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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丝-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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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冰鳍再熟悉不过的黄玉色!

天狮子!即使没说出口,冰鳍微弱的叹气声也让我确定了此刻他正抱着与我相同的想法,这陌生的少年,正是我们在雷渊苔原上遇见过的天狮子!

有着少女般清绮容颜的少年接住漂浮的男孩,缓缓的抱紧他,温暖着这个小小的身躯:“别怕时虎,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是我们才看清那个男孩的五官,那明显是缩小版的时虎。此刻他一脸惊魂未定的神色,全在看见那少年的一刻化开了。小时候的时虎张大了嘴巴紧盯着有着狮子般眼瞳的少年:“你好漂亮啊!真像我在天上的妈妈!”

“还没有人这样说过我呢!”这一刻少年的脸上竟有一丝腼腆的神色,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晒伤一样的红发。

小时虎抬起孩童清澈的眼睛:“你是谁呢?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可是你却知道我的名字?”

这一连串的天真问话让少年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因为你家人很久没请我出来了,所以你当然没见过我啦。不过我可认识你,不仅如此,我还认识你父亲,你祖父,还有你祖父的祖父……可是除了那个人之外,他们都不怎么愿意和我说话。”

“那你和那个人一起住在山里吗?我怎么没看见他?”时虎转动着小脑袋四下张望着。这一刻,薄冰一样的悲伤冻结在少年眼中,为掩饰这丝动摇,他故意扮了个鬼脸,露出两粒小小的虎牙:“你找不到他的,因为他被我吃掉了。”

“吃了?”一瞬间小时虎恐惧地缩起肩膀,不过很快就换成看透对方把戏的得意神情,“你骗人!你不会吃掉他的,因为只有他陪你说话,吃掉他你不寂寞吗?”似乎是今天刚学会“寂寞”这么复杂的词,他说起来还有些含糊的口音,但却还是很努力的说着。

“寂寞?”少年笑得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可是在发现会寂寞之前,我就已经吃掉他了。”

“那我陪你说话!”小时虎不假思索的大喊起来,用力点着头,“妈妈已经不在了,爸爸也不爱理我,所以我也是一个人呢!我会经常去找你玩的,做好朋友吧,这样我们都不会寂寞了!”

这分外认真的童语使惊愕漫过少年眼角,下一秒,这表情就被有些悲伤的笑容取代了:“不可能的……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不知道我是谁。”

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粗暴的怒吼打断:“离开时虎!你这个邪鬼!”那是村长的声音。一道手持鸟铳的身影出现了,那人应该就是时虎的父亲吧,只不过显得非常年轻。他举枪远远地瞄准少年,全身散发出戒备的杀气,厉声命令年幼的儿子快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爸爸,他救了我啊……”时虎为难得看看父亲,又看看少年,努力的申辩着,却被村长毫不留情的打断了:“救你?这种穷凶极恶的妖怪怎么可能救你!快给我过来!”在父亲严厉的催促下,小时虎不情愿的挪动脚步。

“你还理直气壮啊。”少年懒洋洋的站直身体,“我说,欠我的东西你准备什么时候还呢?”说着,他朝村长和时虎的方向缓缓抬起手。

“不会给你的!你别想动时虎一根手指头!”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吼,村长手中的火铳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随着火药出膛的烟雾,眼前一下子暗淡下来,一切又重新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是往事吧,这一幕是年幼的时虎第一次与天狮子相遇的往事幻影。

“我梦见他了”凝望着眼前不透明的夜幕,我一字一字的说,“在山路上,我梦见的一定就是天狮子,可是除了瞳色,他的容貌和现在根本不一样,或者说他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面貌?”

“是因为侍奉者不同,神明才会呈现出不同的样子吧。”冰鳍猜测着,“你梦见什么了,火翼?”

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铃虫鸣唱般轻灵的微响突然传入我耳中。我和冰鳍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竟发现眼前的黑暗已被柔和的微明驱散了,金色光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林木缝隙间散漫地渗透出来,在四周缭绕飞翔,近的出乎意料,多得不可想象。那繁密的光之碎屑像飞蛾扑火那样,乱舞着朝这边聚集过来,渐渐形成似曾相识形状,细碎的清音随即如藤蔓一样伸展开来,我们刚刚在山道上看见的“市镇街灯”原来是这个!那串巨大的铃铛竟然泅渡过无边的黑暗,尾随我们而来!

“还好没逃掉!就这样开始吧,天狮子祭!”漫天铃响中传来村长异样的语声,狮子舞衣的轮廓被荧光勾勒出来,狮头下是村长因狂喜而失控的脸,“把你交给天狮子!”

“真卑鄙!让别人做替死鬼自己逃之夭夭!”冰鳍抢在我前面大喊。

“哦?已经知道了嘛!”村长慢慢的收起了笑容,“卑鄙吗?其实这根本不算什么!我只是和这里的村民做了一样的事情而已。这村子一直流传着天狮子的传说:早年人们无法在深山里生活下去,我的祖先便向山里的神明天狮子祈求,天狮子答应保佑平安和丰饶,可代价是吞吃人魂。为了躲避狮口,村民的灵魂化为铃铛等待升天的机会。我家供养这些铃,每代家长选择响雷的七月鬼门开时,在天狮子祭里投身雷渊!乘天狮子只顾着啃食他灵魂的时候,让村民们的魂魄升天!”

越来越奇怪了,吞吃人魂的是邪鬼,将邪鬼封印在雷渊里的则是神明天狮子,这是雷渊边的少年亲口告诉我和冰鳍的,然而我们也的确亲耳听见,往事中的他亲口承认了吃人的事实!

“我亲眼看见父亲被雷渊吞噬,那个时候我才两岁!”村长深吸了一口气,昏暗的笑意渐渐从他眼底浮现出来,“后来我想,谁规定我们非死不可!不就是个传说吗?我们活到今天难道是仰仗神明的力量?是我们自己在山里开出农田,修建家园!什么天狮子,只会在祭典里出现夺走人命,根本就是一个邪鬼,更可笑的是这村子心甘情愿供养这种恶魔!谁沉迷盲目的欲望,那就让他为自己的盲目付出代价,但是,别想再牺牲我们家族作枉死的供品!”

一瞬间,有风吹过我的脑海……山道上那个消失的梦在我的心里明明灭灭,究竟哪个是真的?村长的传说,少年的言语和我自己的见闻……

“什么天狮子祭!我偏不举行!”村长举起了直拖到地面的铃铛,“看见了吗,从我父亲死去后积累下来的魂铃,这么多,每天都在吵!可是和活着比起来,这点声音又算什么?该被吃掉的本来就是这些坐享其成的村民!”

初来狮子村时,田埂上一位老者曾这样说过:这里没有什么邪鬼,邪的是人的心!可我分不清究竟是谁的心沦陷于邪恶,是“坐享其成的村民”?还是拼命想摆脱宿命之网的村长?

“可是你也享受了平静与丰饶不是吗?还有作为村长的特权!”冰鳍站起身来,轻轻振袖拂去衣上的苔痕。

村长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他缓缓举起狮子舞衣:“没错,我有特权!我要放弃这个村子,让天狮子永远的沉在水底。本来以为有两个替身的,现在就只能由这小子代替我的时虎了,如果这还不足以满足他,那便是用全村人的性命作他的陪葬也没关系!”

村长果然是这样的计划的:利用有着淡薄血缘关系的我和冰鳍作为代替品蒙骗天狮子,让自己父子俩逍遥逃脱!可是我们没想到他会恶毒至此,连全部村民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你真的认为逃得掉吗?”沉静的语声里,出现了一头狮子。铃的微光照耀着一块巨大的怪石,那是狮子状的庞然大物,而在这石狮子的肩上,斜坐着一个少年。

一瞬间,我以为山道上的乱梦泛滥到现实中来了,白天来的时候,被这少年吸引去全部注意力的我们根本无暇留意那狮子形的巨石,而此刻的景象,经与我梦中的所见一般无二!

“时,时虎!你怎么在那里?那是禁地啊!”村长一把抛下了铃铛和舞衣向前跑去,想要带回犯忌的儿子,他跑得那么急,好像忘了这里是苔原,前面就是雷渊……

在村长的眼睛里,这个少年就那么像时虎吗?我明明看见,他有着黄玉色的眼睛!

“站住!那个不是时虎!”我和冰鳍不约而同的大喊,然而已经晚了,无声无息的,村长在雷渊的上方消失了,并不是掉进去的,因为连一点水声也没有,村长简直就像被吞掉了……

一瞬间,那串魂铃沉默下来,它们静静散开,纷纷向雷渊上空聚集,这种安静只持续了片刻,伴着突然震响起的疯狂铃声,一个巨大的魂铃从雷渊里升了起来,那种凄惨的声音,简直就像村长的哀号!

轻轻摇动他蓬松的红发,黄玉般瞳孔的少年微笑起来,语声里却带着血的味道:“我不客气了!”

他轻盈地从狮子石肩头纵身而起,曳起一道疾光,掠过悬浮在空中的铃之列阵,倏地飞向那枚尖叫的魂魄,他已准备好享用这份盛餐!

“天狮子!”我大喊着阻止他,“你就是天狮子吧?你在干什么!邪鬼才吃人魂啊!”

半空中的少年笑了,却全然不是黄昏初遇时那开朗如阳光般的笑容:“我就是邪鬼呢,小姑娘!”

邪鬼?明明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啊!

“你才不是邪鬼,你是神明对不对!你救了我的!”我拉住冰鳍寻求支持,“天狮子不是妖怪!是不是冰鳍!你也说话啊!”

“谁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冰鳍垂下了眼睑,“不过我相信火翼的话。”

“那只能说你们太天真了。”这一刻天狮子的语声如同冷烈的寒霜,仿佛要证明自己的话语似的,他毫不迟疑地跃向那枚魂铃,但那疾风般的动作却因为一声叹息而滞住了。

这声叹息来自黑暗中,悠长而温柔。身影随之从巨大的树干背后缓缓转出,漫天荧光渐渐照亮这个人的脸庞,照亮他沉静阴郁的眼睛,左右了天狮子行动的人,是时虎。

那枚无法脱离雷渊的巨大魂铃疯狂的鸣动起来,众多细小的铃也随之无声的乱舞,仿佛在警告贸然出现的时虎,让他赶快离开。

“逃不掉的,父亲。”时虎低下头,悲伤的笑了起来,“只有我们继承了那个人的血脉,天狮子要的是我们的魂魄,村民的性命根本满足不了他!一旦村子变成水库,雷渊的水也会泛滥,到时候整个水库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雷渊!即使狮子村的人全都死光了,即使用和自己相似的人做替身,我们还是逃不开天狮子的诅咒!”

“天狮子,不是那么凶残的东西!他是神明!”我惊讶于自己的固执,到这个时候我还是坚信黄玉眼眸少年的无辜。

我将头转向空中沉默的天狮子,我一字一字地说:“那些残酷的事是雷渊里封着的邪鬼做的,对不对?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因为你的笑容真的很亲切,就算是妖怪,也很亲切……冰鳍你也说话呀!”语言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变得无力,我根本无法准确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冰鳍静静的点了点头,他竟然在支持我的说法,虽然一直对这来历不明的少年抱有戒心,但冰鳍依然无法否认他身上的温暖气质,可魂铃嘶喊着,震耳欲聋……

“那些传说都是骗你的。”天狮子开口了,用绝望的轻描淡写,“没人告诉你不要相信妖怪吗!”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时虎打断了天狮子的话语,“小时候,你救了落进雷渊的我,那个时候的你到哪里去了!我曾尽力的说服父亲,说你并不凶残嗜血,可是你却诅咒了整个村庄!”

他一步步的走近雷渊,“如果你要的只是人命的话,现在就给你!你执著的血脉从我这里断绝,你对血的渴望也该就此停止了吧!请你放过我父亲,放过这里所有的人,去水底沉睡!”

我不相信是这样的!一定有那里出了问题!依然拼命拒绝接受眼前一切的我用力摇着头,突然间,山道上的乱梦微弱地冲撞起记忆的冻土,试图推开遗忘的冰层……

“你在跟我定契约吗,时虎?你有这个资格吗?”这一刻,天狮子的话语忽然冷酷得如雷渊一般,冷酷而寂寞,“我还以为,只有时虎是不一样的……”

“那你想要什么?”时虎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少年,“说啊,你这……任性的家伙!”

前面就是雷渊了啊!

“不要过去!”我惊叫着跑了起来,想去阻止笔直向前的时虎,冰鳍几乎和我同时起步。苔原湿滑无比,然后脚底,空了……

好像漂浮在温暖的水里,小铃遍布在我周遭,像无数闪光的水泡,举目仰视,村长化成的巨大魂铃竟高踞头顶,我竟然悬浮在雷渊上空!

我转头四顾,大声呼唤同样悬浮中的冰鳍,却突然的发现我和人间的鬼魂一样无法出声!冰鳍慢慢飘近我,指向下方,我惊得捂住了嘴——雷渊边的苔原上竟躺着冰鳍和……我自己!

灵魂离体!这可是一份宝贵的经验,如果我的生魂还能平安的回到身体里的话……

这时冰鳍冲着我打了个手势,指向前方。我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只见温润的黄玉色光芒包围着两道人影——那是时虎和天狮子少年。

“你还有什么话说吗?”光晕里,天狮子以猫科动物般优雅的步态走近时虎,微微仰起娇小的头颅。

时虎以深不见底的双眸注视着对方黄玉色的眼瞳:“我以为……你已经不想再听我说话了。”

“明明是你们先不愿意和我说话。”天狮子笑了,露出两粒小小的虎牙。

“真奇怪,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样子的呢?我记得你明明长得很像我妈妈啊。”人间的少年伸出手,摸了摸天狮子蓬松的红发,“救我的时候,我要抬头看你,可是现在我已经比你还高了,好像和你说这种话有点奇怪,可是……”

说到这里,时虎的语声犹豫着停了下来,他深深的呼吸,似乎在一瞬间鼓足了勇气:“对不起。”

天狮子像困惑的小动物一样偏着头,似乎无法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时虎淡淡的笑了:“是我们的祈祷让你存在,是我们一直无节制的索取,让你变成今天的样子……对不起,是我们不好,对不起……”时虎慢慢的低下头去,声音也越说越低,似乎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那最后的话语。

天狮子从下方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要道歉,时虎,你尽管说!”

时虎的笑容那么悲伤:“吃掉我的灵魂后你就回去好吗?虽然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你谈条件,可是,拜托你回去。已经不必再为这个村子做什么了,这里会沉睡进水底,大家也会离你越来越远,然后渐渐把你忘记,一个人,太寂寞了……”

惊讶一瞬间融化在天狮子那美丽的眼眸中,渐渐的,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笑容:“好像又看见了最初向我祈祷的人……”他低头的动作里有着与少年的外貌不相称沧桑感,“我告诉那个男人,如果想在我的山林中生活下去,就要付出与所得相等的代价。于是他便用生命来换取人类继续生存下去的权利,和我订下约定,只要他的血脉还没有断绝,就会一直用灵魂供奉我,而我也必须守护住在这片山里的人类,赐予他们丰饶。”

想起来了。我在山道上梦见的正是人类最初向天狮子缔结契约的场面,那个有着烈焰般豪勇顽强灵魂的男子,一定在某个瞬间窥见了维系在人类与自然之间那辉映着火炎之光的绯红丝线,因此决心以鲜血为代价来强化这种牵绊。这个为弥补人类对自然的亏欠,而将自己和家族献给天狮子的男人,一定就是时虎的先祖吧!

“虔诚的心,以及直接来自这心灵的完全没有欺骗的语言,是一样的。不过他把我当成了神。”天狮子诉说着,抬头仰视着有着不输大人身高的黑眼少年,“可是在你眼里,我是朋友,对不对,时虎,我是朋友?”

时虎再一次抚摸着天狮子的短发,微笑着,他什么也没说。也许此刻这位山地少年也窥见了维系在彼此间的火焰之丝吧,他眼中的红线定像当年先祖所见的一样灼热而强韧,却更加温柔而缠绵。

一瞬间,荧光飞散开来,少年轻捷的扬手,那枚巨大的魂铃划出美丽的弧线飞向空中,天狮子追着它一跃而起,当我和冰鳍抬头时,魂铃骤然停住,停在两排白亮的獠牙之间——那年轻的肢体已经幻化成了狮子!不,那不仅仅是狮子,出现在半空中,强大而温柔,高贵而自由,残酷而圣洁,那是美丽绝伦的庞大神体啊!

在梦境里我曾见过这辉煌的神体,即便在如此的紧要关头,我还是不能自已的想起,虽然从来无缘目睹,但阳炎也曾有过这样的神体吧?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也有如此绚丽庄严的身姿……

还没等我们从面对强大自然之力的眩晕中反应过来,村长化成的魂铃渐渐消失在天狮子的利齿间。时虎失声高喊着父亲,他的声音是那么痛切却又那么无奈——葬送自己性命的是村长自身的邪念,但对人类而言,根本不可能因为明白这一点而冷静到斩断骨肉亲情。

就在时虎再一次被置于天狮子和父亲之间进退两难的时候,天狮子突然张开了巨大的齿颚,从那里,一团纯粹的光芒轻盈的飘出,光的中心包裹着我们所熟悉的球体,那是村长化成的魂铃,但无论是声音还是光采都已变得无比清澈,村长的魂魄被净化了,是天狮子净化了村长的邪心!

熟悉的少年声音此刻听来却格外庄严:“天狮子是我,邪鬼也是我,保护村庄,带来丰收的是我,诅咒这个村子,要吞吃人们灵魂的,一样是我!”半空中的巨大狮子将黄玉色的瞳孔转向我和冰鳍,“人们觉得我温暖,是因为用温暖的心看我,人们觉得我残酷,是因为心中怀着对我的恐惧和敌意!我照映出的,是人们自己的心啊!”

天狮子,是被人类的欲望实体化的,这片山林自然之力的化身!

符合人类要求的部分,被神化为天狮子,以巨石之形接受人们的献祭;违背人类要求的部分,被赋予禁忌的邪鬼之名,封入雷渊,而自然本身,又怎能由人类的善恶来衡量!

望着被净化后的魂魄回到父亲的身体中,时虎控制不住的闭上眼睛,也许这坚毅的山地少年是想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吧,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深沉夜空般的沉着神色,时虎用这深邃无比的眼神静静注视着半空中天狮子,仿佛用进了一生所有的感情。

全部魂铃在刹那间鸣动起来,但那是无比柔和的共鸣,在这美妙的声音里,它们渐渐开始上升,像无数流星返回天国,在没入天空深处的几秒之后,那清响再度传来,霎时间辉煌的铃之流星雨倾盆而下,撒向这一片亘古不变的山麓——灵魂无法升天是因为对这片山林的眷恋啊,用双手建立起来的家园才是山民们唯一的天国。

在金色的疾雨中,天狮子缓缓的起飞了,伴着狂雷,那火焰般的鬣鬃向空气里抛洒着眩目的光炎,他依依不舍的绕着雷渊上空飞舞着,最后延着长长的光流,与魂铃一起,投身入苍莽的黛色群山之中……

那一刻,我看见那位名叫时虎的人类的少年,用最虔诚的表情向悠远的山野张开双臂……

清醒像锋利的剪刀,一下子切断了我本来就不太深入的梦境。颠簸的车厢里,坐在前排副驾驶席上的冰鳍回过头来:“火翼,做噩梦了?”他指了指我的鞋,表情里有无法言传的复杂感情。

我低头,看见了沾在鞋上的苍翠苔痕。“不是噩梦呢!你不会不知道吧。”我报以心照不宣的笑容。

冰鳍淡然的垂下眼睑,转头看向车窗外。路上山林的精灵们喧闹着,摇动浓绿的枝叶扑打着车窗,将小石子推到我们的车轮下,尽情的恶作剧,这山里充满了甜美的生气。

就在开车的重华叔叔欢呼着“到狮子村了”的时候,我看见映在车子后视镜里的山路尽头伫立着一道明亮的身影,那是让人再直接不过联想到的开朗少年。虽然隔的那么远,但他强烈的存在感依然像此刻的烈日一样咄咄逼人,我甚至看得见那如火焰般嚣张的红发,如黄玉般温润的眼眸。

“天狮子!”我和冰鳍几乎同时发出欢叫转回头去,可光影斑驳的山路上,什么也没有。

在叔叔“见鬼了”的说笑里,我和冰鳍相视一笑,他还没有离开,还不忍切断维系在彼此间千丝万缕的红线,还是不愿意放弃人类吗?

仁慈的自然啊。

“时虎!”走出车外,我一看见大宅正门口高挑的少年身影,便立刻朝他挥手欢呼起来,随后走出来的村长叔叔既和善又有男子气概,简直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灵魂得到天狮子净化后的他的确也算是重生一回,此刻他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儿子又看看我:“怎么?你们认识吗?”看来那段惊心动魄的记忆,早已沉溺无踪了。

“上元节在药神村曾经见过。”时虎从容的解释着,却在村长叔叔背转身去的那一刻朝我打起噤声的手势。

“在药神村本家的时候,时虎非常照顾我们。”随后走下车来的冰鳍不动声色的圆谎。这个借口可不错,初春时本家奶奶曾经邀请所有小辈去她那里聚会,所以我们在那里有过一面之缘完全说得通。

村长叔叔也就不再追问了,他一边招呼重华叔叔,一边让我们不要拘束,只管跟着时虎痛痛快快的玩就行了。

把我们领到后宅,时虎熟练的接过行李摆放起来,举手投足都那么干净利落,我和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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