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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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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彼此竞争,目无他人,心无旁骛。就像撒蹄狂奔的骏马,一日千里,不知疲倦。等众人觉察到的时候,便已经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都是一样的孩子,偶尔比他们差一点没关系,谁都有长有短嘛。总是比他们差一大截,那就太伤自尊了!旁人尤可,毕竟离得远。王琰却就在一旁亲眼看着。为了不比他们落后太多,也只好跟着拼命。

于是阿狸就时常见到这样的情形。

大半夜了,阿琰还在读书……

大半夜了,阿琰还在习字……

大半夜了,阿琰还在……

阿狸终于忍无可忍,“阿琰,睡觉去!”

——王琰一向都是刻苦的,可也没刻苦到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步。他才十岁出头的年纪,这已经不是上进,是自残了。

王琰:“Zzzz……”

阿狸:=__=……

给他搭件衣裳,叫来小厮一追问,小厮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

还是后来阿狸爹跟阿狸娘说起那日议事,阿狸望见王琰的神色,才终于有些明白。

她先还以为卫琅最不着调,爱惹麻烦,谁知反而是司马煜和谢涟更能让人鸡飞狗跳。

只是少年的攀比心却磋磨不得。阿狸知道,王琰这边她是轻易不能劝告了。反正个中关窍,自然有他们阿爹提点,比她这半吊子阿姊可靠谱多了。

只是她忽然又想起上一世的那些年,谢涟与卫琅征伐在北,司马煜王琰支撑在南。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原来这些事早在这么久远之前,就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发展着了。司马煜已经参与其中——谢涟大概也没有置身其外。他们已经鼓足了力气,想要在不久的未来有一份作为。

只有她还懵懂着,憧憬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情。

他们所关心的事根本就不在一个次元里。

所以不管她怎么努力去做,司马煜都无法爱上她吗?

她也不觉就失神了。

慕容诀在江南待到二月中。

南边言辞含糊,看着像是要出兵的,却迟迟不见真动静。慕容诀也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自己此行目的怕是达不到了。

国事往来,从来都没有将心比心的诚恳。

北燕是想借着江南一腔热血,以为自己让点名利出来——比如再自称一回“藩属”什么的——便能轻易鼓动南边跟自己结盟,共同讨伐北秦。当然,南边既然要“北伐”、“光复”,自然就要出重兵、打头阵。最妙的局势是他们打,自己坐收渔利。最不济也能解了北秦对自己的威逼之势。

南边当然也有自己的盘算。虽然打定了主意不出兵,却不介意让北燕认为自己会出兵,最好再给他们挂上个“讨逆先锋”的名号,让他们跟北秦拼命去。

慕容诀深解其中真味。看明白了南边的盘算,也就不多逗留。只上表慷慨陈词,嘲弄南边鼠目寸光,懦弱偏安。随即便挥挥衣袖,翩然而去。

皇帝对着那篇可称文辞绚烂的表奏,面色不动——他早过了会被这种言辞挑衅的年纪。只随手递给身旁侍奉的儿子,道:“你瞧瞧。”

司马煜表示,“占不到便宜就破口大骂,真是难看。”

皇帝笑喷。旋即又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看一眼洛水与邙山。”

——慕容氏且不说他。崔琛卢轩与他们的祖辈也已不同。他们不曾经历过流离丧乱,对于司马氏没有忠顺之心,对于胡人也没有切肤之恨。他们只站在暧昧的立场上,权衡明确的利益。

日后北伐,只怕再不能见到当年南北一心、同仇敌忾的局面了。

司马煜与卫琅他们仿佛一夕之间都长大了。

这次崔卢两家来的少年着实给了他们不少刺激。一样的年纪里,他们还惦记着掏鸟窝,踩猫尾巴呢,人家就已经提刀上马杀人了。

坐在一起时他们脸面、言辞上再怎么逞强,都不能掩盖住心里的挫败感——在崔琛、卢轩这些人身上散发出的淬炼过的刀剑一般杀伐决断的气质面前,他们就像吹着鼻涕泡的顽童。

攀比心从来都是发奋的最直接动力。

皇帝连带朝臣们很快便发现,太子性子沉稳下来,不再玩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把戏。议政的时候能耐心听着,闲散时也肯做一些往常被他嗤之以鼻的应酬。

王坦的感受最直观——司马煜终于不再三天两头爬他家院墙了!

太子的懂事让皇后觉得很欣慰。

当父母的总是心急,儿子能爬了就催着他跑,会写字了就觉得他能中状元,懂事了就盘算着给他娶媳妇儿,媳妇儿还没定下呢就开始想孙子了。

尤其皇后生太子时已经不年轻了,跟她一般年纪的贵妇人,谁还没抱孙子?

于是就抽空跟皇帝提了一句,“是不是该给阿尨把亲事定下了?”

皇帝道:“也不用着急,阿尨正是上进的时候。太早知人事,容易磨损志气。”

皇后就笑道:“你我当年不是也这个岁数成的亲?却不见磨损陛下的志气——想来是臣妾当年不够温柔,不能叫陛下沉湎。”

皇帝就捉了她的手,目光柔缓的望着她,道:“……阿尨和朕当年,不一样。”

若司马煜有皇帝当年一半凶险,他就不会是今日这种跳脱胡来的性情。皇后自然也明白,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是臣妾心急了。”

皇后这边不着急,自然也就有办法让阿狸娘着急。

逢命妇朝觐,皇后便常与阿狸娘多说一句话。有什么赏赐,偶尔也特地给阿狸添减更换。看着随意为之,也不给什么许诺,却是在时不时的提点阿狸娘——你家闺女我还没忘呢。

阿狸娘:我可不可以装傻啊摔!

可惜阿狸娘装傻,也还得有人愿意陪她一起装傻才行。

贵妇人们谁不是耳聪目明的?自然看得明白皇后的意思。王家闺女多,阿狸也不是顶好的,何必非要跟太子抢?

于是,阿狸娘眼看着妯娌家被说亲的踏破了门槛,阿狸几个堂姊妹个个都攥着一把少年郎挑挑拣拣。别家跟阿狸同龄的姑娘们也一个个敲定了婚事,只阿狸乏人问津。

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狸就该嫁不出去呢!

然而要说真耽误了阿狸的姻缘,倒也不至于。王坦摆明了就是黑头公相的前程,他家闺女的行情自然一路看涨。日后就算当不上太子妃,也绝对不愁嫁。

阿狸娘只是惋惜——谢三郎也是个抢手的孩子,只怕等阿狸能另行择嫁时,这东床也归了别家。

六月里,北边果然打了起来。北秦发六万精兵讨伐北燕,而北燕聚集了三十万大军以逸待劳,将与北秦决一胜负。

江南士族间熙熙攘攘的婚配季也沉寂下来。所有的人都在观望着北边的局势,也在观望着朝中应对。

八月里,大将军桓净病故。太傅谢桓领尚书事,左卫将军王揆迁中书令,二人共掌朝政。王坦也从桓净幕府入朝,任左卫将军,兼本州大中正。

谢家大郎谢冰也在太傅保举下外镇,出任兖州太守。建邺城最抢手的谢三郎则在闺中少女们羞涩的期待与遥望中,远远的离开了京师温柔富贵之地,随兄长去了风尚悍勇的江北。

22少年初成(三)

十月里,北边战事初定。

慕容氏那个奇葩宰辅果然在坐拥六倍于敌的大军和以逸待劳的主场优势之下,被一击而溃。这一役之后,北燕兵败如山倒。燕皇见势不可守,仓皇率部众北逃回龙城故地。没来得及逃走的宗室与大臣被北秦大军俘获,押解到长安。

北燕四十余年的经营,就此毁于一旦。

至于江北士族,他们依旧牢牢扎根在故土上——反正北边胡人的皇朝从来都是割韭菜似的一茬去了一茬生,他们早习以为常。正朔在江南,新的旧的胡人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样的,无所谓效忠与眷恋。反正你不犯我我也不折腾你,你若犯我我折腾不死你。乌堡门一关,该种地的种地,该练兵的练兵。坚壁之内,自称体系。而坚壁之外,胡人甲还得提防着胡人乙,也实在不敢招惹他们。

这么大的一场变故,崔卢两家不置一词,不出一兵。两边胡人两相杀伐完毕,崔氏一门官复原职,额外奉送齐郡太守一职。

这就是胡人与江北高门的交际现状。

此时北边也也已入冬。

青齐一带跟江南不同,冬日并无入骨的阴寒,冷得凛冽又嚣张。疾风催折枯草,秃枝寒峭指天,连城头旗帜也常冻得不翻。

崔琛游猎回来,纵马入城。身后亲兵用板车推着堆叠的狼尸,车辕上滴血成冰。他就在那似有若无的血腥气里推开酒囊塞子,饮一口清酒,吩咐道:“谁报说狼群袭人的,让他带着被袭的那个来领狼肉。”

一人领命而去,其余的将狼尸抬下来整理。崔琛瞧了一眼,见当中一只狼毛皮如雪,不觉就起了兴致。驱马过去,酒囊一翻,清酒便泠泠的落上狼眼,将周遭毛皮染的血污冲掉了。

冬日新换的兽毛密而长,当风翻转。崔琛不由就想起当日阿狸身上穿的白狐裘,又想起上元节夜里受辱。难得竟没觉得愤恨,反而有些好笑。

他随意抬手指了指,道:“这一只的毛皮我要了。其余的你们分吧。”

便驱马离开。

这一年过得飞快。仿佛只是一个眨眼,就从年头到了年尾。

杂事一言难尽。

自从太子坐稳了东宫,谢涟去了江北,卫琅跟着阿狸四叔游历蜀地,王琰的书房就冷清起来。他虽然也有些待不住,奈何年纪实在太小,家中人都不放心他出去跑。他也只好安心的留在家里读书、习字,心急火燎的等着长大。

十月里,北燕战败的消息传来时,谢涟也托人捎了封信来。照着他的惯例,同来的自然还有一坛子鱼。

王琰早憋坏了,回到书房便兴冲冲的拆开谢涟的信。

封内有两张信笺,各自折叠着。王琰就略有些疑惑。也先不急着展开,翻转着看了下。就见薄的那张上用小楷签着:“王琳亲启”。

王琰:……眼花了,绝对是他眼花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先将这一张放在一旁,将确定是写给自己的那一张展开来看

信上先说两个月不见,十分想念。前几日建邺来人,说到他和卫琅的现状,所以写信探问。

王琰就松了口气,还好,谢涟还是很正常的。

信上又说北固山景与长江水景——四六成句,回环相对,用的是时下流行的标准骈文体。文词也不负谢家绮丽之名,十分的华美。王琰读着只觉高山排挞,大江扑面而来,几可听见那滂沱之声。不觉就入了迷,越发想要亲眼去看一看。他意犹未尽读下去。见谢涟写到明年春天的胜景,望能与他同看时,脱口就要说“好啊”——然后就见信后“又及”二字。

——谢涟用“顺手帮我个忙”的笔调写道:“烦劳转交”。

王琰扑地。

这娃娃还没开窍,但架不住聪慧。他立刻就很微妙的想到了八个字,“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阿姊是那陈仓,他就是那栈道。

王琰知道自己该义正词严的驳回去。

——这可是私相授受。而且谢涟还很不厚道的把他也拖了进去。如果他转交了,就是同谋。帮着外人坏他阿姊的名声。

但这件事谢涟做得也太光明正大了些。虽有不妥,却并不龌龊。毕竟谢涟是让他转交,而不是让旁人。

何况,只是因为男女有别就连封信也不能通,王琰对这规矩相当的不以为然。他心里,谢涟光风霁月,他阿姊霁月光风。两个都不是庸俗之人,又是幼时相识,难道就因为这狗屁规矩,连些干干净净的交情也不能有了?

是以王琰很纠结。

纠结到吐血,终于决心做一回坏人。并不是不信任谢涟,实在是——那可是他亲阿姊啊!

还是得他把一下关。若有逾越,只得他和谢涟闹翻。该不叫姑娘家知道的,也别入了他阿姊的耳目。

于是王琰就把信拆开了。

信上只用日常白话写着:“八月初十至京口,长兄述职,余混迹侨民之间,今两月尔。北地风尚朴素,民亦刚健。不见建邺奢靡柔媚之事。余每日读书、跑马,间或踏山蹈水,耕种亦习得其法。遂不得闲。入十月,连遇阴雨,无事可为,故以垂纶为乐。蓑衣独钓,足以终日。北固山下鱼肥,一钓可得四五十枚,辄有收获之喜。故思:鱼米鱼米,谓鱼乃钓池中所种之米耶?余当勤勉!今奉‘米’一坛——自是钓池上之所种也!”

王琰再度扑地。

这种“偶有所获,洋洋得意”的笔调是怎么回事啊!他阿姊跟谢涟原来这么相熟了吗?

当然,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朋友之间互相问候——或者说吃货间交流心得的书信,没什么不妥。

王琰于是将信折好,送去给他阿姊看。

阿狸收到信也很囧——她真没想到,谢涟就这么光明正大给她写信来了,这个时代原来开放到这种程度了吗?

就望向王琰。

王琰面色泛红,主动认错:“呃……我拆看过了。”

阿狸:……

“是我小人之心了。阿姊生气,只管罚我。只是日后阿胡若还敢写……我,我大概还会拆。”

阿狸于是放心了——看来她还没跟社会脱节,这个时代非亲非故的男女之间,确实是不好随意通信的。

虽说被人拆看信件着实郁闷,然而想想阿琰的处境,竟也只能说:“呃,真是……为难你了。”

阿狸很想说,若下回谢涟来信,你直接退回去就行。

但那话在嘴边绕了一圈,终于还是没说出口。

——古代闺秀的生活真心枯燥。这个时代对女人已是极少约束的了,然而日常交际中还是有不少不成文的规矩。想要像男人般出门游历,更是不能。平日里的消遣更是匮乏,小说没得看,四部看不懂。阿狸又不爱打双陆、下围棋、占花签,这好不容易收到封信……实在舍不得退回去啊。

阿狸将信展开来,仔细的读。不由便会心一笑。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涟说到自己在江北度日时,那句“遂不得闲”,很有种游子寄与家妇,说“身边只有男同事”的微妙含蓄感。

阿狸倒也没往深了去想——实在是这信太有谢涟的风格,她读着,几乎就可以想见谢涟清隽里带些狡黠的笑意。这样的谢涟,哪来这么多婉转心肠?

因谢涟送了鲊鱼来,阿狸便也备一些蜜饯,让王琰当回礼送去。

——这娃从来都忘不了礼节。

京口离得近,往来不过一日。

从此谢涟便三五不时的来信。也不是每回都给阿狸捎,更多的是与王琰探讨学问,交流心得。然而十天半月里,也必有一封是给阿狸的。

王琰先还拆看。后来见说的都是日常琐事,便如朋友闲聊一般,并无逾矩。习以为常,也就不再揣摩谢涟用心。只按时转交。

他还是个孩子,便不明白,谢涟这样的君子,正是在平淡琐碎之处才见真情。当他汹涌澎湃时,就到不可挽回的境地了。

阿狸与谢涟之间,就这么细水长流的往来着。

她心知谢涟是良配。只是每每回到房里,看到案头摆放的泥老虎。心头那些小儿女间的情事便如巨石般沉重起来,令她不能深思。

有时她拍着泥老虎的屁股,听它汪汪的叫起来。那叫声里仿佛杂了一丝委屈。听得久了,她脑中就全是司马煜在飞雪中望着她的模样。

然而前尘往事如烟,终有一日会消散吧。

——人活着,再向后看,也总是要往前走的。

这一年夏天,阿狸娘就开始教阿狸管家。

阿狸能觉出不同来——上一回她也只是在一旁看着,看了小半年,她阿娘才将一些裁断之类的事交给她。这一回,她阿娘却凡事都要问一问她的想法,无事也要跟她说教三分。

初时阿狸只觉得,许是她这一回表现得好,她阿娘对她期待高,管束就多。

等江北局势明确起来,她阿娘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跟她说起皇帝家事来。这时候,阿狸才懵懵懂懂的觉出不妙。

她阿娘不会无缘无故议论皇家八卦。只怕是觉察了什么,正在未雨绸缪。以她阿娘的淡定,都开始做准备了,那这事基本就是靠谱的。

然而上一回,她是在十五岁那年秋天跟司马煜订的亲,十六岁那年春天出嫁。再怎么说,她现在都还不到十二岁呢,皇后和她阿娘不至于吧!

虽这么安慰着自己,阿狸却也渐渐有些慌乱了。

她觉得真要这样,那她也太倒霉了。简直就像个刚得到绝世秘籍的毛头小子,以为很快能练成神功,咸鱼翻身了。结果才出山洞就遇上魔教教主,被一剑KO。她这二周目人生就像一本层层铺垫的小说,眼看就要渐入佳境,□迭起了,结果从天而降一颗陨石——全灭烂尾了。

没这么玩弄人的!

阿狸心中郁郁,却也知道这事问她阿娘没用。又不是她阿娘能做得了主的。

是以腊月里再收到谢涟的信时,她终于觉得不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些。她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在订亲之前,她不能让谢涟滋生出什么暧昧的情愫来,否则万一有所变故,就是她害了他。可是若不跟谢涟滋生出点什么来,谢涟为什么要抢先一步跟她订亲?

阿狸很吐血。

这个时候,朝中也有新的变动。

——虽早料到这一年江北将有战事,却无人料到北燕如此不济,只撑了短短四个月。

因太后的兄长庾明守徐州,正在前线,常与江北胡人打交道,皇帝便宣他入朝述职,细说北边的局势。

太后两个兄长都是一时之秀。长兄庾林,次兄庾明。当年先皇猝然驾崩,太子年幼。是庾林力主,说国家有难,外有强敌,不宜幼主临朝。最终拥立了当今皇帝即位。彼时庾林朝中辅政,庾明戍守在北。也是当时人望。后来庾林受后宫牵连,自请外镇。太后便一直希望庾明能回朝。

而如今庾明真的回来了。

太后心中欢喜,便常将家中女眷召进宫里说话。

庾明几个孙女里,庾秀生得最好,知书达理。又到了该说人家的年纪。太后便将她留在宫里,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这一年元日,阿狸娘入宫朝觐,皇后终于不再问起阿狸。元日的赏赐,多得一份的也换成了庾秀。

似乎是去岁华林苑里,司马煜的应答令庾秀很是倾心。而太后也觉得太子对她孝顺亲近,也开始懂事了,确实可以托付。便有意将这两人凑成一双。

等京中贵妇人们议论,而庾夫人默认时,阿狸娘终于松了一口气。

23少年初成(四)

庾秀可能会成为太子妃的消息传到阿狸耳中,已经是昭明十七年初夏。

这个庾秀,阿狸自然是知道的。

小姑娘很不错,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做事有气度,也有气派。为人稍有些争强,事事不落人下。一群人玩时,远望最显眼、近看最端架的那个必是她。连听笑话的时候都很注意仪态。一群人前仰后合的时候,她只微微弯了眼睛,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安坐,忍不住时就拿帕子遮一下嘴。也常起身离席,行至无人处,才锤着柱子笑到岔气。

阿狸觉得她实在是别具一格的可爱着,一直很喜欢。

一周目里她嫁给了会稽王。

这个会稽王则很令阿狸厌恶。当年阿狸和司马煜无子,朝中颇有些嗣君立长,会稽王贤能,可为皇太弟的声音——阿狸觉得这提议很恶心人。会稽王就比司马煜小一个月,凭什么觉得司马煜活不过他?而且彼时司马煜还不到三十呢,正当壮年,谁说他日后就一定没儿子了?

后来会稽王又把小儿子送进宫里,令庾秀郁郁成疾,每每见到阿狸便含怨带怒,严重损伤了妯娌间的友好关系。

正是以他为例的一干人等上窜下跳,才让“无子”成为阿狸心中痼疾,最终令她喘不过气来。

阿狸觉得,若庾秀跟司马煜成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说归说。真想到那样的姻缘了,她心里却又酸堵抑郁起来。

——人性真的很贱。吃着一个,想着一锅。恨不能所有跟你有过一段的,自始至终都放不下你。哪怕他娶了老婆,心头最爱也只能是你。

凭什么啊?!

阿狸狠狠的鄙视自己的难过。

回房后,见泥老虎依旧立在案头,张牙舞爪的模样不凶恶却可爱着。忍不住便要去拍它的屁股。

她拍一下,它便委屈的叫一声。

初夏晌午热而不燥,树荫已成,蝉鸣未起,最是幽静。那泥腔里的回声便清晰悠长。

外间日头越明,屋里落影便越浓。风暖暖的熏人,该是午睡正酣的时候。墙上铜镜倒影如水,漾漾的晃动。槐香散了满地。

最后一声落下去,阿狸终于不再去拍。她捧着泥老虎,跟它对望着,很久之后才叹了口气。终于将它包好了,放入箱底。

她想,她居然还在关注司马煜的私事,为他而纠结,真是太不道德了。

八月里,谢涟的来信持续了近一年之后,阿狸终于提笔给他写了第一封回信。

吃货的回信自然还是离不开吃。

“七月半斋僧,无他。唯忆寺中梅花包子。归来仿做,以莲蓉、栗子为馅儿,沥以米酒、醪糟。既成,甘甜芳醇,令人解颐。连吃五枚,烦忧尽忘。夜来积食,辗转反侧。忽忆薛家集绿豆汤消食,来日可以一验。”

不两日,谢涟回信。

“已验,不灵。只合少食一枚。呜呼!”

王琰泪目:你们俩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啊!

阿狸放下了心结,走钢丝一般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她跟谢涟的关系。

谢涟说说钓鱼,她便回信说说包子点心。要说暧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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