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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浪传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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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浪问道:“姬夫民,那是什么人?”

公孙白瞧了江浪一眼,脸上露出十分惋惜,又十分伤感的神色,道:“姬兄弟跟表妹是青梅竹马,文武双全。他也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唉,只可惜天妒英才,两年前他得了一种怪病,不治而亡。”顿了一顿,长叹一声,缓缓道:“从那以后,表妹便极少露出笑容。”

江浪细细回想,登时省悟到自从遇到律灵芸以来,虽未见过到她的容颜,但总是感到她言语神态之中,郁郁寡欢,一副冷冰冰、凛然不可接近的样子,原来竟是为了那竹马之交姬夫民的早夭。他心下不禁恻然:“良伴早逝,情可以堪?想不到这位律姑娘,倒是一位性情中人。”

公孙白见江浪低头不语,显然犹豫不决,拍拍他肩头,微笑道:“江兄弟,适才我说过,这两年来,你是唯一的一个令我表妹如此关心的男子。灵岩山下那一幕,表妹早已对你刮目相看,说来也是你的机缘。”

江浪摇了摇头,淡然道:“公孙兄,当时情形危急,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坐视强人欺凌弱女的。你们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他只道公孙白跟菊桂二女一般,也是向自己深致谢意的。

不料公孙白微微一笑,道:“江兄弟,你做镖头,每个月的薪资才不过五两银子。这样罢,只要你肯答应留在我表妹身边,我每个月付给你五十两银子,你意下如何?”说着伸手取出一锭金元宝,道:“空口无凭,这锭金子,先请收下。”

江浪一怔,浑没料到公孙白会说出这番话来,过了片刻,道:“公孙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公孙白轻轻吁了口气,道:“我只想让表妹能多开心一些。如果你不答应留下来,势必令她心生遗憾。只要表妹能平安喜乐,莫说花用区区金银财帛,便是赴汤蹈火,千难万险,我公孙白也决计不会皱眉一下的。”

江浪听了这几句话,不由得耸然动容,没料到公孙白对律灵芸这等情根深种,生死以之。想起自己对鲍小昙的深情,与此殊无二致,纵然是为了心爱的女子历尽苦楚,也自甘之如饴,无怨无悔。一时之间,心下对公孙白大生同情之意。

公孙白见他似已意动,喟然道:“我来跟江兄弟商量,便是想请你答应留下来,不是做保镖,更不是做下人,当然也不必定要加入本教,只是做个贵宾佳友。当然了,只要一找到尊夫人,江兄弟若不愿再呆在表妹身边,随时便可离去,在下决不勉强。总之,只要今日我表妹提及此事,务请相允。至于寻找尊夫人一事,在下愿鼎力相助,不知江兄弟尊意若何?”

江浪万万料想不到,公孙白来见自己,竟是为了满足律灵芸的心意。想是公孙白从菊桂双姝口中听过,情知自己无意留在水天教中,急于离岛寻妻,这才苦口婆心,前来商量。

他想了一阵,抬起头来,道:“公孙兄,倘若律姑娘不嫌我武艺低微,笨手笨脚,我江浪便留下来做个保镖又如何?这锭元宝就不必啦。至于每月的银子,便跟其他的保镖薪资一般即可。只是我寻妻之事,若能得公孙兄之助,江浪实在感激不尽。”

公孙白见江浪答允做律灵芸的保镖,哈哈大笑,拉着江浪之手,道:“江兄弟,一言为定。以后咱哥儿俩便是自己人了。”

第11章 似曾相识(三)

十一、似曾相识(三)

江浪和公孙白相偕来到听风别苑之时,院中正并肩站着三名女子,面对着西侧花树低低叙谈,似在品评桂花。

左右二女正是小菊和小桂。而当中一位背影苗条纤秀的白衣女郎,袅袅婷婷,自然便是律灵芸了。

公孙白哈哈一笑,踏上一步,道:“表妹,你也到啦?”

三女听到声音,一齐转过身来,望向大门。

律灵芸这次并没用布帕遮住面容,映入江浪眼中的,自然是一张清丽绝俗的少女面庞。

霎时之间,江浪一见到律灵芸的俏脸,身子一震,胸口便似猛地给大铁锤重重一击,瞪大一双眼睛,眨也不眨,随即大喜若狂,叫道:“小昙,小昙,我找的你好苦!”跃起身来,抱住了她。

律灵芸吃了一惊,急忙挣脱,后退一步,红着脸道:“江公子,你,你认错人啦!我不是你娘子。”

江浪一怔,侧头打量着她,见眼前女郎眉目如画,神清骨秀,端丽无双,却不是妻子鲍小昙是谁?伸手抓住她一双纤纤素手,不住摇晃,又笑又跳,叫道:“小昙,你别再开玩笑啦。你知不知道,自从那天我回到家里,不见了你,我到处找你,找得好辛苦。好娘子,快告诉我,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律灵芸见江浪眉花眼笑,欢喜不胜,绝非作伪,心下纳罕不已,颤声道:“江浪,你认错人啦。我真的不是你妻子!你,你瞧清楚点。”

江浪又是一怔,上下打量着律灵芸,只觉眼前的白衣女郎面目身材与鲍小昙一模一样,但声音语气颇有不同,迟疑道:“娘子,这才几日不见,你不认得我啦?你,你说话怎地这般口气?”

律灵芸淡淡的道:“你瞧清楚了,我姓律,不姓鲍。我不是你妻子鲍小昙。”

江浪傻傻的向她瞪视,见她冷若冰霜,凛然有不可犯之色,胸口一酸,眼眶不由得红了,摇头道:“你明明就是鲍小昙,为什么不肯认我。为什么?”

律灵芸皱眉道:“江公子,你再仔细瞧瞧,我是不是你妻子?”

耀眼阳光之下,江浪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律灵芸,左瞧右瞧,横看竖看,眼前少女雪肤花貌,艳美无俦,却不是自己日思夜盼、念兹在兹的新婚妻子鲍小昙是谁?

只不过一向眉眼盈盈、笑语如花的鲍小昙又几时变成这么冷冰冰的模样?

他又是焦急,又是不安,涩然道:“小昙,我瞧得很清楚,你本来便是我妻子鲍小昙啊。你,你是不是生病了,把什么都忘记了么?你,你怎么不认得我啦?我是江浪啊,咱俩七月十二在马陵山下大村中洞房花烛。你难道都忘得干干净净?”

公孙白和菊桂二鬟站在一旁,一时均被江浪的这番突如其来的疯狂行径惊得呆了。

律灵芸见江浪紧紧抓住自己双手,不愿分开,满脸激动之色,显是唯恐自己挣脱离开,不禁羞得俏脸生霞,低垂粉颈,央求道:“江公子,你,你别这样。我真的不是你妻子鲍姑娘。你认错人啦!”

霎时之间,江浪脸色惨白,怔怔不语,过了片刻,痴痴的道:“小昙,你爱吃的桃酥和绿豆糕,我都买回家来了。”律灵芸摇了摇头,一双纤纤素手被他大手握着,泪流满面。

但见人影一晃,公孙白闪身来到律江二人之间,右臂倏地探出,将江浪的双手硬生生的扳开,反臂向一旁推去。叫道:“江镖头,休要放肆!”

江浪被推得脚下一个踉跄,身子打了个旋,立足不定,一交坐倒在地。他急忙挺身跃起,瞪了公孙白一眼,目光又瞬也不瞬的望着律灵芸。

律灵芸将盈盈妙目凝视着他,黯然摇了摇头,眼中泪光莹然,樱唇微颤,脸现悲悯之色。

便在这时,江浪突然之间省悟,无论眼前的白衣女郎是不是鲍小昙,都已经再不会是自己妻子了。他呆呆的怔了半晌,恍恍惚惚的若有所失,蓦地急火攻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律灵芸一惊,伸手推开守护在她身旁的公孙白,走向江浪,柔声道:“江,江公子,你没事吧?”

江浪惨然一笑,摇了摇头,突然间高声大叫,跳起身来,发足向院外狂奔而去。他边奔边叫,叫声中充满了绝望、气恼、伤痛、悲苦,声音竟不似人声,犹如是一只受伤的野兽在旷野中嗥叫……

院中四人面面相觑,尽皆惊愕不已。

公孙白怔怔的望着江浪背影消失的方向,哼了一声,转过身来,道:“这小子胡言乱语,冲撞表妹,多半是疯啦!”对律灵芸微微一笑,柔声道:“表妹,你没被江浪那小混蛋给吓着吧?”

律灵芸秀眉微蹙,摇头道:“我没事。表哥,是你先来到岛上,适才你跟江公子在外面都说了些什么?”

公孙白微笑道:“也没什么。我本来想劝他留在你身边,做个保镖,这家伙有点儿贪心,定要每个月五十两银子。还有,先让我预支一个十两重的金元宝,想是怕不信任咱们。”

律灵芸嗯了一声,蹙眉默然,过了片刻,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淡然道:“这种贪婪之人,岂能留在我身边做事?”吩咐小菊道:“你去跟着瞧瞧。无论如何,这个人始终有恩于咱们,别出了什么岔子。他若是有甚么条件,都答应了他罢。”

小菊应了声:“是。”拔步追了出去。

小菊在岛上寻了良久,问遍渔樵,才在湖畔一块岩石上找到江浪。

她慢慢靠近,见江浪脸色苍白异常,浑无半点血色,双眼发直,神色僵滞,乍一看去,竟尔如同死人一般。又见他衣衫褴褛,裤脚被钩刺撕得破烂已极,腿上也被划得血淋淋的。显然是乱奔乱走之际,被岛上荆棘树枝所伤。

小菊默不作声的来到他身边,凝视着他脸,隔了良久,轻声道:“那副画像中的女子,也就是你妻子。她,她长得当真跟我们小姐很像?”

江浪缓缓转过脸来,怔怔的瞧着她,点了点头,一脸茫然之色。

小菊一呆之下,长长吁了口气,道:“依你所言,你和你妻子鲍姑娘是七月十二成亲的。上个月十二的那天,我和小姐还在南海的‘侠隐岛’上陪夫人练剑呢。江大哥,你,你真的认错了人……”

不待她说完,江浪已打断话头,嘶声叫道:“你胡说,不可能!她,她就我娘子。明明是她,是小昙,小昙她不要我啦。你,你们干吗骗我?为什么?”

但听得咕咚一声,江浪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双眼翻白,已晕了过去。

小菊吃了一惊,急忙扶起了他,出力摇晃,叫道:“江大哥,江大哥。你醒醒!”

过了片刻,江浪茫然睁开眼睛,脑海中空空洞洞,意兴萧索,出神半晌,又挺身站起,哑声道:“小菊姑娘,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便是死,也不想在这个岛上多呆一刻。”小菊神色黯然,微一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海螺,呜呜呜的吹了几声。

江浪听到海螺之声,纵目望去,先前所见的那六艘三檐船俱已不在了。他又呆呆出神,一阵湖上清风吹来,禁不住打个冷战,犹似大梦初醒,脑海中灵光一闪,问道:“小菊姑娘,我心中存着几个疑团,很不明白。念在相识一场,你,你可否从实相告?”

小菊展颜一笑,柔声道:“江大哥,你总算还没有太见外。我以为你心里恨死我们了呢!你问吧。”

江浪强忍着心头悲痛,略一思索,望着湖面,缓缓问道:“端午节那天,你是否陪着你家小姐在灵岩山寺朝山进香?”小菊微感诧异,一凝思间,睁大两只乌溜溜的眼珠,点头道:“是啊,怎么你也知道此事?别提啦,那天我和小姐进香,在山门遇着一个盗贼,小姐还弄丢了一只绣花荷包呢。”

江浪想起陈老二之言,问道:“后来找到没有?”

小菊点点头道:“第二天便找到啦,是表少爷的手下送回来的。表少爷还说,那个小偷儿已经知道错啦,是他自个儿将荷包送还过来的。”

江浪望着小菊的俏脸,怔怔不语。明明那个小偷叫做“踏雪无痕”申超,是“江南双煞”之一的“快”田七之徒,且已被其师沉尸湖底,为什么小菊却说他已知错了?

到底是公孙白的手下消息不实,还是小菊在说谎?

江浪心头兀自隐隐作痛,摇了摇头,又问:“三天前那个晚上,我在悬崖所遇到的吹笛女子不是女鬼,多半是你们水天教中的高手,是也不是?”

小菊点点头道:“是小姐……小姐不让我们说的。”幽幽一叹,道:“婢子敬重江大哥的为人,拼着挨一顿骂,便告诉你吧。这是我家小姐的隐私。那晚小姐在悬崖之上独个儿吹笛子,乃是缅怀一位少年时的好友姬相公,谁知你误打误撞的前去搅和。是小姐把你送回‘听风别苑’,她还吩咐我们不准再提及此事。”

江浪心下恍然,道:“原来那个女鬼……女子,竟然是你家小姐。”苦笑一声,叹道:“原来我不是做梦。是真的,是真的。”

小菊一双明净的大眼睛凝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江浪伸袖拭泪,又问:“那个水上剧贼彭飞也是你们一伙的?”

小菊微笑道:“彭岛主早已洗心革面。君不知太湖水寨之中,无一人敢在欺压良民,鱼肉百姓乎?”瞧了江浪一眼,悠悠的道:“彭寨主是个粗豪汉子,对镖局中人和贪官污吏,奸商劣绅,神鲛岛的人可能不会太客气。”

江浪暗暗一叹,闭目不语。若是小菊所言不虚,这位极似鲍小昙的美貌少女当真叫做“律灵芸”,当真不是自己的新婚妻子!抑或是律灵芸不愿认自己,这一切只是她和小菊在欺骗自己?

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思涌如潮,怎一个愁字了得?

过不多时,水声响动,湖上摇来了一只小船。小菊对船夫道:“把这位江公子带到他想去的地方。一定要听他的吩咐。”那船夫躬身应道:“请小菊姑娘放心。”

江浪向小菊拱手作别,举步便行,更不回头。小菊心中一动,忙道:“且慢。”

江浪缓缓转过头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小菊手中已多了两块黄澄澄的金元宝,递在江浪面前,道:“江大哥,这些金子,请你收着,也好路上花用。”顿了一顿,又道:“小姐吩咐过,你还有甚么条件,尽管开口。”

江浪斜睨了那两锭黄金一眼,脸现鄙夷之色,冷冷的道:“不必了。怎么你们水天教的人都喜欢送人黄金么?”

说着仰天大笑,振衣而行,到得水边,纵身上了小船。

那船夫将竹篙刺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漪涟,小船在湖水中平平滑了出去。到得深处,船夫改用双桨,缓缓滑动。

小船离陷空岛越来越远。一阵晚风吹过,江浪又机伶伶地打个冷战,头脑清醒过来,回头望去,只见小菊仍自呆立水边岩石之上,远眺着自己。从船上望去,她纤小的身影渐远渐小,终不可见。更行一阵,整个陷空岛在太湖中缩成一片灰影,直至在水天之际消失。

那船夫向江浪问明住处,将他送到姑苏城内的安平客栈。

其时天色已大黑。大堂中一众客人喝酒猜拳、喧哗叫嚷,好不热闹。萧掌柜见江浪进来,双眼一亮,迎了上前,上下打量着他,问道:“江镖头,你回来啦?”

江浪点了点头,强露笑颜,道:“是啊。”

萧掌柜把江浪拉到一旁,悄声道:“江镖头,你离开这几天,有好几拨人在打听你呢。问东问西,没完没了。呵呵,我还以为你得罪了那些江湖帮派中的什么人呢?”

江浪心道:“那些打听我的人,定是公孙公子和律姑娘的手下。”一想到律灵芸,便即想起鲍小昙,到底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若非同一人,怎地会生得一模一样,当真似一个模子刻出殊无分别?

其实在他心中,已渐渐承认,或许律灵芸和鲍小昙的确不是同一个人。

鲍小昙又如何会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丈夫?

细细想来,二女虽则脸型、眼睛、鼻子、嘴唇、耳朵、肤色、身材、手足,看似一模一样,但其声音、神态、举止,甚至一颦一笑,却迥然有异。二女都很温柔斯文,鲍小昙温柔中略带俏皮,律灵芸斯文中更见矜持。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这次第,又岂是一句“似曾相识”了得?

第12章 江浪卖马(一)

十二、江浪卖马(一)

次日一早,江浪又去城东打听鲍小昙的下落。

他对律灵芸与鲍小昙到底是否同一个人兀自将信将疑,难以判定,翻来覆去的想了大半夜,寻思:“既然律姑娘不肯承认自个儿是小昙,姑且信她。嗯,如果她当真不是我娘子,我来这姑苏城是寻小昙的。无论如何,我定要坚持到底。”

第二晚回到客房之时,萧掌柜捧着一本帐簿,敲门进来,笑眯眯的道:“江镖头,前些日子你一直都外出未归,这间客房的店帐也该结算一下啦。若是手头有银子的话,您瞧……”

江浪接过帐簿,翻开第一页一看,见上面写着“天字第一号客人房饭钱几两几文”,待得翻到第四页,则是“黄字第四号客人房饭钱十两四文”,赫然便是自己的房间。

江浪伸手捶了捶自己脑袋,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忘了!”转身到床角里侧取了包袱,却只掏摸到一锭十两的银子。他微微一慌,当即将包袱打开,却见里面除了两件衣服、一本拳经、一封书信之外,更无别物。

那封书信乃是他离开青龙镖局之时,总镖头邓通达写给寒山寺主持月明和尚的。他吩咐江浪,如果遇有困难之时,不妨持此信到寒山寺求助。

江浪一寻思间,随即想起那晚在灵岩山下被那几名贼人抢去了身上的二十多两银子,现下自己只剩下这包袱中的十两了。

只是房饭钱已到了十两四文,即使将仅有的十两银子全部交给萧掌柜,仍然尚欠四文钱。

萧掌柜见江浪脸有尴尬之色,又见他只拿出十两银子,呆呆发怔,显然身无余财,微笑道:“江镖头,若是您手头不便,宽限几日,却也无妨。”

江浪叹了口气,将那锭银子塞到萧掌柜手中,道:“余下四文钱,请容我再想想办法。”

萧掌柜道:“不妨事,不妨事。”

萧掌柜缓步走到门口之时,忽又回过头来,迟疑道:“江镖头,老汉有一言相劝,您别怪我多嘴。”

江浪道:“掌柜的请说!”

萧掌柜微一踌躇,道:“似苏州城这等大城市,诸物皆贵,居之不易。老汉想你探访尊夫人下落,一定花用甚大。谅你一个镖行中人,年纪又轻,身上又能有多少钱财?”

江浪听他这几句话虽不甚客气,却是实情,不由得点了点头。萧掌柜见自己行李萧条,必自囊中羞涩,故有此语。

他来姑苏城不足一个月,人马食宿,花了不少银子,那日灵岩山下又遭遇抢劫,如今已囊中羞涩。

言念及此,对萧掌柜道:“掌柜的,请你放心,我明儿一定设法张罗银子,决不短你一文铜钱。”

萧掌柜摇头笑道:“老汉还没说完呢。”低头晃了那个包袱一眼,道:“其实江镖头你在姑苏城内走动,渡船即可。至于您老的那匹坐骑,倒是个值钱的宝贝,何不牵到城北的骡马市上去换些银两……”

江浪一呆,这才明白,敢情萧掌柜的意思是劝自己把座骑卖掉。只不过那是青龙镖局送给自己的代步脚力,如何卖得?

萧掌柜见他脸现彷徨之色,显是不舍得自己的爱马,摇了摇头,冷笑道:“江镖头,恕我直言,除了这匹白费草料的畜生,你身上值钱之物,还有多少?”顿了一顿,又道:“你是个练武的好汉,想古往今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秦琼卖马,杨志卖刀,那还不是手头窘迫,难以存身之故?”

江浪脸上一红,微微点头,苦笑道:“我只是一个寻常的小镖头,可不敢跟秦琼、杨志那些前辈英雄相比。掌柜的,请你放心,明儿一早我便将马儿牵到骡市卖掉,决不赖账。”

次日一早,江浪连饭也不吃,向店伙问明骡马市的所在,从马厩牵了黄马出来,离店而去。

半道之上,他在马鞍上插了草标儿,上市去卖。

姑苏城的骡马市在北郊一处偏僻的街巷。常言道“南船北马”,以水道纵横似蛛的江南之地,骡马远不及舟船好用。因此这条骡市并不甚大,看上去冷冷清清的,牛马贩子固然不多,买主也寥寥无几。

江浪牵着黄马来到牛马稀稀落落的长街之上,与一干贩牛卖骡之人厮混在一起,挨了半日,也不见有人问津。他听得几名本地闲汉用吴语叙话,始知今天并非好日子,三天之后逢集,来买骡马的人定会多些。

好不容易过午后有两个人来选马,却将青龙镖局以五十五两银子购买的这匹健马说得一文不值。江浪解释了半晌,其中一名瘦子勉强只愿出三十两银子。

江浪想到年初自己跟着邓总镖头、段副镖头到宿迁骡市购买之时,大家公认这匹黄马能值六十两银子以上。当时那贩马的还是念着跟邓总镖头有点交情,这才少要了五两银子。怎地不到一年,便这么不值钱了?当下摇头拒却,不愿相让。

但自从那二人去后,直至夕阳西下,再无一个人上前搭腔。

江浪身无分文,饿了一天,怏怏而归。

回到客栈,萧掌柜和店伙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又见黄马尚未卖掉。细问其故,江浪照实说了。

萧掌柜双眼一翻,沉着脸道:“哦,原来三天后方才逢集。江镖头,不是老汉不信你,实在是敝店乃小本生意,现银交易,一向便是至亲好友,概不赊欠。你若是拿不出房饭钱,这可委实令老汉为难得紧啊!”

江浪没料到这店掌柜先前还赠伞指路,颇为通情达理,谁知一见自己拿不出钱来,便即翻脸,当真是势利之极。他叹了口气,拱手道:“萧掌柜,且请宽限几日,待我卖了马儿,一定及时结算店钱。”

萧掌柜冷冷的道:“不是我不给面子。只不过你整日里拿着一幅画像到处找你娘子,其实便是游山玩水,找借口好方便你色迷迷的看苏州美女罢。哼,想你区区一个乡下穷小子,哪里有资格玩这个调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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