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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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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刀法正是她父亲金刀吕寿昆为了提防点苍双煞来向他寻仇,经过了十多年的苦心钻研,在晚年的时候,才想出来的一路刀法。当时孟元超尚在苏州,是以只有吕思美一人学会了这路刀法,过后不久,她的父亲也就不幸逝世了。
    这一路刀法的要诀是全凭一个快字,必须迫近敌人身前,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截斩断敌人的手婉,方能奏效,破得毒掌。
    吕思美记得父亲教她这路刀法之时,曾经郑重地吩咐她,必须过了十年,方能使用,吕思芙问道为什么,她的父亲说道:“这路刀法必须有深厚的内功配合,否则,焉能近得敌人?以你现在这点功力,莫说接近敌人,只是对方毒掌所发的腥风,你已经禁受不起了。就是十年之后,你也还必须胆大心细才行。”当时她父亲并没有说出点苍双煞的名字,吕思美只知道这路刀法是可以破得毒掌的。由于十年之后方能应用,所以她平时世没有怎样用心练习。
    现在,她当然知道她父亲专为克制点苍双煞而创的刀法了。可是后悔也已迟了。
    但疏于练习,还不是最关紧要的问题。最紧要的是、现在只不过过了五年,亦即是说;使用这路刀法所必需的十年功力,她只得一半!如果冒险用这一路快刀刀法去杀点苍双煞的话,很可能根本就伤不了敌人,反而为敌人的毒掌击毙。
    吕思美躇躇未决,抬头一看,只见孟元超大汗淋漓,头顶上空笼罩着一团热腾腾的白气,要知孟元超力斗点苍双煞,总不能一直闭住呼吸,是以他必须把吸进去的毒气,默运玄功,化为汗水,散发出来。
    吕思美见此情形,知道师哥已是接近危险的边缘,心意立决,想道:“师哥为了我们母女,几乎舍了性命,如今他危在顷刻,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就算被点苍双煞的毒掌击毙,我也冒险试它一试了。”于是抓紧时间,趁着孟元超还可以勉强支持的时候,心中重温一遍这路刀法。
    云紫萝的临敌经验不如吕思美之丰,但武学造诣,则只有在吕思美之上,决不在吕思美之下。此际她看见孟元超的头上发出热腾腾的白气,亦是不禁大吃一惊了!
    就在吕思美想起了她的父亲秘传的那路刀法之时,云紫萝也想起了她的父亲所授的三招剑法了。
    原来吕思美的父亲吕寿昆因为和云紫萝的父亲云重山是好朋友,吕寿昆与点苍双煞结下“梁子”那年,他们还是在一起的,是以吕寿昆和云重山切磋过如何对付点苍双煞的武功。
    他们二人一个是剑术名家,一个是刀法无敌,武功原是在伯仲之间,但吕寿昆因为东奔西跑,过着逃亡的生活,难得有时间潜心研究,故此云重山想出了三招可以克制点苍双煞的剑法,比吕寿昆想出那路刀法还早几年。那年云紫萝年方十四,孟元超也没有来到苏州。
    这三招剑法和那套刀法原理相同,都是必须速战速决的。但剑法比刀法更为狠辣,三招都是刺向敌人的命门要穴,只要有一剑剁中,就可以破了对方的毒功。
    不过剑法虽然只有三招,说来似很简单,其实每一招都有着十分繁复的变化,此际当云紫萝想到要应用之时,也不禁有点后悔平日的疏于练习了。
    困扰云紫萝的问题是:她现在已经是不愿意让孟元超见着她了。因为她要成全孟、吕二人,倘若给孟元超见着自己,只怕会影响了他对师妹的感情。
    至于在功力方面,她倒是用不着像吕思美那样担心。因为她比吕思美的年纪大了六岁,以她现在的功力,至少在半柱香的时刻之内,可以无虑毒气的侵害。出去和孟元超见面呢还是继续躲藏呢?不出去只怕孟元超会有性命之忧!
    云紫萝正在盘算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现出了身形却令孟元超不知道是她。她刚刚想得一个主意,心中叫道:“有了!”就在此时,忽听得吕思美说道:“师哥,我和你并肩御敌!”拔刀出鞘,闪电般的已经是扑上去了。
    刀光疾闪之中,只听得卜天雕“哎哟”一声,跟着便见吕思美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
    原来卜天雕给她一刀刺着手腕,但吕思美却给段仇世跟着一掌推开!
    吕思美毕竟吃了功力不足之亏,她这一刀未能砍掉卜天雕的手臂,但她给段仇世一掌推开,却登时感到胸中作闷,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翻转过来!
    孟元超大惊道:“小师妹,你怎么啦?”
    吕思美紧咬银牙,朗声说道:“没什么。那老猴儿已经受了伤,咱们并肩子上!”
    她虽然是极力忍住疼痛,提高了声音说话,可是却骗不过孟元超的耳朵。孟元超是个武学的行家,小师妹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尤其是说到最后的那几个字时,不但颤抖得厉害,声音也显然弱了许多,孟元超一听,就听出了吕思美中气不足,分明是受了内伤。
    卜天雕大吼一声,扑上前来,喝道:“不知死活的野丫头,你敢伤了我,我要你的性命!”
    他当真是凶悍之极,一条左臂已经给吕思美斫得血肉模糊,险些就要和身体分家了,他居然眉头不皱,哼也不哼一声,又上来了。
    月光下只见他面目狰狞,好似索人偿命的厉鬼,右臂高高举起,掌心浓黑如墨。他左臂受伤,毒功仍在,全副的毒功都运到右掌的掌心来了。
    饶是吕思美胆大异常,见了他这副可怕的模样,也不禁为之心悸!
    吕思美扭转了头,避免看他,使出穿花绕树的身法,快刀急攻。刀法是使得对的,可惜受伤之后,力不从心,脚步一个踉跄,这一刀就没有砍着卜天雕。还幸她的身法轻灵巧妙,卜天雕那一掌也没有打着她。
    孟元超把金刀抡圆,一招“长河落日”,泼风也似的劈将出去,护师妹,防敌攻。段仇世一掌推开卜无雕,给他化解了这一刀之危;一掌划了一道圆弧,作势佯攻吕思美,把孟元超的金刀引过一边,随即跃后数步,哈哈大笑。
    孟元超喝道:“你笑什么?”
    段仇世道:“我笑这小丫头装模作样,装得好像。但我劝你可不要硬着头皮挺下去了。”
    吕思美按剑斥道:“你胡说什么?”她本来想攻上去的,但怕力不从心,一动手强攻更给敌人看出了她业已受伤的事实。
    段仇世笑道:“小姑娘,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了。你中了我的红砂掌,这痛苦可不是寻常人忍得住的,你居然装得好似没事人一样。”
    随即转过头来,对卜天雕说道:“师兄,这小丫头的伤比你伤得更重,你也无须如此动怒了。”
    卜天雕怒道:“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就不再报仇,轻易的饶了他们吗。今晚之事,倘若在江湖传扬开去,别人不知道,只当咱们连吕寿昆的女儿、徒弟也打不过,点苍双煞,面目何存?”
    孟元超知道师妹受了毒掌之伤,又惊又怒,唰的一刀便向段仇世劈去,大怒喝道:“好,我孟元超与你们拼了!”
    段仇世却不接招,斜跃三步,叫道:“且慢动手,我有话好说!”
    孟元超道:“你伤了我的师妹,我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段仇世道:“我若给你解药,那又如何?”
    卜天雕叫道:“师弟,你——”
    段仇世以迅速异常的手法替卜天雕敷上了金创药,说道:“师兄放心,我不会令你失了面子的。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大家都过得去,又何妨罢战言和?”
    卜天雕虽是师兄,但因他的见识武功都比不上师弟,故此一向对师弟倒是颇为敬畏,言听计从,听了段仇世的说话之后,说道:“好,只要保得住咱们点苍双煞的面子,我就依你。”
    师妹已经受了伤,“罢战言和”这正是孟元超求之不得的事。于是说道:“好,那你意欲如何?就请说吧!”
    段仇世道:“你师妹的伤比我师兄的伤重得多,再打下去,你们决计讨不了好处。你的师妹固然活不成,只怕连你这条性命都要赔在里面。”
    孟元超冷冷说道:“孟某人本来就不打算活着出去,你这番话大可不必说了,还是快点划出道儿来吧。”心想:“这魔头以战胜者自居,不用说是想漫天讨价的了。唉,但求保全得了师妹的性命,我受点儿委屈,那也算不了什么。”
    段仇世哈哈一笑,说道:“孟大侠言重了。俗语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与我们结仇的乃是令师,我们又何必取你性命?不过俗语也有说父债子还,咱们武林中人,师尊如父,令师欠下我和卜师兄每人一掌,不知孟大侠可肯代师偿还?”
    孟元超道:“好,你们各自上来打一掌。”
    吕思美大吃一惊,叫道:“师兄,不可!”
    段仇世笑道:“孟大侠功力虽然深湛,只怕也受不了我们点苍双煞的毒掌吧。万一你孟大侠一命呜呼,这可就和我不想杀你的原意相违了。嗯,不必如此。”
    孟元超怒道:“那你到底想怎样?爽快的说吧!”
    段仇世缓缓说道:“这是你很容易做得到的,简单得很,只须你给我们磕三个响头,这三个响头,就算是替令师还债了。从今之后,咱们之间的仇冤一笔勾消!”
    吕思美本来是苍白如纸的面上,一下子气得通红,骂道:“放屁!这厮分明是存心来侮辱咱们,不单侮辱我们,更侮辱我死去的爹爹!师兄,你忍得住,我可忍不住!”
    段仇世“咦”了一声,说道:“三个响头,换两条命,这桩买卖,你们还不愿做?”
    孟元超眉毛倒竖,虎目圆睁,喝道:“孟元超宁死不辱师!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上来吧!”
第七回 情海波澜
    几回花下坐吹萧,银汉红墙人望遥。似此星辰非咋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芭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未曾消。
    ——黄仲则
    要知孟元超所最尊敬的人就是师父,倘若点苍双煞只要他磕头,他为了保全师妹的性命,或者还可以考虑,但如今段仇世声明这三个响头是替他师父磕的,此头一磕,就败了师父一世英名,他还如何磕得下去。
    孟元超大怒之下,挥刀霍霍,立即向点苍双煞狂攻,哪知段仇世正是要他如此,孟元超应付点苍双煞的毒掌,本来已是感到为难,一旦沉不住气,当然就更难应付了。
    卜天雕恨极了吕思美,狞笑说道:“臭丫头,你有眼无珠,胆敢伤我,我也不要你性命,只要你的两只眼珠!”挥舞着血淋淋的手臂,着着向吕思美进攻。吕思美抵挡了几招,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地转天旋!”
    孟元超一面要运功抵御毒气的侵袭,一面要处处照顾师妹,激战中只听“嗤”的一声响,孟元超的衣襟给段仇世撕去了一幅。
    段仇世哈哈笑道:“孟元超,你还要硬充好汉么?可惜,可惜!可惜你这身武功。我本来不想取你性命的,你却非要送死不可!”
    段仇世以为孟元超已是釜底之鱼,哪知笑声未了,假山石后,乱草丛中,忽地飞出一条黑影,闪电般的就向他扑来了。
    这个人不用说当然是云紫萝了。但孟元超却不知道。
    云紫萝平生最为爱洁,但为了不想给孟元超看出她的庐山真相,竟然不惜把污泥涂满面上,而且撕下了一幅黑色的衣裙,包住了她的一头秀发。
    云紫萝运剑如风,唰的一招“白虹贯日”向段仇世的太阳穴刺去,段仇世吃了一惊,心道:“这妖妇不知是哪里钻出来的,好厉害的剑法!”百忙中霍的一个“凤点头”,移形换位,反手一掌。
    剑光掠过,段仇世只觉得头皮一片沁凉。原来他的半边头发,已是给云紫萝的利剑好似铲草一般的削掉了。
    云紫萝全凭三招剑法取胜,第一招未能刺伤敌人,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可惜!”迅即身移步换,第二招“玄鸟铲砂”就向卜天雕杀去。
    段仇世的轻功与云紫萝本来不相上下,但因先要避招,然后进招,他那反手一掌,就落在云紫萝后面,连她的衣角都没碰着。
    卜天雕一来是本领不及师弟,二来是受了伤,只有单掌可以应敌,他可避不开云紫萝这一招专门克制毒掌的剑招了。
    卜天雕一掌劈将过去,只听得卜的一声,掌心的“劳宫穴”已是给云紫萝的剑尖穿过。
    云紫萝抽出剑来,反手一招“玉女投梭”,恰恰迎上了段仇世打来的毒掌。
    凡是练毒功的人,身上有三处要害是决不能让敌人伤着的,一是额角的太阳穴,一是腹下的丹田穴,一是掌心的劳宫穴。劳宫穴倘给刺伤,毒掌就要废了。
    段仇世识得厉害,连忙收掌换招,饶是他退得快,青光闪处,云紫萝剑锋掠过,也在他的手臂划开了一条三寸多长的伤口。
    卜天雕掌心洞穿,毒功已废,大吼一声,倒跃三丈开外。他虽然还练有其他功夫,但毒掌不能使用,如何还敢恋战?
    段仇世这点轻伤,比起他的师兄,简直算不了什么一回事。但卜天雕不堪再战,他自是孤掌难鸣,当然也只好走了。
    这一晚新月如眉,月色本来就不怎么明亮,加以云紫萝的身法又快,她这一下突如其来,兔起鹘落的不过三招就打败了点苍双煞,孟元超看也未能看得清楚。
    三招奏效,云紫萝吁了口气,偷偷的再瞧了孟元超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元超叫道:“穷寇莫追,请恩公回来,受我一拜!”话犹未了,云紫萝已是翩如飞鸟的越过围墙连背影也不见了。
    他只道云紫萝是去追赶敌人,却怎知她是满怀辛酸,避免和他见面。
    可是她毕竟曾经是孟元超最亲近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孟元超所熟悉的。孟元超虽然没有见着她的庐山真面目,但在她越过围墙之际,匆匆一瞥之间,已是禁不住心中一动,觉得这个人的背影似曾相识了。
    孟元超正自心中一动,想道:“这人是谁呢?”忽听得吕思美噗嗤一笑,但跟着却“哎哟”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原来她松了口气,顿感四肢酸麻,支持不住了。
    孟元超大吃一惊,连忙将师妹扶稳。吕思美喘了口气,说道:“我歇一歇就没事了。咱们多亏那人相救,你去请她回来吧。但她是个女子,你看不出来吗?可别恩公恩公的乱嚷了。”孟元超这才知道小师妹是因为他大叫恩公而失笑的。
    孟元超定睛一看,只见小师妹面如金纸,眉心隐隐有股黑气。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妹,你不要逞强了,我扶你回房歇息吧。我知道你想报恩,但那位恩人倘若愿意和咱们见面,她自己会回来的,倘若她不肯和我们见面,我去追也追不上。”
    吕思美倚偎着师兄,说道:“奇怪,她为什么救了咱们,又避免和咱们见面,你可猜想得到她是谁吗?”
    孟元超道:“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体要紧,别管她是谁了,早点儿歇息吧。”
    孟元超话虽如此,心中已是隐隐起了猜疑:“该不会是紫萝吧?如果是她,为什么不肯让我见面?八年来我受尽相思之苦,难道她就不思念我么?”突然想起自己从前和云紫萝读过的两句词:“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心中一片茫然,但也懂得了云紫萝不肯见他的那一份无可奈何的心境了。
    吕思美躺在床上,她得了师兄之助,给她推血过宫,觉得稍为舒服了一些,不过脑袋还是沉甸甸的,浑身骨节,也仍有一阵酸麻的感觉。
    但她虽然感觉疲倦,却是睡不着觉,她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师哥。她见孟元超倚在窗前,脸儿朝外,不禁问道:“师哥,可是她回来了。”
    孟元超翟然一惊,回过头来,茫然问道:“你说谁呀?”
    吕思美笑道:“瞧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以为我说的是谁?当然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子了。”
    孟元超道:“你还在想着她?她早已去得远了,不会再回来了!”
    吕思美道:“咦,你怎么知道?”
    孟元超道:“你不是说她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么?我的看法也是如此。她若要见咱们,那就不会走了。”
    吕思美道:“哦,那么你不是在想她却又想谁?”
    孟元超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心道:“小师妹为我受了重伤,我却老是在想着云紫萝。”当下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吕思美道:“我什么也不想,只是想你安心养病。我给你一颗药丸,你吃了乖乖的睡吧。”他给吕思美吞服的是一颗少林寺秘制的“小还丹”,治内伤最为有效。这颗“小还丹”是义军首领冷铁樵送给他的,一次他作战受伤,冷铁樵把从少林寺大悲禅师那儿讨来的三颗小还丹给他,他舍不得全吃,留下了一颗。
    吕思美吞了药丸,笑道:“你把药九当作糖果哄我睡觉么?但我还是不想睡。”
    孟元超心念一动,说道:“你以前看护我的病,时常给我唱歌。我不会唱歌,吹萧给你听好不好?”
    吕思美喜道:“好呀,好呀!我记得在小金川的时候,你和宋帅哥常常一个吹萧一个唱曲的。我已经有许久没听过你吹萧了。”
    孟元超道:“可惜腾霄不在这儿,没人给你唱曲。”当下轻轻地吹起萧来。吹的是一支江南民间流行的小曲,曲调本来是甚为轻快的,但孟元超虽然吹出来了这轻快的曲调,心中却是充满着悲苦之情。
    因为这正是八年前他在这个园子里,时常吹给云紫萝听的一支小曲。
    吕思美不知原委,却是听得心旷神怡。她记得在小金川的时候,宋腾霄也曾给她唱过这支小曲。在音韵悠扬的萧声之中,她好像又听到了宋腾霄在她耳边低唱了。
    “莫不是雪窗营火无闲暇,莫不是卖风流宿柳眠花?莫不是订幽期错记了茶藤架?莫不是轻舟骏马,远去天涯?莫不是招摇诗酒,醉倒谁家?莫不是笑谈间恼着他?莫不是怕暖嗔寒,病症儿加了万种千条,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
    这支曲子,本是江南一带的歌妓从“西厢记”的曲调变化出来的,描写张生远去之后,久久不归,莺莺惦念之情。只因文辞活泼风雅,故此流传民间,甚至文人学士,大家闺秀,也欢喜唱。
    吕思美听得心旷神怡,心中充满蜜意柔情,眼前幻出了小金川的阳春美景,在野花遍地的林子望,孟元超倚树吹萧,宋腾霄曼声低唱。
    眼前的幻景渐渐模糊,吕思美不知不觉的入梦了。
    一曲奏终,余音绕缀。孟元超心里却是充满悲苦之情。他的眼前也幻出了一幅图画,只是这图画已经沾满了灰尘,颜色也有些黯淡了。
    八年前的临行前夕,就在这个园中,就在园中的茶藤架下,他最后一次给云紫萝吹萧,吹的就是这支曲子。
    他记得自己曾对云紫萝说道:“我不是张生,你也不是莺莺。我一定还会归来,在这茶藤架下,为你吹萧的。”
    如今他回来了,他守着自己的诺言,他并不是负心的张生,但云紫萝却像莺莺那样的另嫁他人了。
    园已荒芜,茶藤架亦已倒塌,他也找不到云紫萝来听他吹萧了。
    但这怪得了云紫萝么?
    他又记得,在说了那番话之后,云紫萝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但愿如此。但愿能够再听到你的萧声。”
    她给他吟了一首黄仲则的诗:“几回花下坐吹萧,银汉红墙人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芭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她对他说道:“如果你迟不归来,我将不知有多少个无眠的晚上,要为你而风露立中宵了。”
    情真意深,言犹在耳!他决不相信云紫萝会忘记了他!或者这只能怪造化弄人吧?
    吕思美睡着了,苍白的脸上晕着一抹轻红。想必她是在做着一个美梦吧?可惜我的美梦已经破了!孟元超心道。
    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小师妹已经熟睡,孟元超用不着再掩饰自己心底的悲伤了。
    从窗口望出去,但见水淡星稀,秋风萧瑟,秋草枯黄。孟元超忍不住拿起洞萧,把一腔郁闷,藉着萧声发泄出来。
    “秋心如海夏如潮,但有秋魂不可招!”只因愁深似海,萧声也似乎充满了秋意了。
    “紫萝,紫萝,你在何方?你在何方?你听得见我的萧声吗?你听得见我的萧声吗?”
    孟元超的萧声其实是吹给云紫萝听的,他在盼望,盼望云紫萝听见他的萧声,会忍不住偷偷回来出他一面。
    月光黯淡,月亮西沉,孟元超最后的这个希望世幻灭了!
    萧声飞出荒芜的园子,给秋风吹入幽林。幽林里云紫萝正在一步一回头。
    云紫萝是听见他的萧声了的。可是她又怎能回去呢?
    萧声如怨如募,如泣如诉,云紫萝听得痴了。以致她背后偷偷的跟着一个人,她也没有发觉。
    她知道孟元超是在招唤她,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回去了,可是她尽管一步一回头,脚步却没有后转。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我一回去,势必不能自拔,元超和他师妹的美满姻缘,也必将为我破坏。”云紫萝的心在卜卜的跳,自己警告自己。
    可是她的脚步在向前行,一颗心却回到了与孟元超相处的往日了。
    “几回花下坐吹萧,银汉红墙人望遥。”八年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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