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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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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等待复等待,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是渐近黄昏,仍然未见“圣驾”来到。
    北宫望不觉起了疑心,问夏平道:“你们刚才确是看见山下尘头大起?”
    夏平、廖凡同声应道:“决没看差。”
    北宫望皱起眉头,说道:“那么纵然皇上临时改变主意,不再来了。萨福鼎也应该回来报个讯的呀,你们再去看看!”
    廖凡说道:“若是圣上已经上了山,那可就是看不见尘头的了。”
    北宫望不由得暗暗嘀咕,大感为难,要知若是随便派一个人去打探,万一“皇上”当真是已经上了山,给扈从的大内侍卫发现,这可就是可大可小的“冲撞圣驾”的罪名。除非他以御林军统领的身份,亲自跑去“接驾”,那还情有可原,但也有“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危险。因为萨福鼎可以指责他业已知道“圣驾”要来卧佛寺,他不在寺中亲自布防,加强防卫,却来讨好,只怕最少也要担个“处事不当”的过失了。
    这班喇嘛“恭迎圣驾”,弯得腰也痛了,站得腿也酸了,有几个未练过武功身体较弱的小喇嘛。已是面如土色,摇摇欲坠。
    宝相法师小声说道:“统领大人,这事恐怕有点蹊跷,天都快要黑了,皇上还未驾到,咱们怎么办呢?是等下去还是——”
    北宫望也是拿不定主意,正自踌躇,忽见有个人匆匆跑来,宝相法师喜道:“好,总算是有个人来了!”他只道是萨福鼎遣来传讯的人,多半是皇上跟前的太监,哪知这个人跑得近了,却原来不是太监,而是一个老头。玄风道人和北宫望同时叫出声来,一个叫道:“师叔!”一个叫道:“楚老先生,原来是你!”
    原来这个老头是孟元超在云家和他交过手的那个通天狐楚天雄。玄风道人的师父与他乃是八拜之交,敌此尊称他为师叔。
    楚天雄向北宫望施了一礼,说道:“小老儿是特地来向大人禀告昨晚之事的,惭愧得很……”
    楚天雄辈份甚高,在统领府中,北宫望待他以客卿之礼,不同一般手下。只因北宫望对牟宗涛有点放心不下,是以昨晚特地请他出马,暗中监视,倘若出了什么意外,他也可以从中策应。要知楚天雄外号“通天狐”,足智多谋,武功又高,干这样的事,他当然是最适当的人选了。
    北宫望原来的计划,本是要牟宗涛冒充侠士,去救李光夏的。但牟宗涛一直没有消息捎回来,李光夏是怎样逃出总管府的?何以他后来在戴家出现,并无牟宗涛作伴,却与孟元超同在一起?这两个疑团都是北宫望百思莫解,急于揭晓的。
    但此际北宫望却有更紧要的事情急于知道,只好把这两个疑问暂搁一下了。
    不待楚天雄把话说完,北宫望便即摇手说道:“昨晚的事情,待会儿再说。楚老先生,我先问你一件事情。”
    楚天雄怔了一怔,道:“统领大人,欲知何事?”
    “你在路上可曾碰上皇上圣驾?”
    楚天雄吃一惊,说道:“圣驾出京?我不知道!”
    “那么,你可曾见着萨福鼎和一个太监?”北宫望再问。
    “没有见,整条路上,连穿着较为体面的行人都没一个,更莫说大内总管了!”楚天雄更为惊愕了。
    北宫望惊愕比他更甚,连忙说道:“那么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最曾经在路上出现的?”
    “哦,有了!”楚天雄想了一想,失声叫了出来。
    北宫望道:“什么有了?”
    楚天雄道:“我看见一群叫化子,好像小孩子戏耍似的,在路上嘻嘻哈哈的你追我赶,还互相抛掷泥沙。我因为有要事在身,只道是一班穷快活的游丐胡闹,当时也没理会他们。现在想想,敢情这群叫化乃是丐帮弟子?”
    北宫望已经猜到几分,说道:“丐帮的人,在这天子脚下,不敢公然和咱们捣乱的。不过似你所说的情形也确实可疑,管他是不是丐帮的弟子,且抓他几个回来审问吧。西门师弟,你和玄风道长去办这事。”西门灼和玄风道人应命而去,却不知那班游丐早已给李麻子遣散了,哪里还抓得着?
    北宫望差遣师弟去后,回过头来,问那在卧佛寺留守的大喇嘛道:“你们所见的那个‘萨福鼎’与‘司礼太监’,其中有一个是否有点好像走起路来不太方便的样子?”
    那大喇嘛仔细一想,说道:“对了,那个王公公走起路来,左脚似乎有点毛病,他总是右脚着地,在脚只是脚尖点地,脚跟没有踏实的。”
    北宫望至此已是完全明白,说道:“你们却给他骗过了,那个‘王公公’是偷儿快活张!”要知快活张是昨晚左脚受了伤的,他在路上可以借助拐杖之力施展轻功,在屋子里可就不能掩饰了。
    夏平、廖凡二人大吃一惊,好生惭愧,齐声问道:“那么冒充萨总管的那个人想必是李麻子了?”
    北宫望恨恨说道:“除了李麻子,还有谁能够冒充别人,冒充得如此维妙维肖!”
    夏平说道:“统领大人息怒,咱们回京去知会九门提督,多派干练的捕快捉拿他们,捉到了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京里抓不到,咱们还可以通令各省各州县的大小衙门,合力搜捕!”
    北宫望心道:“快活张若是可以给你们轻易抓到,他也不能算天下第一神偷了。”但也不愿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当下就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你们喜欢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楚老先生,咱们进里面说话。”
    宝相法师道:“那么咱们是不用迎接圣驾了吧?”他是因为北宫望尚未下令解散,按规矩不能不有这么一问。
    北宫望气怒头上,忘了自己的疏忽,哼了一声,说道:“还有甚么圣驾迎接?你们喜欢迎接偷儿,那就尽管在这里排班站候!别丢人现世啦,都散了吧!”
    一众喇嘛如奉皇恩大赦,各自散去。北宫望和楚天雄进入一间静室,说道:“好了,楚老先生,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昨晚的遭遇了。”
    楚天雄道:“统领大人,有件事情,我想先弄清楚。”北宫望道:“什么事情?”楚天雄说道:“昨晚去‘救’李光夏的人,除了牟宗涛与尉迟炯之外,是否还有第三个?”
    北宫望说道:“我派出去的只有一个牟宗涛,尉迟炯虽然与他联手,却是不知真相的。但尉迟炯是否另外约有帮手,我就不知道了。楚老先生因何有此一问?”
    楚天雄道:“昨晚我按照大人吩咐,提早半个时辰,在总管府附近埋伏,幸亏是我提早前往,这才碰上。”
    北宫望道:“碰上什么?”
    楚天雄道:“我还未曾看见牟宗涛进去,就先发现李光夏和另一个人逃出来了。”
    北宫望道:“那是什么人?”
    楚天雄道:“是一个不知来历的蒙面人。我一看背影,就知道决不是牟宗涛,也不是尉迟炯。我就暗暗‘缀’在他们后面。”
    北宫望诧道:“以老先生的轻功,李光夏这小子是诀计比不上你的。后来却怎的给他溜掉?”
    楚天雄面上一红,说道:“那蒙面人的轻功却是十分了得,幸而他抱着李光夏跑,我还勉强跟得上他们。那蒙面人狡猾得很,他大概早已发觉我跟踪他了,在跑到一条长街的转角之处,他突然止步,我不知道,追了进去,冷不及防,这,这就受了他的暗算啦。”
    北宫望道:“他用的是什么暗器。”
    楚天雄面上更红,说道:“不是暗器。”
    北宫望定睛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楚老先生想必是受了内家真力的劈空掌所伤了。哈,这人掌力十分雄浑,不过攻击敌人之时,却是集中一点的。当时大概有三丈左右距离吧?楚老先生,幸而你警觉得快,立即斜跃避开,这才没有给伤着胸口的璇玑穴,只是胁下的愈气穴不免略受波及,如今大约还有一点疼痛,对不对?”原来北宫望乃是个中高手,他听楚天雄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有点轻微伤风的样子,这是气血不舒的迹象,是以对他们当时动手的情形,已是猜着了八九不离十。
    楚天雄见他说得历历如绘,不禁骇然,心道:“北宫望身为御林军统领,果然是有惊人的技艺,名不虚传。他不在场,竟是有如目睹一般。”
    北宫望安慰他道:“老先生不用难过,胜败兵家常事。倘若是我突然碰上这样一个不知他武功路子的高手,只怕也是难免要吃亏的。”说话之际,紧握楚天雄双手,一股内力直输进他的体内,楚天雄登时觉得气血畅通,有说不出的舒服。
    北宫望不露痕迹的给他医好内伤,又顾全了他的面子,这是一种最高明的笼络手段,使得以狡猾见称,有“通天狐”外号的楚天雄,也不能不死心塌地的为他所用了。
    楚天雄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当下便献策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走掉了李光夏算不了什么,只要抓着一个比他更重要的人,那就行了。”
    北宫望道:“你说的是孟元超?”
    楚天难道:“不错。听说统领大人刚才已经和他交过手了?”
    北宫望道:“他是和缪长风、戴谟、李光夏等人在一起的,经过刚才一战,他们必定远走高飞,要抓着他们可不容易啊!”
    这话包含有两层意思,第一是不易侦察他们的行踪,第二是难以选拔可以对付得了这四个人的高手。
    楚天雄道:“这四个人身份不同,各有各的去处。我料想他们必将分道扬镳,咱们就大可以各个击破了。”
    北宫望道:“你的意思是先对付孟元超?”
    楚天雄道:“不错。他是从小金川来的,距离北京最远,他难得来这一趟,料想不会马上赶回小金川的。”
    北宫望道:“可咱们又怎样寻找他呢?”
    楚天雄道:“我倒想起了一个人,可以用来对付孟元超。”
    北宫望心中一动,说道:“你说的这个人敢情是——”
    刚要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一个卫士进来报道:“杨牧来给大人请安,大人见不见他?”
    北宫望笑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很好,我正要见他,唤他进来吧。”接着回过头对楚天雄道:“你说的想必就是此人了?”
    楚天雄道:“正是。要不要我回避?”
    北宫望道:“他当然不愿意他人知道他的秘密,因为他还要冒充‘侠义道’呢。不过他也知道你不是外人,这就用不着避忌了。趁这机会,你们正可以在我的面前把话说开,更深一层的结交。”
    杨牧进入密室,向北宫望行过了礼,说道:“原来楚老先生也在这儿。”
    北宫望说道:“昨晚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楚老先生足智多谋,咱们正好商量。”
    杨牧应道:“是,但不知道统领大人有何为难之事?”
    北宫望道:“萨福鼎那边有什么消息,你先说说。”
    原来北宫望的副手石朝玑是萨福鼎的人,杨牧是石朝玑引进的,但石朝玑却不知杨牧早已被北宫望收服了。是以杨牧一方面向北宫望输诚,一方面又搭上萨幅鼎的关系。刚才他正是从萨福鼎的总管府来的。
    杨牧说道:“昨晚出事的时候:石副统领也在那边。不过他们却不敢疑心是统领大人做的手脚。”
    北宫望心里想道:“李光夏本来就不是我所派的牟宗涛救出来的。”但也不想和杨牧说个明白,只是徽微一笑,说道:“萨福鼎就是疑心我我也不怕。不过你们今后对石朝玑可得更加谨慎,千万不要把秘密泄漏给他知道才好。”他只说“不怕”,心里其实是害怕的。杨牧暗暗好笑,却装作诚惶诚恐地答道:“是,小的明白,不劳大人吩咐。”
    北宫望放下心上一块石头,接着问道:“你昨晚可见着牟宗涛和尉迟炯没有?”
    杨牧说道:“我正觉得奇怪呢,这两个人都没看见,闯进总管府来大闹了一场的却是厉南星!”
    北宫望道:“哦,是天地会的总舵主厉南星。”
    杨牧道:“不错,石副统领还吃了他一点小小的亏呢!”
    听得石朝玑吃亏,北宫望大为高兴,笑问他道:“石朝玑的武功也很不错呀,他吃了什么亏?”
    杨牧道:“石副统领帮忙总管府的卫土捉拿厉南星,却给厉南星一剑削去了他半边头发,还幸未有受伤。如今他整天都是戴着帽子,不敢脱帽。”
    北宫望哈哈大笑,说道:“削去了半边头发,这可不变成半个和尚了。哈哈,待他回来,我倒要看看他的怪模样。”笑过之后,想起石朝玑一身武功,竟然也在厉南星的剑下受辱,厉南星的剑法精妙如斯,心里也不由得暗暗吃惊了。
    杨牧说道:“听说大人今日出城是去追捕孟元超?”
    北宫望道:“不错,没有抓着,给他跑了。萨福鼎知道了这件事没有?”
    杨牧说道:“昨晚御林军的人在戴家捉拿钦犯,他们那边是早已知道的了。今天的事情,他们还正在打听,大概尚未知得很清楚!”
    北宫望道:“晤,那么他们那边打算怎样?”
    杨牧说道:“他们打算先去捉拿孟元超。”
    北宫望怔了一怔,随即笑道:“这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刚才我和楚老先生商量,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呢!不过他们怎知道到哪里去捉拿孟元超?”
    杨牧脸上一红,说道:“石朝玑知道我那离弃了的妻子是孟元超的旧情人,他要我把那贱人的地址结他,猜想孟元超多半是会去找他的旧情人的。”
    楚天雄道:“我们早已到过云家找过了,云紫萝和她的姨妈可是都不在家里!”
    杨牧说道:“我就是因为石朝玑业已知道这件事情,是以不能不把那贱人的地址告诉他们的。”他替自己辩解之后,接着说道:“萨福鼎和石朝玑商量过后,扛着姑且一试的主意,今日一早,已经派人前往三河县,准备等候孟元超自投罗网了。”
    楚天雄摇了摇头,说道:“那天孟元超和缪长风都是曾在云家和我们交过手的,孟元超又不是笨蛋,他已经知道云紫萝不在家里,怎会还到云家自投罗网?”
    杨牧笑道:“楚老先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楚天雄道:“哦,那么这‘其二’是什么,你说来听听?”
    杨牧说道:“那贱人有个奶妈,住在三河县北边的一条山沟里。这贱人时常和我提及她这个奶妈,说是在这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奶妈是最疼爱她的一个人。”
    北宫望色然而喜,说道:“那么依你看来,她是不是会躲在这奶妈家里?”
    杨牧说道:“她在三河县并没亲人,而她又是一向惦记这个奶妈的。如今她为了避祸离家,料想定是与她姨妈到这奶妈家中去了。”
    北宫望道:“你没有把这奶妈的事情告诉萨富鼎吧?”
    杨牧连忙说道:“小的只忠于大人,在萨总管那边,只不过是敷衍敷衍他们而已。云家的地址,我也是无可奈何才告诉他们的。”
    北宫望道:“孟元超知不知道她这个奶妈?”
    杨牧低下了头,一阵妒念好像毒蛇在啮他的心,涩声说道:“这贱人能够告诉我,孟元超当然更是知道的了。”
    北宫望道:“好,多谢你提供这个线索,咱们可以抢在萨福鼎的前头,设法捉拿孟元超了。不过,此事却不宜打草惊蛇。”说话之际,眼睛看着杨牧。
    杨牧是个聪明人,自是懂得北宫望的意思,说道:“杨牧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北宫望道:“你想怎么做法?”
    杨牧低声说道:“先用智取,智取不成,再行用武。”
    北宫望笑道:“早知有今日之事,你实是不该休妻的。不过你们究竟是做了八年夫妻,你在她的面前多说一些好话,也就是了。”
    杨牧说道:“我也不用哄她,她纵然与我恩断义绝,她的孩子也总是要的。”想起这是孟元超的孩子,妒火更是如焚,接着说道,“我已想好一套办法,令得他们上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北宫望点点头,说道:“好,我请楚老先生和你一同去,楚老先生莫露面。”计划已定,杨牧与楚天雄便即动身,连夜赶往三河县。
    万里长城,婉蜒如带。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回头云蔽京华,遥望远山浮翠。在前往八达岭的途中,孟元超不禁是心事如潮,颇多感触了。
    本来在血雨腥风过后,踏进了风景幽美的山区,心情也是应该恢复平静的。但此际,他却是心情激荡,难以自休。
    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那是三分兴奋,但更多的七分却是黯然神伤。
    兴奋,是因为可以旧友重逢,同话巴山夜雨;是因为可以同门相聚,并享往日温情。
    神伤,是因为几度沧桑,十年萍散,儿时旧侣,相逢也少一人;是因为徒羡他如花美眷,却怜己似水流年。
    “腾霄一定想不到我会来找他吧?嗯,还有小师妹,她看见我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恐怕要惊喜得跳起来了。”
    想起了宋腾宵和吕思美,孟元超打从心底感到喜悦,“小师妹聪明活泼,和腾霄正是十分相配的一对,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得到快乐的。”眼前幻出一幅图画,那是春暖花开时候的小金川,宋腾霄在花丛中吹萧,他的小师妹在曼声唱和。“要是能够再过这样的日子,那该多好!我悄悄的躲在一旁,分享他们的快乐。他们的快乐,也就是我的快乐了。”
    图景幻变,回忆像一匹野马,从小金川的原野驰骋,越过了千重山万重水,回到了江南。地点转移,时光也在倒流。画中的人物也是两男一女,有他有宋腾霄,但小师妹则已换作了云紫萝了。
    虎丘试剑,孤山探梅,西湖泛舟,灵隐参禅……往事历历,都上心头。“小金川的日子或许还会重来,姑苏台畔西子湖边的这一段时光,则是一去不复返了。十年前的紫萝就像小金川时候的小师妹,唉,但她还能够像从前一样的快乐吗?”想至此处,孟元超的心头不禁隐隐作痛了。
    “八达岭到三河县不过一天路程,腾霄虽然有了小师妹,想必也还是惦记着紫萝的。我应该和他们去见一见紫萝,不管见了面是喜是悲,是离是合,大家能够相聚一天也好。”他怎知道人家已在三河县等着他上钩,也不知道宋腾霄和吕思美已是曾经见过了云紫萝了。
    孟元超怀着与旧友重逢的渴望,走上了八达岭。
    八达岭上,宋腾霄和吕思美也正在谈着他。
    孟元超猜想得不错,他们两人,的确相处得十分快乐的。
    他们闲着无事,整日里就是游山玩水,吕思美最喜欢在“弹琴峡”听流水的声音,这天一早,他们又来到这个地方,流连忘返了。
    “宋师哥,可惜你没有把那支洞萧带来,但虽然没有洞萧,你也可以给我唱支曲子吧?我已有好几年没听你唱过啦!”吕思美笑道。
    “离开小金川这几年,我也没有唱过,恐怕都忘记啦。你喜欢听什么?”
    “随便你唱什么我都喜欢,但只希望是一支比较轻快的曲子。”
    “好,那我就给你唱一段莺莺思念张生的小曲。”
    吕思美以掌势给他拍和,宋腾霄曼声低歌。
    “莫不是雪窗萤火无闲暇,莫不是卖风流宿柳眠花?莫不是订幽期错记了茶藤架?莫不是轻舟骏马,远去天涯?莫不是招摇诗酒,醉倒谁家?莫不是笑谈间恼着他?莫不是怕暖嗔寒,病症儿加?万种千钉,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
    这是从“西厢记”曲调变化出来的小曲,描写莺莺与张生分别之后的思念之情。曲调轻快,文辞风稚,几个“莫不是”什么什么,把女孩儿的心事曲曲道来,吕思美不由得听得痴了。
    不知怎的,宋腾霄在唱这支小曲之时,忽地想起了那一年他下了决心和孟元超去小金川的前夕,他冒着风雨,跑到云紫萝家里,和她在茶藤架下分手的情景。云紫萝揉碎了朵朵蔷薇,拒绝和他们同去,地上满是寒落的花瓣。
    宋腾霄心中苦笑:“我真笨,竟不知她早已爱上了孟大哥了。当时我正在梦想着订幽期可莫错认了茶藤架呢!”
    一曲既终,忽地发觉吕思美定神的看着他,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宋腾霄暗睹叫了一声“惭愧”,“小师妹在我的面前,我怎的想起别人来了。”脸上一红,以笑声掩饰自己的窘态,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问道:“小师妹,你在想些什么?”
    却不料吕思美脸上的红晕比他更甚,半晌说道:“我在想着一桩旧事。”
    “可以说给我听么?”宋腾霄笑道。
第三十七回 忆敌为友
    渊明诗喜说荆柯,想见停云发浩歌。
    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恐无多。
    ——龚自珍
    “我说出来,你可莫笑话我。”吕思美的粉脸,越发泛起红霞了。
    “去年我到苏州找孟师哥,当时我还未知道你也已经回来的。恰巧就在见着孟师哥那天晚上,点苍双煞来到,我受了段仇世的毒掌之伤,病得神智不清,糊里糊涂。忽然听得你在我的耳边唱曲,唱的就是这支曲子。睁开眼睛一看,才知道是孟师哥。我也觉得奇怪,盂师哥的嗓子粗豪,与你大不相同,怎的我会把他当作你了。但更奇怪的是,我想起了你,就舒服许多,伤口也不那么痛了。”
    宋腾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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