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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剑江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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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晤,是长得很美。”宋腾霄答道。
    吕思美低下了头,若有所思。宋腾霄忽地想起,这个“小妹妹”现在已经是“长大’了,在一个少女的面前称赞另一个少女的美丽,是很可能引起她的不快的,于是微微一笑,说道:“小师妹,你也长得很好看啊。”孟元超平日总是把吕思美叫做“小师妹”的,宋腾霄和他是好朋友,因此对吕思美也就习惯了跟他一样的称呼。
    “你别哄我欢喜了,我怎么比得上云家姐姐?”
    “这不但是我一个人说的呢!”
    “还有谁?”
    “是你的大师兄孟元超。”
    “他怎么说?”
    “他说黄毛丫头十八变,你是越来越变得漂亮了!”
    吕思美颊晕轻红、啧道:“孟大哥是老实人,他也跟你胡扯?”其辞若有憾焉,其心则实喜之。样喷的面孔,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宋腾霄瞧在眼中,心里暗暗好笑,这才突然感觉得到:这个小师妹确实是“长大”了。
    宋腾霄笑道:“一点都不骗你,你和云紫罗是各有各的美。倘若你们站在一起,别人一定会把你们当作一对姐妹花。”
    “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吕恩美接着问道:“你们都很喜欢云姐姐,是么?”
    “不错,但我们也同样的喜欢你。”话是这样回答,但宋腾霄自己明白,这两种“喜欢”其实是并不相同的。
    “那么云姐姐呢?她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孟大哥多一些?”
    宋腾霄没想到吕思美突然问他这个问题,正抓着了地的“痒处”。宋腾霄不禁感到一阵惶惑,过了半晌,讷讷说道:“我。我不知道。或许是一样吧?”须知这个问题正是他要寻求解答,而尚未得到答案的啊。
    吕思美笑道:“绝不会完全一样的。依我看来,云姐姐一定喜欢你多些,因为你会说话。”
    宋腾霄不禁笑道:“我都不知道呢,你倒知道了?”
    吕思美格格笑道:“我猜的事儿十有八准,你不知道你就是傻瓜了!”
    宋腾霄却在心里想道:“晤,这小妮子是情窦初开了。看情形她准是喜欢上孟元超。”
    宋腾霄是巴不得他们相爱的,如果他们爱上的话,孟元超就只是他的好朋友,而不可能又兼是他的情敌了。
    但宋腾霄冷眼旁观,却发觉孟元超对待他的这个已经长大的小师妹,好像比从前疏远了许多,而且时常故意制造机会,让小师妹和宋腾霄接近。看来孟元超亦已察觉了小师妹的变化,抱着和他同样的用心了。
    至于吕思美则仍像从前一样,看不出她是喜欢哪一个多些。
    不知是出于古代哪一个诗人的奇妙的联想,把天真活泼、聪明美丽的少女形容作“解语花”,这个比喻真是再也恰当不过的了。
    吕思美就是这样一朵解语花。
    那几年幸亏有吕思美和他作伴,给他解除了许多愁闷。否则宋腾霄一定会感觉日子更难过了。
    但虽然如此,宋腾霄还是不免为相思所苦。他的人在小金川的林海雪原他的心却留在风光明媚的苏州,在那儿有他所怀念的云紫萝。
    战斗的生活是紧张的,但每有空暇的时候,他就不由自己地想起了云紫萝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她的身边。
    本以为多则一年,少则半截,就可以回到她的身边。却不料一晃就是四五年过去了,宋腾霄依然只落得个异地相思。
    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到她的身边呢?
    日盼夜盼,终于给他盼到一个机会。在一个大战役过后,小金川和大凉山的两处义军联合,击溃了围攻的清军,获得了一个较长时间的安定。
    宋腾霄在义军中不过是个客卿性质,局势既然平静下来,他当然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了。
    宋腾霄怀着兴奋的心情,从积雪没胫的川边草原,回到苏州,恰好赶上了江南的春天。
    五年不见了,云紫萝还是像从前一样吗?她一定长得更美丽了,她见到了我,该会高兴得说不出话吧?
    为了急于要见云紫萝,宋腾霄未曾回家,就先去找她。一路上胡思乱想,终于来到了她的门前。
    门前的桃花正在盛开,可是她家的大门却是关着。宋腾霄有点奇怪了,为什么大白天也关上门呢?
    宋腾霄强抑跳动的心,用力拍门,“紫萝,紫萝,快来开门!你瞧瞧是谁来了?”
    “篷、篷、蓬、蓬!”他听到的只是自己拍门的声音,却没有听到云紫萝的回答。
    也不知是叫了几遍,终于有一个人给他的叫声惊动,跑出来了。但这个人也不是云紫萝。
    这人是云紫萝的邻居王大妈。
    王大妈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打量了好一会子才认出宋腾霄,大感意外地叫道:“啊,原来是宋少爷。你回来啦!”
    宋腾霄连忙问道:“云姑娘呢?”
    王大妈叹了口气,半晌说道:“宋少爷,你来迟了!云姑娘,她、她——”王大妈是知道宋腾霄的心事的。
    宋腾霄的心“卜通”一跳,颤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她们母女早已离开这儿了!”
    “什么时候走的?她们没有告诉你搬到什么地方?”
    王大妈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走了大约不到半年光景,她们离开苏州了,我也不知道她们是去哪儿。云大婶临走的时候,叫我替她看管这间房子。每个月我来打扫一次!”
    “为什么走的?”
    “这、这一一”“王大妈,你一定知道,请你告诉我,告诉我呀!”
    “唉!”王大妈又叹口气,终于说了出来,“云姑娘嫁了人啦!”
    宋腾霄呆若木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大妈摇了摇头,劝慰他道:“她已经嫁了五年啦,宋少爷,你不必为她伤心了。天下尽多美貌的女子。”
    宋腾霄定了定心神,这才说出话来:“不,我要知道她嫁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一位杨大爷。”
    “这姓杨的到底是什么人?”
    王大妈又再摇头,说道:“我不知道。这位杨大爷在她们家里住了两天,第三天三个人一同走的。初时我还以为这位杨大爷是他们的远亲,临走的时候,云大婶才告诉我是她的女婿。想来她们是依靠女婿去了。可惜我这老婆子不爱多管闲事,没有打听这位杨大爷是哪里人氏,所以无法告诉你了。”
    这真是不可想象的事,宋腾霄从来没有听得云家母女说过有这么一个杨姓的朋友的,那么云紫萝不过才和他认识两天,怎么就嫁了他了?
    直到半年之前,他才打听出来,原来这位“杨大爷”是蓟州的名武师杨牧。
    他来苏州,想和云紫萝见上一面,不料事情的变化,却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杨牧不知是真死还是假死,但是至少是暂时失踪了。从快活张所说的事实推测,他的失踪一定是和孟元超有关的。
    但云紫萝为什么要嫁给杨牧呢?这个哑谜还是没有揭开。
    还有云紫萝的母亲又到哪里去了呢?他本来也是和王大妈一样的想法,以为云夫人一定是和女婿同住的,到了蓟州之后,方始知道,那一年杨牧只是带回了新婚的妻子,并没有岳母同来。
    不过这两个哑谜他现在也并不急于要揭破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云紫萝爱的并不是他,那么她嫁给杨牧也好,嫁给张三李四也好,都不关他的事了。虽然他还是不免有几分想要知道真相的好奇心,也有几分替自己的朋友感到不值。尽管杨牧是个颇有名气的武师,但在他的心目之中,云紫萝嫁给了杨牧,却总是彩凤随鸦啊!
    对他来说,现在最关紧要的事情是必须早日找着云紫萝,好把孩子交还给她。否则要他把一个小孩子抚养成人,这麻烦可就太大了。
    而现在他也有把握可以找着云紫萝了。
    杨华吃饱了肚子,靠着一棵老树,不知不觉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看见这宋腾霄还是在那里呆呆地站着,但脸上却似有了一丝笑意,不像刚才那样木然毫无表情了。杨华觉得有点奇怪,揉揉眼睛,跳起来道:“叔叔,你在想什么,咱们可以走了吧?”
    宋腾霄道:“好,现在我就带你去找妈妈。”
    杨华大为高兴,说道:“真的吗?什么时候我就可以见着妈妈?”
    宋腾霄笑道:“不必这样心急,我保管你见得着妈妈就是。今天见不着,至多过一个月就会见着的。”
    孟元超已经回到苏州,他知道云紫萝一定是要到苏州找寻孟元超的。说不定当他回到家中之时,他们正在那里等着他呢。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苏州城外的一个山村,在晚霞道染之下,正是这样一幅元人小曲中描绘的图画。
    一个黑衣少妇在山村里才干独行,这个山村的景色是她所熟悉的,一别八年,今日重来,景色依然,可是她的心情已是完全两样了。
    宋腾霄所料不差,这个黑衣少妇就是云紫萝。不过宋腾霄带着孩子走路当然要比她慢得多,此际宋腾霄尚在途中,而她则已是回到了儿时的旧游之处了。
    八年前她是含着眼泪走出这个山村的,那时她的心上人远在天涯,而且不知是生是死。
    今日回来,景色依然,但却并不是“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了。
    可是虽然她所怀念的人就在眼前,她却仍然没有欢笑。
第五回 白衣少女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顾,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一一一苏东坡
    八年来魂牵梦索,她是多么的渴望能够再见到孟元超啊!但如今在她即将可以如愿以偿的时候,她却是反而怕见孟元超了。
    “我知道元超是会原谅我的,但这令人难堪的往事,却叫我如何向他言说!”太阳已经落山,眼前暮色苍茫,云紫萝的心情也是一样的灰黯。越走近自己的家,她越心乱如麻了。
    她非常不愿意想起难堪的往事,但却又不能不想起了它。
    孟元超走后两个月,她隆起的肚皮已是不能掩饰了,只好把他们的私情告诉母亲。其实就是她不说出来,她的母亲也早已看出来了。
    她的母亲并没有责备她,因为远在孟元超初来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已希望有一天孟元超成为她的女婿了。
    不过女儿未曾成婚先有孩子,这总是一件令母亲为难的事情。
    好在盂元超说过快则半年,迟则一载,他就会回来的,她唯有盼望孟元超半年之内能够回来,而在他未回来之前,则只好叫女儿躲在房里,不见外人了。
    想不到孟元超未曾回来,却先来了他的消息,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
    给她们带来这个不幸的消息的人是丐帮的弟子元一冲。
    那天元一冲来到她们家里,告诉她们,说是宋腾霄和孟元超都受了重伤,宋腾霄或许尚有生还之望,孟元超则是凶多吉少,更坦率地说,只怕他此时已是不在人间了。
    元一冲是疗毒的圣手,他以为他无法医好的伤,定然是必死无疑,他和金刀吕寿昆是好朋友,吕寿昆为徒弟向云家求婚之事是曾经告诉过他的,是以他觉得他有责任将这个事实告诉云家母女,免得耽误了云紫萝的青春。
    他却不知:孟元超和云紫萝并未订婚,但云紫萝已是有了盂元超的孩子。
    云紫萝没有听完他的话就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元一冲早已走了,只有母亲在她身旁。
    母亲流着眼泪和她说道:“儿啊,这也是你的命苦,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给你走了。”
    是哪两条路呢?
    母亲说道:“你总不能永远躲着不见人的,要嘛就是远走高飞,离开这里,要嘛就是另外找个丈夫,这个人最好是外乡人氏,有宽广的胸襟,愿意做这孩子的父亲。”
    两条路云紫萝都不愿意走。
    虽然元一冲断定了孟元超凶多吉少,但毕竟他没有亲眼看见孟元超的死亡,所以云紫萝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他能够活着回来。她怕孟元超回来找不着她。”
    至于另外嫁人,她更是不愿,两条路如果一定要她选择一条的话,她是宁可离开这里的。
    其实她的母亲也只是说说而已,大下哪有这样合适的人。而又恰巧让她找着?
    却不料当真就有这样巧的事情,而且不用她们寻找,云紫萝这个丈夫竟是亲自送上门来的。
    正当她们想要离开苏州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客人,这个人就是蓟州的名武师杨牧。
    杨牧初出道的时候,曾经得过云紫萝父亲的帮忙,不知怎的给他打听到云家的住址,特来拜访。
    受过云紫萝父亲帮忙的人不知多少,这件事情云夫人都几乎忘记了,不过她虽然对杨牧毫无印象,在见了杨牧之后,却不由得想起了女儿的婚事来。
    更凑巧的是杨牧也正是来求婚的,原来他早已知道云家有一个出色的女儿,是以虽然知道恩人业已去世,还是抓着这个藉口,来拜访她们小女。云夫人尚未透露口风,他就先自表白来意了。
    杨家是武学世家,杨牧本人的武功也很不弱,两家可以说得上是门当户对。杨家住在蓟州,他家的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见过云紫萝,他把新婚的妻子带回去,只要他肯承认是孩子的父亲,谁也不会知道这宗“丑事”。
    一切都适合云夫人的条件,不过她还是不敢立即答允,因为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两件为难之事:一是要得到女儿的同意;一是即使得到了女儿的同意之后,这宗“丑事”也不知怎样对杨牧来说才好。
    虽然甚是为难,但云夫人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因此她就先去劝她女儿。
    在母亲苦劝之下,云紫萝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像最初那样的坚决拒绝了。她自己想出了一个主意。第二天她就独自一人去见杨牧了。
    她把怀有孩子的事情坦白地说了出来,并且提出一个条件,如果杨牧还是要娶她的话,她也只能和杨牧做个挂名夫妻。等到过了三年之后,若还得不到孟元超的音信,她才能算是杨家的人。
    她以为杨牧一定不会答应的,却不料杨牧听了之后,对她更为敬佩,竟是毫不皱眉,一口就答应下来。
    杨牧的答应大出她的意料之外,但条件是她自己提出来的,杨牧既然答应,她也唯有履行诺言的。
    得到这样完满的解决,云夫人更是喜出望外。她是相信元一冲的说话,相信孟元超已经是埋骨荒山了的,但为了令女儿死了这条心,她答应女儿的请求,亲自到祈连山去打探孟元超的消息。
    云紫萝是和杨牧约好,以三年为期,倘若得不到孟元超的消息,才和杨牧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的。
    三年,一千多个日子,日日夜夜,云紫萝用幻想编织着美梦,盼望她的母亲和孟元超一同回来,即使不能一同回来,至少也给她带回来孟元超的消息。
    三年过去了,非但没有孟元越的消息,她的母亲也没有回来!
    在那三年之中,杨牧谨守诺言,不论是在私室或是人前,对她都是相敬如宾。
    孩子已经三岁,早已会叫爸爸妈妈了;当然他是叫杨牧做爸爸的。
    为了履行自己的诺言,为了感激杨牧的恩德,更为了不能让孩子给别人耻笑,她只好甘心做杨牧的妻子了。
    回忆是辛酸的,但也未尝没有甜蜜。三年的挂名夫妻五年的真正夫妻,长长的八年,杨牧对她始终如一,尊敬她,体贴她,爱护她。
    尽管孟元超的影子还是藏在她的内心深处,但在她和杨牧成了夫妻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渐渐爱上杨牧了。
    然而这只是“好像”而已,忽然有一天,她很偶然地听到了孟元超的消息,平静的心湖又复掀起波澜,她方始知道,她自以为对丈夫的“爱”,其实不过是一种报答,一种感激。
    杨牧交游广阔,往来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有一天来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是一家镖局的镖头,两年前替四川的药商保过镖,谈呀谈的,就谈起身边的战事来了。杨牧问他义军方面有些什么英雄人物,那客人在说了义军的两个首领冷铁樵和萧志远的名字之后,又道:“听说小金川的义军近年来人才济济,除了冷萧两位首领之外,又出现了两个少年豪杰,也是十分了得。”
    恰好云紫萝捧茶出来,听了客人的话,心中一动,忙问他道:“这两个少年豪杰叫什么名字,你可曾见过他么?”客人道:“听说一个名叫孟元超,一个名叫宋腾霄,可惜小金川战事方酣,我们做镖客的可不敢走这一路的镖,无缘与他们相识。”
    客人的话没说完,只听得“当啷”一声,云紫萝手上的茶杯跌下来,茶杯碎了,她的心也碎了。
    客人走后,云紫萝大病了一杨,杨牧当然是知道妻子的病因的,他避免提起这件事情,细心服侍妻子,待云紫萝病好了方始和她说道:“我不愿见你受苦,如果你要去小金川,你就去吧!”
    话是这样说,但万里迢迢,干戈未息,要去谈何容易,何况云紫萝也不愿意让杨牧伤心呢。
    云紫萝是从来没有说过谎话的,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却不能不向丈夫说谎话了。她病了这场,过去种种,当如已死,如今她爱的只是丈夫,再也不想见到孟元超了。
    杨牧并非蠢汉,他看得出妻子纵然是强颜欢笑,也难掩饰她心中的郁郁不欢。
    假戏真做,大家都不忍说穿,表面上还是在维持着“恩爱夫妻”的样子。妻子在受苦,丈夫也在受苦。
    不过云紫萝虽然是说谎,却也并非完全说谎,她在心里暗自下了决定:除非孟元超跑来找她,她是决不会去找孟元超的。
    想不到的是:孟元超并没有来找她,却派了神偷快活张拿了他的书信来找杨牧。这封信如今正在她的身上,本来孟元超是要瞒着她的,但杨牧却把这封信交给她了。
    孟元超这封信是和杨牧商量一件事情的,他想要回自己的孩子。
    他给杨牧设想得很周到,杨牧可以托辞出门,瞒着云紫萝,把孩子带到苏州,拜他为师,他答应不和孩子说明真相。待孩子长大,再让他回杨家,杨牧交游广阔,随便捏造一个武林前辈的名字,说是儿子的师父,谅必可以骗得过云紫萝。武林中易子而教,徒弟在师父家中住十年八年方始回家,这都是司空见惯之事,不足为奇。即使云紫萝将来发现真相,那时大家都已过了中年,也不会影响到他们夫妻的感情了。因此说是“要回”,还是不大恰当,他的目的其实只是请求杨牧让他们父子相聚几年而已。
    安排得的确是面面俱到。但孟元超没有想到的是,杨牧却把他的这封密函交给了妻子。因为杨牧本身也正是有大苦恼需要解脱啊!
    夕阳已经落山,天边的晚霞也由绚烂归于平淡了。一弯新月爬上枝头。
    云紫萝在山村小径才于独行,走一步,停一停,孟元超那封信藏在她的身上,好像变成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她的心房,压着她的脚步。
    忽地感到一阵晕眩,云紫萝倚着一棵柳树,喉咙发出呕吐的声音却又吐不出来。
    云紫萝歇了一会,方始觉得舒服一些,但心中却更乱了。
    站在山坡上,月色虽是朦胧,云紫萝亦已隐约可以望见她家园那两棵高出墙头的梧桐树了。以前在苏州的时候,孟元超寄寓她家,就是住在梧桐树旁的一座小楼中的。
    云紫萝捏了捏那封信,心中不觉苦笑,想道:“他渴望见到自己的儿子,谁知我却给他带来了别人的孩子。”
    云紫萝是在路上发觉自己怀孕的,所以连杨牧也不知道。
    她和杨牧做了五年夫妻,一直没有孩子。杨牧虽然不说,但每当杨华叫他做“爸爸”的时候,云紫萝却总是不禁感到尴尬,感到对他不住,希望自己能够给他养个孩子。
    如今她是如愿以偿,怀有杨牧的孩子了,可是这孩子给她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大的苦恼!
    “我怀着杨牧的孩子,怎好再去见孟元超呢?去呢还是不去?”云紫萝不禁大感踌躇了。
    旧地重游,往事历历,如在目前。在这山坡上,孟元超曾经给她摘过野花;在那梧桐树下,孟元超第一次向她吐露了心中爱意。
    八年魂梦相思,如今已经来到了门前,难道又再悄然离开,忍心不见他的一面?
    但是见了他的面,又将怎样和他说才好呢?
    云紫萝心里想道:“孟家一脉单传,他是应该得回自己的骨肉的。我要把华儿的下落告诉他,让他好去向杨大姑讨回孩子。还有我的母亲不知见过他没有,我也应该向他问问。”
    当然这两个理由都是无可非议的理由,不过,在云紫萝的心底,其实也是深藏着想要见他的念头的。有了这两个理由,她就可以鼓起勇气了。
    云紫萝走下山坡,快要回到自己的家了,忽见一条白影,恰如羽箭穿空,流星疾驶,突然在她面前出现,转眼间已是落在后园的围墙之上。
    云紫萝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的轻功很不弱啊,但看来却像是个女子,她为什么要偷进我家呢?难道她、她也是……”
    心念未己,那人忽地在墙头转过身来,“卜”的一声,飞出了一枝袖箭,喝道:“是谁?”
    云紫萝一闪闪到了一棵大树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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