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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史官每天都在作死-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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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舍人。温彦之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又想起方才齐昱叫龚致远是“龚主事”,莫名觉得心里有一阵落差。

明明我是员外郎。

从四品。

为何要叫舍人?

才七品。

白虎军属内地军。内地军丁两分守卫﹐八分屯种,每个军丁授田一份﹐由官府供给耕牛﹑农具和种子﹐并按份徵粮,故昭华山下便是白虎军的屯田,白虎营中士兵都住在周围,搭着不少棚屋、营帐,此时应了齐昱的安排,早已驻扎到了各点,亟待皇上密诏中提到的兵部刘侍郎前来号令。

因屯田住所略为粗鄙了些,待众人一一妥善拜会完毕,验明了刘炳荣的函件、绶印,密诏信物,白虎军校尉就派出人来,领齐昱等人往昭华山半山腰去,入住昭华寺收拾出来的禅房。

昭华山并不高,昭华寺也就不大,不过是个三进的寺院,院中只有十来个和尚,待齐昱一行十多个人走进寺中,竟显得有些拥挤。

白虎军的人将齐昱一行人带到后院,但见后院边沿正好有一道山石,临靠山石出修了两个稍大些的禅房,另有一排略小一些的禅房修在山石的另一侧。按照规制,刘炳荣和温彦之算作四品和从四品的大臣,当住大房,龚致远、李庚年和一队兵部亲随,便从后头的小禅房里选自己喜欢的住。

齐昱瞥眼温彦之,问:“温舍人,你要哪间?”

——又是温舍人。温彦之垂首恭敬道:“下官并无关系,刘侍郎先挑选罢。”

齐昱瞧着左边那个禅房边上还立了一株古木,十分高大,长得郁郁葱葱很是茂密,像是把伞撑在禅房头上,觉得颇有意境,便点了那一间。

温彦之也看了看那古树,又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色,正要说什么,可齐昱已经当先走进禅房去了。

他抿了抿嘴,想了一想什么,遂不再说话,徐徐也进了余下的那一间。

是夜,黑云翻墨,雷声隆隆,暴雨倾盆而落。

齐昱正在睡梦中,忽觉一滴冰露砸在了自己的鼻尖。接着又一滴,再一滴……

他混沌地睁开眼来,一滴滴雨水从房梁上落下来,正滴到他脸上。原来是这间禅房屋舍古旧,瓦片不严,屋顶漏下了雨水。他连忙坐起身来,正要开口唤来李庚年,此时窗外却忽然一道电闪雷鸣——

轰!

屋顶外面不知何处“咔”地一声巨响,齐昱未及反应过来,又听“哐啷”一声,他再抬起头看,竟是一根粗壮的树枝被雷电劈断了,落下来硬生生戳破了屋顶的瓦!瓦片接二连三落下好几块,屋顶的洞变得越来越大,暴雨即刻灌进禅房。

齐昱登时绝顶清醒,抄了衣服披身而起,边打开禅房大门边大声喝道:“来人!来人!”然后匆忙冒着暴雨跑进院中,生怕那禅房一个支持不住就垮了。

李庚年破雨飞来,瞬间而至,黑暗中更有几个暗卫的影子在周围闪现,可此时再快又顶甚么用?齐昱已被淋了个透湿,只得连忙躲到对面温彦之所住的禅房屋檐下避雨,挥挥手让暗卫速速隐蔽,索性没有受伤。

他好容易站定,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惊诧地看着对面禅房顶的景象,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这回事?

——两间屋子选一间,怎么就轮到朕如此倒霉?

他身后房里灯光亮起,温彦之听闻动静起了身,也披着衣服开门探头看,见了对门禅房断枝戳瓦的惨状,他愣住了,再扭头,却见齐昱此刻正浑身湿透地站在他门前,因暴雨而淋湿的白色中衣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露出上半身精壮的肌肉文理,遇水透明的布料下,隐约透出小麦色的肌肤。齐昱薄唇紧紧抿起,水珠划过他英挺的眉宇,跌落颊畔,淌过唇角,此时看向温彦之的目光之中,透着秋雨细碎的光影。

温彦之咽口水,又想开口说甚么,却看见齐昱这模样,委实说不出来。过了片刻小声道:“皇上受惊了,若不嫌弃,先到微臣屋中暂避?”

眼看山石后边的禅房一个个亮起灯来,怕是另外的人都要来看看,齐昱叹了口浊气,又转眼瞧了那灌水的屋顶和被雷电劈焦的树枝,摇摇头,抬脚迈入了温彦之的禅房。

李庚年很快便从齐昱房中寻来干燥的衣裤及巾帕之类,此时想起周公公那日半夜里的嘱咐,又说要去找木桶,寻热水让齐昱擦洗,以免中了寒气。

温彦之恭敬站在外间,静待齐昱在里间屏风里将湿衣换下,擦干身子。偶然一抬眼,只见里间跳动的烛光将齐昱高大的身形打在了画屏上,又听里面传来一声喷嚏,惊得温彦之又低下头去。

他紧紧皱起眉来,有些自责。

实则一到山脚见了天色,他便心知要落雨,细屑翻飞也可预兆雷电……他身为臣子应当阻止皇上入住树下的禅房,可因没来得及,他竟然就怀了侥幸,心想细屑证雷一说并无著作演证,在学理界仍旧只是假想,谁知如今……

当时也不知自己在怄个什么气,哎。

此时外面有人敲门,传来龚致远的声音:“温兄你睡了吗,我等见刘侍郎所住的禅房成了那样,想问问刘侍郎可有大碍,是否需要请大夫?”

温彦之正要答话,齐昱的声音却从里间传来:“本官并无大碍,只是屋子漏雨淋湿了。你们都去歇着罢。”

画屏上影子微动,齐昱换好了一身素兰色的中衣,系上件风袍,从后面走了出来坐在桌边,将手中的巾帕随手放在外间桌上。

温彦之见他脸色有些发白,便道:“……还是请个大夫?若是——您,受了风寒,可怎么是好?”若是叫周公公知道了,是谁也饶不了。

“是啊,”龚致远在外头接道:“刘侍郎乃钦差大人,皇上委以重任,万望保重身体才是。”

齐昱垂眼瞧着温彦之,温和笑道:“李庚年去烧水了,温舍人不必担心了,坐罢。”又向外头道:“龚主事也去歇着罢,没甚么事了。”

温彦之这时才想起方才自己是在怄什么来。

——温舍人。龚主事。

哎。

好等了一会儿,李庚年同几个兵部的亲随抬了大木桶放到里间,倒入三铁锅烧开的热水,又从井里兑了几桶凉的进去,齐昱见着水温合适了,便说:“那本官先沐浴。”

温彦之便跟在李庚年等湿漉漉的几个亲随身后,一齐要走出去。齐昱忽然在画屏后唤他:“温舍人。”

温彦之一惊,连忙折回来:“在。”

画屏后传来水波晃动之声,须臾,齐昱的声音沉沉传来:“你留下。”

——留留留下?

温彦之愣住,只得答:“是。”

李庚年领了众亲随告退,反手关上了门,守在外面。

一时之间,温彦之低头靠墙立着,齐昱在屏风后沐浴,屋内只剩了两人。两相无话,就这么静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同时开口:“皇上您……”

“温舍人……”

又都顿住。过了会儿,又同时开口:

“朕——”

“微臣——”

随即又沉默了。

温彦之舔舔嘴唇,道:“微臣给皇上泡些热茶。”

“不用,”齐昱的声音从画屏后稳稳传来,“夜里更深,喝多了茶水反倒不好。”

他将身子往水里更沉了沉,总算是舒缓了几分方才的紧张,想起那禅房的情形,此时此刻竟然闷声笑了出来。

他想起来的路上自己曾在马车里赌咒温彦之,要老天开眼,下暴雨雷电折磨温彦之,以报自己之苦。倒也奇怪了,老天爷说天打雷劈就天打雷劈,还劈错了屋子,不是瞧错了罢?开的这是哪只眼?他齐昱是个兢兢业业的好皇帝啊,作什么要挨劈?

“温彦之,”齐昱忽而玩笑问道,“不是你赌了甚么天打雷劈的咒罢,怎这天火专捡了朕劈?”

“微臣岂敢!”温彦之咚地跪下,急急道:“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微臣万死不能做。禅房之事皆因此处山间多云雨,水汽充沛易生雷电,皆是万法自然,并无鬼神之说,还望皇上明察!”

齐昱好笑:“行了行了,起来罢。你这人,着实不会开玩笑,竟讲这一通大道理。”

温彦之讷讷地站起来:“谢皇上。微臣虽则愚钝,可皇上真龙之体,万万开不得玩笑。”

“嗯,朕知道了。”齐昱感觉泡得差不多,正待要起了,一看手边却没有巾帕,想来是方才走到外间的时候放在了桌上,便问:“温舍人,你瞧瞧外间桌上可有朕的巾帕?”

温彦之抬头瞧去,果然见一条精致的巾帕正放在桌上,“禀皇上,有。”

齐昱笑道:“劳烦温舍人,替朕搭在画屏上。”

☆、第29章 【呆子睡觉甚老实】

温彦之小心拿起巾帕,走到画屏外边,抬手将巾帕搭了上去,随即连忙掉回头又站回最靠外面的墙角去。

画屏另侧水声渐大,不一会儿齐昱已擦干了穿戴好走出来,乌黑的发尽数披着,湿润地贴在脖颈上,抬头见温彦之正勾了脖子立在墙角里,好笑:“温舍人,来坐罢。”

温彦之闻言转身,见齐昱正好坐在桌边,用巾帕擦头发,身上衣物尽是素色,撇下了金丝银线盘龙绣凤,整个人竟像剥掉了一层透明的光晕,却生出别样一番神采。他晃了晃神,道:“皇上万金之躯,微臣不敢叨扰,既然皇上已擦洗好,亦不用微臣伺候,微臣便先行告退。”说罢当即就要走。

齐昱笑了一声,“站住。”

温彦之便站住,垂首。

齐昱道:“朕留你下来,不是要你伺候,是为了找人说话,你急着走,是不想同朕言语?”

温彦之连忙摇头:“微臣不敢。”

“一路行来便没听你说甚么话,你是生气?”齐昱眸色深邃地看着他,“你是怪朕没有寻到云珠?”

温彦之苦笑:“微臣不敢,皇上乃一国之君,言出必行,答应帮微臣寻找云珠,已是莫大恩惠,微臣不敢求多,如今只一味祈祷云珠吉人自有天相,能顺利脱险。”

“你权且先放宽心,”齐昱难得宽慰道,“朕让人去找的那些个地方,若寻不到你那小姑娘,没准也是好事。”

温彦之眸光一闪,轻微叹息:“皇上说的是。”

齐昱四下看了看禅房当中:“再过一会儿天快亮了,你寻寻这屋内有没有多出的褥子枕被,将就铺了睡一夜罢,也无需再叨扰龚主事几个。”

温彦之:“……”

原来您留微臣,是怕叨扰了龚,主,事?

温彦之心底又浮起一丝落差,不知为何,只下意识把心一横,竟也不推脱:“微臣这就找。”

倒换做齐昱有些奇怪。

禅房床板下面便是空箱,温彦之找出了干净的褥子和枕头被子,便要拿到外间去铺。

齐昱在他背后笑:“‘君子谦谦以自持之,不卧屏外’,温舍人读了那么多书,如今这句倒要朕来教你?”

温彦之抱着一干被褥站住,心里不是没想过齐昱说的这句话,可……

他回过身来看齐昱,细眉皱起:“微臣总不能……与皇上同卧一屏后。”那有违君臣之道,也不甚像话。

“随便你罢。”齐昱侧卧在床上,支着额头瞧着温彦之纠结的模样,倒觉得这呆子每逢此时都格外可爱。

是有辱君子之风,还是有辱君臣之道,他很想看看这刚正不阿的呆子要怎么选。

温彦之站在画屏处犹豫了好半晌,忽然道:“皇上?”

“嗯?”齐昱眯着眼睛,唇角微微勾起,看来这呆子有了主意。

温彦之踟蹰了一下,略狡黠地问:“您,准许微臣睡在屏后么?”

齐昱唇边的笑意渐深,又把问题抛回给他:“你,想让朕准许么?”

温彦之讷讷道:“想。”毕竟皇上若是同意了,就不算有违君臣之道了。

“那……”齐昱也很狡黠,“朕若是同意了,又有什么好处?”

他听见温彦之叹了口气,又是一会儿不说话。正当齐昱觉得温彦之可能要认命将褥子搬去外间时,忽然觉得有人靠近了自己。

睁开眼,一个纱布包着的小棒棒杵在齐昱面前,温彦之双手拿着。

齐昱:“……?”

温彦之貌似很是下定了决心:“这百米酥是曹大人临行前给微臣的,就两个,分皇上一个。”

——甚么?齐昱看着温彦之将那小棒棒塞进他手里。

温彦之叹了口气,见齐昱很不乐意似的,便又再掏出来一个放在齐昱手里:“算了,都给皇上罢,皇上今晚受惊了。”

——算了?还很舍不得的样子?

——是朕求着你给的吗?

齐昱直想把温彦之的脑袋按进方才的木桶里,好生濯洗濯洗,瞧瞧里面究竟是些甚么鬼东西。

正是不知说什么的时候,温彦之竟已两下铺好褥子枕头,问齐昱:“皇上,吹灯吗?”

齐昱把玩着手里的百米酥,摇了摇头:“别吹了,也没多少蜡烛,燃尽也就天明了。”

温彦之想见宫中延福殿里,镇日都燃着长明灯,好似帝王福泽一般。晚上不灭灯,应该是每个皇帝的习惯,他也没再多想,只恭敬给齐昱躬身揖了下,就四平八稳地躺下了。

齐昱就这么在床上支着头瞧温彦之闭上眼睛,睫翼微颤,在清秀的脸上落下两道黛影,不由觉得,这呆子睡觉甚老实。

跳动的烛光中,年轻的皇帝轻轻笑了。

第二天鸡还没叫,温彦之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了。

顺带也把床上的齐昱给惊醒,皱着眉头看过来:“怎么,风寒了?”

温彦之坐起来吸了吸鼻子,果真是堵上了,于是瓮声瓮气道:“禀皇上,应是落雨后地气太凉,睡了一夜中了寒气。”

齐昱坐起身来,“朕去找人给你请个大夫。”

温彦之晕头晕脑道:“微臣自己去罢。”

可此时齐昱已经穿上外袍走了出去。

李庚年说:“找大夫得从后山绕下去到前面的村落,估计要晚上才回得来,早知周公公让带个太医的时候,就该带上。”他突然想起来,“周公公临行前嘱咐带了一盒各式药茶,说是太医院配置的,寻常小病都能治一治,温舍人这风寒,或然灌下两碗姜汤也能好。”

于是齐昱赏了温彦之两包药茶泡水喝,龚致远也很热心地跑到厨房去捡了两块老姜,给温彦之煮了一碗浓浓的姜汤。

“趁清早喝掉才好,”龚致远端到温彦之面前道,“过午吃姜,毒如砒霜。”

温彦之乖乖接过来大口喝掉,当即就觉得发了身汗,完了只管皱着脸龇牙:好难喝,好难喝。

齐昱在侧旁一边翻书一边瞧着温彦之的神情,好似个被哄着吃药的小孩,颇觉有趣。

温彦之一早上都在咕嘟嘟喝水,喝了姜汤喝药茶,却觉得自己也没怎么好。他勉强写了两页花笺记录了昨夜的事情,睡觉那段自然掐过不提,只捡天火险要的情景说了说,后面想了想,又加了句“帝福泽庇佑,免遭雷火之灾,是天助我朝”,想来是曹不韪喜欢的调调,写罢还满意地点点头。

中午昭华寺里的和尚做了素斋,温彦之本就没什么胃口吃饭,素斋淡盐寡味地就更吃不下去,只好起身,想趁齐昱下山去白虎军里议事的功夫,回房洗个热水澡。昨夜是万没法子才斗胆和皇上打挤了一夜,今夜还是去小禅房那边看看还有可用的单间没有,好歹也要拾掇一间,万不能将风寒传染给皇上。

齐昱下午在白虎军中议完事,顺带同左右将军一起吃饭,席间菜色甚佳,不由想起早间昭华寺的馒头稀饭温彦之一口都没有咽下,遂有些后悔不准那呆子跟来。

也不知他晚饭好生吃了没有。

但说到底,杀伐之事落到了实处,温彦之那样的性子,还是少知道的好。

齐昱望着满桌的烤肉、红烧鱼,叹了口气。

白虎军右将军问:“刘侍郎叹什么气,红烧鱼不好吃吗?”

齐昱笑:“本官是可惜工部员外郎今日抱病,不得与二位将军共品美味。”

“那简单,”左将军道,“本将这就让厨子再烧一条,刘侍郎替他捎上去便是,这小半里路也不会放凉了。”

齐昱挑起眉一笑,“如此,便谢过将军了。”

黄昏时齐昱从白虎军营中出来,身后的李庚年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红烧鱼,不由琢磨:在寺里吃这个,当真没关系?

齐昱闲庭信步走到了昭华寺后院的大禅房外,推门一看,脸色却是变了:“温彦之呢?”

李庚年伸着脖子一望,见里面黑灯瞎火的,原本温舍人的东西也都收走不见了。

龚致远在后院里眼见着他们回来了,连忙道:“刘侍郎,温兄拾掇了一间小禅房出来,说不想把病气过给刘侍郎,现下估摸着已经在里头睡着了。”

齐昱叹了口气,睡了,还吃什么红烧鱼?白带回来给那呆子。

他瞥了一眼坐在石凳上啃玉米的龚致远,无奈道:“山下白虎营送了条红烧鱼来,龚主事不嫌弃,就拿去吃罢。”

龚致远睁大了眼睛:“给、给我吃?这不合适罢?”

齐昱点点头,口不对心地对龚致远笑:“大家都是同僚,互相关照应该的。”

便是这微微一笑,叫龚致远此时觉得,刘侍郎的周身都在放出异样美丽的光芒,李庚年放在自己面前石桌上的那碗红烧鱼,是那样的温暖,那样的鲜香。

——何德何能,刘侍郎待我如斯好!

就在这一刻他不禁想起,初见时刘侍郎就扶了自己,那惊鸿一瞥,如今又对自己如斯照顾,听说刘侍郎年近廿七却至今未娶……

想到此处,特别机灵的龚主事打了个特别的激灵。

——莫莫莫非!刘侍郎看上我了?!

——可……我是个男的啊!

龚致远石化在风中。

齐昱却不可能理会龚致远此时心里都在演什么黄梅戏,昨夜惊魂了一场,此时他只想回禅房里看会儿书,早些好好歇着。

只是没想到他一转过身,却见那禅房后靠的山石边上,正站着个穿薄青色衫子的温彦之。

一双清透莹亮的眸子,此时恰巧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和身后的龚致远。

☆、第30章 【便随你们吧】

温彦之双目波澜不兴,木木打招呼:“刘侍郎回了。”

齐昱看着他笑:“温舍人休息得怎样?”

“下官无碍,多谢侍郎大人垂询。”温彦之恭恭敬敬。

身后石桌那边适时响起一声龚致远吸溜红烧鱼的声音。

“……”齐昱觉得脑袋疼。

龚致远偏偏还眨巴着眼睛,扭头来招呼温彦之:“温兄,刘侍郎带了条鱼给我吃,味道可好,你也来吃!快来快来!”

温彦之耷拉着眼睛往石桌上瞧了一眼,又移开目光,“即是刘侍郎专程带给龚兄的,龚兄便好生享用吧。”又转眼向齐昱,口气凉凉道:“不过,侍郎大人,寺中乃清修之地,酒肉之物还是留在佛门之外的好。”

李庚年此时好想好想插嘴说出实情,却不好开口。

齐昱原当一番好心打了水漂就算了,倒没想过还要被温彦之怄上这么一句,当即有些窝火,面上却笑得云淡风轻:“李庚年,温舍人说得有理,便将鱼扔了罢。”

——扔了?不是白虎营的将军给温员外带的吗?这可是臣一步一个脚印端上来的!

李庚年想先吐口血。

龚致远叼着口鱼骨头也是愣了,很舍不得道:“侍郎大人,干嘛扔啊。温兄,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诚心向佛何必在意一个形式。这鱼端都端上来了,又那么好吃,就吃了吧,不然多浪费!”

齐昱看了龚致远一眼,心想许尚书所言不假,此生果然是个机灵的。

如此道理,也就温彦之这木头才不懂变通。

温彦之此刻见了齐昱暗暗同龚致远沆瀣一气,心中更是不平,却也赌了口气,只淡淡道:“我不过说说,便随你们吧。”说罢也不再多言,只转身往小禅房里走。

——大不了就在花笺上记个皇上不顾佛门清规,更兼铺张浪费罢了。总归我只是个史官,是个舍人。

齐昱走了一步想叫住温彦之,可温彦之走得太快,两三步就消失在山石后面。

他不禁有点费解,这呆子最近喜怒无常的,究竟是怎么了?

走那么快,一点也没有在京城时候可爱。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齐昱一推开大禅房的门,就看见温彦之正背对自己坐在后院石桌上翻看一叠花笺。

“温舍人,挺早啊。”齐昱一边活动手臂,一边走下禅房前的台阶。

温彦之被吓了一跳,连忙合上了手中的花笺,站起来行礼:“刘侍郎。”

齐昱渐渐走近,温彦之迅速把花笺收回了他惯常带着的那个素麻色的布包里。见他如此动作,齐昱不禁笑了一声:“看温舍人是避本官如蛇蝎。”

温彦之抱着布包,垂头小小退开一步:“下官岂敢。”

齐昱走到石桌旁坐下,“早膳用过了?”

温彦之凉凉道:“尚未。”

那就好。齐昱道:“今日天色挺好,不如下山——”

“馒头蒸好了!”李庚年突然从厨房那边端着一蒸笼跑过来放在石桌上,喜笑颜开地拿出一个分给温彦之:“温员外你尝尝,可香!”又拿出一个给齐昱:“您也吃!”

齐昱:“……”

谁要吃馒头?谁?!朕想带呆子去村里买红糖烧饼!

“……”李侍卫发现皇上笑看着自己,目光很阴暗。于是默默收回手。

温彦之尖着手指拿着热烫的馒头,清亮的双眼还看着齐昱:“刘侍郎方才说要下山作何?”

齐昱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馒头上,咬着牙根道:“下山——走走,看看屯田。”不吃东西,走走也挺好,能说话纾解纾解。

温彦之“哦”了一声,吸吸鼻子,“龚主事身处户部,屯田之事想必是极为了解,下官替刘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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