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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流-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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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山素以清秀著称,并不甚高,然而等唐离等登顶之时,依然不免额间见汗,眺望山下美景,吹拂着习习山风,着实使人心旷神怡。

这山顶颇为平整,其间除了钟鼓楼外,更有一处造型古朴的小小院落,而与这两处建筑三足而立的却是一袭孤零零的小楼,只看它飞檐墙壁间那生长茂盛的苔衣,便可知此楼的古朴,最出奇处是连那木门上也是如此,而楼前除了仅容一人通行的小径外,各色野草蓬勃,如此看来,这楼定然是已被弃置已久。

“此院乃是灵山堂,凡本寺年过六旬僧人皆可入居其中,不再执各色司役,但随心性研读藏经,以期参悟佛理,从而跳出沉沦苦海、脱离六道轮回,早达灵山极乐胜境。”耳听着性空大师的低声讲解,唐离探首向身前那间禅房看去,却见其中正有一位老僧伏案观经,而在他身侧地席上,散放的经书更多达数十本之多。

在这个小院中,类似分割的禅房多达五六十间,但其中的情形却与刚才所见并没有多大区别,唐离看了几间后便兴趣索然,唇间微微一笑,率先出院门而去。

紧贴着古拙小楼,有一株虬曲苍劲的古松,松树下置有石几石凳,人坐其上、山风拂衣,实有飘然欲举、清绝出尘之意。

掸衣坐定,早有钟鼓楼中小沙弥奉上香茗,麻衣少年举盏刚呷了一口,便见那悟名和尚开言问道:“敢问小友,适才在灵山堂,缘何发笑?”

“这美和尚眼倒是挺利。”唐离心下自语了一句,口中却是随意道,“只因小子刚才所见与素日所想全不一致,这一笑不过是自嘲罢了”。

“今日难得心闲,又是置身于如此悠然境界,手把香茗,最宜清谈,阿离不妨说说灵山堂与你素来所想,到底有何差别?”翟琰这话刚说完,就引来小胖球儿迭声附和。

此时环境佳妙,唐离又是心无所累,一时到也来了谈兴,微微呷了一口盏中香茗后,先自淡然吟道:“世事悠悠,不如山丘,卧藤萝下,块石枕头;不朝天子,岂羡王侯?生死无虑,更复何忧?”

浅吟毕,才听微笑续言道:“所谓‘万般不及僧无事,共水将山度一生’,僧人既已脱离世俗红尘、斩断亲情爱欲,本该是无所挂碍,安闲快意才是。说来只怕不恭,但刚才小子于灵山堂中所见,诸位大师年事已高,却犹自如此执着用功,虽其志可佩,却让人隐隐感到的却只有一个‘苦’字。”

“阿离说的是,那些和尚年纪都那么老了,还天天如此,实在跟塾学一样,苦的很,的确是苦的很。”在座之中,第一个出言附和的竟然是这小胖球儿,他这番话顿时引来众人一片笑声,这其中尤以章伯阳笑的最为大声。

“卧藤萝下,块石枕头。”口中喃喃自语,美和尚悟名眼中满是欣羡之色,片刻之后,才见他注目唐离,微笑言道,“小友好辞采,只用寥寥数语便造出一番出尘境界,令人听之油然而生向往之心。只是,我释门之内,无论是讲究自度的小乘佛法,还是立志度人的大乘佛法,第一要义便是明经,以此领会我佛真如,设若连经书都难以通透,又何谈自度度人?更遑论达到小友口中的大自在!”

唐离后世原本涉猎较多,此时见悟名竟是有辩难之意,遂也展唇一笑,开言反问道:“佛教自汉时传入东土,前有鸠摩罗什等前朝大德广译经书,后有国朝玄奘法师西度求经,其间历时数百年,所译出的经书何值万部?人力有时而穷,纵然天纵其材,又岂能一一遍阅?再则,这些佛典多是后人所撰,其中不免讹误,甚至不同佛典之间基本经义也是相互冲突,又如何可保证自己所见,便是佛祖真意?”

唐离所说,实是众多出家僧人心声,原本只是微笑而听的性空长老听他言至于此,不等悟名开言,已是率先问道:“然则依小友所言之意又当如何?”

“昔日天竺王子乔达摩·悉达多正是有感于世间众生之苦,才毅然出家,历多年苦行,遍观世间诸相,最终于菩提树下开悟成佛,所以依小子看来,佛祖当年既是入世成佛,今日诸位大师也自当如此,终日沉迷于故纸堆中,纵然用功更深,也不过是执着于虚幻的‘名相’之辩罢了!所谓不入红尘,又如何能破红尘?”语至最后,唐离作结的却是一首佛偈:

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迟。千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

释门三宝,所谓佛、法、僧,僧人们历来都是苦研经义,苦诵经文以期能得超脱,虽然唐开元天宝之前也有云水僧周行天下,但更多的是采用小乘佛法入道,着重点在一个“苦”字,而并非后世的“悟”。正是如此,唐离这番话语让众人直觉耳目一新。

尤其是性空长老并那悟名美和尚,既觉眼前这少年所说与素来修行之法背离,但深思之,却又极有深意,一时沉入其中,竟是忘了开言。

小胖球虽然听不懂唐离所说,但他既见对面那两个和尚不再说话,自然以为这次辩难是阿离得胜,高兴之下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身侧“吱呀”一响,随即就听到一个苍老却淡然绵长的声音道:“阿弥陀佛!老衲闭关三十年,今日却得小友一言开悟,缘法之奇,竟至于斯!”

唐离等人大惊之下应声看去,却见那拙朴的小楼门扉轻启,自里间走出位身材瘦小、眉长盈尺的老僧来……

第四十四章…佛诞<完>

唐离注目看去时,只见这老僧形体枯瘦,额间寿眉黑白交杂,长逾盈尺,虽脸上皱纹堆叠,然其人说话的中气却是绵绵悠长,一时间竟是莫能辨其年岁,只是他那动静之间如古井无波的身姿,虽隔着几步远近,少年依然能感到道道淡淡然的微压如水而来。

正在唐离等人细细打量这老僧的当口儿,就见旁坐的性空蓦然色变,脸上十余年如一日的淡定早已消失无形,面色先是发白,随后由白转红,眼眸中的神色也是由初时的不敢置信转为后来的惊喜。及至等那老僧堪堪踏步出门,这位伽楞寺长老竟是起身离坐,就此拜下身去,口中欢喜出言道:“小僧性空,拜见师祖,三十年之功,一朝开悟,可喜可贺。”话语未竟,已是声带哽咽。

性空长老如此,王缙等人那里还坐的住,再一听他开口称呼“师祖”,众人更是相视骇然,面上惊异之外,连麻衣少年也多了几分庄重神色,尤其是章伯阳,更是与那悟名美和尚一样,过度激动之下眼眶蓄泪,若非没个僧人身份,只怕他也早已跪倒下身去。

“钟鼓!佛诞正日,恰值本宗大德悟佛出世,静思,快去告知尔师,鸣钟以贺。”参拜的话语刚一说完,性空长老已是回身向那奉茶的小沙弥吩咐出声道。

“长老,这钟该鸣多少响才是?”这面容清秀的静思毕竟还不算笨到家,只看性空眉间微一颤动,当下也不再等,蓬蓬声中,连向老僧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后,小沙弥跳起身来就向钟鼓楼上跑去。

“‘师祖’为名、喜怒为‘相’,当日你师兄弟就是太过执着,三十年了,性空你竟依然未曾戡破‘名相’!阿弥陀佛!”立身阶前,听长老如此吩咐,那老僧微微一叹,淡淡开言道。

“徒孙愚钝,三十年来佛法少有精进,今日师祖破关而出,只愿时时服侍身前,躬聆教益。”听老僧语中淡淡的责备之意,性空反觉心中一暖,再复叩首时,眼中已隐见水波闪动,堪堪等他话语说完,一声悠然钟鸣,袅袅奏响。

空山钟鸣,远播四野,这钟声淡远醇厚,直抵人心。

唐离眼见楼前老僧衲衣微举、寿眉飘飘,面上更是一副无喜无怖的纯净,耳中再听到那声声钟鸣,一时只觉心肺间尘俗尽洗,满身清气充溢,有临风飞举之意。

众人都已心入其境,便是连那最小的郑鹏也感觉到异样而再不开腔,一时众皆静寂,无声听那淡远钟声,而性空、悟名并那那赵、章二人则是闭目之间唇舌翕动,似是在默诵经文。

约两柱香功夫后,一百单八响钟鸣才复结束,就见那老僧下阶前行,将一双古井般的眸子看向唐离,澹然道:“老衲七岁削发于长安大慈恩寺,九岁蒙玄奘大师青眼,得以在侧侍奉经卷笔墨,二十一岁时列身家师窥基大德坐下习诵‘法相’经义,至今已历七十载了!四十年黄卷青灯,复又三十年坐关冥思,今日一朝开悟,实多谢小友了。”这老僧说完,更向少年合什三礼。

只听他这一串自报家门,唐离还怎敢受他大礼,见状之下忙侧身避让,揖手为礼道:“大师佛性早备,小子胡言不过稍中窍要,如何敢当大师如此!”

“昔日削发为沙弥时,老僧以为净土在西天;后学佛四十载,老僧以为净土在人间;今日一言得悟,始知净土本在心中!”合什三礼毕,老僧目视唐离,淡然续道。

“由西天到人间,本是‘戡破’;由人间到心中是为‘放下’,既已放下,便已成佛,大师百年功成,终得此‘大自在’之境界!可喜可贺!”迎着老僧的眸子说完此话,麻衣少年躬身施礼为贺。

老僧闻言,看着少年的眸子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后,转身复又向那小楼行去,在众人注目之中,“吱呀”声起,楼门复又缓缓闭合,只留下那首余音袅袅的佛偈: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祖师!”见小楼门扉最终闭合,依然拜倒于地的性空一声悲呼道。

“长老勿需如此,大师既已‘放下’,则这幽静小楼与十丈红尘并无区别,若小子所料不差,改日大师必会重出此楼,介时自可得见。”少年这声相劝,使性空长老神情一震,随即起身面对唐离合掌为礼道:“小友于本宗恩惠实深,老衲特此谢过。”

“不敢,不敢。”叉手还了一礼后,唐离见性空并那悟名都有些心神不属,也知他们此时最宜静处,当下微一拱手后,便示意王缙等人离去。

性空长老果如唐离所言般,与那悟名就此趺坐在小楼之前,并不曾跟随相送。

淡淡一笑转过身来,唐离却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只见此时的灵山堂前,数十位垂垂老僧无声肃立,待他转过身来,老和尚们方一起合什为礼道:“多谢施主!”一礼即毕,也不等少年回应,这些僧人已是转身复入堂中。

一路向山下行来,唐离感觉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在自己身上,且除了小胖球的钦佩外,其他人眼神中都是不可思议的惊诧,遂侧身向王缙一笑道:“莫非我长了三头六臂不成,何以如此看我?”

“你自然没长三头六臂,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王缙微微一个苦笑道,“某自小便随家兄向学,二十余年手不敢释卷……哎!自来金州,至今日始确知这世间竟真有生而知之者!”这一声叹息中,直包含着无尽的苦涩。

见他如此,唐离竟是忍不住一笑出声,待王缙诧异看来,他才笑意不减的解释道:“王兄,你这便是着相了。适才我那番话不过是胡乱言语罢了。”

“胡乱言语?”

“正是,适才所言,不过是看灵山堂中诸位大师太过辛苦,想让他们放下经卷,多有休憩罢了。至于那位老僧得悟,也是历七十年之积蓄,一朝爆发而已。便是你我今日不来,开悟也是早晚间事。”看众人聚精会神而听,少爷淡笑续道,“再者,便是刚才所言有理,于我也不过是空谈而已。立身红尘之中,要想堪破、放下,而终得‘大自在’,又谈何容易?其实这话也不过是‘三岁小儿说的,八十老翁行不得’,本就没什么玄虚高妙,那儿至于就让王兄感慨如此?”

“三岁小儿说得!怎么我就说不出来?”王缙随口回了一句,但面上的表情却的确释然多了。

自经历刚才之事后,目光时刻注意着少年的赵伯阳见到这一幕,眉头忍不住轻轻跳动……

下得山来,唐离与小胖球儿三人又说了良久,方才做别。

搀着母亲走出伽楞寺,三人刚走出不远,就听蝈蝈一声惊呼,少爷应声看去时,却是一辆急停的两驾轩车。

“贤侄,且让愚叔请令母子一程如何?”车门看处,露出章伯阳那张陪着小心的笑脸来……

第四十五章…离别

看着昔日的岳父如此神色,少年微微一愣,随即释然,看着母亲已福身为礼,不欲让母亲知道适才之事的他微微一笑道:“佛诞节出游,本就是为发散发散,世叔好意,我母子心领了。”一句说完,他已扶着唐夫人继续前行。

见唐离要走,章伯阳如何肯放,当即下了车来,跟上两步陪笑道:“正因今天是佛诞节,坊市间人太多,贤侄自是不惧的,但若是撞着挤着唐夫人,这该如何是好?”说话间,他已伸手轻拉少年衣角,示意到一边说话。

唇角淡淡一笑,唐离将母亲交给蝈蝈后,自随着章伯阳向旁边走了几步。

“想我与令先尊当日结交时,不过也就贤侄这般年纪,光阴荏苒,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听说贤侄即将往赴襄州道学,我也着实为亡友高兴哪!淮生兄,你若泉下有灵,也足可安息了!”尤其是这最后两句,章伯阳已是语带哽咽,看来着实情真意切的紧。

无奈任章老爷说了这么多,少年却绝不搭腔,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注视着这位自说自话的前岳父。

片刻的沉默后,章老爷的脸先是发红,随即微微变青,若非此事干系实大,只怕他早已拂袖而去。

“贤侄,世叔知道你记恨……”尴尬陪笑的章老爷这句话刚出口,便被微微一笑的唐离插言道:“世叔说那里话来,论说你们两家本是世交。侄儿身为晚辈,如何敢跟尊长记恨,再者,贤妹有了好的归宿,愚侄也该为她高兴才是!”

本来听前边言语,章老爷脸上已是露出微笑之意,及至到了最后一句,他蓦然又是面色一红。

不等他说话,少年已是微微一笑道:“世叔此来是为适才伽楞寺之事吧?”见章伯阳满脸都是希冀之色,唐离才又淡淡一笑续道,“今日之事说来实在是令贤婿太莽撞了些,不过好在郑使君这位公子与愚侄倒还有几分情分在。不说别的,只看世叔与亡父的情分,小侄也一定会居中说项的,世叔但请放心便是。天色不早了,若无余事,小侄就先行告辞了。”话语即毕,少年略顿了一顿后,便向章老板拱手一礼后自去了。

目送搀扶着唐夫人的少年渐渐远去,看着那袭麻衣背影,章老爷的脸色变幻无定,心中着实是又喜又怒,怒的是这个小子今天居然敢如此待己,喜欢的却是今日这天大的篓子终于得以解决。所谓抄家县令、灭门令尹,虽然他在金州也算小有名气且多有资财,但在一州刺使驾前,身为商贾的他在公堂上连个坐位都没有,又那里能硬气的起来?

“伯阳,人都已经走远了,还看个什么?”轩车靠近,赵阳明自窗幕间探首道。

“竖子辱人太甚!”想到刚才的一切都被赵阳明亲见,上的车来的章老爷率先开言怒道。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尤其我等身为商贾更应如是。比之某家经常向那些五根不全的阉货陪笑脸,伯阳你吃几句冷语又算的了甚么?”见自己一句话令章伯阳脸色变好了不少,本是微笑而言的赵阳明却是微微一叹道,“不过,当日退婚之事,章兄的确办的欠妥呀!”

“竖子一时小人得志,算不得什么!不过还是一穷酸,纵然他上了道学,又能有多大出息?”不管章老爷现下心中何等想法,但嘴上却是绝不肯倒威的。

斜眼瞥了章伯阳一眼,赵阳明微微一笑道:“要做官需先进学,官有多种,但章兄可知士子又有几种?”

见他突然扯出来这样一个话题,章伯阳微微一愣后道:“愿听赵少兄高见。”

“这世间士子虽多,但以某之拙见,却可总括为三种。”曲指为计,赵阳明淡笑说道,“这第一,是真君子,这种读书人不仅是学那些经籍,而且也信这些经籍中所说,所以为人行事都是方方正正,决不逾越;这第二,则是伪君子,这种人学而不信,经籍所载与他们而言,是用在嘴上,而不是平日行事,所以这世上才多有那等满嘴仁义道德、暗中行事却是男盗女娼者之人;至于这第三,却是灰君子,这种人学经却不全信,但又不是完全不信,平日行事上良心倒是有的,却又抵受不住诱惑,也就是介于第一与第二种之间。”

挥手示意章伯阳不要插话,赵阳明再次曲指道:“应付这三种人,都有不同的办法。是真君子的最好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嘛!这种人即便得罪了,也并无大碍;至于伪君子,其实也好办,做交易便是了,只要有好处,有足够的好处,什么事也能解决了;第三种人也有办法,一下上来不行,却是可以诱惑的。灰君子好犹豫,只要舍得下功夫,第一次上了手,后边的事自然也就好办了。”

初始时,章伯阳还不太在意,后面听得多了,才觉的实在也那么些道理,及至听赵阳明说完,他半是恭维半是真心的抚掌赞道:“赵少兄好见识,难怪能做起如今这般大的场子,让愚兄拍马难及呀!”

微微摇头,赵阳明含笑看着章老爷道:“章兄可知适才那唐离是属于那一种吗?”

“那一种?”微微一愣,章伯阳跟上问道。

“他那一种都不是,这才是我说章兄退婚之事办的欠妥的原因所在。”绕了大半个圈子,赵阳明又将话说了回来。

章伯阳是深知眼前人底细的,听他说的如此郑重,心中一动,正肃了脸色道:“愿闻其详。”

“某与此子也是初见,但看他适才行事,若是真君子,或许纷争本就不会发生,即便发生了,他也不会等那翟琰示意后才去劝说,也更不会在刚才如此对待章兄。”见章伯阳颇以为然的点头,赵阳明续又道,“此子若是伪君子,他不仅会劝,而且见了章兄更会满脸带笑,但在暗中使什么手脚,却就不得而知了;若他是第三种,既然心下已打定主意要劝那少爷,那刚才就不会如此对待章兄,这等灰君子,行事好犹豫,但同样也是最不愿意得罪人的。”

“既然三种都不是,事情就着实棘手了!这等人既不能欺之以方,也不能直接攻之以利,看他与王郎官等人相处时的风骨气度,诱惑怕也是行不通。再看此子行事,既能以至孝侍母,却又是个记仇的!章兄,得罪这种人,着实麻烦哪!”

“经商多年,什么样的小人没见过?未必就怕了个毛孩子不成。”虽微微色变,但章伯阳的话语一如刚才般硬朗。

“别人某不知,那王缙世家出身,身为东宫六品郎官,又是王太晟胞弟,也是个轻易不许人的,现在却与那唐离如此亲近;另外的翟琰,身份也是不低,亦是如此,至于那刺使府小公子,更不消说。此子身份既无特别之处,但能得这些人看重,想必定然有过人之才华。本就是个油盐不进好记仇的性子,才学又高,章兄!只盼着他时运不要太好,否则异日……”言至此处,赵阳明也是微微一叹。

至此,章伯阳的脸上彻底色变,稍愣了片刻后,才见他低声道:“然则,现在又当如何?”

“依我看来,章兄既与他家乃是世交,现在不妨多下些功夫,此子既能如此侍母,毕竟不是个不重情分的,改日他不是将往襄州?送上一份厚重些的仪程,平日多在他家人身上下功夫,或者章兄异日能得非常之报也说不定。似你我这般商贾,虽小有资财,外人看着也风光,无奈身份太低、眼红的太多,风险也就大。所谓欺老不欺少,某之所言或许只是杞人忧天,但小心谨慎却是立身长久之本。章兄还宜三思呀!”言语至此,赵阳明叹息声中掀开帘幕,若有所思的向麻衣少年消失的方向看去。

…………………………

仲春时节金州城外十里长亭

因柳“留”谐音,又因柳树易活,所以唐人送别时,风俗以折杨柳相送。

“邪性!柳枝都给折完了。”黑面暴牙的翟琰看了看四周光秃秃的柳树,口中嘀咕一句后,转身重重一拍唐离肩臂,长笑说道:“阿离,依你的才学,到了襄州道学,也不过就是取个乡试贡生的照凭罢了,来年二月科试之期,某当在长安置酒为你接风。便是你不来,某为了晕染法,也会再到襄州寻你。”纵然十里长亭处送别的人多,环境颇是有些喧闹,依然无法压下画圣幼徒那粗豪的笑声。

见翟琰如此,旁边站着的王缙也只能微微一个苦笑,上前一步道:“明日我与公南兄也该动身返京了。取个乡试贡生的照凭,于阿离来说也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家兄好佛,改日等你到了长安,愚兄自当为你引见。”

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儿,就见一辆轩车疾驰而来,堪堪车刚停稳,就见一个胖球儿似的少年“滚”下车来,脚还不曾落地,口中已是“阿离、阿离”的叫喊出声。

“现在该是跟着董先生诵经的时间,你怎么也来了。”见小胖球急匆匆的模样,唐离心中一暖,抚着他的头发问道。

“是奶奶允准的,她还让我给你带了匹马来。”说完这句,小胖球儿嘿嘿一笑道,“不过即便奶奶不准,我也要偷跑了出来,阿离,你先去,等明年我再长一岁,也去襄州寻你!”他这句话惹来翟、王二人哈哈一笑。

“把马带上来。”向后吩咐了一句,小胖球儿又转过脸来邀功道,“这匹五花连钱马是前年一个奚族胡商送的,我爹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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