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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鬼水怪谈-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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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只不过眼下少点东西。富户也让大乌豆媳妇说得动了心,虽然两家穷富,门不当户不对,但是姑娘大了,总嫁不出去也不是事儿,既然说那挑水的眼下少点东西,自然是指缺钱了,那还不好办吗,富户答应拿出笔钱帮衬帮村未来女婿,尽快让姑娘过门,也好了却桩心事。于是定了亲,择黄道吉日拜堂,新郎新娘进了洞房,新郎官揭开新娘子的盖头,夫妻两个照面,全傻眼了,怎么呢?新娘子是个豁嘴,搁现在说就是兔唇,敢情这叫“嘴不严实”,再看新郎官也好不到哪去,脸上没鼻子,要不怎么说“眼下少点东西”,两家人将保媒的大乌豆媳妇通骂,缺了八辈儿德了,且不管这新婚夫妻往后的日子过不过得下去,大乌豆的媳妇早已把钱诳到手了,又接着走东家串西家说合亲事,解放前他们两口子以此度日,过得还算不错,只是招人恨。

九四九年建国以来,保媒拉纤的勾当算是没法做了,天津卫也不再是旧社会的江湖码头,妓女从良,烟馆关张,当年横行方的地头蛇和无赖混混儿,不是被抓便是被送去改造,社会治安天比天稳定,年头不样了,不出力气干活儿不行,张半仙那样的算命先生都去蹬了三轮,大乌豆两口子什么也不会干,加之又馋又懒,平日里免不了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这天大乌豆看见个卖杨村糕干的人,把车放在路边上厕所,他趁机推上卖糕干的车便跑,可是糕干不能带回家,偶尔吃两块还行,吃多了容易腻,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北方人吃不惯甜,正好半道遇上郭师傅和丁卯,大乌豆想借着天黑,把偷来的糕干吆喝出去,得俩钱回家,他哪知道郭师傅是水上公安,几句话就把他问住了,大乌豆是个惯偷,说到半,已发觉到情况不好,瞅冷子扔下卖糕干的车,头也不回地往小胡同里扎,结果掉在条大水沟里,跌得头皮血流,好在天黑没被人追到,他心说:“今儿个倒了邪霉,好不容易偷来车糕干,却撞上两个丧门神,多亏走得快没让人家逮住,可空手回去怎么跟媳妇交代?”他转念,想起路上听那俩人说粮房胡同凶宅里有宝,多年以来始终没人找得到,据说当初围捕刨锛打劫的凶犯,只发现那屋里有具女尸,到底是凶宅埋宝,还是凶宅闹鬼?



早年间有种迷信观念“财宝认主”,大乌豆心想:“无风不起浪,人们都说粮房胡同凶宅埋宝,那屋子里定有些东西,别人找不到,我未必也找不到,何不去碰碰运气?”他又怕在凶宅里有鬼,搭上身家性命岂不亏本,时拿不定主意,况且掉进大水沟里摔得不轻,好像把腰给扭了,他想先去苏郎中家讨贴膏药。

老天津卫有两个姓苏的名医,同样姓苏,个名声好,另个名声不好,名声好的苏大夫,乃是祖传的中医世家,专治跌打损伤,尤其会接骨上环,其家祖辈在清朝末年跟随法国人学过骨科,接骨之术神乎其技,上环则是治脱臼,那又是另外功,苏家有这两手绝活儿代代相传,清朝末年天津卫混混儿多,当混混儿讲究滚热堂,犯了事儿被拿到公堂之上,随便官府怎么用刑,混混儿们哼也不能哼声,旦服软,往后就没法混了,在公堂上受大刑岂同儿戏,不用别的刑罚,单是打板子也能要了人命,五十大板打下来,免不了皮开肉绽骨断筋折,整个人都给打酥了,放到软兜里抬到苏大夫处,请他把全身打酥打断的骨头逐接上,保准你过堂挨打之前什么样,百天之后还是什么样,人家苏大夫就敢放这样的大话,因为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从清末闯下的字号,直到今天,人们去骨科医院,也都争着挂苏大夫的号,不管是不是正骨苏家的后人,只要姓苏,大伙就觉得水平定够高,提起名声不好的那位,也是人尽皆知,为了加以区别,称其为苏郎中,苏郎中是位跑江湖赶庙会专卖野药的郎中,解放前常在路边挑个幌子,摆起口大锅熬膏药,什么伤筋动骨风湿受寒啊,头疼闹热上吐下泻了,反正不管任何症状,到苏郎中这全是帖膏药,望闻问切把脉看舌苔那套他是半点不懂,也不写方子,只会熬膏药。

当年有这么句话,苏郎中的膏药——找病。因为苏郎中熬膏药熬的不行,未得真传,火候总也掌握不好,不是老就是嫩,熬出来的膏药黏度不够,解放前有个人脖子受了风,到他这买了帖膏药,揭开贴到后脖梗子上,到家睡了宿觉,起来摸脖子后边满手膏药油,又黑又黏,气冲冲来找苏郎中质问,苏郎中强词夺理说来者病重,膏药劲儿小了拿不住病,必须换帖劲儿大的膏药,让那人又掏钱买了帖,那位仍是贴在后脖梗子上,睡宿觉,起来摸膏药没了,原来膏药火候不够,夜里挪了地方,顺着脖子溜到了屁股上,揭都揭不掉,那位憋了肚子气,二次来找苏郎中,要求退钱,苏郎中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百二十个不愿意,非说来人的病根儿不在脖子而在屁股,他苏家的膏药有灵性,能够自己找到病根儿,所以溜到了屁股上,岂有退钱之理?此事传出去成了笑料,故此有了“苏郎中的膏药——找病”这么句俏皮话,后来引申为自找倒霉或自己找不痛快的意思。

大乌豆从大水沟里爬出来,他看这地方离苏郎中家不远,便找上门去讨膏药。苏郎中名声不好,得看跟谁比,毕竟熬了半辈子膏药,虽不是灵丹妙药,那也多少管点用,他给大乌豆糊上膏药,然后伸手要钱。大乌豆耍无赖,拍瞪眼,分文没有。苏郎中旧时也在江湖上混过,怎么耍王八蛋的没见过,根本不吃这套,不给钱别想走,他手揪着大乌豆不放,手脱下鞋子往大乌豆脸上乱打。大乌豆做贼心虚,只怕闹动起招人耳目,慌忙中推开苏郎中,夺门而出。怎知苏郎中太阳穴撞在桌角上,当场呜呼哀哉,这位熬膏药卖野药的江湖郎中,竟此死于非命。

大乌豆不知道这推要了苏郎中的命,只见对方头破血流,慌里慌张推门出去,耳听苏家老婆哭孩子叫,他担心让人家追出来打,脚下不敢停步,此时腰上贴了膏药,又跑这么几步,竟不疼了,他财迷心窍,个念头转上来,直奔粮房胡同凶宅,那条胡同在北站宁园附近,北站紧邻北宁公园,清朝末年还是个臭水坑,民房稀稀落落,袁世凯开湖造园兴建火车站,到得五十年代,周围已经住了不少居民,北站是个火车站,为了运送货物方便,站前的马路修得很宽阔,水儿的板油路,九四九年以前,家在北站带的住户,大多是吃铁道的穷人,有力气的到车站上抗大包,小孩和妇女们,则沿着铁道捡火车上掉落的煤渣,有门路的去铁道货场上挣饭吃,如果能当上铁道工人,全家老小年到头的嚼谷算有着落了,那个年代处处拉帮结伙,结党成风,不相干的人别想近前,哪怕是吃铁道捡煤渣,不认识熟人也不让你干,排挤外地人的情况很严重,发生过多次争斗,九四九年建国以来,北站作为客货两用的大火车站,不仅是南来北往上下车的旅客,每天还有用列车运输的物资,站前人流拥挤,交通繁忙,咱们说这话是九五八年夏天,正在伏里,酷暑干旱,白天又闷又热,赛过蒸笼,宁园里的湖也干了,划船游玩之人不多,天黑之后稍好点,住在附近的人们贪图凉爽,大人孩子全到路边纳凉,又凉快又省电,可往粮房胡同走,那就个人也看不见了。



死过人的老房子哪都有,有人横死的才是凶宅,解放之初,公安机关侦破了刨锛打劫案,在凶犯白四虎家中找到具女尸,打那天开始,粮房胡同凶宅的传说不胫而走,住户们以前不觉得怎样,发现女尸之后是越想越怕,能搬走的全搬走了,加上宁园扩建,又拆掉了部分民房,到了九五八年,胡同里的住户没剩下几家,白四虎家的两间房是粮房店胡同七二号,房后是北宁公园的东湖,五六十年代,宁园的湖面远没有今天这么大,园中也没有白塔,夜里片黑,颇为荒寂。

大乌豆早听说过粮房胡同凶宅,枪毙白四虎之后,那两间房帖了封条,好几年无人居住,风吹雨淋,封条早已剥落,找到地方摸进去,不费吹灰之力,那屋里四壁皆空,没个灯烛,他是做贼的,也不敢点灯,接着破纸窗透进来的月光,勉强能看见个大致轮廓,屋里除了他自己喘气心跳的声音,再没半点动静,进屋之前脑子里全是取宝发财的念头,到屋里掩上门,黑灯瞎火的只有他个人,身上也不由得毛发,自己给自己哼个小曲儿以壮贼胆:“喝饱了东南西北风,饿得光棍吃草根;行行走走上坟墓,碰见个寡妇看上了他;拉拉扯扯到家中,寡妇倒贴他俩烧饼,吃完了烧饼楞个里个愣……”

当年白四虎刨锛打劫行凶作案,传遍了街头巷尾,人们说起白四虎如何将女尸带回家当媳妇,每天躲在屋里整天跟死人说话,又如何怕街坊四邻发觉尸臭,整袋整袋地往家搬大盐腌住死尸,以至于粮房胡同的蝙蝠特别多,那时候的人认为耗子吃盐吃多了能变蝙蝠,胡同里的蝙蝠全是白四虎家的耗子所变,因为白四虎家里全是盐,传得简直是有鼻子有眼儿,个个都好似亲眼所见般,但社会上的流言如同阵风,九五四年破的案子,到九五八年,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大乌豆听郭师傅和丁卯提到凶宅埋宝,他可上了心了,哼唱几句壮起胆子,硬着头皮在屋里四处摸索,想要撞大运发邪财。

旧社会的天津卫有种风气不好,很多人好逸恶劳,讲究个混字,自己混日子不说,还看不起老实巴交卖力气干活儿的人,视投机取巧为能耐,大乌豆也是这样,解放后仍脱不开旧时的歪风邪气,放着正道不走,偏来凶宅寻宝,粮房店胡同这处凶宅,起先是白记棺材铺老掌柜在清朝末年捡城砖盖起的房子,据说在屋里藏了东西,老时年间的大户人家是这样,有钱了不往银号里存,觉得不放心,往往是在自家掘个地洞,或埋银子或埋些珍宝,留着以备将来急用,尘世滚滚,岁月匆匆,埋宝的宅子几易其主,终于遇到有福缘的人,无意中掘藏发财,像这种夜而富的好事,大乌豆做梦都盼着遇到次,要他半世的指望,全落在了粮房胡同凶宅,此刻贪字当头,怕字先扔在了脑后。

他蹑手蹑脚,顺墙壁点点的摸索,比刷浆刮腻子的还要细致,两间屋子全是磨砖砌墙,外抹白灰,有的墙皮已然脱落,摸就摸到里面冷冰冷的旧砖,拿手敲是实心的,墙里没有夹层,摸遍了四壁,又在地上找,脚下是海漫的砖头,已有多处松动,砖下是房基,无非砖石泥土,忙活了阵,破碗也没找到只,他倚墙坐地,累得呼呼气喘,正自唉声叹气骂骂咧咧,忽听头顶上“啪嗒”声响。

粮房胡同凶宅和大多数老房子样,四面砖墙,上头有房梁房檩,房屋不大,有梁无柱,屋顶铺瓦,瓦上是层毡子防雨,可在屋里往上看,看不见房梁,那个年代的老房子必须裱糊,否则住不得人,四壁抹白灰面,传统说法叫四白落地,还要用牛皮纸糊上顶棚,以防落灰,牛皮纸裱糊的顶棚,用不了半年便会受潮发黄,到时再糊上层,普通百姓家家户户如此,大乌豆趁着有月光,仰面往上看,听动静像是屋顶上闹耗子,那会儿老鼠多,有耗子在房梁上跑来跑去,不留神掉到牛皮纸糊的顶棚上,发出“啪嗒”声响,摔不死,打个滚就跑走了,夜深人静,平房里时常听到此类响动,还有俩耗子打架,在顶棚上折跟头耍把式,搅得人无法安歇,甚至有的硕鼠肥大,行动鲁莽,将牛皮纸糊的顶棚踩出窟窿,直接掉到做饭烧汤的热锅里,那也是屡见不鲜,煮饭的人看见了还好,大不了晚饭不吃,看不见的话,全家就要喝老鼠汤了,以前很少有不闹耗子的人家,大乌豆听到屋顶有耗子,并不放在心上,可他愣神,猛然想到粮房胡同凶宅里的东西,会不会在屋顶上?



粮房胡同凶宅中半夜闹耗子,听动静像两只耗子打架,其中只跌落在了牛皮纸糊裱的顶棚,发出“啪嗒”声响,恰好提醒了大乌豆,他寻思这两间屋子让人翻过多次,掘地三尺也没找出什么东西,却很少有人会想到屋顶,若按常理,大户人家的窖银财宝,大多是埋在灶堂之下,其实放在房梁顶棚上才是神不知鬼不觉,他心下窃喜,自古说人活世,穷通有命,贫富贵贱,如云踪无定,该他大乌豆的时运到了,要不然怎么恰巧有只耗子掉在顶棚上,想来是他命中有此横财,他总以为自己应当发迹,却不知“前程如漆黑,暗里摸不出”,哪想得到屋顶上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粮房胡同凶宅坐北朝南,明暗两间屋,带大门的是外间屋,墙角是灶台,里屋有炕,五六十年的老房子,年久失修,白四虎被枪毙之后,房子直空置,牛皮纸糊的顶棚,出现了片片的潮痕,颜色暗黄,有些地方已经长霉了,里间屋的顶棚破了好几个窟窿,他抖擞精神爬上炕,踮起脚尖举高了手,勉强够到屋顶的牛皮纸,他无奈之余,只得到屋外找东西垫脚,扩建宁园,拆了不到半条胡同,遍地是砖头,他搬进摞砖,码在炕上,这下能把脑袋伸到顶棚里了,抬手抠住窟窿扯开片牛皮纸,裱糊顶棚的牛皮纸上全是塌灰,碰就噗噗往下掉,大乌豆可遭了罪,老房子里积了多少年的灰,黑乎乎黏腻腻,落在嘴里那个味道就别提了,迷了眼睁不开,又往鼻子里钻,呛得连打喷嚏,担心让人听到,强行忍住不敢高声,最后废了不小的劲,好歹把顶棚撕开了个大洞,传统民宅顶部多是金字形结构,里边应该是梁檩榫卯,旧时讲究的人家,盖房不用根铁钉,全凭梁柱间榫卯接合,据说民宅殿堂用铁钉不利子嗣,那年头有这样的忌讳,正是黑天半夜,屋中虽有月光,可往屋顶里头看,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受潮腐朽的霉变之气刺鼻撞脑,大乌豆烟瘾大,天天抽纸烟,走到哪抽到哪,身上总揣着洋火,他划着根火柴,捏着火柴杆,用手拢住光亮,把脑袋伸进屋顶,看到眼前的东西,忍不住想要张口呕吐。

层层的灰网,从屋梁上垂下,积下污垢有指头厚,即使没有灰网遮挡,也看不见半尺开外的情形,他眼前是个死掉的耗子,死鼠已经腐烂发臭,各种潮虫、蟑螂、墙串子受到惊动,没头没脑地乱爬,老房子的屋顶中大多是这样,平时看不见不觉得恶心,旦看见了,换谁也受不了,大乌豆捂着嘴干呕了半天,心里还想夜里看到墙串子是个好征兆,要发财了,墙串子就是蚰蜒,长得像蜈蚣,常躲在屋顶和墙缝里,民间叫俗了叫“墙串子”,也说是“钱串子”,因为古代的铜钱要用麻绳穿成串,串字主财,在家宅中见到墙串子是有财运,但不是什么时候看见都好,俗语有云“早串福,晚串财,不早不晚串祸害”,那是说早上看见墙串子是有福运,晚上看到是财运,中午见到则主不祥,如今没人再相信以墙串子定吉凶,以前是真有人信,大乌豆半夜时分看到屋顶上有墙串子,自以为发财的指望又大了几分,只要是能找到粮房胡同凶宅里的财宝,些许肮脏又算得了什么,他忍住恶心,又划了根火柴,瞪大了眼往里头看,此时突然发觉黑处有双眼,也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

大乌豆只知道粮房胡同凶宅埋宝,屋顶怎么会躲着个人?这两间房子的顶棚,裱糊于几十年前,从庚子年拆城捡砖到九五八年,当中从没动过,虽然牛皮纸顶棚破了几个窟窿,但也撕扯开洞口,那才钻得进去脑袋,谁都不可能躲在积满灰土的屋梁上几十年不动,除非是不吃不喝的神仙,或是凶宅里阴魂不散之鬼,十之八九是后者,再说屋顶漆黑无光,只能看见对面似乎是两只眼,那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子,大得让人难以置信,没有茶盘子般大的脸,怕也按不下这两只眼,问题是哪有人的脸大如茶盘?如果此人脸有茶盘子样大,身子又得有多大?把个大乌豆吓得半死,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张开口合不上,吐出舌缩不回,伸着脑袋呆在原地。



大乌豆看到凶宅里的东西,惊得三魂不见七魄,裤裆里夹不住了,屎尿齐流,蓦然间起了阵风,真好似“吹动地狱门前土,刮起丰都顶上尘”,他手里捏着的火柴熄灭,眼前黑,从头到脚打个寒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忘了脚下垫着摞砖,立足不稳,啊呀声倒在炕上,摔了个四仰八叉,屁滚尿流地撞开门往外跑,来时如骑龙驾虎,去时似丧家之犬,逃到家没等进屋就让人按住了,原来苏郎中的老婆报了案,告大乌豆贴完膏药不给钱,还动手闹出人命,公安局的看死了人,那还了得,不出人命没大事,出了人命没小事,片刻也不容耽搁,立即找上门来,逮了他个正着。

大乌豆吓破了胆,到了公安局供认不讳,从他怎么偷东西、怎么掉进水沟、怎么去讨膏药、怎么起了争执,再到怎么推倒苏郎中误伤人命,半点不敢隐瞒,又交代听闻粮房店胡同凶宅有宝,便起了贪念,想来个顺手牵羊,趁天黑摸进去,扯开糊在房顶的牛皮纸,伸进脑袋去看里边是否有东西,哪知凶宅房梁下有鬼。

大乌豆偷杨村糕干误伤人命,皆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说到夜入凶宅盗宝,却不好定他这个罪名,粮房胡同凶宅从九五四年被封至今,由于扩建宁园,房子眼看要拆了,屋里住满了老鼠和潮虫,没有任何出奇的东西,进到那破屋空房中走趟,终究不是不得了的大罪过,人们以为大乌豆在屋顶看见的是耗子,可耗子的脑壳,总不可能有茶盘子那般大,公安机关白天派人去屋里查看,见牛皮纸顶棚扯开个大洞,炕上有几块砖头,均与大乌豆交代的情况吻合,然而房梁屋檩之间,布满了灰土,确实没有别的东西,黑灯瞎火的准是大乌豆看错了,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可大乌豆从此吓傻了,关了几天没等再审,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胡话,至于往后如何发落他处理,那也不在话下。

郭师傅得知大乌豆是卖杨村糕干的贼偷,那天晚上他和丁卯在后头追了半天,却没能追上,怎知此贼当晚又去了粮房胡同凶宅,并且口咬定屋子里有鬼,郭师傅觉得疑惑,可他是水上公安,管不到这样的案子,因此没有过问,只在心中留意,白天继续到河边挖泥,忙活着担土运石,由于人力有限,挖大河的进度缓慢,已经出了三伏,仍是天旱无雨,每年农历大暑小暑之间为三伏,转眼到了九五八年的农历七月中旬,已经挖出了海张五镇妖塔的塔座,上半截石塔已被凿开了,还留下整块巨石的塔基,天气依然是那么热。

农历七月有两个节,是七月七“乞巧”,相传每逢七月初七,牛郎织女天河会,按旧时风俗,当晚,女子们结彩缕穿七孔针,摆出瓜果点心对空祭拜,祈求能有织女样的巧手,裁得出合体的衣裳,皇宫大内中的宫女嫔妃们也不例外,听老辈人所讲,乞巧当天中午,将根针放进水碗中,针会浮在水面上不沉,女孩子们以针影占卜巧拙,俗称“棒槌针”,更说这天晚上,个人在瓜棚底下,能听到牛郎侄女在天上是悄悄话,虽然是个传说,听着可也够吓人的,没有谁家的孩子敢在半夜去瓜棚底下躲着,过完“乞巧”,没几天便到阴历七月十五“鬼节”,俗传阴历十五鬼门关大开,那是放河灯超度亡魂的日子。

挖大河的那年,挖到阴历七月十五鬼节这天,当天还好好的切如常,该挖泥的挖泥,该推土的推土,但是到阴历七月十六就没法接着挖了,以后连续几年也没再挖过,挖泥的河工们私底下都说:“这是老天爷不让挖了。”

那时候人们说起挖大河挖不下去,也是因为出了“209号坟墓”这件事,此事刚好发生在七月十五那天晚上。

第十八章209号坟墓

俗家说阴历七月十五是鬼节,道家称中元节,佛教则称为“盂兰盆会”,世间并没有盂兰盆这么个盆,这个词来源于佛教,㈤⑨⒉按照梵文发音读出来是盂兰盆,本意为救倒悬,解救地狱中饿鬼们的倒悬之苦,农历七月十五这天,信徒开道场、放河灯,供奉十方僧众。

到了近代,鬼节主要保留下来的内容有烧纸及放河灯,烧纸是给自家先人烧,同时备些纸钱烧给孤魂野鬼,放河灯则是以解救那些孤魂野鬼为主,是件能积阴德的善举,折纸做成荷花灯,底部涂蜡防水,上面托着蜡烛,到得农历七月十五夜里,点燃蜡烛,让河灯顺水漂流,相传切亡魂,皆可随河灯超度,脱离无边苦海,不过自己做的河灯没有用,要卖寺庙里和尚们做的,善男信女掏钱买河灯,也不能说买,必须说成捐助,不乏财主直接给寺院里笔钱,换成纸灯若干,到时由僧人替他放河灯,有钱的多捐,没钱的少捐,反正是盏河灯超度个饿鬼,不论灯多灯少,同样是行善之举,故此民间有“富人万灯、穷人灯”之说,以前每逢鬼节,城中有水的去处灯光点点,望去好似万点繁星,请来僧尼道士诵经念咒,扔馒头放焰口,又搭施孤台,挂招魂幡,开水陆全堂的法会,好不热闹,没水的地方只放焰口烧纸钱,不出去烧纸放河灯的人们大多早早回家,天刚黑就关门,不再出屋,毕竟阴历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普通人家,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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