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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子井-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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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毛老三却松弛下来,象死了般趴在她身上。“完了?”“完了。”“我还没完呢。”她一下把他掀翻在地:“我刚来你就完了?”“时间也不短了么?”“不短个屁,你拿嘴给我舔!”毛老三趴在她的腿前看了半天。我想,她那里一定有个疮,毛老三要给她抹药呢?“看啥呢,赶快舔!”她踹了他一脚,他舔了起来,巴唧巴唧的,就象狗舔水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张风莲突然弯下腰,抱住毛老三的头左右晃动;她象打摆子似地颤抖了半天后,终于放开了他。毛老三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缓了半天后才说出话来:“你快勒死我了!”“谁让你没本事呢。”张风莲微笑着踹了他一脚……
奶奶还在防空洞里,她那个玄色的褂子早已成了黄的,头发上满是土粒,但是防空洞却有了一定的深度,大约有两米深了。现在奶奶挖一盆土较前困难多了,她必须沿着那个陡坡一步步把土端上来,而深度不断增加,陡坡也不断陡峭。看着奶奶艰难的样子,我想何不利用椿树的枝杈吊个捅下去,而绞水的那些东西也完全用不上了。于是来到前院,解下了辘轳上的绳子,又提来了那个木桶。轻轻一抛,绳子的一头就上了椿树、绕过那个最粗的枝杈垂了下来,我把木桶挂在了钩上。“奶,不用那个盆了,你把土放在桶里头,我一拉就上来了。”奶奶按我说的做了,但是还存在一个问题,万一绳子断了怎么办——好些天没有绞水,绳子也干硬脆裂了。“奶,我拉捅的时候你就在坡上歇着,等我放下桶了你再下去。”“俺娃,你还真有办法。”而一切也果然顺利。但是象这样挖下去奶奶又怎么上来呢?我如果和奶奶换个位置……显然也不行。“奶,俺毛爷说不让你挖了,你咋还要挖呢?”“不挖咋行呢,挖出来人家就相信了。”“奶,挖出来他们就把你遣返了。”“娃,你记着奶的话,天公道得很。奶一辈子没做好事,他把奶咋不了。”截止目前,梆子井的地富反坏还没有遣返一个,就是秀秀她妈也不是张晓文他们遣返的,而张晓文自从那天走后也一直没有来。这种反常的平静意味着什么呢?以前我认为这个防空洞里什么也没有,现在我甚至对它的存在也产生了质疑:如果真有这个防空洞的话,如果里面真埋藏着珍珠宝贝,张晓文他们何以对奶奶如此放心呢?正常的情况应该是,他们来监督着奶奶挖,而目前这种态度只能说明,这项工作不管对谁都是毫无意义的。况且现在,挖了这么深,防空洞又在哪里呢?由此我断定,这个防空洞压根儿就不存在!“奶,到底有没有这个防空洞吗?”“有呢,我记着就在这儿。”“那咋还不见呢?”“怕是还没挖到吧。”“奶,咱不挖了!就是俺毛爷说的,他谁爱挖让谁挖去!”可奶奶仍在下面挖着。
阳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也带着红袖章,穿着发白的军装,但显然不是张晓文,他问我道:“你奶呢?”好几年不见大舅,几乎不认得了。“奶,俺大舅回来了。”“在哪儿呢?”不等奶奶出来大舅就到了洞边。“妈,你在这儿干啥呢?”“红卫兵让俺奶挖防空洞呢!”“挖防空洞干啥呢?”“说我把金条金砖藏到里头了。”奶奶在洞里说道。“有个屁金条金砖呢,赶快上来!”他站在斜坡上把奶奶拉出了洞。“浑身都是土。”他拍着奶奶身上的土问:“红卫兵跑到咱家干啥呢?”奶奶却问:“你咋回来了,我给你寄的东西你收到了么?”“没收到,我现在不在农场了,平反了!”“平反了?”“平反了。看,这是平反证明!”大舅从口袋掏出一张纸来。“平反了就好。”奶奶也不认识字,大舅把那张纸又揣进了口袋。
“唉,你没在,咱屋也叫抄了。”进屋后奶奶说道:“把我批斗了一回,还硬说有金条金砖没交出来。”“还让俺奶游街来着!”“还让你奶游街了?”“还让俺奶跪搓板来着。”“除了红卫兵还有谁呢?”“就是巷子这几个人么。”奶奶说:“母老虎,李翠仙,还有张婆娘。”“他们到底想干啥呢?”“想把我撵了,住咱的房呢。”“嗳,想得倒美,还想住咱的房呢,俺们都死了。”“人家想着你劳改了,这一辈子怕都回不来了。”“没想到我可回来了。我一会儿就去找他们。”“算了,把我也没咋,你一去又得惹事。”“我总得让他们知道我平反了。”
吃完饭大舅就来到隔壁。“李翠仙你出来!”李翠仙这两天一直在后院窥视,但是大舅回来她却不知道。“你出来不?不出来我就砸门了!”李翠仙刚打开她那扇破门,“啪!”一记重重的耳光就扇了过去!“你这个逃亡地主还迫害人呢!”李翠仙捂着打红的脸窃窃地问:“你为啥打人呢?”“我打你算个啥,我把多少人都打了还不敢打你!你为啥迫害俺妈呢?”李翠仙再也不出声了,捂着脸看着他舅。“看啥呢?朝这儿看!”大舅向左臂一拍:“八一八,造反组织。原先我是被迫害的,是资产阶级路线制造的冤案,现在我平反了!你迫害俺妈你也是资产阶级,你本来就是个地主的小老婆,逃亡到梆子井来了!”李翠仙捂着脸一声不吭,她的腮帮上有五个爆起的指印。他望着大舅,显得诧异而茫然。显然她压根儿也想不到,反革命怎么一下就跑出来了呢,还成了造反派?而她让奶奶跪搓板的那股狂热劲已无影无踪!
“你是不是还想住俺家的房呢,我这一巴掌把你打灵醒了吧?别人的房你住不成!去,还住到你这破房里头去,把门关上,我要给你贴对联呀!”李翠仙真的把门关上进了屋,而大舅也真的把写好的对联贴在了她门上:逃亡地主李翠仙,蒲城财主小老婆。恶贯满盈。“不准撕,明儿我还来检查呢!”
大舅一走,李翠仙立即打开门去了张凤莲家。“莲姐,陈寡妇的大儿回来了!”“啥,你说啥?”张凤莲正在睡觉,侧过身子问道。李翠仙又说了一遍:“陈家老大回来了!你还说回不来。”“他不是在监狱关着呢,咋跑出来了?”“谁知道呢,说是平反了,还戴着红袖章,还打了我个嘴巴子,你看。”李翠仙拧过脸让张凤莲看,张风莲却不看自言自语道:“平反了?肯定是跑出来的!不行,我得去一趟派出所,等我回来了咱再说。”她勾上鞋,扔下李翠仙走了。
派出所门口贴着“砸烂公检法”的标语。张凤莲寻了个遍也没见管段的老李,最后她进了所长办公室。“俺巷子有个反革命跑回来了,赶紧逮去。”“啥反革命不反革命的?”“原先判刑了,现在咋跑出来了?”“人家能出来就说明有一定的背景。现在这种事情多得很,今儿是反革命,明儿又成革命的了,谁能说清呢?”“反革命跑回来,总得先抓起来吧?”“我现在啥权利也没有了,一会儿造反派就拉我去批斗呀,你赶快走!”
张凤莲又来到办事处。老贾是办事处主任,瘦高个子,有三四十岁,他听了后也不以为然:“世道乱了,牛鬼蛇神纷纷出笼了。”“他还打了李翠仙个嘴巴子。”“打人现在都是正常现象,保不住我明儿也要挨打呢。”“那就没人管了?”“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谁还管谁呢。”老贾这番话对张凤莲无疑是一盆凉水,前不久张晓文还说,“可以把王玉娥遣返回她老汉的原籍去。”她也告诉了孙喜凤和李翠仙。孙喜凤昨天还问呢,“陈寡妇咋还不见遣返呢?”这两天她一直没见张晓文,真不知这毛头小伙子说话还算不算数?可是现在,仅仅一个上午,她的美梦就破灭了,她感到难言的沮丧,走出办事处时直觉得天旋地转,连回家的路几乎也认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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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更新时间:2009…5…10 14:02:10 字数:5918
第六章
办事处设在梆子井东口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里,它和其它院子的区别仅在于门口的牌子。除了这个大牌子各个房间门口还挂了一些小牌子,现在,这些小牌子和大牌子全不起作用了,原因吗,是那个“最大的牌子”出了点问题。办事处虽然丧失了办事职能,来的人还是不少,人们来这里也不是办事,恰恰相反,多是来找事。这天上午,大舅也到了这里。“老贾。”他进了老贾的办公室。“噢,还在这儿坐着呢!”他拍了一下老贾的肩膀:“贾主任,还认识我不?对,王玉娥的大儿。原先打成现行反革命了,现在可就不同了,八一八,”他拍了一下左臂,竖起拇指说:“青海的造反组织。你听说过没有?”老贾望着他,困惑地摇摇头。“八一八你都不知道,你一天咋学习呢?毛主席八月十八号检阅了红卫兵,青海的造反组织就叫八一八。我现在就是八一八的!”他又拍了一下左臂:“以前我是被刘邓路线迫害的,现在,我的冤案平反了。这是平反证明,你看看。”
老贾接过证明正要看,门口却来了一群中学生,年龄俱在十七八岁,为首的一个问道:“谁是老贾?”老贾刚扭过头,面门上就挨了一拳。接着,椅子也被掀翻了,人也被拖到了墙角。学生们象踢死狗一样地踢着他,老贾抱住头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也不知踢到了他哪里,他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发生这种情况大舅也没有想到,他走到墙根儿试了试老贾的鼻子:“人不行了,再打可就死了,我是学医的,我知道。”学生们闻听此言一哄而散。
老贾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办事处一个干事进来问他:“这伙学生为啥打你呢?”老贾揩着鼻上的血,什么也没有说。老贾在这个位子上干了多年,得罪的人一定不少,他虽然说不清具体的事情,却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
大舅出了老贾的办公室,见孙喜凤在大门外张望。“站住!”他大喊一声,孙喜凤扭头就跑,她老汉的三轮车在巷口停着,她上去就踢了他一脚:“快蹬,反革命要打我呢!”她老汉弓着身子就蹬起来,大舅出来时,孙喜凤已无影无踪。
没有追上孙喜凤大舅有点懊丧。回到家他对我说:“来,你给我研墨。”我趴在桌上研墨,他拿来几张纸铺在桌上,铺平后,用毛笔蘸了蘸墨汁就写了起来。孙喜凤的破事也就那么多,当过日本人的姘头,最后到了梆子井,可大舅却洋洋洒洒写了五张多。写好后,他把大字报夹在腋下说:“走,拿到巷口贴去!”于是我提着浆糊桶跟在后面。到了巷口竟无处可贴——所有的墙上都写着标语。最后,大舅相中了办事处临街的一面墙:“就贴到这儿!”墙的中央也用红漆写着:“战无不胜的*思想万岁!”大舅在它的上方刷开了浆糊……
没过两天,标语下方也出现了几张大字报。说奶奶家当年是多么有钱,店里有多少相公娃,家里有多少丫环;奶奶又是怎么地对相公娃不好,把丫环的眼睛戳瞎等等,其内容与批斗奶奶时说得也差不多。但这绝不是孙喜凤写的,孙喜凤一个大字不识,只会骂大街;张凤莲呢,连一段“语录”都背不下来,所以,很有可能出自张晓文的手笔?张晓文已经很久不到我家来了,对这一点我也有点奇怪:“大舅,你一回来,红卫兵咋就不来了?”“他来了我就收拾,他敢来!”大舅今年二十七八,身材中等,人显得很精干,在学校人称“浪子燕青”。据说,他这次出来是同学们千里迢迢赶到农场把他接出来的。他们需要他,他一回来,那些走资派就没有好日子过,而他对革命的理解也就是报复:“毛主席为啥让造当权派的反呢,就是这伙人原先在位的时候,迫害群众,干了不少坏事!就象我,工农子弟,单位保送上的大学,可说我是投敌叛国,你不开除我,我跑到北京干什么?唉,毛主席还是英明,就知道这一伙不是好东西!”“你在学校打人了吧?”奶奶一问,大舅不说了。“你可不敢打人。咱有理说理,打人总是不对的。”“打人现在就没事!”大舅说道。
过了两天,巷口又出现了几张大字报。这回说的全是张凤莲的事情,而且还是章回小说的形式。第一回:贫家女误入窑子院,老嫖客偷摘迎春花。第二回:疯癫洞情结风liu僧,修房子偶遇张害怕……这无疑不是大舅的手笔,而且也偏离了斗争的轨道,但这却正是梆子井本来的面貌!
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个个看得津津有味。“都趔开,趔开!”大娃子拿个苕帚挤进了人群:“狗日的,谁贴的?我让你们看!”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大字报扫了个精光。很快,张凤莲也来了:“这是谁贴的吗,咋连个名字也不敢留呢?”没有人回答她。
梆子井的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那些老户一个也没有走,张子道还是每天去茶馆喝茶,邵主任见了人还是哈哈一笑,张风莲和李翠仙还住在她们那坐东向西的房里,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但是抄家时也发生了一件异事,都说在张子道的家里抄出来一件东西,不是金砖、不是金条,究竟是什么,张子道不说,人们也不好去问。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就有人说,这件东西和毛主席还有关!这就更刺激了人们的好奇心,张子道爱到茶馆来,大家就撺掇着毛老三问:“你问他,他总说呢。”毛老三推脱不过就坐到了张子道面前:“到底是个啥吗?你给我说一下,让我也见识见识。”“也没啥。”张子道啜口茶说:“就是几个字。”“几个字!”众人张大了嘴巴。“几个啥字吗?”毛老三给张子道又添了点茶。“唉,这说起来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几十年前的事才好听呢,你慢慢说,甭着急。”于是张子道娓娓道来……
张子道,一九零零年生人。十八岁那年他考入了燕京大学。当时的中国就像一艘破船在大海里漂泊,凡是有志青年都关注着它的命运,张子道也一样,四处寻求着救国救民的真理。当时的知识界也满足了这种需要,各种各样的主义满天飞,有本国的,也有舶来的:三民主义,无政府主义,实用主义、改良主义,乌托邦主义,社会主义,等等等等,那可真是个主义的年代!学校的图书馆是他和同学们常去的地方。有一天,图书馆新来了一个助理员,有二十五六岁,身着长袍,象一个乡下人。他分管着十几种中外杂志,这些杂志介绍了各国的社会变革情况,张子道酷爱这些杂志。时间一长,他发现助理员还写着一笔好字,字体飘逸潇洒,刚劲中透着阴柔,行笔间露出性格。他也爱好书法,他们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助理员崇拜李大钊,向他灌输了一些共产主义的道理。在此之前,他也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书籍,可助理员说的共产主义却和无政府主义相差无几:什么没有国家、没有议会,只有一群布尔什维领导的民众……究竟二者的区别何在,助理员也说不清。所以张子道对共产主义不感兴趣,对他的字倒是颇欣赏。来年三月,助理员突然要走了,毕竟在一起相处了几个月,助理员写了几个字作为留念:“书为师长,民为父母。毛润之。”
助理员走后,不久就爆发了“五四运动”。张子道和同学们一起烧了卖国贼曹汝霖的家,为此他被勒令退学,不久就回到了古城。过了十年他在报纸上看到,当年给他写字的毛润之竟然带着一帮人上了井岗山,搞起了土地革命,看样子还搞得轰轰烈烈,不然报纸不会披露。最后他在左下角看到,国民政府出三十万大洋要该人的头颅!尽管如此,他还是把那幅字保存了起来。然而他压根儿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毛润之,就是这个当年谁也瞧不上眼的助理员,居然领导着民众夺取了政权,成为了全国人民爱戴的领袖!而他珍藏那八个字,一半是出于爱好,一半则是性格使然。他认为,为人不能因人的境遇取舍:人背了你跟着拿脚踩,人兴了你帮着凑哄,始终如一,是他做人的原则。所以,当毛润之成了*,成了一代伟人后,他并没有把这八个字拿出去炫耀,还是象以前那样把它珍藏着。当六十年代的红卫兵抄出这八个字时、登时瞪大了眼睛,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地富反坏而是皇亲国戚——那飘逸的字体,因为这场革命他们已经很熟悉!他们看着那八个字,就象看到了圣旨,只差跪地叩头了,最后,竟唯唯喏喏退出了他的家。
“现在那八个字在那儿呢?”张子道一讲完就有人提出要看看那八个字。“红卫兵拿走了。”“毛主席给你写的字,他敢拿?”“就是的,凭啥吗,就凭他是红卫兵!”“你应该问他去要。”还有人问:“毛主席给你写那八个字没写是赠送给你的?”“没写。”“哎呀,那可谁拿下就说是给谁写的了!”最后毛老三说:“毛主席给他娃们写字干啥呢,再说那会儿还没有他们呢。”于是众人各自散去。
这件事传到奶奶的耳朵时,她对大舅说:“过罢年我想到你二姐的部队去一趟。”“你现在去啥问题也解决不了,学校现在都乱着呢。”二姨生前的部队是一所军事院校,据说在北京。“它总有人吧,李干事总在吧。”“拿事的都没在,跟俺学校也一样。”“不管咋说,我还是得去一趟。”“都十年了,你现在去能解决啥问题?”“唉,你二姐死得不明不白,说是病故,我咋就想不通呢。”“你想不通又能咋,你能把医院的诊断书推翻了?”“唉,你二姐走的时候好好的,最后咋能得个心脏病死了呢?”大舅没有说什么,奶奶继续说:“我去也不给他要啥,就让学校给我个说法。”“说法早都有了,病故。”“病故我想不通么!”实际上,不管是病故还是牺牲,最后也都是给点抚恤金,它们的区别似乎仅在于门口的牌子,病故吗,是革命军属;牺牲则是光荣烈属。不管是军属还是烈属,至少红卫兵都不会来找你的事,可是奶奶的门口却光秃秃的,于是红卫兵就来了!听说当初民政局是要给奶奶挂一个军属的牌子的,可是奶奶却拒绝了,我想,这也许是奶奶这个军属和其他军属的含义不同吧?虽然如此,逢年过年民政局还是会给奶奶送来慰问品。但是现在,奶奶的身份就有点不伦不类:既是革命军属又是资本家太太,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清!从奶奶家的房看,爷爷当年是资本家似乎是无疑的,但二姨是革命军人也是无疑的,而且至少是革命军人,革命军人的家属似乎不应该有这样的遭遇?现在看来,这次受冲击最烈的就是奶奶和李玉梅了,张子道和吴茂山游完街后也就没有什么事了。而张子道,自从在他家抄出了那件东西,不仅红卫兵没有再去骚扰他,连邵主任见了他也叫革命老人,从反动官吏到革命老人,这个变化仅在一夜之间。可见当今社会,没有一张政治的护身符是绝对不行的!
奶奶执意要去北京,并且为这件事做开了准备。她打开床头那个木柜,取出了一些有关的信件。有一封信是这样写的:“王玉娥同志:来信已经收到。第二天我们即派专人追查责任问题,过错将进行近(进)一步检查,待检查后逐复。最后,请你不要过于难过,好好保重身体,抚养孩子,此事我们将继续了解。至于你今后有什么困难,义请尽量向我们提出,我们将尽量帮助解决。致礼。中国人民解放军测绘学院。一九五六年,某月某日。”凭心而论,这封信的口气还是挺恳切的,态度也很诚恳,但是现在,奶奶就碰上了困难,不知你们能不能解决?
“解决不了,”大舅说:“要解决早都解决了。”“解决不了我也得去一趟,再说,也多年没去了。”从那封信的时间看,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里,奶奶确实如他们所说,“好好保重身体,抚养孩子。”现在,孩子们大了,红卫兵却来了!大舅说:“当初人家民政局要给你挂牌牌儿,你为啥不要呢?”“你二姐就不是病故,我要他那牌子干啥呢,给我挂着,我还难受。”“你把那事情就认得真得很,军属和烈属有多大区别?”在我的印象中,奶奶也就是把荣誉看得太重,昨天她还对我说:“再开学了你就表现好点,争取把红小兵当上。”我也想当红小兵、也盼着开学,再开学就是四年级了,可是已经十一月了,连个开学的影儿也没有。所以,我还是希望奶奶去,奶奶去必定要带上我,又是春天,又是北京,我权当春游呢!最后大舅也同意奶奶去:“你要去就去。要不我和你一块去?”“我和娃去就行了,你呆到屋里。”
阴历十月一这天,奶奶带我去了二姨的坟。往年奶奶都是清明节来,既然明年开春要去北京,也就只能这时候来了。二姨的坟在城南一座普通的公墓里,坟前的碑子是奶奶引以为豪的,它清清楚楚地写着:“陈慧敏同学,永垂不朽。中国人民解放军测绘学院。”而“永垂不朽”四个大字则格外醒目——它用隶书嵌在墓碑的中央。
奶奶照例在坟前烧了些纸钱、哭了一场。以前我还没有上学时奶奶总是带着我来,总象这样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泪,用树枝挑着渐渐发黑的纸钱,她的神情也总是这样无奈。纸钱化作纸灰升上了天空,奶奶的眼泪却扑簌簌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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