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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莫希干人-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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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印第安人又接着说,“要是这个黑头发的姑娘能凭着她祖先的大神起誓,她说的话句句算数,那个蓝眼睛的姑娘就可以回到霍里肯湖边去,把这儿发生的事情告诉给那个老头。”

“我得保证答应什么呢?”科拉问道;她依然用她那女性的尊严,在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土人面前保持着一种神秘的优势。

“当麦格瓦离开他的同族人时,他的老婆也给了别的酋长啦。现在他和休伦人又重新和好,将要回到大湖岸边他本族的祖坟那儿去,他要这个英国首领的女儿跟他一起走,并且一辈子住在他的棚屋里。”

这样一个要求无疑使科拉感到万分厌恶,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愤怒,毫不示弱,镇静地回答说:

“麦格瓦要一个自己不爱的,而且民族、肤色都不同的妻子住在自己的屋子里,他能得到什么欢乐呢?我看还不如拿了孟罗的钱,用他的赠礼去换取一个休伦姑娘的心为好。”

那印第安人沉默了一会,不做回答,可是他那对可怕的眼睛一直盯着科拉的脸,目光是那么心荡神迷,把个科拉羞得垂下了双眼。这是她第一次觉察到,他那种表情是任何一个贞洁的女性所无法忍受的。正当科拉全身颤抖,害怕听到他提出更可怕的要求时,麦格瓦又用那深怀恶意的声音说:

“当这个休他人背上的创伤灼痛难忍的时候,他倒是懂得到哪儿去找个女人来承担他的痛苦的。孟罗的女儿应该来为他打水、锄玉米、烧鹿肉。那个白发老人,他的身子可以睡在他的大炮旁,可是他的心得搁在刁狐狸的刀尖上。”

“魔鬼!你真配得上你那个狡猾奸诈的名字!”出于做女儿的义愤,科拉再也忍耐不住,大声斥责道。“只有魔鬼才能想出这样毒辣的报复手段!可是你把自己的能耐估计得过高了!不错,现在落在你手里的正是孟罗的心,可是这颗心将使你的罪恶企图全部落空!”

对于这种大胆的斥责,印第安人只是奸恶地一笑置之,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样子。接着,他做了个手势要她走开,仿佛会谈到此已经结束。科拉虽然已经懊悔自己刚才表现得过于急躁,但她也只好转身回去,因为麦格瓦说完后随即离开了这儿,朝那班馋嘴的同伴走过去了。海沃德一直关心地远远注视着这次谈话,现在看到科拉回来,急忙赶到激动不安的姑娘跟前,询问谈话的结果。但是,科拉由于不愿引起艾丽斯的害怕,对他避而不作正面的回答,她那对焦虑不安的眼睛紧盯着印第安人的一举一动,只有脸上的表情说明她的谈判没有获得成功。对艾丽斯急切地再三追问有关前途的情况,科拉也是避而不答,只是把她搂在怀中,带着难以抑制的焦急,用手指着那班印第安人,低声咕哝着说:

“你瞧,你瞧,从他们的脸上,你就可以看出我们的命运啦。我们等着瞧吧,我们等着瞧吧!”

科拉的动作举止和哽噎的声音,比任何言辞更能感染人,很快就把大伙的注意力都吸引向一个地方,那儿对科拉本人也至关重要,因而她也紧张万分地注视着。

麦格瓦走到那班印第安人跟前时,他们已经狼吞虎咽地吃完那令人作呕的食物,眼下正伸胳膊张腿地,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歇着,于是,他便摆出酋长的尊严架势,开始讲起话来。其他印第安人听到他一开口,立刻站起身来,做出必恭必敬的姿势。麦格瓦说的是土语,这几个俘虏,尽管由于土人的小心谨慎,要他们待在战斧的砍程之内,但是他们也只能凭着他那印第安人说话时惯有的意味深长的手势,来猜测他的训话的基本意思了。

一开始时,麦格瓦的声音和手势,都显得镇静自若,不慌不忙,待到他的开场白已经成功地吸引住同伙的注意后,海沃德看到他不时朝大湖的方向指指点点,心中料想,他一定是在讲起他们祖先的这片土地,以及他们部落久远的过去。听众频频喝彩,发出富有表情的“嚯!嚯!”的喊声,互相使着眼色,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刁狐狸手段十分巧妙,紧紧抓住了这个有利机会,接着便讲到他们怎样离开广阔的土地和幸福的村庄,走过了漫长而艰苦的道路,来为他们的加拿大父亲抗击敌人。他列举了这支队伍中英雄战士的名字,他们的一些功绩,他们对自己部落的贡献,他们所受的创伤,以及他们剥到的头皮张数。每当他提到在场的某个人时(这个狡猾的印第安人一个也没有把他们遗漏),这个受到赞扬的人黝黑的脸上,便闪烁着喜悦得意的光芒;麦格瓦也毫不含糊地,用种种表示称赞和嘉许的手势,来强调自己所说的可靠性。后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失去了列举那些成功和胜利的事迹时高亢和热情的语调。他讲到了格伦瀑布,那难以攻克的岩石小岛上的阵地,岛上的岩洞以及岛旁那无数的急流和旋涡。这时,他说了一声“长枪”,听到这名字,那些印第安人全都仇恨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尖叫,麦格瓦停顿着没有说下去,直等到下面的森林里传来最后一声回声。他又朝俘虏的年轻军官指了指,接着便提到他们喜爱的那个战士的死,他就是被这个军官亲手掉进深渊的。他不但又提到那个吊在半空、曾使大家看了胆战心凉的战士的命运,而且还把他吊在树枝上时的可怕处境,他的顽强精神和牺牲过程重新做了一番描述。最后,他又匆匆地逐一讲了他们的另外几个同伙后来牺牲的情况,并对他们的英勇无畏,他们的优秀品质,进行了赞扬。把这一连串的事件叙述完了之后,他的声音有了变化,变成了一种悲痛、哀怨的声调,那低沉的喉声中,甚至还带了点音乐感。这时,他又讲到那几个牺牲者的妻子儿女,讲到他们的贫苦无依,他们肉体上和精神上的痛苦,他们的将来,最后,还有他们尚待报复的仇恨。接着,他突然用足力气,提高了声音,以提问的口气总结自己的话说:

“难道休伦人是猪狗,忍受得下这个?谁能去告诉曼诺古阿的老婆,说她丈夫的头皮已经喂了鱼,可他的同族人并没有为他报过仇!谁又敢两手空空去见华沙华蒂米的娘——那个瞧不起人的女人呢?父老们问咱们要头皮时,咱们怎么个回答?咱们连白人的头发也没拨到一根哩,拿什么给他们!女人们会指着咱们的鼻子数落咱们。这是给休伦人的名字上抹黑,咱们一定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清洗!”

休伦人中爆发出一阵怒吼,把麦格瓦的讲话声都给淹没了,仿佛现在在这座林子里的,不只是一支小小的队伍,而是整个部落的人。在上述的演说过程中,那几个注意地看着的俘虏,从那些听众的脸上表情的变化里,清楚地看出了这个演说者的成功。在他讲到伤心处时,他们也表示同情和悲痛,对他的主张,他们坚决支持,对他的豪言壮语,他们报以那土人的狂呼。当他讲到他们的勇敢时,他们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又严峻。当他提到他们所受的创伤时,大伙的眼睛中都激起了愤怒。他说到女人们的奚落嘲笑,他们便羞惭得低下了头。而当他指出报仇的方法时,那可真是击中了这些印第安人的将会颤动不已的心弦。现在一听说眼前就有个报仇的方法,大伙便一齐从地上跳了起来。他们用最疯狂的叫喊发泄着他们的愤怒,一个个拔出刀子,举起战斧,一齐朝俘虏扑了过来。海沃德急忙奔上前去,挺身站在姐妹俩的面前,不顾一切地挡住冲在最前面的人,暂时遏止住他们的凶狂气焰。这一出乎意外的抵抗,正好使麦格瓦有时间可以居中进行排解。他快速地做着明确的手势,要大家再注意听他说。他又用他所擅长的那套言辞,使他的伙伴们改变了马上想干的一套,他要他们慢慢地折磨这几个俘虏,让他们多吃点苦头。他的建议受到了伙伴们的喝彩赞同,并且立即开始照他的办法行事。

两个身强力壮的战士直朝海沃德扑了上来,另一个休伦人则来捆绑不太灵活的圣歌教师。可是,他们两人都是经过一番殊死的搏斗(尽管徒劳无益)才屈服的。就连大卫,也曾把他的对手摔倒在地;至于海沃德,直到大卫被缚住,那第三个休伦人赶来相帮,三个人才合力把他逮住。随后他就被紧紧地绑在一棵小树上,这棵树的树枝,也就是刚才麦格瓦讲到那个从树上掉下来摔死的休伦人时,拿它来比划过的。待到这个年轻军官的心重又平静下来时,他才痛苦地看到眼前的事实:他的所有同伴都遭到了和他一样的命运。在他右面的是科拉,和他一样地绑着,脸色苍白,神情焦虑,但她那坚定的目光,却仍然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在他左边的是艾丽斯,她被绑在一棵松树上,四肢都在哆嗦,只靠了捆在她身上的枝条,才使她那纤弱的身躯没有倒下去。她双手十指交叉举在胸前,做着祷告,但是她没有仰望此刻惟一能搭救他们的苍天,而是带着孩子般的信赖,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到海沃德的脸上。大卫经过一番搏斗后,在这种从未见过的场面下变得一声不吭,他正在郑重其事地细细考虑,眼下发生的这种不平常的事,是否合乎礼貌。

休伦人的报复行动,眼下已经采取了新的方针。他们为执行这个方针做着准备,要用他们好多世纪来惯用的独出心裁的酷刑,来折磨这几个俘虏。他们有的找来了柏树枝,垛成柴火堆;有个人在把松木劈成小片,准备烧着了用来刺灼俘虏;另外还有几个人往下扳弯两棵小树的桠枝,为了把海沃德的两臂绑在上面,让他吊在弹回去的树枝中间。而麦格瓦则想出了一个更加阴险、更加恶毒的逗乐方法。

当他那帮粗鲁的同伙当着俘虏的面在做着这些有名的酷刑准备时,刁狐狸却来到科拉的跟前,露出一脸凶相,向她指出了眼前即将遭到的厄运。

“哼!”他接着说,“孟罗的女儿打算怎么办呀?她的脑袋太高贵啦,刁狐狸的棚屋里找不出配给它睡的枕头;她宁愿让她的头在这山上滚来滚去当野狼的玩具吧?她的胸脯不能给休伦人哺育孩子,她可要看到印第安人朝她的胸脯吐唾沫了!”

“这魔鬼给你说什么?”海沃德吃惊地问道。

“没什么?”科拉坚定地回答说,“他是个野蛮人,是个愚昧无知的野蛮人,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让我们在临死之前为他祈求忏悔和宽恕吧。”

“宽恕?”凶狠的休伦人,恼怒中误解了她的话的意思,重复了一声,接应道:“印第安人的记性比白脸孔的胳臂还要长,他的怜悯却比白脸孔的公正还要少!说吧,要不要我把那黄头发还给她的父亲?你愿不愿意跟麦格瓦到大湖边去,为他打水,为他烤玉米饼?”

科拉再也压制不住对他的厌恶,做着手势要他走开。

“走开!”她说,她严厉的声音暂时止住了那印第安人的暴行。“你把憎恨都掺进我的祷告了。你别挡在我和上帝的中间!”

可是,科拉对这个士人申斥的那点影响,很快就被他忘掉了,他顾自指着艾丽斯,冷嘲热讽地说:

“瞧!那孩子在哭哩!她这么点年纪就死掉,实在太年轻啦!还是把她送到孟罗那里去吧,去给他梳梳他的白头发,也好保住他那条老命呀!”

科拉忍不住望了望她那年轻的妹妹,她看到了她眼睛中的哀求目光,它显露出求生的渴望。

“他在说什么,亲爱的科拉?”艾丽斯声音颤抖地问道。“他是不是说要把我送到我们的父亲那儿去?”

科拉朝自己的妹妹望了一会,她的脸上流露出强烈的矛盾心情。最后,当她开口说话时,声音中虽已失去原来那丰润而平静的语调,但仍然带着母爱般的温存感情。

“艾丽斯,”她说,“这个休伦人说愿意保全我们俩的生命;不,不只是我们俩,他还答应释放邓肯,我们亲爱的邓肯,让他和你一样,回去重见我们的亲友,我们的父亲——我们那伤心痛苦、失去孩子的父亲,只要我肯抛掉倔强顽固的自尊心,同意……”

她的声音哽住了,她交叉起十指,仰望着苍天,似乎万分痛苦地在祈求万能的主宰给予她智慧。

“说下去啊,”艾丽斯大声喊了起来,“同意什么,亲爱的科拉?啊,莫非他的条件是向我提的吧!为了救你,为了让我们年老的父亲高兴,为了能使邓肯恢复自由,我就是去死,也心甘情愿啊!”

“死!”科拉以更为平静,更为坚定的声音重复了一声。“那倒比这容易哩!不过那条件也许比这难不了多少。他要我……”她接着说,由于深深感到这一要求的屈辱性,她的声音更低了,“他要我跟他到荒山野地里去,到休伦人居住的地方去,而且要我永远住在那儿……一句话,要我做他的妻子!你说吧,我该怎么办,艾丽斯,我最爱的人儿,我最亲的妹妹!还有你,海沃德少校,我的脑子不行了。你们帮我出出主意吧。难道生命一定得用这样的牺牲来换取?艾丽斯,你愿意接受我以这样的代价换来的生命吗?还有你,邓肯,请你帮助我,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吧,我一切都听你们的。”

“我能同意?”年轻军官听了既震惊又愤慨地回答说,“科拉!科拉!你这是在和我们的痛苦开玩笑啊!别再提那该死的条件了,一想到这一点,就比死上一千次还难受啊!”

“你的回答一定会这样的,我早就料到啦!”科拉大声说道,她的颊上泛起了红晕,黑眼睛里重又闪烁出女性缠绵的柔情。“我的艾丽斯怎么说呢?为了她,我愿毫无怨言地牺牲一切。”

尽管海沃德和科拉痛苦不安地聚精会神听着,但是听不到她回答的声音。看上去听了这样的条件后,仿佛她那纤弱、敏感的身躯都萎缩了。她的胳臂无力地搭拉下来,手指微微痉挛着;她的头低垂在胸前,似乎整个人都悬吊在树上一样,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神上受了创伤的女性的美丽的象征,没有一点儿生气,但还保持着敏锐的知觉,可是过了一会,她的头开始慢慢摇动起来,表示坚决不同意。

“不,不,不!我宁愿像我们活着时一样,和你一块儿死去!”

“那就让你死吧!”麦格瓦大喊一声,猛地把战斧朝那无力反抗的姑娘扔去。本来他认为这姑娘是几人中最懦弱的一个,而现在竟突然变得这般坚定,他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对她直恨得咬牙切齿。战斧从海沃德的面前掠过,劈断了艾丽斯一些飘动着的头发,砍进她头顶的树干。见了这情景,海沃德气得暴跳如雷,一切都不顾了。他使尽全身力气,用力一挣,挣断了绑在身上的枝条,纵身便朝一个高喊着准备跟着麦格瓦扔出战斧的休伦人扑了上去。他们接着便扭做一团,两人都摔倒在地。那休伦人赤裸的身子,使得海沃德无法把他抓住,他从海沃德的手中挣脱出来,翻身站起,一只膝盖跪在海沃德的胸口,用足全身力气使劲向下压着。海沃德已经看到他的猎刀在空中闪亮,但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耳边“嘘”地一声过去,几乎就在同时,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声。海沃德觉得胸口的重压忽然松开了,只见对手脸上那凶狠的表情,变成一种呆然失神的野蛮模样,接着便一头倒在身旁的枯叶堆上,死了。

第十二章

大爷我去了,

请您不要吵,

不多一会的时光,

小鬼再来见魔王。

——莎士比亚①

①《第十二夜》第四幕第二场。

休伦人眼见自己的一个同伴这样突然丧命,不由得全都吓呆了。可是,当他们发现这颗致命的子弹竟这样准确,打中敌人而没有伤害朋友时,大家不禁异口同声地喊出“长枪”这名字,随着发出一阵野蛮而又悲伤的嚎叫。就在这叫喊声中,忽听得从粗心的休伦人堆放武器的小灌木丛中,发出一声大吼,紧接着,鹰眼纵身而出。他来不及再装弹药,就挥动着那支重新到手的长枪,朝他们直冲过去。在他的身后,跟着又闪出一个轻快、壮健的身影,他从鹰眼的身边掠过,以惊人的敏捷和勇敢,最先冲进休伦人的圈子,挥动着战斧和闪亮的猎刀,威风凛凛地挡住在科拉的前面。接着又是一个人影,只见他满身绘着象征死亡的花纹,一阵风似地从大家的跟前冲过,凶神恶煞般地站在刚才出现的那人身边。那伙凶残的暴徒,看到这些杀气腾腾的闯入者,如此敏捷地一个个出现在眼前,不禁都吓得倒退几步。随着他们那惯用的特有的惊叫声,喊出了非常熟悉而又使人胆战心凉的名字:

“快腿鹿!大蟒蛇!”

可是,他们那个小心警觉的头子并没有惊惶失措,他以锐利的目光朝这块小平地的周围扫了一眼,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这次袭击的性质。他一面高声鼓励自己的部下迎战,一面率先拔出锋利的长刀,大喊一声,直朝等着应战的钦加哥猛扑过去。这就成了发起一场全面战斗的信号。由于双方都没有火器,手中只有进攻性武器,而无任何防御工具,因此这一场厮杀,也就成了拼死的白刃战。

迎着敌人的喊声,恩卡斯挥动着战斧,对准一个休伦人跳将过去,一下子就砍中了他的脑门。海沃德也从那棵小树上拔下麦格瓦的战斧,急忙朝一个敌人冲去。由于双方的人数正好相等,因此这一场搏斗形成了一对一的局面。人人的动作都猛似旋风,急如闪电。鹰眼很快又看准了身边的另一个休伦人,用枪杆子猛地朝他身上横扫过去,敌人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打倒在地。海沃德性子急,没等冲到敌人跟前,就贸然把手中的战斧扔了过去。战斧击中了对手的前额,使他一时不敢再向前冲来。急性子的年轻军官,受到这一小小的优势的鼓舞,继续进攻,赤手空拳地朝敌人扑去。但是一交手,他就发觉自己这一下太鲁莽了,在休伦人的刀子拼死猛戳下,尽管他勇敢灵活,竭力躲闪,但是完全处于被动局面。眼看没法再打败这一灵巧机警的敌人,他就抱住了敌人的身子,像铁箍似地把对方的双臂紧紧抱在身子旁边。可是海沃德眼看自己的力气就要用尽,再也支持不住,就在这紧急关头,他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大喊:

“消灭这伙恶棍!别放过一个该死的明果鬼子!”

紧接着,鹰眼的枪托已经落到这个休伦人的光脑袋上;在这重重一击之下,那人的肌肉立即松弛下来,他的身子从海沃德的胳臂里瘫了下去,接着便一动也不动了。

恩卡斯打死第一个对手后,像一头饿狮,立即就转身寻找第二个目标。而那第五个,也就是惟一没有参加最初交手的休伦人,开始略略踌躇了一下,后来看到大家都已在周围厮杀,就决定以凶残的手段来完成这一受阻的复仇计划。他欢呼一声,朝毫无防卫的科拉扔去锋利的战斧,就像派出一名可怕的开路先锋,然后自己纵身跳到她的跟前。战斧擦过科拉的肩膀,砍断了把她绑在树上的枝条,这倒使她获得了自由。科拉避开了那休伦人的魔掌,顾不上自身的安全,飞奔到艾丽斯的跟前,竭力想用自己那颤抖着的不灵活的手,去解开绑住妹妹身子的枝条。只要不是魔鬼,任何人见了这种充满纯洁的高尚真挚感情的行为,都会产生恻隐之心。可是在一个狂怒的休伦人心里,决不会有同情的念头。他一把抓住科拉披散着的浓密鬈发,不顾她发疯似地抱着妹妹不放,把她拖到一旁,凶暴地把她按得跪了下去,然后又抓住头发,举手把她提了起来,用刀子在她美丽的脸蛋前晃着,嘴里发出得意的狂笑。但是,他这一通残忍的发泄,却使自己丧失了宝贵的时机。因为就在这时,恩卡斯发现了这一险情。他急忙纵身一跃,腾到空中,径直朝他身上扑了下去,结果把对手摔到了几码之外,他自己也一个倒栽葱跌倒在地。是用力过猛使年轻的莫希干人跌倒在他的身旁。接着,两个人又都跃身而起,挥刀厮杀,双方都弄得鲜血满身。可是这场搏斗并没有持续多久,海沃德的战斧和鹰眼的枪杆都一齐落到了那个休伦人的身上,就在这同一时刻,恩卡斯的刀子也刺进了他的胸膛。

一场血战至此已近完全结束,只剩刁狐狸和大蟒蛇还在继续搏斗。这两个印第安战士,真无愧于人们根据他们以往的成绩而起的意味深长的绰号。他们一开始交手,先是互相躲闪,以避开那迅速凶猛的致命攻击,突然双方又都一冲而上,互相揪住,一齐摔倒在地;他们扭成一团,就像两条交错地缠绕在一起的巨蟒。当那几个胜利者发觉已经没有对手可战时,才看到他们俩殊死拼搏的地方那团飞扬的尘土和树叶,它仿佛被旋风卷起似的,从小平地的中心直向边缘滚动。由于受到父子、友谊、感恩等不同情分的驱使,海沃德等人一齐朝那儿飞奔过去,围在这两个战士头顶扬起的那团尘土周围。恩卡斯在尘团的旁边奔来跳去,想把刀子照准他父亲的对手胸口刺去,但总找不到机会下手,鹰眼几次举起手中那支令人生畏的来复枪,但都白费力气,最后还是放下了;海沃德也想冲过去抓住那休伦人的腿,但是双手似乎一点劲也没有。两个斗士浑身都沾满鲜血和沙土,他们扭成一团滚来滚去,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人。莫希干人可怕的躯体和休伦人黝黑的身子接连交替地迅速在海沃德等人的眼前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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