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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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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狰狞的白焰映亮面庞,雪艳青双手持杖一翻,猛将离垢压住,合离垢之锐、耿照之力、骊珠之威,一时亦难挣脱。杖头的黄金蛛首在高热下逐渐融化,滚烫的金汁崩流一地,杖里浮露出一杆乌沉黝黑的长兵,似枪非枪、似矛非矛,稳稳压制离垢,竟不惧其热,洵为异物。
阴宿冥最不想被她拯救,莫可奈何,青着脸拄剑退开,只是碍于肩伤,动作怎么也快不起来。耿照催鼓奇力,龙形白焰缠上了金杖,连包裹在黄金汁液里的奇形长兵也开始变红,雪艳青一下失神,离垢倏然挣脱箝制,一刀一杖甩着金汁悍然交击,仍是势均力敌。
雪艳青在兵器招数,甚至怪力上都不落下风,独独在融成液状的黄金底下吃了闷亏。金汁在缠斗间不住喷洒,溅上耿照的手臂他也毫无所觉,但雪艳青肌肤娇嫩,甲下又有大片裸露,平时自是不惧,此际销融的金水却如水银般无孔不入,不比一般的兵器招式,绝难防范。
她边打边躲,武功大打折扣,片刻见阴宿冥已退至一旁,一杖将耿照迫退,赶紧抽身。
这一轮斗得旗鼓相当,更加激发骊珠潜力,耿照跃上高墙,踩着脊顶奔至一处凸出檐角。这院落位于半山腰处,飞阁下便是滚滚江水,他迎风举刀,刀上龙焰又生变化,急旋之间,竟隐隐要幻出第二第三,甚至更多条的火焰龙形,活灵活现,绕着刀身剧烈燃烧!
鬼先生见情况不妙,再这般提升下去,谁还能制服得了他?提声大喝:“并肩子齐上!不收拾这厮,谁也走不了!”
阴宿冥咬牙道:“说得轻巧!这当口,谁近得了他的身?”
鬼先生回头道:“祭血魔君!请借血刃一用!”
角落里,被称作“祭血魔君”的血甲门代表冷哼:“太远!”
阴宿冥听得皱眉:“什么太远?”
忽然醒悟,那“箜篌血刃”有距离限制,相隔太远,威力难以施展。她未及细想,冲口问道:“多远?”
祭血魔君阴沉一哼,理都不想理。
鬼先生却笑不出来。
有范围限制的武功,距离即是罩门,岂能说与人听?见耿照目露凶光似欲噬人,不欲拖延,抄起地上一柄马刀,遥对雪艳青道:“希ё妫阄伊盅怪普庳耍С治逭屑纯伞N蚁壬希
没等雪艳青答复,飞卷上檐,踏瓦移行,持刀扑向耿照!
他摸透了雪艳青的性格。不给她时间犹豫,她便会按本能行事,而一向被视为是邪道艳姬、淫毒魁首的天罗香之主,本质上却是个正直而公平的人,绝不占人便宜。
那柄斩马刀粗劣不堪,在离垢之前撑不到两合,“铿!”
断成两截,断口融成铁汁。鬼先生一个倒栽葱,伸手一勾,攀着墙瓦轻巧跃回,雪艳青及时补上缺口,半毁的金杖已看不出原本的华丽蛛形,前端露出半截黑矛尖,长杆上镌有凹凸不平的花纹,似是什么图形文字。
古木鸢说过,“虎帅”韩破凡的绝学《玄嚣八阵字》是一门枪法。
(黄金铸杖,只为掩人耳目。这杖里所藏的兵器,必与《玄嚣八阵字》有关!
他借机飘退,祭血魔君的矮壮身形已至雪艳青身后五尺处——这绝不是“箜篌血刃”的最大范围,而是祭血魔君愿意以之示人的假象。他双臂交叉于胸,正欲反手弹指,见雪艳青微一踉跄,狼狈避开一蓬溅至身前的销融金水,眼看防线将被突破,忙不迭地抽身疾退!
鬼先生大叫:“希ё妫≡俪乓徽校爰赐丝
却以眼色示意魔君。果然雪艳青闻言顿住脚跟,咬牙又硬接了离垢一击;背后,祭血魔君十指弹扫,“箜篌血刃”的无形震音贯穿娇躯,透甲而出,轰得耿照气血翻涌,脐间骊珠一黯,充盈百骸的奇力如煮茧剥丝般抽回,离垢刀的火焰迅速消褪。
耿照几乎站立不稳,拄刀撑持,谁知离垢“哗啦!”
插进檐瓦柱头,几乎将整片檐角斫断,离垢刀卡在残断的建筑之间,耿照与雪艳青立身处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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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先生跃上飞阁,猫儿也似的走到她身边,支撑着潘角的木柱“咿呀”几声便不再晃动,可见轻功之高。雪艳青挣扎欲起,鬼先生搭了搭她的腕脉,笑道:“希嵨鹩牵胰鲜都呙鞯拇蠓颍啬芪'祖延治。”
雪艳青俏脸煞白,一抹殷红淌下嘴角,极其艰难地开口:“杖……我的杖……”
鬼先生一一扳开她修长的玉指,取过金杖,笑道:“我与希ё娼枵纫挥茫偈北慊埂O'祖毋忧。”
雪艳青摇了摇头,无奈五内翻涌,难以反抗。
鬼先生提杖退回几步,杖头前挑,“当!”
尖端卡住了离垢的船形刀锷。
“喂!”
下头阴宿冥见状,勉力移至檐底,使了个“千斤坠”稳住身子,张臂叫道:“你把淫妇和那……那家伙扔下来,我接着。”
适才雪艳青救了她一命,堂堂鬼王、九幽十类玄冥之主,她媚儿可不欠这个人情,特别是欠天罗香那帮贱妇。
鬼先生笑道:“就来了,我先取回离垢。妖刀紧要,可不能出了差错。”
阴宿冥无话可说。在她心里,怕也觉得离垢比雪艳青重要得多。若非是欠了她的,才懒理那贱妇死活。
“那快拿呗。慢!我见檐头快塌啦,先把小和尚……先把耿照扔下来!”
鬼先生哈哈大笑,金杖一挑,离垢刀唰地拔出,凌空转得几圈,稳稳插落地面。就在这时,摇摇欲坠的檐角终于支撑不住,“哗啦”一阵倾裂迸响,连同檐上两人齐坠入黑夜江风,许久之后,才听见轰然破水的声响……
第八十八折 至诚无碍,心若镜台
繁华尽处,恍如一梦。
赤炼堂雷家经营百余年的风火连环坞,终也有烧完的时候。火势渐褪的江面上,衰颓的焰光又将舞台还诸黑夜,除了风里挥之不去的焦臭气味,上半夜那场夹杂着血腥哀嚎的红莲灾劫已悄然落幕,彷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符赤锦取下闷湿的覆面巾子捏在手里,仍半掩口鼻,稍阻难闻的火场气息。
不幸的是:风火连环坞恰在上风处,饱含水气的江风吹过余烬,刮来满满的焦腐气,彷佛炭泥与血肉混作一处还发了霉,臭气既黏滞又凶猛,捏成一团的巾子效果有限,不过聊备一格。
虽然好洁,符赤锦却无丝毫抱怨,拖着疲惫的身子打点精神,脚踩湿软的芦丛沙洲沿江搜索,唯恐错失了爱郎的踪影。
今夜的聚会里,游尸门是唯一一没有开口或动手的灯笼之一——保存实力、甚至保持神秘,本就是稳妥的盘算,教旁人摸不清斤两底细,自然又增添几分忌惮。这在群邪汇聚的场子里一点也不奇怪。
聂冥途的旧有势力早已灰飞湮灭,如今孤身一人的狼首,必须大大露脸以凸显自身的存在,来换取更有利的谈判空间,老谋深算的骚狐狸漱玉节,如非为了弦子,料想也是隐于灯笼之后,绝不轻易露底。至于那鬼王阴宿冥嘛……
便说是女儿身,符赤锦认识的精明女子也不少了,且不说那头骚狐狸,就连黄岛何家的君盼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江湖历练是少了点,但绝非年少可欺的软柿子,手绾一岛,无数豪士愿意卖命效死,这可不是随便哪家的小姐都能做到。
那阴宿冥明显是着紧耿郎的,只是手段太劣,又舍不下离垢刀,救不能救、放不能放,竹蓝打水两头空,反教旁人摸清了筛眼。由适才的混战推断,阴宿冥武功约与聂冥途在伯仲间,心计、临敌反应却逊了不止一筹,看得出内力不济,武功偏走大开大阖的路子,须有深湛内功相佐,才能发挥威力。
耿照什么事都不瞒她,连在莲觉寺窥破阴宿冥的秘密、有过合体之缘的事也都说了,符赤锦常缠着他问东问西,专拣些交合的细节问,又或在高翘着汗津津的酥沃雪臀、被他插得唧唧作响的当儿,眯着如丝媚眼,冷不防咬唇回头,带着细细娇喘:“你……那天……啊、啊……也……也是这般弄……啊!就是那儿……美……美死了!上……上边儿也要……呀、呀……忒厉害的淫僧,我要是媚儿,一定……一定想死你啦……”
弄得耿照哭笑不得,她则是咯咯娇笑,乐不可支。
思虑至此,符赤锦胸中潮涌,俏脸微微发烫,半晌才摇了摇头,抑下心猿意马。
除了不知收敛的阴宿冥之外,武功高强的“玉面蠨祖”雪艳青、南冥恶佛,及至被称作“祭血魔君”的血甲门人,都尽量保持低调。从头到尾不置一词、不曾表态的游尸门,不过是更小心谨慎罢了。况且,这也不是现场唯一一盏全程保持缄默的灯笼。
其实符赤锦只是别无选择。
耿照闯入聚会、力战群邪,甚至妖刀异变陡生时,她几乎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是大师父的识海传音阻止了她。“女徒,切莫冲动。以你我现时之力,非但帮不了他,反而坏事。静观其变罢。”
她知道大师父是忍着极度的痛苦,甘冒真气逆行的危险,才得以心识传音。他的声音连在脑海中听来都异常虚弱,字字句句如受万针攒刺,教人不忍。
论辈分,青面神在七玄之内,要比天罗香的“代天刑典”蚳狩云蚳姥姥更高,连昔日游尸门主“血尸王”紫罗袈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太师叔,以横空之姿接掌大位的“万里飞皇”范飞强,从来不敢小觑了这位神秘邪异的长老。
纵使伤重难支,青面神始终保有一击之力,这是他今晚敢于出席这场聚会的保命符。这一击足以令七玄宗主等级的高手俯首低头,无论是混战、偷袭,甚至是联手群殴,均能应手破之,让爱徒带着他安然脱险。
当耿照与雪艳青坠下,青面神判断终于是使出这一击的时候——在鬼先生等人的感知里,天地彷佛晃了一晃,旋又恢复正常,不久后“噗通”两声重物入水,回见游尸门、五帝窟已不在现场,料想是趁乱离去。
失去焰火的离垢刀被金杖挑飞,落地时兀自“嘶嘶”窜着白烟,恶佛、祭血魔君等作势欲动,却无人踏出步履。耿照心智被夺的画面记忆犹新,在这帮邪道高手的眼中,妖刀不再是诱人香饵,而是深具威胁的妖物。
鬼先生哈哈大笑,黑蝙蝠般的身形飘卷落地,变戏法似的亮出一杆碧莹莹的翠绿物事,材质似是玉石,尖端雕成合拢的三只钩爪,“匡”的一声扣住离垢刀柄,如擎蟹蝥,连钩带刀拔将起来,宽大的黑袖管随即垂笼,看不清是用什么勾住了刀。众人心中一凛:“果然!连他也不敢徒手握持,须以外物隔离。”
阴宿冥见耿照与雪艳青双双坠江,惊呼一声,忙跃上墙头,黑夜江上水波粼粼,哪有二人的踪影?回头见鬼先生以钩取刀,尽管她行事粗疏,毕竟有几分女子细腻,暗忖:“看来,须得玉石一类的材质,才能隔绝妖刀的魔力。”
余光一扫,见恶佛、魔君都没什么反应,心中窃喜:“这两人不如本座精细,竟未发现这个重大的关窍。待我回去,着人打造一只玉锁握柄,离垢刀的惊天之威,便归我集恶道啦!”
小和尚自然是要找的,妖刀也不能不要,两相权衡,只能盼那淫恶可恨的小和尚命韧些,别这么摔死了。
“鬼先生!”
她清了清喉咙,朗声道:“这一下大伙儿都出了力,妖刀又不能分成三份,你可得给个交代。还是你有意继续赌局,我等三人一拥而上,看是谁技高一筹,杀人夺刀?”
鬼先生连摇左手。“这可使不得。三位一齐上前夺刀,我哪抵挡得住?”
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笑意:“况且鬼王说得对极,一把刀也不能给三个人……”
阴宿冥冷笑:“你这是想挑拨离间么?”
“这个罪名我可扛不起。”
鬼先生笑道:“三位出手,已表明了诚意。刀不能一分为三,出席大会的资格却可以是人人有奖。”
左手微扬,打出三道金芒,分射三个不同的方位。阴宿冥袍袖一卷,才知是封锦面繍金的请柬。
“这封信柬里,录有七玄大会召开地点的路径,以及进入之法。每封内容大相径庭,其中所载法门,当然也只对帖子邀请的正主儿有效,诸位日理万机,都是重要的大人物,照管不上这样的小东西,为防信柬一不小心落入他人之手,才有这些计较。实属无奈,还请各位多多见谅。”
阴宿冥见柬上果然以篆字写有“鬼王亲启”的字样,心想:“好厉害的内劲,好厉害的手法!此人……绝不简单!”
忽想起一事,又问:“参加七玄大会的,就只我们三人了么?”
鬼先生笑道:“五帝窟拥有两柄圣器、天罗香夺得万劫,我已奉上请柬。至于其它人嘛……就要看他们这几日的表现啦。大会召开的时日、地点如柬中所示,届时我将恭候诸位大驾,请!”
身形一动,拖着刀飘出丈余,径往山下奔去。
(这……这便走了?
阴宿冥叫道:“刀呢?那把离垢算是谁的?”
鬼先生哈哈大笑:“鬼王,赌局依然有效。七玄大会之上,谁提耿典卫的脑袋来,这把刀就归谁!你还东张西望,恶佛魔君都已抢先啦!”
(可恶!)她目光劲扫,果然不见二人的踪迹,忙不迭施展轻功,按方才的印象夺路下山,沿江捜索小和尚的下落。
只可惜什么也找不到。
撇开粗枝大叶的阴宿冥不谈,南冥恶佛、祭血魔君均是深藏不露的人物,那鬼先生甚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耿、雪坠江的瞬间,早将入水的方位、声响距离等辨得分毫不差,于江畔一测风向水流,当可推出二人漂至何处。
但无论是恶佛也好、魔君也罢,甚至神通广大的鬼先生,都不可能找到耿照与雪艳青。他们的心思越周密,听风辨位的本领越强,离她二人正确的坠落地点就越远,南辕北辙,只是徒然浪费时间罢了。
就在耿照坠下的当儿,青面神发出了积蓄已久的、威力无匹的至绝一击。
“青鸟伏形大法”的心识如刀,扫过在场诸人的眼耳头颅,剥夺了他们的五感知觉,植以青面神罗织的幻象——当然,幻象所示,是与耿照二人真正入水处风马牛不相及的错误地点。
武功高强之士,自信心往往凌驾常人。这份自信可以使其在激烈的比武中保有自我、可以克服恐惧,可以淬炼意志为武器……但于此刻,只是让他们对幻象更深信不移罢了。
这极其细微难以察觉、却又无法抵挡或闪避的一击,几乎耗去大师父好不容易凝聚的一丁点元气,蜗居在瓮里的小小老人再无声息,也无法以腹语或心识联系,彷佛陷入无尽的深眠。
这个时候,只能靠自己了。符赤锦心想。
大师父的幻术已将那帮妖魔鬼怪引至他处——若他们一意追杀耿照的话——接下来,就看她能否抢在鬼先生发觉不对、甚至回头来找之前,抢先救起相公。耿、雪二人落水处再往下数十丈远,便是一处生满芦苇的小小河湾,照理二人漂至此处,会被茂盛的苇丛拦住,偏偏符赤锦沿途寻来皆不见人影,又须倚靠明光照亮,不敢舍了那盏绘有血骷髅的大白灯笼,只得胡乱找些泥巴涂抹,稍稍掩饰一下。
走着走着,忽见前方滩头一具人体被冲了上来,软软张开的双臂卡着泥滩乱草,就这么搁浅不动,模样依稀是个男子,不禁喜动颜色,脱口唤道:“耿郎……耿郎!相公!”
飞奔过去,随手将灯笼一扔,双手拉住那人右腕拖上岸来,见他湿发覆面,顿感错愕。
(不……不是他!
耿照在莲觉寺剃光了头,纵使身负骊珠之力,体内生机畅旺,个把月来也不过长出两寸来长的新发,还梳不了象样的髻子,平日戴着纱冠幞头,倒也不怎么惹眼。也还好不是耿照,那人被一刀劈开胸腹腔子,早已没气,瞧服色应是赤炼堂的弟子。
符赤锦气喘吁吁,也不知是庆幸或失望,膝弯一软,几乎脱力坐倒。背后一人冷道:“没想到……真的是你。”
符赤锦霍然回头,月光下一抹修长曼妙的身影持剑而来,一身红衫猎猎作响,剑上凝光虽寒,犹不及那张凝肃的桃花冷面。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问题,染红霞也自问了无数遍。
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趴在湿冷的江边沙地,衫裙浸湿大半,爱剑昆吾被弃置在手边,既不见心上人,也无那帮外道的踪影。
勉强拄剑起身,寻了处树丛挡风,盘腿运功内视,发现血脉略有淤塞,似是不久前被人点了穴道,边调息恢复,依稀想起了零星片段。
她记得耿照被妖刀离垢附身,杀得七玄宗主连番失利,再来……再来记忆就模糊了。似有人背着自己,走过一条阴冷刺骨的长长通道,随即听见轰隆隆的江水奔流声响……她还记得趴过的那片背门削平如镜,滑得像是撒了珍珠粉的玉璧,肩膀背脊都是轻薄纤巧,令人爱不释手。
即便对男子来说,修长结实的染红霞都不是轻松的负担,那样巧致的肩背,如何背她走下沿山而建的连片屋院,穿过长长的隧道?出隧道时,染红霞依稀听得一把优雅而威严的女子喉音,对背着自己的那人道:“……把她放下!到这儿就行了……”
“……我答应他了。”
冷静的声音透背而出。隔着少女玉一般的玲珑胴体,染红霞觉得她冰冷的声音变得温热起来,带着某种感情……或者该说是执拗?
“放下她!”
优雅的女声加重了力道。“你不听我的话了么,弦子?”——那位弦子姑娘,是你很亲近的人?——是好朋友。——她是很有趣的人。等过了这关,我再介绍给你认识。说不定能做好朋友。
(是她!
爱郎的笑语犹在耳畔,零散的记忆陡地串接起来,一下子产生了意义。
弦子,是耿郎身边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儿。就是她,以不可思议的毒辣快剑逼得那自称“鬼先生”的阴谋家退了一步,及时解救她俩;也就是她,让五帝窟之主出剑干预,令血甲门之人不敢轻举妄动,“她是我五帝窟之人。”
染红霞记得五帝窟之主是这样说的。
耿郎的身边,怎会有五帝窟之人?出身五帝窟的弦子,又为何要搭救自己?
她拄着昆吾剑茫然前行,踩着湿泥焦土,一路走出了只剩余烬残星的火场,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欲往何处,白日间看熟的地景已发生惊天巨变,难以辨清。走着走着前方忽见一盏灯笼白晕,一把熟悉至极的动听嗓音急唤:“耿郎……耿郎!相公!”
既丰腴又苗条的身形扑至江边,涉水拖上一具男子尸首,由峰壑起伏的玲珑翦影看来,正是拣走了她那套红衫裙的符姓女子。
染红霞听得遍体生寒。
初次见她,是在那小小的漂流舟里,那时这位“符姑娘”与耿照赤身裸体,说是清清白白的怕也没人肯信。染红霞与耿照在危难中互诉心曲,还来不及问这事,心里隐约希望能像说到弦子时一样,终也给她一个“只是好朋友”的答复。
远比醋意、猜忌更可怕的,是这名女子身上的夜行黑衣,以及被她随手弃置的白灯笼。
纵使涂抹污泥遮掩,那血一般的红墨仍被焰火映出灯笼糊纸,代表游尸门的骷髅头彷佛有幽魂寄宿其中,嘲笑她似的歪着头斜插在岸边湿泥之中,随着炬焰一闪一闪地跳动两个女人隔着沙洲芦苇,以及地上明明灭灭的灯笼对望着,呼啸的江风刮不走长长的静默。染红霞不但认得这盏灯笼,也认得灯笼之后的人影——除了符赤锦骄人的身段之外,背上背的瓦罐也十分醒目。
再否认的话就不是傻子,而是把他人当成傻子了。宝宝锦儿可一点都不傻。
最后,打破沉默的还是染红霞。
“耿……他人呢?”
她轻声问。
“我不知道。”
符赤锦摇摇头。“我也正在找。二掌院,我……”
染红霞淡淡望着她。符赤锦欲言又止,片刻才叹了口气,微笑道:“我说得再多也没用,我头一回见你,就知道你是心有定见的人。我也是。样子机伶,骨子里却是个认死道理的脾气,谁来说都没用。”
染红霞一点也不想听她说“我也是”想起被拣走的那身红衣裳,握着金剑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这……有什么好揪心的?又不是我做贼!心里的冰凉却不见消减。染红霞紧咬银牙,忍着浑身的刺骨,不让自己露出软弱的样子。好不容易才盼到的,转眼又要飞去……这世上的事,怎会如此令人难受?
她的从容宁定,令染红霞不由得生出一丝怯意。
这对从小就勇敢无畏更胜男孩儿的二掌院来说,几乎是不曾发生过的事。
耿照离开映月舰没几天,她听二屛言谈之中有意无意提起,说镇东将军慕容柔新收了流影城典卫耿大人于帐下,当着越浦一干文武僚属的面亲自布达,好生风光;在场除了耿大人,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那雪肤花颜的美貌夫人。不少人在背地里暗暗称羡,羡慕的不是他宦途显达、年少得志,而是夜夜得拥这般稀世尤物……
“耿大人?就是那个耿照么?”
方翠屛一边收拾一边听着,本是漫不经心,忽然蹙眉打住,转头道“他是什么时候结的亲?怎没听他说起过?”
李锦屛耸肩一笑,口气仍是一派温和,彷佛一点也不奇怪。“我怎知道?江湖漂泊,说不定哪天遇到合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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