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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长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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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白是鸿门宴,众人哪里肯去?何臻祥迫于无奈,只得带上州役再到古排塘与团绅们面议。

黄政球闻报,召集几位团总到村口龙头庙商议。

杨治臣道:“何臻祥肯定不怀好意。依我看,他奈何不了黄大人,可先由黄大人同他周旋,同时派团民埋伏在两个峡口。不就是几十个州兵吗?如果他们敢抓人,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见其他几位也随声附和,黄政球沉吟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但你们必须听我指挥,不得乱来,免得把事情闹得更大。”当下议定,由陈福秀、黄广祥陪同黄政球与何臻祥商谈,杨治臣、吴良松率两路人马在水峡、旱峡埋伏,以备不虞。

龙头庙是古排塘一带团绅议事的公所,黄政球把何臻祥迎到庙里。何臻祥道:“黄大人,这事麻烦大了,朝廷一定要我们缉拿真凶,你看如何是好?”

黄政球缓缓打着官腔:“知道真凶是谁了吗?”

何臻祥冷笑一声,话中有话:“下官来几次都是空手而归,怎么会知道?黄大人一直在这里,不会不知道吧?”

黄政球变了脸色:“听何大人的意思,这事倒成黄某人背后指使了,不如今天就把我锁走,也算大人破案神速。”

何臻祥不阴不阳地说:“下官也是为了百姓好,这事有数百人参与其中,交不出真凶,所有的人都会受牵连。黄大人在任时经常领兵剿匪,应该知道剿匪的规矩,即使朝廷不追究,法国也要派重兵报复,那可是方圆几十里鸡犬不留呀!”

黄政球哼一声:“洋人为什么被杀?你派出的州兵无故绑人才激起了民愤,你何大人平日与洋教士狼狈为奸,没有你在背后撑腰,苏安宁敢在永安称王称霸?敢命令你的州兵随便绑人?这件事的根源在你,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何臻祥也火了,拍着桌子吼道:“黄大人怎么能捕风捉影血口喷人?事情出在古排塘,凶手肯定是古排塘的人!不交出真凶,我交不了差,你黄大人不见得脱得了干系。”

“我捕风捉影?我血口喷人?何大人的丰功伟绩,在永安州是有口皆碑呀!随便拉个三岁小孩问问,罗传生的官司是怎么赢的?黄锦堂又是怎么越狱逃跑的……”

唇枪舌剑地争了一个多时辰,杨治臣不知情况如何,派了一名精明的团民回村探听消息,却被守在桥头的州兵拦住不准进村。

杨治臣闻报,心想黄大人是古排塘一带的主心骨,万一有个好歹将如何是好?思虑片刻,下令点燃号炮,水、旱两峡伏兵顿起,数百号人高声呐喊着向龙头庙扑来。何臻祥哪里还敢逗留,急急率领几十名州兵抄小路逃回州城。

杨治臣见黄政球平安无事,松了口气。黄政球叹道:“你们不听我的话,还火上加油,这事又闹大了!”

何臻祥恫吓的话,象块石头压在团总们心上。陈福秀首先打破沉默:“黄大人,何臻祥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黄政球答非所问:“那几个人现在怎么样?”

杨治臣小声回答:“黄三已经不知去向。李亚安这人,唉,什么牛不好吹,逢人就说苏安宁是他亲手宰的……另两个教徒则是众愤之下乱棍打死,现在谁也不认帐。不过有人看见,黄二用随身携带的尖刀往彭亚昌心口捅了几刀。”

黄政球默默点头,其实黄三是他暗中安排人护送走的。黄三是他的族侄,在乡里也有些声望,虽然没听他的话做出了过激的事情,毕竟不能与为非作歹的不良之徒相提并论。

李亚安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家里的八十老母也不好好奉侍,偷鸡摸狗的事却少不了他;黄二则是从广东来古排塘上门的外乡人,素好沾花惹草,在他家帮佣时,连丫头婆子们的豆腐也敢吃。二人都是乡间的不肖之徒,然而毕竟是古排塘的团民,真把他们交出去,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也于心不忍啊!

杨治臣道:“黄大人,你老人家见多识广,我们听你的。”

黄政球沉吟道:“要做最坏的打算。各乡团在附近山头结营扎寨,让老人小孩先搬上去住,青壮男子则留在村中,寨寨设防、村村联络。我是有功名的人,如果朝廷派兵剿捕,我帮不了你们,要是法国出兵报复,我愿牵这个头。家乡出了大事,苏宫保和马统领那里,不能不求他们出面。你们同我去莫家村求莫寓道,他是苏宫保的把兄弟,苏宫保总会给点面子。”

杨治臣道:“州城西街的韩云卿,也是苏宫保的把兄弟。”

黄政球摇头道:“州城是不敢去了,被人发现岂不成了自投罗网?让莫寓道去找他,两个人一道去,遇事也好商量。”

第一百零五章 忍无可忍

接到黄政球的电报,苏元春、马盛治在震惊的同时,也为家乡人民的命运担忧。开始时朝廷没有让他们过问的旨意,不好过于出面,只能派遣心腹回永安暗访,又从越南购回法国报纸请通事译成中文,借以了解法方动态。

苏元春接到同登对汛法方官员通报,新任法国驻越南总督度美派外交官多尔前来交涉有关事宜。

他知道来者不善,与马盛治商量:“教案的事,永安那边办岔了,虽然番鬼先砸店绑人,打死人就不应该了,人家上门讨说法也无可厚非。忍得一时气,免得百日忧,眼下只能息事宁人,好酒好菜招待人家,把大事化小也就是了——你那性子得改一改,人家说了过头的话也不要计较。当面给人家难看,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马盛治叹道:“宫保说的是。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苏元春道:“你带上几顶轿子,亲自到南关迎接人家。有事多忍着点,我在来安馆等着。”

多尔带着随员、通事过了镇南关,马盛治接着,陪送到设在凭祥来安馆的对汛督办署。

多尔直切正题,盛气凌人地问:“我国传教士苏安宁和两名教徒在两位阁下的故乡被土匪杀害的案件,阁下打算如何处理?”

苏元春心平气和地说:“我们离乡多年,对家乡情况不甚了解,也不过问家乡的政事。这件事情,朝廷并没有授予我们过问的权力,均由地方官员出面办理。”

“贵国政府已经同意我国公使的要求,可是当地有人包庇土匪,拒不交出杀人凶手;法国政府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中国没有能力剿匪,法国可以出兵帮助。”

动不动就以出兵威胁,老子不吃这一套!马盛治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见苏元春瞪他一眼,只好又坐了回去。

苏元春婉言道:“传教士的安全并非没有保证,苏安宁神父出事的原因,特使先生想必也知道了。请你转告总督阁下,贵国应加强对教士的管理和制约,不要随意到教区以外的偏僻山区传教,更不应干涉地方政事,要洁身自爱,与人为善,同当地百姓搞好关系——天主教不是提倡博爱吗?”

“只有抛弃野蛮落后的信仰和习俗,信奉神圣的天主教义,你们的国家和人民才能获得拯救。传教士在中国传教,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和阻挠,”多尔高声叫道,“中国政府承诺保护各国传教士的安全,按照阁下的说法,苏安宁在贵国境内被土匪打死,反而是他罪有应得了?我很难理解,连阁下也存在这种为土匪的野蛮行为开脱的可怕想法。”

“那是他咎由自取!”苏元春见多尔把包庇凶手的帽子扣在他头上,脸色渐渐涨紫,额头上暴起一道道青筋,“我不信教,只敬奉自己的祖宗和中国的神明,但我并不认为你们野蛮。告诉你,上帝的儿子是人,玉皇大帝的儿子也是人。”

多尔见他一直忍气吞声,更加咄咄逼人:“据我们所知,贵国政府已经责令阁下出兵永安剿匪。度美总督给阁下七天期限,如果七天之内不能将凶手缉拿归案,并保障传教士今后在永安传教的自由和安全,我国将出兵帮助。”

“啪”地一声,苏元春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敢?不就杀了三个天诛教徒吗?再杀你三个又怎么样!”

多尔见苏元春突然变了脸色,不知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悻悻地看着苏元春。苏元春吼过之后,也暗暗为自己的失态后悔,见多尔这副模样,又踏实了,冷冷道:“送客!”

看着多尔悻悻离开,马盛治道:“宫保叫我不发火,自己不是也忍不住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苏元春余怒未消,想了想又叮嘱马盛治,“派几个兵远远跟着,安全送出南关,别再出事了。”

德仔还惦记着一桌酒菜:“宫保大人,酒菜都准备好了……”

苏元春想也不想:“倒了喂猪!”

第一百零六章 李代桃僵

莫寓道、韩云卿日夜兼程到了大连城,还没开口就被苏元春骂得狗血淋头。韩云卿忍不住想分辩,被莫寓道用眼光止住,只得学着他那副服服帖帖的样子聆听斥训。

等苏元春骂够了,莫寓道小心翼翼地说:“苏宫保气出够了吧?该我们说两句了。我们老兄弟这次来,跟上次出关打番鬼一样,是受永安父老的重托来的。宫保想骂人,我们也代永安父老愧受了……”他有意顿了一下,看看苏元春的反应。

苏元春楞了一下,黑沉沉的脸色渐渐平缓下来。

莫寓道心想有门,缓缓地说:“电报里讲不清楚,我们再把当时的情况向宫保详细禀报一遍。事发时我们不在场,都是黄政球告诉我们的,哪里说不到,老韩你再补充。”

接着,他把苏安宁如何勾结州府包揽诉讼,如何怂恿教徒为非作歹,如何私设公堂殴打百姓,最后又如何在古排塘横行霸道、砸烂店铺绑人游村,激起民愤被围殴致死,一五一十地述了一遍。

韩云卿道:“永安城乡那个乱呀,比当年长毛攻城时还惨。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有人说法国出动了几万兵马,方圆三十里屋要过火人要过刀,杀得鸡犬不留;也有人说朝廷已经答应拿三百条人命活祭三个死鬼,那天在场的人都要砍头,还要在永安建一座大教堂,永安州无论官民都要守孝三年。现在各村屯都在山上结营扎寨,把老人小孩搬到山上去住,日晒雨淋毒虫叮咬,苦呀!乡亲们都说,家乡父老眼看就要惨遭涂炭,两位大人不会坐视不管,才委托我们来求两位大人出面。”

莫寓道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那天苏安宁绑李元康游村的时候还放了狠话:‘你们永安人不是嚣吗?你们古排塘人不是嚣吗?以为有苏元春、有马盛治老子就不敢动你们……’”

苏元春白他一眼:“你别火上加油了,激将法对我没用。”

马盛治一本正经地说:“你别说,关前隘的弟兄们真有这样的说法:番鬼是苏宫保的手下败将,打仗打不过,就变着法子到宫保的家乡显威风,是做给苏宫保看的。”

“老马你也别火上加油了。这件事不只闹大,而是捅破天了,法国提出五个条件:惩办凶手、革除官员、赔偿四万银两,在永安割一块地皮建教堂,还要办理北海通往南宁的铁路。朝廷革了何臻祥的职,也以庇凶之罪革了黄政球的功名,责令平乐府派兵弹压。按照惯例,###之师所过之处都是一片白地,惨不忍睹哪!”苏元春把最近收到的几份电谕递给莫寓道。

“看来还不全是谣言,法国人规定了期限,逾期不办真要出兵,”莫寓道草草浏览一遍,又把电谕递还。

苏元春没有接,暗示地说:“你再好好看看。”

“‘永安教案拿犯劾官,皆应速办……着苏元春派弁协缉,务须刚柔互用,毋致激生事端。苏元春籍隶永安,想能设法妥办也’……”莫寓道逐字逐句读了一遍,若有所悟,“哦,看来是话中有话。宫保的意思是……”

苏元春明白,要他出面摆平此事是广西巡抚黄槐森的主意。永安民风强悍,强行搜捕可能引起民乱,只能利用他在家乡的影响和威望控制局面。

他沉吟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凶手肯定保不住了,只能尽量把大事化小。为了争取主动,只能不惜乡中二、三子弟,以一命抵一命,尽快了此巨案。朝廷既已有旨,我决定派管带黎瑞春率一哨兵勇回乡,他是永安人,带回的一哨人也全部选永安子弟,一百人不算多,但有我的兵在,平乐府不敢乱来。吃过晚饭你们马上包快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苏丕显、伍文瑞,还有黎瑞春的一哨兵跟你们一道走。马统领,你告诉黎瑞春,明里受知府、知州节制,协助缉拿凶犯,实则听黄政球调遣,安定民心、保护乡里。老莫,我给你带回四十支锁头枪,二十支抬枪,交由黄政球分发各村团练;告诉黄政球,头脑一定要清醒,尽快把此事了结,以免夜长梦多。”

吃过晚饭,送走了莫寓道等人和一哨兵勇,苏元春经过深思熟虑,让董乔拟了电稿,与广西巡抚黄槐森磋商结案办法,同时联衔电禀总理衙门请示机宜。想想该办的事情已经办完,苏元春叫来魁仔:“魁仔,跟了我十几年,想家吗?”

魁仔心中有数,却佯作不知:“不知魁仔做错了什么事,惹宫保讨厌?”

“你们兄弟都不错,大哥仕元在东路黄守忠那里当文案,得了同知的功名,你和二哥仕祺都是把总。家乡的事,你都听到了,我不忍看到父老乡亲整天担惊受怕,想托你办件事,你看行不行?”接着把他召近身边面授机宜。

魁仔听着,不住地点头:“是,我听宫保大人的——以后宫保有话,小人还来鞍前马后效劳。”

莫寓道一行星夜兼程,不数日回到永安。黎瑞春按苏元春吩咐,率部进驻古排塘龙头庙,每日以缉凶为名,打着熙字军的旗号巡查村屯,黄政球也将莫寓道带回的枪支分发各村团练。百姓们奔走相告:苏宫保、马统领派兵回永安保卫乡梓,还拨来好多土枪抬炮,民心顿时安定了许多。

黄政球被革了职,意识到自己已被视为包庇凶手、阻挠办案的关键人物。黄三早已远遁他乡,音讯全无,缉凶无着,结案无期,朝廷肯定还要拿自己开刀。俗话说:你死好过我死,看来只能使用李代桃僵之计了。主意拿定,便让杨治臣请来伍文瑞、苏丕显和其他几位团总。

黄政球还没有开口,陈福秀就神神秘秘地说:“州城一带都传遍了:苏宫保已经秘密回到永安。”

黄政球心中一震,低声问:“你听谁说的?”

陈福秀小声道:“州城西街潘家老六给苏宫保当了十几年亲兵,有人在街上见到他了,穿着便衣,帽子压得很低,神秘兮兮的,生怕别人认出来。有好事的到潘家拜访,家人只说见了一面,住在哪里也不清楚,还告诉人家不要到外面乱说。当亲兵的都是跟着主子,回到永安又不回家住,事情还不是明摆着吗?这下好了,苏宫保一回来,我们更不怕番鬼了。”

黄政球明白是苏元春在玩空城计,却不点破:“这事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别到处传。昨天平乐府又派兵来,黎瑞春带人拦了回去。唉,缉凶的事,拖下去不是办法,越拖越被动……”

接着,他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到结案时,在黄二名字添上一笔成为黄三,再在狱中找一名死囚,凑足三名凶手,就够数了。”

几位团总思来想去,也觉得只能这样,便分头动手抓人。

黄政球叫住他们:“告诉李亚安,好汉做事一人当,别让父老乡亲跟着受累。他的老母由乡团供养,每年从龙头庙公田拨给六百斤谷子,生养死葬全包了,叫他放心走吧。”

地方州府连月来上受朝廷催逼,下受民众抵制,两头受气,见拿住了李亚安、黄二两名真凶,又从死牢中凑了一名死囚充数,将三人问成死罪,砍下脑袋挂到城头示众。

震惊中外的永安教案终于平息,清廷令广西藩库拿出四万银两赔偿法方,又令永安州衙代征地皮作为教堂用地,至于开办北海铁路的无理要求,则以就事论事、不得旁索利益为由予以拒绝。

永安百姓暗中盟誓,不准卖地给番鬼建教堂,吴廷燕迫于无奈,只得在州衙旁边腾出一片公地。民众便在公地上泼洒粪便狗血等污物驱邪镇魔,还到处贴出揭贴,禁止出卖砖瓦工料给教堂,泥水木匠不准接受教堂雇用,市井摊贩不准向传教人员出售柴米油盐蔬果肉菜等生活用品,也不准城乡百姓给传教人员租赁房屋。

广西主教司立修一连派去几拨教士,都因为无法立足知难而退,司立修无计可施,又不敢冒着生命危险身体力行,只得彻底打消了在永安建教堂的侈望。

第一百零七章 鱼龙混杂

苏元春让董乔吩咐德仔备马,平公岭炮台的地下营垒和通向河边的暗道已经挖通,他要亲自去看一眼,顺便到平而关巡视对汛活动开展情况。

“德仔病了。”董乔回答。

“这小子还会生病?什么病?”苏元春有点不信,在他身边十多年,德仔还没有生病的前科, “走,看看去。”

阿娇坐在门口看着阿连、阿城姐弟俩玩耍,见苏元春和董乔来到,站起来道个万福:“老爷!”

苏元春朝屋里看看:“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病得起不了床了?”

阿娇吱吱唔唔羞以启齿:“没……没什么大病,躺半天就好了。”

德仔见二人进屋,想坐起来,刚欠起身又躺了下去:“其实没什么大碍,宫保大人日理万机,还来看小的。”

苏元春见他满面红光,不象生病的样子,伸手把了把腕脉,疑惑地问:“哪里不舒服?吃药了吗?”

都是吃药惹的祸,这辈子还敢吃药?德仔在心里说,忐忑不安地看着苏元春,生怕他也有些三折肱的本事,把脉把出了自己的“病”根。

苏元春松开手,随意望望床边小桌上的洋药纸盒,又看看下身盖着被子曲膝半卧的德仔,见身后的魁仔一脸坏笑,若有所悟地嗔骂道:“你这小子!”

德仔被看得心虚,岔开话题:“大帅要出门?”

“没你的事,好好休息吧。”苏元春说完,带着董乔、魁仔走出门外。

董乔一头雾水:“德仔到底得的什么病?”

苏元春忍俊不禁:“这小子,没脸出门了!”

董乔想起几天前德仔曾问番鬼送的药会不会有毒,象是悟出什么,也失声笑了起来。他叫上一哨亲兵,跟随苏元春出了门。

刚出前闸,德仔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董乔瞟他一眼,强忍住笑,继续同苏元春谈些营务方面的事情。

沿军路西行四十多里,到达一处古木参天、藤葛青翠的土岭。

苏元瑞和镇守平而关的副将杨昌魁早已候着,苏元春下了马,望望隐藏在松林中的两座山头,微微颌首:“谁能想到,两座山头下面还有一道长达三里的地下长城!”

杨昌魁引苏元春登上镇南台,只见平而河从岭下蜿蜒而过,凭险高筑的镇南、镇北两座炮台互为犄角,扼锁近十里长的界河。

苏元春抚摸着古铜色的克虏伯炮身,感慨万千,历尽十几年艰辛,多少将士流血流汗甚至付出了宝贵的生命,终于建成了这道以炮台为主体、固若金汤的南疆长城。广西边防工程虽已完竣验收一年多,一些善后扫尾工作还在进行,再过半年左右,各台的收尾工作也将完成。

欣喜之余,他的心头泛起一丝忧虑:没有活干了,那十营无粮无饷的游勇该怎么办?

一群兵勇正蹲在树根下吃饭,见当官的走近,忙端起饭碗溜进树林深处,来不及回避的只好放下碗筷单跪打千。

“都起来吧。”苏元春看看地上的碗碟,见士兵们的伙食只是一锅稀饭、几碟青菜,心情颇为沉重。兵多饷少,每人每月只发一元菜金,因为粮食不够分摊,又从四十斤定量减到三十斤,伙食能好到哪里去?都是做力气活的年轻人啊!

“大家再坚持一阵,等朝廷的饷到了,连底饷一并发给你们。”连苏元春自己心里也没有底,请补的十六万两工程款,户部是“知道了”,可是什么时候才能拨到?

几位士兵相互看看,一位大胆的跪下禀道:“苏宫保,弟兄们坚持几年了,朝廷的饷到底什么时候才拨到啊?”

“快了,吃饭吧。”苏元春默默离开。

工程款不到,垫支的底饷就没有着落。挪用兵勇们的血汗钱修建炮台,他觉得有点愧对他们,可是自己也不是一毛不拔,不但多次垫支俸禄,连自家的田产都卖了,永安老宅的翻新也只打好地基就停了工,想到这里,他心里又坦然了一些。

地下长城是苏元春主持设计的,施工前还亲自用罗盘确定方位走向,后来虽然来得少些,对里面的布局并不生疏。

他走向一片稠密的竹林,进入隐秘的入口,先向厅堂正中的神台进了香,然后认真看看神台上刻着的对联:“万里河山资保障,九天日月护神台——长城永固” 。

杨昌魁趋前一步:“宫保大人,这是苏大人亲手写的。”

苏元春看了元瑞一眼。他和自己一样,军旅之余也爱耍文弄墨,连地方上小有名气的文人墨客也不敢小觑他。

地下长城由南、北两台各自的环形坑道、贯通两台的主坑道和通向界河的暗道组成,各有数个门洞通往山岭各处,兵房、议事厅、弹药库、暗堡、水池等设施一应俱全,平时可屯兵千人,战时则箍制界河水域,防止外敌沿平而河水路入侵,还能从暗道突出奇兵,从后路围歼偷袭炮台之敌。

苏元春四下走了一圈,便离开平公岭前往五里之外的平而关。平而关为桂边三关之一,扼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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