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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长城-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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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奶就是娘是游勇的处世原则,在战功卓著的桂军管带里,陆荣廷这个游勇出身的军官常常产生自惭形秽的自卑感,有这种鲤鱼翻身的大好机会,实在是千载难逢。他知道岑春煊既奈何不了他,也想利用他,便利用他的支持和重用,逐渐撤换了桂军原有的军官,换上谭浩明、林绍斐、陈炳焜、莫荣新这些曾与自己磕头换贴的结拜兄弟,并借剿匪的机会大量招抚游勇、扩张个人势力,把边军军权紧紧抓在自己手上,依靠这些核心骨干的支持和拥戴,跃身为民国初年雄踞两广的旧桂系军阀集团领衔人物。这是后话。

“树倒猢狲散啊!”苏元春顿了一下,又问:“广西防线情况如何?法国人没有趁火打劫吧?”

华小榄摇头道:“法国人没动静,倒是匪情越剿越烈了。王之春力主出让广西的开矿权换取法国兵入境平息会匪,受到朝野各界声讨,朝廷不得不把他革了职。接任督办的郑孝胥把边境防线说得一文不值,又要朝廷拨款另建,还把边军调到内地剿匪,炮台碉台已经渐渐荒废。”

苏元春喟然长叹:“本想一劳永逸,没想到白干一场,差点还贴上老命。”

“什么拨款另建?还不是想借机发国难财!”董乔愤愤地说,“我敢说,番鬼再打进来,第一个当汉奸的就是这种人!”真让董乔说中了,九一八事变后,以清朝遗老自居的郑孝胥追随日寇,出任伪满洲国国务总理,成了地地道道的大汉奸。

“莫谈公事,莫谈公事,恩公能够转危为安,比什么都好,”张勋赶紧打圆场,有意看了华小榄一眼,“恩公只知感谢高楠,却不知道还有一人更值得道谢。”

苏元春一怔:“是谁?”

张勋故意卖关子:“如果不是这个人痛陈各节,高楠怎么知道恩公被人陷害?更不可能挺身而出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喊冤叫屈了。大师爷,你说是吗?”

苏元春转向华小榄:“原来如此!是应该好好谢谢他——华师爷,这人到底是谁?”

“这姑娘,志坚行苦哪!”华小榄叹了一声,把赵荣正患病在床不能远行,赵小荔如何孤身一人女扮男妆尾随他们万里赴京,他和董乔如何在高楠那里吃了软钉子,赵小荔又如何声泪俱下地陈情苦诉、呈交证据,说动高楠在刑部部议时仗义执言,使案情得以转寰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苏元春急切地问:“小荔?!她在哪里?”

华小榄摇摇头,看着张勋。张勋也摇头:“得知恩公转危为安以后,她就不见了踪影。唉,出了那么大的力,却不愿接受恩公的一声道谢,恩公是不是有什么辜负她的地方?”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宫保孤身西去,漫漫荒漠杳无人烟,赵姑娘如此心坚意决,大帅就领了这份心吧!”华小榄道,“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夫人咽气前赵先生兄妹赶到了,那时夫人已经不能说话,只是拉着赵姑娘的手久久地流泪,看得出来,夫人是在托付她啊!”

“好姑娘呀!”苏元春重重地长叹一声,“如果我再年轻二、三十岁,肯定不敢拂逆夫人的遗愿……小荔还年轻,才貌双全,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我已是风烛残年,又要前往西北那片不毛之地,不能害了她啊!”

德仔插了一句:“要不我陪大帅去新疆,反正阿福阿连他们也大了……”

苏元春白他一眼:“全乱套了。你见过那位犯官充军新疆还带个亲兵,那不是向太后老佛爷叫板吗?”

董乔也笑道:“别凑这份热闹了,回去还你的人情债吧,你这辈子欠阿兰的实在太多了。”

德仔想想也是,既然大帅不要自己随行分灾,就回去陪阿兰吧,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好好地过日子,就算没米下锅,一碗水分两口喝也是甜的。

张勋见苏元春不同意接受小荔,无奈地说:“算了,我已为恩公准备了一位侍妾,姓王,还是个黄花闺女。她愿意陪着恩公,名份不名份倒没什么,茫茫大漠的,算是有个伴吧——菜上齐了,先同饮三杯,共祝恩公一路平安。恩公,请!”

苏元春动身这天,张勋早早带着一顶小轿赶到驿馆。互道了珍重,张勋指着小轿对苏元春说:“姓王的侍妾我带来了,天高地远的,以后就由她在身边陪伴恩公吧。”

苏元春看他一眼:“人家愿不愿意跟我去吃这份苦呀?你这位九门提督,别倚势压人逼着人家。”

张勋诡秘地笑道:“我问过了,莫说新疆,爪哇国她也愿去。她还说,恩公能吃的苦,她都能吃。”

苏元春仍不相信,撩开轿帘正欲询问,一下子怔住了:“小荔!”他回过头,狐疑地看着张勋,“你不是说姓王吗?”

“我不是什么‘小荔’,我叫王赵氏。”赵小荔端坐轿中,望着苏元春落魄而苍老的面庞,平静地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吃辘轳会

苏元春与赵小荔风尘仆仆行了数月,跋涉数千里戈壁荒漠来到新疆迪化,住进流放人员聚居的戍所。打开行李正欲休息,门外走进一名男子:“这位老哥,可是广西来的苏子熙?”

苏元春疑惑地看看来人:“犯官苏元春,你是……”

那人自嘲地笑道:“在下裴景福,也是刚来不久的犯官。”

苏元春顿时醒悟:“原来是伯谦兄,失敬失敬——伯谦兄也在这里,以后元春想附庸风雅,也有良师指教了。”

来人是同被岑春煊参劾下狱的原广东南海知县裴景福,字伯谦,进士出身。裴景福酷爱收藏字画古董,鉴赏精深,因常与庆亲王奕劻交流收藏心得成了深交,蒙他推荐由户部主事调到广东改任知县。

当时朝廷大臣主要分为奕劻和军机大臣瞿鸿禨两派,岑春煊属瞿派,到广州后拿奕劻派官员开刀,裴景福自然首当其冲,连同多年收藏的古董字画也折成赃款问成贪污罪。裴景福闻讯逃到澳门暂避风头,又多了条“藐视国法”的罪名,岑春煊立即将他革职并上奏弹劾,被澳门当局拿获引渡,终因查无实据难以重判,遂远戍新疆,永不释回。

裴景福还礼道:“子熙兄过谦了。本来在下打算为子熙兄接风洗尘,可是澜公爷发了话:说什么也不让在下抢这个风头,嘱在下来请子熙兄参加今天的‘’。”

“澜公爷……‘吃辘轳会’?”苏元春面露不解。

“就是辅国公载澜呀!‘吃辘轳会’是澜公爷来新疆后发起的,由各位大人轮流作东,定期聚宴,有时还从内地请来戏班连日唱戏,徽戏、黄梅戏、秦腔、花鼓戏什么都有,澜公爷十分敬重你,说不定以后还专门为你请桂戏班子呢!”

苏元春咋舌道:“那得花多少银子!”

裴景福笑道:“澜公爷知道我们穷,并不要我们作东,只要到场他老人家就高兴了。惺惺惜惺惺啊,你知道澜公爷也是灭洋派……对了,他说子熙兄是抗法名将,不可轻慢,还特地请来陕西名士宋伯鲁作陪。”

“澜公爷如此赏脸,元春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苏元春虽然没有身陷宫廷纠葛和朝臣党争之中,但初到新疆人地两生,乐得认识几位可以说话的人。他没有见过载澜和宋伯鲁,名字却不陌生,说来也是多灾多难的人。

宋伯鲁字芝栋,与裴景福同是光绪十二年进士,曾任乡试考官、监察御史。百日维新中积极参与推行新政,戊戌变法失败后,慈禧将他革职永不叙用,后又下令通缉,宋伯鲁闻风避祸日本。两年前回到陕西后,陕甘布政司樊增祥出于嫉恨,捏造罪名将他监禁,时值新任伊犁将军长庚途经陕西,便出面救他出狱同赴新疆,现在还在长庚幕下。

载澜则是清廷宗室贵族,爱新觉罗氏,道光皇帝之孙、光绪帝堂兄,封辅国将军,晋辅国公。戊戌政变后,慈禧图谋废黜光绪另立新君,载澜与其兄载漪密谋,怂恿慈禧立载漪之子傅儁为皇,遭到朝野和列强的强烈反对未能如愿。慈禧因此事对列强恼羞成怒,载漪、载澜乘机鼓动慈禧利用义和团势力攻打洋人。庚子事变后,八国联军指定载澜为“祸首”之一,慈禧迫于无奈,只得将他夺爵严惩,定为斩监候;念其为皇亲骨肉,加恩发往新疆,永远监禁。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载澜虽然削去爵位远戍边地,地方官员却不敢不陪小心。三年前刚到新疆时,当时的新疆巡抚饶应祺见他是皇亲国戚,不但没有按遣犯严加管制,还给予百般优待,每年从藩库开支八千银两作为生活费,还修了座富丽堂皇的公爷府,杂役人等甚至马夫马料费用都由库里开支。

听到裴景福说起“吃辘轳会”,苏元春已经暗暗吃惊,见了这座红砖雕梁、琉璃屋顶的公爷府,更是感触万分:如果这些钱都拿来买兵舰、修炮台,列强还敢颐使气指吗?

见苏元春表情有些郁闷,裴景福以为他还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劝慰道:“子熙兄且放宽心,新疆地方偏僻,人才缺乏,象子熙兄这样的名将更是屈指可数。今天的‘吃辘轳会’,当今新疆巡抚联魁也要来。他和我是同年进士,我刚来的时候他正筹办电报局,委我代理电报局长。为了响应朝廷实行新政,他正在着手操练新军,十分缺乏谙熟军事的将军,我已经向他打过招呼,他同意开办时给你留个位置。”

苏元春感激地说:“太谢谢伯谦兄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说谢就不是兄弟了。子熙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象我这事,说是‘永不释回’,可我看得很淡,我就不信,他姓岑的能交一辈子好运。”

说话间,载澜迎出大门,苏元春赶紧跪行参见王爷的磕拜礼:“犯官苏元春参见王爷!”

载澜拉起他,朗声笑道:“王爷?哈哈,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称你为宫保,你也别叫我王爷。天地那么大,能聚在一起喝酒就是缘份。伯谦,我说的对不对?”

裴景福赶紧回答:“澜公爷说的是。澜公爷平易近人,子熙兄不必过于拘礼。”

“子熙,请,先喝茶聊天。联中丞也刚到,刚才还提到你呢,即来之则安之,天大的事也别往心里去。往后聚的时间多了,给我们讲讲打洋鬼子的事情。”

主宾相让着进了书房,寒喧过后,载澜同情地说:“岑春煊这个官屠手够狠的,上任至今,两广官员上至巡抚,下至知县哨官,被他参革了一千四百多人,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广西的抚督、两司,竟全部中箭落马了。”

“两司也换人了?”苏元春不觉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王之春被革职他已经听说,没想到曾参与造谣说边军生变,还煞有介事地请求外省派重兵入桂弹压的广西布政使汤寿铭、按察使希贤也被过河拆桥搞掉了。害人害己啊!

联魁叹息道:“别人不说,连子熙兄这样的忠臣良将也遭受如此磨难,就太令人费解了。”

苏元春轻叹一声:“元春得免死罪,已经很知足了。”

提起旧事裴景福还感到后怕:“在下和子熙兄的事,幸有庆亲王、袁宫保仗义执言,否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联魁忽然想起一事,问苏元春:“子熙兄的事情,刑部给事中高楠没少出力。子熙兄听说他被腰斩的事了吗?”

苏元春震惊地问:“高楠不在了?”

联魁点头道:“我也刚听说。不久前太后受佞臣怂恿,打算再次挪用海军军费重修圆明园,高楠冒死进谏,指责那些大臣想借开办工程之机中饱私囊。上疏后不久的一天晚上,他的官舍忽然来了几名手执‘圣旨’的不速之客,不由分说将他拿下,当场处以腰斩极刑。事后皇帝、太后都说不知此事,还下旨加恩抚恤,却没有责令严查,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载澜唯有叹息:“一代谏臣哪,就这样没了!”

苏元春默默无语,几个月前高楠冒死为他说公道话,却闭门不出,拒绝他登门磕谢的情景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不相信太后会不知道这件事情,从听说沈荩在狱中被活活打死时起他就坚信,这个变态的老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疆陆军

联魁见苏元春神情郁闷,便换了话题:“现在各部各省都在响应朝廷实行新政、演练新军,新疆筹饷维艰,不能象富庶地区那样大张旗鼓,只能以原有防营改编。经与两司初议,拟设督练处统筹操练新军事宜。子熙兄是声名卓著的抗法名将,军务达练,经验丰富,新疆正缺少这样的人才,我的意思是由布政使王树柟、按察使荣霈和子熙兄三人担任参议官;督练处下设兵部、参谋、教练三处,由王树柟兼办兵备处事务,荣霈兼办参谋处事务,子熙兄兼办教练处事务。子熙兄若无异议,过几天可先到署办公,奏准后再正式委任。”

苏元春万万没有想到谪戍之后仍然能够得到发挥自己的才干、为国家效力的机会。他抑制心里的激动,喃喃地说:“谢谢联中丞,元春愿意,元春没有异议……”

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划,苏元春协助联魁从原有防营选调精兵强将,按照新军编制,以步队三营、马队三营、工兵一营编为一协,定名“新疆陆军”。他亲自讲授兵法,指挥部队演练操典,早已把蒙冤受屈、谪戍边疆的郁闷和沮丧丢在脑后。

督办新军的主官联魁只是兼职,兵部、参谋两处分别设在藩、臬两司,苏元春没有衙门,他负责的教练处便设在巡抚院。虽然平时经常见面,联魁却极少过问练兵方面的事情,看到联魁默默走进教练处办公的房间,神色凝重,欲言又止,苏元春心里怔了一下,不知又出了什么事情。

两名正在办事的文案停下手里的活,知趣地走出门外。联魁掩上门,默默把手中的电谕、邸报递给苏元春。

苏元春疑惑地看他一眼,展开细看。朝廷回复联魁举荐他为参议官、主持教练处的电谕只有短短十几个字:“苏元春获咎甚重,该抚率行差委,着不准行。”

邸报翻开的一页较长,大意是御史徐堉鉴于广西匪情日渐严峻,奏请保释苏元春带罪前往剿抚,受到慈禧严厉斥责:“朝廷将该革员量予减罪,已属格外从宽,乃该御史辄敢曲为保奏,实属荒谬胆大,徐堉着回衙门行走,以示薄惩。”

苏元春再一次感到心灰意冷,他知道,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仍然利用慈禧的宠信,通过种种关系影响慈禧,阻止别人起用和营救自己,让自己老死新疆。既然连为自己说话的御史徐堉都受到降职的处分,替国家效力的最后机会也失去了,再干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他无言地坐了片刻,默默收拾自己的物品。

联魁急忙阻拦:“子熙兄,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苏元春惨然一笑:“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怕什么,山高皇帝远,有什么事由我兜着,”联魁恳切地说,“子熙兄,你真的在乎这点名份?就算不为朝廷干、不为我干,为新疆的老百姓干还不行吗?”

苏元春蓦地一震:当初为了边境百姓能过上太平日子,在广西建防线修炮台,朝廷不重视不支持不拨款,不也干过来了吗?

他仍然没有说话,又默默地把手上的物品放回原处。

第一百四十七章 愚忠

光阴如白驹过隙,苏元春充军新疆已经两年,尽管朝廷没有批准,他仍倾尽全力帮助联魁演练“新疆陆军”,空闲时则常同载澜、裴景福、宋伯鲁等人交往,在一起谈棋论字、吟诗咏词,也时常应邀参加载澜和当地官员轮流做东的“吃辘轳会”。

头天晚上的“吃辘轳会”喝多了酒,苏元春睡了个懒觉,恍惚中听到赵小荔在门外用广西方言同别人说话,一下子清醒过来,出门一看,果然是张锦芳来了。

张锦芳跪下打千,口中哽咽道:“大帅……”

苏元春赶紧拉他起来:“我已被革除功名,别招人笑话。”

张锦芳上下打量苏元春:“才两年不见,大帅显老了许多,头发也全白了。只是腰板还硬,军人的样子没变。”

“快六十五了,能不老吗?当年出关抗法才四十出头,那时候你也只有二十来岁。人老了,总喜欢怀旧,现在想起来,年轻真好!”苏元春不无留恋地说,他忽地想起张锦芳已经偷偷加入了同盟会,神情严肃起来,“你来干什么?”

张锦芳欲盖弥彰:“想大帅了呗。”

“说得轻巧,一万多里路,以为是你家邻居,想来就来啊?”苏元春见他这般神色,明白了几分,警惕地看看四周,轻声道,“有什么话进屋说吧。”

张锦芳跟他走进屋里,正寻思如何开口,苏元春已经发问:“法国人没什么动静吧?广西剿匪剿得怎么样了?”

“法国人倒没什么。郑孝胥开头还是牛逼哄哄的,只干了一年,便告病开缺了。岑春煊剿匪无功,请求开缺,朝廷却不同意,只得奏调各省数十万军队,耗资数百万两银子大肆追剿,可是剿而不灭,会党游勇大多化整为零,逃到越南去了。”

苏元春故意点他:“都参加了孙文的同盟会,是吧?”

张锦芳估计苏元春已经知道他的底细,坦然道:“大帅明察秋毫。标下这次来,是受那边的委托,带几句话给大帅。”

苏元春不动声色地说:“你说吧。”

“原先在标下眼中,同盟会也与三合会党无异,不过是一群打家劫舍的毛贼,顶多是一伙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后来看了章程,才知道他们志向大着呢。他们反清并不是为了复明,而是顺应世界潮流,顺应天理人情,提倡共和革命。他们的宗旨只有十六个字: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以后中国再不是满人皇帝的天下,国家兴亡再不是皇帝太后几个人说了算,也要象外国那样,大总统由国民共选,以国民公举出的议员组成议会,取代朝廷决定国家大事。”

见苏元春静静地听着,张锦芳心想有门,继续说教:“中国积贫积弱,以四万万苍生之众、数万里土地之饶,被列强象揉面团般玩来玩去,丧师辱国、割地赔款,太不应该了。大清气数将尽,老太婆也没几天活头了,如今强邻迫境,夺权索利、蚕食鲸吞,国势堪忧啊!标下以为,大帅身为抗法名将,素为革命党所敬重,应当顺应时代潮流,投身于共和革命,近可以拯救国家、拯救百姓,远可以名垂青史、千古留芳。大帅忠心为国,皇帝、太后居然对你这样,奸臣得势,忠臣蒙冤啊!没见明朝吗,杀了袁崇焕,大明江山也跟着玩完。这个朝廷没治了,大帅,跟标下回去吧。”

苏元春一直没有说话。说实在话,他对大清朝廷已经失去了希望,太后主政,堂堂的天子皇帝倒象挂在狗肉店门面的羊头那样,只是个摆设而已;君主昏庸,佞臣得势,列强环伺,虎视鹰瞵,大清的气数看来真如张锦芳所说,屈指可数了。他不禁想起李鸿章在世时对他说过的话:“老夫也希望大清能回到汉武帝那样的年代:‘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有这样的君主、这样的朝臣,想振兴国家已经是天方夜谭。

他心里突然震了一下:家父死于国难,自己身为武将,为抗敌镇边耗尽了大半生心血,虽然蒙冤受屈远戍西北,是是非非自有后人评说。君不仁,臣不能不忠,岳飞、袁崇焕死了,还是千古流芳的忠臣,眼下自己孑然一身,平反昭雪已经无望,穷得只剩下身后的名节了,如果改弦易辙背叛朝廷,后人会在大连城白玉洞留下的那块无字碑上刻下什么呢?

愚忠就愚忠吧,好歹还有个“忠”字啊!他郁郁地说:“你们做什么事我不管,但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年老体衰,已经心如古井,兴不起风浪了。”

张锦芳还不甘心:“大帅,并不需要你做什么,出个面就行了。”

“你们是看上了我的声望吧?树倒猢狲散,黄云高、陈桂林、黄守忠这些人,还有下面的帮带哨管都受了牵连,革职的革职,开缺的开缺,只剩下陆荣廷那伙后来招募的游勇了——听说陆荣廷现在蛮吃得开?”

张锦芳见他把话题转开,知道事情已经无望,便不再坚持,顺着他的话头说道:“这小子滑头,连岑春煊也被他蒙了。剿匪的时候,他让龙济光在前面剿,他带自己的人在后面抚,(奇*书*网^。^整*理*提*供)手上的兵马越来越多,岑春煊也不得不给他三分面子。”

“这贼头!我早看得出来,他比马盛治有头脑。德仔还好吧,他怎么没来看我?”

“德仔回去以后,陆荣廷以资遣为名,在大连城划了一片水田给他,和阿兰两口子过得和和美美的,真叫人眼红。可惜不久前上山打猎跌断了腿,来不了,他知道你旧伤经常发作,让我带了些治风湿跌打的药材。”

“回去给他带句话,就说我想他,腿伤养好以后抽个空来看我。这里朝廷耳目甚多,不是久留之地,你就住在我这里,尽量少出门,休息一、两天,尽快回去吧。”

张锦芳回广西几个月后,传来孙中山亲临镇南关领导同盟会发动起义的消息,起义军占领了右辅山三炮台,还利用台上配置的洋炮轰击反攻的清军。在清廷严令谴责下,继岑春煊任两广总督的张人骏督饬陆荣廷、龙济光率重兵反攻,历时七天才把义军击溃,退入越南燕子山黄文探义军营地休整。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昭雪有望

这天的“吃辘轳会”又轮到载澜做东。宴席刚刚开始,联魁便举起酒杯道:“澜公爷,在下喧宾夺主了。今天第一杯酒,先为子熙兄和伯谦兄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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