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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舆江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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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国夫人握着曦凰的手,将她掌心摊开,不由微微蹙眉,“这些年很辛苦吧?”
  “没有很辛苦,师傅和师叔都很照顾我。”
  她的掌心和十指上有细细的茧子,是常年手握兵刃而成,同时也印刻了她十多年来艰辛的修武生涯。
  息国夫人很心疼,紧紧握住她的手,“以后住在家里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担心。”
  再不用历经江湖风云,再也不用宿无定所,甚至再也不用举刀弄枪,她将是安国侯府中最尊贵的三小姐。
  曦凰含笑点头,娇靥如花,“娘这些年来还好吧?问师叔他也总是两三句的带过,说不出什么具体来。”
  息国夫人将她拉到一旁椅上坐下,被她一声娘唤的心花怒放,“娘好的很,这些年来最惦记的就是你了,现在见你安然归来,娘也安心了。“
  赵宸在对面椅子上落座,笑说:“娘整日念叨的就是我们家幺妹何时能归来。”他忽而一顿,像是忆起了什么,“不是说要到十八才能回家么?这还差着三年呢,怎么?”
  息国夫人被他一说也顿感奇怪,疑惑的看向曦凰。
  “师叔说我可以回家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那你师傅呢?怎么说?”息国夫人又问。
  曦凰回忆了下离开青城时师傅说的话,“清风师傅说下山后一切都要听从师叔的,师叔的决定就是师傅的决定。”
  “原来是这样。”息国夫人没有深想,反正她现在是满心的欢喜。
  “那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多做点好吃的。”赵宸笑着,从椅上起身。
  “等等。”息国夫人唤住他,“呆会我亲自下厨包饺子。”
  赵宸忙劝拦道:“母亲陪小妹好好聊话,包饺子也不急在一时。”
  息国夫人想想也是,饺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包,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问问女儿近年来的情况,如此便又坐回椅中,赵宸转身走出大厅。
  “娘,大姐呢?怎么没见人?”曦凰早好奇她这位将要成为太子妃的大姐了,可入府那么久也不见她人影。
  息国夫人取过桌上茶杯呷了口香茶,缓缓笑说,“你大姐入宫去了,估计过些时辰就会回来。”
  两母女絮絮叨叨的开始闲话家常,息国夫人不厌其烦的询问她这些年来的衣食住行,曦凰也挑些不紧要的来说。
  “师傅生我气最大的一次,也不过让我去西雁塔扫了一个月的楼梯啦,说起来师傅还是很回护我的。”曦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自己以往的糗事。
  息国夫人掩嘴惊呼,满脸不舍,“只让你一个人作么?”
  “是呀。”曦凰满不在乎的点头,“也亏得这一个月扫地呢,让我悟出了本门心法的第九层。”为此她还颇为沾沾自喜,听说师叔当年领悟这第九层还用了三月呢,青城派的绝顶心法一共才十一层,练到第九层已是最大的瓶颈,冲过后功夫便有极大的飞跃,至第十层开始已经是另一种境界,能过第九层的自青城开创以来也不过十人。
  息国夫人不懂这武学上零零总总的事情,只是心疼女儿罢了。
  亏得曦凰没将自己曾经受过伤,断过手脚的事情拿出来说,不然怕息国夫人更受不了。
  两人正聊到兴处,厅外忽然传来女子清脆悦耳却略显急促的声音。
  “娘,是不是小妹回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曦凰站起身,回眸望向门口,一袭绛红袍角跃入眼中,金碧线绣的暗色锦纹,富丽而雍容。
  跨入门槛的女子目光定定看着她,曦凰也于一瞬间怔住。
  皓齿青蛾,楚腰卫鬓,一袭华锦长裾逶迤在地。这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姐,她绝不会认错,那脸型轮廓与自己有三分相似,只是在她的眉目间多揉了几分婉约闲淡,而这却是自己没有的。
  “小妹?真的是你?”旻蕊快步走到她面前,连多日来习得的宫廷规矩都抛到了脑后,心中只想着好好看看她,这个十五年没见过面的亲妹妹。
  “姐姐,是我,我回来了。”曦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旻蕊,脸上笑容灿烂,心中不免感喟长叹,师傅果然没骗她,她的兄姊俱是人中龙凤,让她十分骄傲。
  夜间置席,一家四口难得团聚,直吃到很晚这才散去,珍贵的时光总是最容易流逝。
  旻蕊有许多话想同曦凰讲,两姐妹干脆决定同塌而卧,这样便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聊天了。
  曦凰手脚利索,三两下的就洗好了澡,旻蕊做事慢条斯理,据丫头说还得等上一会儿,所以曦凰索性取了她梳妆台上搁着的一本书,斜靠在贵妃榻上随便翻看起来。
  一袭幽香穿过珠帘四下飘散,曦凰吸了吸鼻子合起书本朝外张望,原来是个侍女端着一鼎焚有香草的博安炉支在绣帐床头,一袭淡烟袅袅自雕花刻隙内升腾而起。
  “这是伽南香?”曦凰搁下书册,一手打起珠帘,问道。
  侍女敛襟,恭敬回道:“是伽南香,郡主入睡时喜点此香。”
  焚香弄妆是闺阁小姐经常做的事情,曦凰并没什么特别喜爱的,她若点香一般都从实际出发。
  “有没有天竺葵?”
  “有,小姐稍等。”侍女倒退出去,片刻之后手中端着个小银盘进入屋中,盘中央放着块香饼,曦凰将香饼拿到鼻尖嗅了下,确定是天竺葵后,掰下一小块,复又放回盘中,“这么点就够了。”
  “是。”侍女躬身退去。
  曦凰揭开香炉盖子,将手中一小块饼屑投入炉中,拿了根银针随手拨了拨,待香块点燃后,原本的伽南香中便添了一抹幽幽花香,十分沁人心脾。
  “曦凰,你也懂调香么?”珠帘外传来款声软语,曦凰将盖子合上,回身时正见旻蕊拥着雪纱轻袍进入内屋,侍女左右替她打起帘子。
  “其实我也不太懂,就知道几味比较实用的香而已。”曦凰坐到床上,往内侧移去。
  旻蕊在床沿坐下,轻笑斜她一眼,“所以你才用天竺葵?近来天气转热,虫蚁逐渐多了,用天竺葵确实最妥帖。”
  “我还怕姐姐不喜欢呢。”曦凰莞尔。
  “不过,你没发觉两种香味不融么?”旻蕊忽而又道。
  “呃。”曦凰深嗅了一口,“好像是有点……”伽南香和天竺葵的味道都很好闻,可两种香味却融不成一体。
  调香中,她这种水平算是下乘了。
  “去将薰衣草、红柑、茉莉、鼠尾草、罗勒、花梨木、香草、琥珀各取半勺的分量拿来。”旻蕊吩咐屋内侍女。
  这一大票香味听得曦凰云里雾里,细数下来不少于八味香呢。
  “姐姐擅调香?”曦凰撑着身体朝床边旻蕊靠去。
  “平时闲暇无事,就靠调香来打发时间,想着以后总能用到的。”旻蕊随手拔下头上发簪子,将一头云鬓拆散。
  曦凰靠在她的背后,在她耳畔低笑出声,“太子能娶到姐姐,真是好福气。”
  旻蕊耳根顿时烧起来,嗔怪的瞪了曦凰一眼,满面娇红,“小丫头,这话在外面可不能乱说。”旻蕊不忘对她耳提面命,凡涉及皇室天家是一句话也不能说错的,谁晓得在背后有多少人等着抓他们小辫子呢。
  曦凰歪头朝她做了个鬼脸,“大姐,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该说什么做什么我有分寸的。”
  旻蕊被她逗的忍俊不禁,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是啊,我家曦凰是大姑娘了,也该嫁人了。”她话中笑意深深,满是长姊对幺妹的慈爱和疼宠。
  曦凰翻了个身,仰面躺倒在床上,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不正经的嬉笑道:“我才刚回来,姐姐就要将我嫁出去,舍得么?”
  侍女端来各色香屑,旻蕊将之一一置入香炉里,沉烟下的容颜妍丽如画,“确实舍不得呢。”
  侍女悉数退下,屋内只剩下姊妹两人,伴着满室馨香缭绕,氲光沉沉。
  曦凰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瞥目看着旻蕊手持银针细心的调弄香料,不禁笑道,“姐姐和太子既能两情相悦,又恰恰门庭相当,这可不正是天作之合么?”
  旻蕊忽而眉睫轻颤,目光幽然垂下,手中银针拨弄间触到香炉的青铜壁,敲出了“嗡”的一声闷响。
  世人皆说皇太子风神俊秀,兮月郡主绝代佳人,可不是一段金玉良缘么。
  “曦凰,其实若真喜欢一个人是不必计较他身份家世的。”她声音淡淡,话中并无多少笑意,反而有丝怅然。
  腰上忽然一紧,旻蕊自怔忪间低头,正见曦凰抱着自己的腰,眉眼弯弯的笑着。
  “姐姐,你的话我知道,所以……”她脸上笑意渐敛,声音也逐渐低去,“我不希望姐姐明知而故犯。”
  她的几个字恰如雷霆击落心头,旻蕊错愕,而她的眼中只余坚定和认真,并没有半分笑意。她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随便说说,旻蕊突然觉得在她的目光下有些坐立不安,似乎一些并不想为人知的事情都被这个妹妹窥了去。
  “你又胡说了,我与殿下可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光这情分也是别人比不了的。”她撇过头,手下银针轻搅,刻意避过她的目光。
  “那可最好了,大婚那天,我扶姐姐上花轿。”曦凰复又展颜,欢笑嫣嫣。
  旻蕊似有错觉,这一刻竟分辨不出曦凰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宫宴

  第二日,赵宸刚从户部办完事,就带回来圣上的一个口谕。
  息国夫人将手中茶杯搁回桌上,语透质疑,“今天也不是什么大日子,皇上怎会在内宫置宴?”
  赵宸坐在椅上,手中一柄竹扇轻敲掌心,眸光略沉,“皇上没有直接来府上宣诏,只是让御前大太监来户部给我带了个话,摆明了不过是场家宴,这倒无须担心。反而是皇上传的口谕中直说安国侯府阖家四口,母亲不觉奇怪么?”
  息国夫人右手轻拈佛珠,听赵宸这么说,也觉察出异样,“阖家四口,莫非他们已经知道曦凰回来了?”
  赵宸微笑,一抹冷意凝在唇边,“就不知到底是谁要见小妹。”
  息国夫人面色肃重,将手中佛珠套回腕上,“旻蕊大婚在即,最近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一场宫宴而已,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赵宸会意点头,自椅上站起,“我这就去找曦凰,交代她一下入宫的礼仪。”
  “对。”提起这个宝贝女儿,息国夫人脸上忍不住泛起笑意,“曦凰大约和旻蕊在后花园,你去找找吧。”
  话音刚落门外却传来女子欢声笑语,“母亲和大哥找我有事么?”
  曦凰跨进屋门,碧绪紫履的珍贵月季被她捏在手里左荡右晃,跟在她后面进来的旻蕊,与她的飞扬跳脱相比就显得娴静了很多。
  息国夫人微笑颔首,走到两人面前,说道:“今日皇上在后宫置宴,邀我们一家四口同往。”
  “一家四口?”曦凰愕然,摇了摇手中月季,“那岂不是也包括我?”
  赵宸手中折扇“啪”的一声轻敲她的额头,笑道:“丫头,你反应可够快的。”
  “快么?”曦凰眨眼看着赵宸,一手揉了揉额头,咕哝道,“师叔老说我反应迟钝。”
  “你这都算迟钝?那为兄我岂不是块榆木。”赵宸故作讶然,低呼道。
  旻蕊被两人逗乐,手中纨扇半遮了脸,掩去了底下笑意。
  “好了,你们两兄妹也别闹了。”息国夫人笑着打断两人,见他们兄妹之间毫无隔阂,嬉笑怒骂皆是真性情,心中不免宽慰,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曦凰,你头次入宫,礼数方面万不可疏忽了。”
  曦凰顿时面有难色,让她作什么都好,可要掌握那一套套繁复的宫廷礼仪,对她而言不啻于一段苦刑。
  “我能不能不去,我不想到宫里去。”她垮下脸,虽然知道这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出口抱怨两声。
  息国夫人刚想笑斥她两句,旻蕊已抢先一步将她拉到身前,“皇上的谕旨岂能说不去就不去的?那些礼仪确实挺啰嗦,不过你只是参加宫宴而已,倒也不必学得周全,我来教你,不用半个时辰定能全部学会。”
  “半个时辰?”曦凰怀疑自己的脑袋能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会这套规矩。
  “半个时辰足矣。”旻蕊笑挽了她的手臂,“去我屋里,我来教你。”
  赵宸却在另一旁补充插话,“旻蕊,今日宫宴怕是会有嫔妃亲王列席,你可要教的仔细些。”说罢,他走到已经呆掉的曦凰身旁,一手环过她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妹,放心吧,时辰还早,你有的是时间来学。”
  曦凰顿时哭笑不得,只能低声呲牙道:“大哥好意,小妹铭记在心。”
  赵宸慨然领受她飞目杀来的冷光,促狭笑道,“我对小妹的爱护之心,皎洁堪比明月呀。”
  曦凰对他没辙,只能转头去看旻蕊,硬摆出一副期期艾艾的哭丧样,悲怆道:“可不可以不要学那么多?”
  旻蕊摇头,即便拒绝别人的时候还是那么仪态万方,“大哥说的有理,既然要学还是学全了好,谁知道入宫后会生什么变故呢。”
  曦凰抚额,差点忍不住哀嚎出声,只得不请不愿的被旻蕊拉了出去。
  二个多时辰的密集训练,曦凰手足僵硬了,连脸上笑容也僵掉了。
  “小妹,你别绷着个脸,笑一笑,才能十年少。”旻蕊站在曦凰身后,看着铜镜里无笑冰冷的容颜,只得摇头。手中接过丫鬟递来的一枚旒金珠簪替她插入鬓角。
  曦凰抿了抿唇,对着镜子勉强扯动了下嘴角,整个一副欲笑不笑,想哭不哭的样子。
  “哎,算了,既然笑不出就别勉强了。”旻蕊将一枚花钿贴在她的额心上,再看镜中时,发现曦凰不笑的时候那种冷漠而高傲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太敢亲近。
  “姐姐。”曦凰自椅榻上站起,扯了扯身上精绣绝伦的华丽宫袍,看向旻蕊,“实在不是我不想笑,而是想到呆会就要进宫,我就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第一次进宫或许是有点紧张,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旻蕊牵了她的手,领她往门口走去。
  她的掌心柔软,素手几若无骨,曦凰五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朱红大门前,车辕齐备,安国侯府的仪驾煊赫非凡。
  入了朝阳门,必须下车,皇上御前服侍的大太监亲自迎出宫门,彰显得皇家对安国侯府荣宠备至。
  “真是有劳闻喜公公了。”赵宸下得马来,朝那红衣太监拱手见礼。
  大太监手中麈尾一拂,白乎乎的脸上笑容得体,“是皇上命老奴前来迎接郡主,夫人和小侯爷的,小侯爷莫要太客气。”
  息国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步下马车,略整了衣冠,“有劳闻喜公公费心了。”声音淡和,并没有刻意的笼络之态。
  旻蕊和曦凰先后下车,伴在了息国夫人身旁左右两侧。
  闻喜目光扫了下赵旻蕊,又看到她身旁另一个女子,不觉深深弯下腰,“请郡主、夫人、侯爷和小姐随老奴来。”
  闻喜带路在前,身后随着四个绿衫的小太监,息国夫人诸人隔着一丈的距离尾随在后,其次有十数宫女随行侍候。
  曦凰虽然第一次入宫,但见黄门朱墙连绵耸峙,屋檐上砌遍琉璃,光彩斐然,她依然目不斜视,从容跟在息国夫人身后,将一切纳入眼中的富丽堂皇皆丢到脑后。
  时近五月,春柳花开,御苑中的杏树已经浓荫蔽日,层层相叠的树叶将余霞彤光筛成一条条细碎的光影,落在青石台铺成的地面上。
  那些地砖上篆刻着繁复的上古花纹,曦凰垂目,细细瞧着地上砖纹。
  行走间忽而听到前方传来女子欢声笑语,众人目光都不自觉的看向不远处的那条岔道口。
  曦凰好奇,禁宫内苑是何人如此随意放声笑谈?但转念一想或许是哪位公主吧。
  正思量间,一旁的旻蕊不着痕迹的朝她靠近几步,红唇微微翕动。
  曦凰看出她以口型说出的两个字。
  待众人走近,偏巧与另外一行人在岔路口相遇。
  那方人显然没想到会半途碰到安国侯府的人,俱都怔了下。反倒是息国夫人这边早已料到对方是何人,反倒显得从容不迫。
  “原来是汉王殿下和右相大人,夫人,真是巧。”息国夫人款款与对方见礼。
  赵宸、旻蕊、曦凰也都按着礼数拜见。
  对方赶忙敛襟回礼,汉王遂笑道:“还真是巧了,刚才本王和右相大人正谈到小侯爷呢,户部筹钱赈灾那事儿,小侯爷办得可是极为出色。”
  赵宸谦笑道,“是皇上圣裁有方,德比天下,所以赈灾钱款之事才处理的如此顺遂。”
  曦凰站在众人后面,目光略抬,便将对面诸人看了个大概。
  那年少英伟,头戴金冠,身着蟒袍的亲王,便是虎视东宫日久的汉王了。虽身上略见戎马风度,但也不过是个少年。
  “既然碰到了,不如一起走吧。”右相开口,整齐高绾的发髻上正簪白玉,袍襟绣作麒麟,端端的一派儒士风范,这反倒引起了曦凰的侧目,这位昔年连中三元的宰辅倒不似权相,反而像个脾气很好的教书先生。
  “兮月郡主,好久不见呢。”就是那把方才听到的娇俏而无羁的声音。
  旻蕊朝她含笑点头,以示致意。
  曦凰转眸看去,那少女站在汉王身后,一身红衣胜霞,艳光如炽,灼灼晃人眼,绽在唇畔的一朵笑容似天真又似高傲。
  而那双眼……她似感到曦凰的注目,竟忽而移眸看来。曦凰未及避开,或者也没想过要避开,两人四目相撞,俱都瞧见对方眼中绚烂的光彩。
  原来这就是未来的汉王正妃,右相府的大小姐楚娴。
  宫宴设在毓倾宫,确为家宴,入席的都为在京门阀高望的皇室宗亲,寥寥不过十数席。
  皇上还未来,反倒是皇后与德妃已先至宴上。
  “儿臣给母后,母妃请安。”汉王一人当先入殿,掀袍单膝跪地。
  相府,安国侯府一行众人纷纷朝殿上凤案行礼。
  皇后未着凤冠翟衣霞帔,只穿一身雾霞色的罗裳,于雍容中绽见几分亲随。反倒是凤案下座的德妃,着了明艳的海棠色,四十年华的妇人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皇后让大家落座,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安国侯府的诸人,应是早就瞧见了曦凰,她却未曾开口询问半句。
  德妃手中纨扇轻摇,眸光微睐间带了几许玩味。
  片刻,皇太子而至,于凤案前朝皇后行礼。在座众皇亲皆起身同皇太子见礼,曦凰乘隙稍稍抬了眼。
  世间传言东朝皇帝皆有美姿容,曦凰原先不过以为市井流言难免夸大,然今日见过汉王和太子后,也不得不信了。
  不管将来是汉王登位还是太子为帝,都对得起“美姿容”这三个字的评价。
  不对,她忽而皱眉,心中暗骂自己一声白痴。若姐姐嫁于东宫,那么太子登位必然,怎可让汉王夺了君储之位?!曦凰心中告诫自己,现时不同往日,赵家祸福已与自己息息相关,那种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什么都与自己无关的想法恐怕得暂时收起来了。
  正在思忖间,曦凰惊觉有道目光落在脸上,那么直接而毫不避忌,大胆的探视让人并不'炫'舒'书'服'网',曦凰霍然抬起头,目光四掠。
  皇太子正往桌案走去,汉王在同一旁右相低声交谈,皇后正与案下一位公主说笑,而德妃……正向她瞧来,含笑的瞳眸中锋锐夺人。
  曦凰装作不经意的看见,随即敛容致礼,低垂的眼中闪过寒意,刚才那道目光并不是德妃,那么会是谁?
  殿外传来内侍的宣驾声,原是皇上来了。
  皇后迎出殿外,其余众人俱都跪在桌案旁,恭迎圣驾。
  “众卿平身。”皇上朗朗的笑声传入殿中,“今日只是内宴,在座的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诸人唱和吾皇万岁,待皇上在御案后坐下,众人才各自落座。
  还没坐稳呢,端坐殿上的皇帝已经开口,“安国侯府中的三小姐可来了?”

  赐封

  众人目光齐齐朝安国侯府方向望来,旻蕊更是紧张的看了曦凰一眼,担心她第一次被皇上召见,会出什么差池。
  反而曦凰对那些打量的目光毫不介意,心中更没有惴惴不安,从容自案后起身,踏着旻蕊教她的步子,娉婷而至殿中,敛襟垂眸,朝御案后的东朝帝王跪拜下去。
  “臣女赵曦凰叩见陛下。”清冽的嗓音不同宫中常听到的莺莺软语,竟有一股别样的爽气。
  皇上含笑点头,“你就是安国侯府寄养在外的老三么?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曦凰徐徐直起上身,仰目。御案后的帝王,鬓发霜白,面容依稀能看出与皇太子的俊美有三分想象,只是面色稍显苍白青黄,有种病体缠绵的感觉。
  “不错。”皇上赞允点头,语带笑意,“当年的毓琛便有美郎将的称号,难怪他的子女也是各个样貌出众。”
  御座下附和者纷纷,有些资历年长的宗亲还清楚记得齐康三十五年出得那对文武状元,真正是个传奇。大家都说那届的武状元颜舜华,文状元笔生花,两人坐马游街时,可是轰动了满京。
  可惜数十年过去,这两人一个早已殒故,而另一人已位极人臣,实在让人叹惋,世事变幻无常。
  “原本本宫以为兮月郡主之貌已属世上难寻的绝色,没想到其妹的姿容亦是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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