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欢天喜帝-第4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方恺乍然愣住,“将

广袤平原之上,五千对数万为阻战,纵是狄风亦难言易……更何况南岵大营离之不远,若闻近战之声,派兵前去助中宛大军,则是雪上加霜!

“将军怎可冒此风险!”方恺疾声道,挡在狄风身前。

狄风一掌格开他,怒道:“休要多言!你再耽误一刻,军法处置!”大步朝前走去,几步后又停,回头低声喝道:“五千人马与我,现下便去点!”

方恺在原地僵了一阵儿,被狄风以掌狠推地心口处火辣辣地疼,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呼吸竟也变得困难起来,脚似千钧之沉,半晌才转身而退,去点人马与他。

狄风自马侧取盔戴上,抬头望向远处飞速集结地兵马,一沉眉,上马后勒缰在原地小绕一圈,而后蓦地扬鞭朝阵前奔去。

五千马阵齐整待令,都是随他征战多年的风圣军将兵,个个肩上都是赫赫战功,甲胄鲜明,枪剑刃亮,肃稳驭马而立。

狄风撩枪在手,驱马至阵前,目光徐徐扫过这些将士们,心底陡然一烫,似被火燎,刺辣辣地痛,稳了稳心神,才高声道:“中宛大军意欲袭营,我等为先锋前去阻战,其后定有邺齐大军来助!”

方恺在远处听见此言,心猛地朝下一跌,膝间险些不稳。

不知为何,鼻腔忽然酸起来,欲上前去拦时,却见前方五千人马已然蹄踏溅尘,随着阵前狄风黑甲急行之影扬鞭奔驰而去。

银枪之尖似冰而亮,迎着初升朝阳疾速远去。恍恍之间,眼中逐渐模糊起来,冰茫随日漾开,不消多时便再也看不见。

他回身,将其余人马飞快点好排阵。自己上马在前,持抢高喝道:“将军有令,急回泷州!”

山地陡震,几万人马如狂风袭原一般朝西行去,两面雁行阵翼斜张而开,似鹰翱翔,展傲湛天平原。

狄风于阵前听见身后远处马行之声,不禁回头遥望。见黑压甲阵背行愈远,这才略展眉头,回身猛地抽鞭,领阵向北疾行,口中高喝道:“若能再快三分,人人功加一等!”

五千将士扬鞭抽马之声响彻天际,风声簌簌土飞扬,尘涩口鼻,逆风疾行,眼前之物看不清辨不稳。惟一能见的便是前方狄风手中一直高擎着的银枪之尖!

日头愈升愈高,照散晨间浓雾。

尘落雾散之时,远远便见前方湖面之光——

似湖非湖,只有片片相连、绵延不断地银甲才能折射出如此强光!

中宛骑兵巨阵似移动的小湖一般自远处疾速迫近。其间三面高高竖起的白底黑字燕字帅旗,于这耀人眼目地银光之中,更是醒目!

狄风眼皮一跳,蓦地咬牙,勒缰转向,手中长枪横摆向右,领军急转,往中宛骑阵侧后方行去。

三百步之差。中宛大军已见其后风圣军马阵,一阵骚动。

“臂弩!”狄风狂喝一声!

邰将士们齐齐扔缰,任战马独自前驰,而自上弩矢以待前方之令。

二百步之差,中宛大军疾停,纷纷掉转向后。

风过耳目。战马狂奔而癜。人颤不能止,手中弩矢左右摇摆不休。非得捏青了拳才稳得住。

一百五十步之差,中宛骑兵侧翼分兵扬鞭,直冲风圣军而来——

“放矢!”狄风手中长枪落下,声似洪涛!

五千臂弩齐齐而震,弩矢镞尖雪亮纷乱,如雨幕一般跃天而下,正落于中宛骑兵侧翼!

马翻人倒,一尸隔去数人生。

一百步之差,中宛大军前后两翼遽转,挽弓而上。

“再放!”狄风长枪二落,厉声又令!

千矢再至,马嘶哀鸣之声响动平原大地,血腥味浓洌扑鼻。

狄风深吸一口气,猛地驰转向东,回身高喝道:“掉头!向江南面的祭百坡疾行!”

五千将士俯身按缰,拼命将朝前猛冲地战马勒转掉头,顺着卷沙而过的平原狂风往南行去!

身后中宛大军已乱,无人能料到竟会在此受邰骑兵突袭,过了数瞬才重整马阵,而后人马都似疯了一般,齐齐掉头狂追而来,誓要报先前之仇!

风在鸣,地在颤,一步一踏阴阳,二步一踏生死。

狄风狠狠抽鞭策马,在前领阵疾速奔驰,口鼻中已灌满了沙土,呛得呼吸不得,却不能停,也没法停!

只有将中宛骑兵远远背行引开,才能让方恺麾下两万多人占得时利,回城驻防!

五千将士们地命此时此刻攥于他手中,身后数万中宛大军越追越近,惟一能求生的希望便只在南面百里处的祭百坡。

过了祭百坡,便是巍州多山地貌,中宛骑兵优势再占不得,想要追剿千人之众便是难事!

而且……

祭百坡之后更是邺齐大军将至的必经之路,只要贺喜能率军赶到,那便能与他合力抵住中宛骑兵之攻,哪怕南岵出兵亦不俱!

马行飞快,百里之距将过,前方祭百坡远远在现,身后中宛大军的马踏人吼之声亦是更近。

狄风右手掌缰握枪,腾出左手飞快地抹了一把眼前尘沙,又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甲下胸膛火热滚烫,心在狂跳,直身朝前望去——

远方目之所及之处,无人无马,更不见邺齐大军的半面军旗。

狂跳地心骤停,胸腔沸血凝止。

他急急喘了几口气,手攥紧了缰绳,脸上隐隐在抽搐。人几要翻至马下,费力俯身贴马,才压下了心中冰棱相刺之感,掌间虎口微裂,有血渗出。染红马缰一寸。

五千人马疾行至祭百坡上,前方谷口窄入,旁有苍藤,一派萧索之象。

狄风于马上转身回望,已能看见不远处中宛大军的银甲之光,不由心生急火,四处横扫一番,蓦地横枪向前。勒令全数人马,高声喝道:“入谷后抽剑砍断藤木,身上带了火折子地尽数燃着焚木!”

以火阻战,下之下策。

若是于此纵火,挡了中宛大军也挡了风圣军自己,如若南岵出兵自谷后来袭,亦是一败而死。

但此时此刻,不能退便只能进,能挡一时是一时,莫论何人。都想不出更好地良策来了!

五千将士们纵有不甘亦无它法,只得前后驱马而过,纷纷抽剑砍断道边木枝藤丫,先行过谷地人早已弃马不顾。转身奋力斩断更多的枝藤,拼命朝谷口堆。

狄风居于最后,手持长枪将遍地断枝扫聚成堆,满腔满眼都是火,手在抖心在颤,眼望这五千名同他出生入死多年地将士们,一心苍凉不可耐。

到底是……

错信了。

虎口裂处触枪而痛,然心更痛。

身后杀嚎之声更响。回头便见中宛骑兵前锋已过祭百坡,凛凛银枪之尖直指谷口。

狄风蓦地回身,对仍在斩枝堆藤的将士们高声喝道:“点火!”

站在谷口处地士兵们摸出火折子,眼望前方疾行而来地中宛骑兵,眸间俱是怒火,却迟迟不点火燃木。

甚有几人已回身去拉马。想要出谷再同中宛骑兵一战!

|炫|狄风急身策马至另一头未来得及堆藤之处。拼命用力砍断几枝突出来地枝丫,长枪指前。而后又大喝一声:“若有想出谷者,都从我身上踏过去!点火!”

|shū|吹火落折,火星四溅,青赤浅苗触木而燃,熊熊火焰自那一头簇然腾起,一路直烧而来!

|网|狄风眼角余光瞥见中宛骑兵银甲及近,这才收枪,一拽马缰,策马翻过眼前尚未燃至地枝藤,入得谷口另一侧。

马蹄扬踏之时,甲胄之下轻脆一声玉裂之声,有物沿甲滑落掉地。

前方火焰娑娑而燃,下一瞬便至身后。

他蓦然回身,透过那火焰遽升青烟看过去。

那一侧地砂石地上,白玉清透明亮,在火光下格外惑耀人

狄。御。细碎瓶纹。双雕麒麟。

玄绶遇火便着,瞬时燃焦成炭。

他心底陡然痛得一抽,想也未想,反身策马,扬鞭翻火而过!

“将军!”“将军!”“将军!”……

将士们在他身后大声狂叫,声嘶力竭,穷尽其力,声响震耳。

可他却是听不见。

未及下马拾玉,远处便传来弦铮箭啸之声,马儿前蹄一屈,哀鸣一声,轰然跪地而倒。

他从马上滚落,甲胄重重磕在砂石硬地之上,盔翻缨掉,手背上的皮擦破一片。

苍水白玉,近在眼前。

身后火焰越燃越高,将士们泣血高呼之声穿过烟雾,久久不休。

他咬牙,费力跪起身,伸手去拾那玉。

又是一声箭啸。

右足踝间剧痛,镞尖入骨而裂。

他深吸一口气,一把握紧那玉,身子歪倒至一侧。

浑身俱疲,心间亦乏。

眼前烟雾缭绕,耳边嗡嗡作鸣,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

惟一能看清地就只有那一双眼一张唇,惟一能听见的便只有那一句句一声声。

她地手那么温柔地触过他的腰。

她笑,她开口。

保你平安。

她眼眶泛红,却还在笑。

许你千倾良田,再也不叫你受征战之苦。

身上甲胄被火熏得滚烫,隐约可见其后有几名将士手持长枪跃火而出,挡在他身前。有枪鸣,有剑响,有血溅落,有人在嚎有人在笑。

胸口猝然一痛,又有箭至。

他咬牙,眼皮却沉,终是抵不过浓浓乏意,缓缓阖了下来。

掌间苍水玉,冰凉沁心。

臣一生不卸甲胄,不离陛下。

不离陛下。

不离陛下。

若是他离了她,可还有人能护得了她。

可还有人能陪她这么多年。

可还有人能知她其实,不过只是个女子。

恍恍之间,人又回至西苑林间,翠木碧天,鸟鸣人笑,她在马儿身上,眸亮颜灿,冲着他笑,那么美。

扶着她,一生都不松手。

原来只道,这一生竟是这么长,竟是这么苦。

却不知——

其实这一生,却是这么短,却是这么急…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四十四

全是血。

山谷之间,枯芥之地,尸骸歪枕漫山遍野。

火焚过的焦黑色处处皆是,血腥味,腐臭味,铁甲利盾被烧后的金属灼燃味,弥漫在空气中,填满了每一处谷隙山缝。

令人窒息。

黑压压的天际沉云欲雨,狂风卷过,刮起地上炭似枯叶,吹得遍地都是。

又冷又热。

她一脚轻一脚重地急急在走,不知要找什么,却在拼命不停地找。

锦履已被浓血沾透,一步下去一个血印。

心似被挖了个洞,空荡荡的,任冷风穿胸而过,疼也不知。

脚下磕磕绊绊,耳边山风呼鸣,眼前时暗时亮。

哭的笑的,痛苦的欢乐的,一张张脸,年轻的脸,自眼前划过。

碎甲裂盾,断枪折剑,残肢败体,血目乱发。

她胸中紧窒,几欲呕出,脚下更疾,眼前更黑,身边更冷。

没人伴着她。

滚滚尘嚣之间,苍青厉电劈天而过,雷鸣轰轰而至,大雨倾盆而下。

她人俱湿,眼睫颤上颤下,有泪滑出。

心跳得越来越快,四下去看,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在此处,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见。

都是尸体,只有尸体。

恍惚间看见前方那熟悉的黑甲,银枪在侧,人倒地。

疯一样地冲过去。脚下雨血流混成河,几要将她淹没。

她喘着气停下来,在雨中蹲下去,手抖着伸出去,翻捡地上的落甲。

一张脸露出来。

那么熟悉。那么苍黑,那么疲惫。

她惊喘,心似被人从中撕成两半,痛得指尖都发麻,看着那张染血之面,头疼欲裂,却忆不起这是谁。

她不认识他。

不认识这死去地是谁!

那人安静地躺在尸血成河似山的谷间,攥紧的掌间露出一抹玉白之光。

在这乌天大雨之下。格外耀眼。

她惊竦至极,心间巨潮狂翻,脑中就要想起他……

她抱住头,大叫出声,猛地起身——

香木雕花,龙腾云纹。

外面灿阳照进来,柔茫碎落一地金。

满额满身都是汗,罗衫全湿,似雨及肤。

心仍在狂跳,头仍是剧痛。梦中那一幕幕黑暗血腥的画面,仍是清晰无比。

英欢垂眼,微微松开握紧的手,轻喘一口气。

是梦。

可梦中地那张脸……

心刹然僵痛。睫湿泪凝。

虽知是梦,亦难释怀。

有宫女在外,听见她的惊叫声,忙疾步入内,“陛下?”

英欢掀被下榻,抬手拢发,面作定色,轻声问道:“朕睡了多久?”

“未时将至。”宫女垂首答道,“奴婢们正要唤陛下起身,陛下便自己醒了。”

英欢伸手,由她伺候换衣,又问:“曾大人来了么?”

宫女点点头,“已在殿外候着了。”

英欢转过身。自去系腰间绸带。“传她进来罢。”

宫女未作多言,领命而下。

她系了绸带的手滞在半空中。人一下子又恍惚起来。

那个梦,那么真。

殿门开了又合,曾参商听旨入殿,至她身前行礼,“陛下。”

她却仍在发愣。

“陛下?”曾参商抬头,轻声又唤。

英欢这才回神,眼中浅光微跳,目光转至她脸上,“在卫尉寺,诸事如何?”

曾参商笑笑,“都好。”

英欢轻轻抬手,将她招近了些,挑眉,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微弯了唇,“比在户部累多了罢?”见她点头,又随手指了一处,“坐罢。”

“臣不累!”曾参商忙道,只站不坐,抬眼悄悄去看英欢,见她今日神色恍恍,心中更觉不对劲。

人在卫尉寺,东面军情自是知道一些。

半月前邰邺齐合师共伐巍州南岵残部,可至今京中未闻之报;几日来枢府向东面发的信令不下数封,却也未有回音。

国中朝政军事,未有似此役者。

谁能不急,谁能不慌。

更何况是英欢。

曾参商见她又是半晌不言,面色不善,额角有汗,不由开口道:“陛下若是今日身子不适,臣改日再来。”

英欢低眉不动,半天才低声道:“也好。”

心中诸事无思量,脑中满满都是那场梦。

曾参商低低一叹,就要行礼而退时,殿外却又有人来叩:“枢密使许彦、廖相求见。”

英欢蓦地抬眼,随即飞快起身,“宣!”

诏才传出,许彦及廖峻便疾步而入,进殿便跪,行礼之后迟迟不起,面黑眉锁。

曾参商立在一旁,微有怔疑,从未见过这副场面。

中书枢府素来不和,少有二府重臣同时求见之事。

英欢上前一步,看二人几眼,“起来说话。”

二人隔了半晌才慢慢起身,仍是低了头,未有一人先行开

英欢低眼,一下便见许彦手中的折报。

未带红旗,不是捷报。

心口一紧,再抬眼去看二人面上沉黯之色,头不禁一晕。

她往案边移去两步,未急开口,待心神渐稳。才问:“东面有报?”

许彦终是抬眼,嘴唇稍动,却仍不言,只是点点头,手中折报握得更紧了些。

英欢目光探至廖峻脸上。忽而低声一笑,“怎么了,何事惊得动你二人同时前来?”

廖峻额上纹痕深深,抬眼看她,“陛下……”开了口,却是说不下去。

曾参商乍然回神,以为是因她在,忙急着道:“陛下。臣先告退。”

英欢一把拦住她,“留下。”又望向许彦,“但说无妨。”

语作镇定,心却在抖,不让曾参商走,是怕她一个人听不得将至之事。

许彦仍是不语,侧了头去看廖峻。

英欢胸口急火骤燃,厉声喝道:“说!”

许彦面色一僵,上前两步,低头抬手。将那折报呈至英欢面前,“陛下。”

英欢一语毕后人在颤,手伸出去时抖得不能自禁,半天才握住那折报。一把展开,阖眸一瞬,才又睁开,低眼去看。

一目数行匆匆阅毕,人无反应。

两只手攥紧了那折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又看了一遍。

密密麻麻几千言,化至她眼前的,便只四个字。

四字似针。直直戳进她眼中。

头顶天灵骨盖铮鸣一声。

骨椎节节骤断。

寒意似剑,劈心而入。

手一松,任那折报落至地上。

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人朝后倒去,身子重重磕上御案之沿。

“陛下!”“陛下!”……

耳边惊喘声、大叫声急急不休。被人手忙脚乱地扶起。听见有人要去宣太医,才疾声道:“朕不需太医!”

梦中黑暗沉窒的感觉层层逼来。血腥味让她腹中翻涌,那张熟悉地脸,那抹白玉之光……

头疼欲裂,似要被痛折磨至疯。

半晌都睁不得眼,只觉一睁眼,便又要见那四字。

“陛下……”

她地手死死掐着身旁之人的胳膊,过了许久,才缓缓抬起眼皮,一眼便见曾参商泛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又听她喃喃道:“陛下……”

“朕没事。”她松开手,低头去看地上折报,眼底火烫,却无一泪。

许彦廖峻见她人醒无碍,均向后退了几步,低声道:“陛下节哀。”

“朕没事!”英欢猛地抬眼,目光如剑,大声道:“朕没事!听不懂么!为何要节哀?谁死了?谁?!”

许彦不忍看她,垂了眼道:“狄……”

英欢未等他说完便回身,伸手一掌掴下御案上地笔架朱砚,又猛地拂袖,将其上诸物统统扫至地上。

裂的裂,碎的碎,刺耳响声在殿中震荡。

朱墨似血,碎瓷似心。

她扶住案沿,大喘不停,心狂跳,人在抖,胸口之火簇簇在燃,一低头,便又见被她仍至地上的折报。

狄风……

狄风战死!

她额角炸裂似的痛,反身握住案上沉沉纸镇,便要朝地上狠狠砸去——

胳膊却被人在半空拉住。

曾参商轻轻松开她,垂下头,哽咽道:“陛下节哀。”

青石纸镇重重落地。

溅起微尘一片。

英欢朝后退一步,背靠御案,抬头去看许彦,目光灼燃焚人,“你们瞒了朕多久?”

许彦低头,“臣等断不敢欺瞒陛下,此报今日才至枢府。”

而后弯腰,伸手将那折报捡起来,轻弹其上落灰。

低低一叹。

三月十三日晨,狄风率部至巍州以西,久候邺齐大军不至,途遇中宛骑兵,于祭百坡后血战半日不敌,以身战死。

五千将兵怒而出谷以战,尽为中宛大军所剿。

十三日夜,邺齐军至巍州以东,闻邰军败、狄风战死,退兵归云州。

不过是晚了半日。

半日而已!

十四日,泷州邰大军闻狄风战死,群愤激涌难压,出城夜袭中宛大军,败,方恺领军向西退走,邰失泷州。

十七日,于宏、林锋楠二部闻之,弃城不顾,出兵向东,与方恺麾下风圣军余部合师于越州以西百里,欲挥师东进,攻伐邺齐云州,以报狄风战死之仇。

十九日,中宛大军兵分二路,直取邰所占仓、顺二州,城中守军数寡不敌,邰失二州。

二十一日,北戬出兵南下。

短短七日,邰大军主帅战死,所占三城先后失守,方恺、于宏、林锋楠三军各自为令,罔顾枢府急令、中宛南岵重兵,一意向东,欲与邺齐大军为战。

狄风既死,三城既失,邰将兵悲愤,军心散乱,士气萎顿,所剩十一万大军竟无人能辖。

无人能辖。

放眼朝中,何人能有狄风之统驭之力,何人能得狄风之军中威名,何人能在此时出征中宛、挽此狂澜!

英欢眼望许彦手中折报,浑身都烫起来,开口却是冷意迫人:“这是要造反了不成……”

十一万大军,三将率部,竟然不接枢府之令!

当真是胆大包天——

若要论罪,尽诛三将九族亦不为过!

只是为了给狄风报仇,便不管不顾五国大军胶着之势,向东欲与邺齐为战!

邺齐……

她急喘一口气,扶在案沿的手一把掐紧。

邺齐占宾州。

她垂眼,睫在微颤。

燕朗之部北上之后疾速折南,贺喜率军东进占宾州,而后才遣麾下之将南下伐巍。

由是晚了半日。

就这半日,便让狄风没了命,便让邰一役折损五千精兵,便让她先后失了三城重镇,便让邰十一万大军目无君令、只欲东进报仇!

人在痛、在恨、在躁。

可却不能痛、不能恨、不能躁。

亦没时间让她痛、让她恨、让她躁!

东面战事将倾,每时每刻都有人死有人伤,一旦邰与邺齐当真于中宛境内交战,五国之势将会成什么局面,谁敢言之!

“陛下,”廖峻终是开了口,“派何人为新帅,二府未得有议。”

事已至此,再多遮掩亦无用,自是直接了当。

可这直接了当,又令她胸口陡窒。

谁能将怒军压制不进,谁能稳得住军中之乱,谁能统号得了三军异部,让十一万禁军尽数听命于一人!

国中除却狄风,可还有人能做得到?!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此时人在京中,纵是一日数十诏出,亦无法让东线大军止步不进!

手掐得愈紧,眼中烈火熊燃。

“朕。”

英欢开口,语气沉沉似千钧,眸火燎过几人面上惊色,又道:“朕御驾亲征。”…

 卷三 欢若平生,喜之不尽 帝业四十五

许彦面上神色陡变,张口不能言,半晌才断断续续吐出几字:“陛下慎思……以天子之身出征中宛,倘是……”

“天子之身?”英欢眸光骤涌,打断他,声音愈冷,“许卿想说的,可是女子之身?”

廖峻本来亦要开口劝阻,可闻得此言,喉间不由一时梗窒,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因女子之身。

开国至今,以女子之身而登帝位的仅她一人而已,本已是诸事万难,又怎能同意她御驾亲征!

可此话被她先行一堵,便觉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开口以谏。

英欢眸火渐熄,水光凝冰,冷扫二人,而后道:“除却朕,此时谁还能命十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