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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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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喜忽而一攥她地手,再次注酒端碗。身子侧过来半边,朝向她,偏头望一眼底下两军将领们,而后开口,声音不高却沉,道:“中敬,谋策英果主帅!”

英欢愕然。

盯着他,手冰人冷,开口不能言。

他语气决绝,不容人抗,寒眸之光尽扫两军大将,而后自饮碗中之酒,甩碗于案上,眉扬之刹,霸气四溢。

邰军中不必说,邺齐诸将更是无人敢逆。

一时间,东西两面将领们纷纷越案出列,蓦地朝北单膝跪下,垂首齐声高喝道:“敬陛下!”

她哑然,手更冰,人更冷。

几不能信。

孤身单骑探巍州城防的人是他,精心谋策定二军共伐之计的人是他,率军北上阻中宛援军的人亦是他。

可他竟将这种种殊荣统统让与她,竟将这疾役大胜之功推给她一人,是将何意!

又让她情何以堪!

“平身。”他冲下开口,声归淡漠,见诸将回案,才一按她的手,拉她入座,而后看着两面将校,高声道:“坐!”

众人这才敢坐。

大宴始开。

夥兵们抱来坛坛军酒,又将荤素之菜一样样摆上来,先上北面帝案,再去东西两面散案,最后又去营道上给士兵们添酒加菜。

英欢狠狠一挣,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面作不动声色之态,心中却是怒火冲天。

不知他今夜到底存了何意。

竟让她连连手足无措,于两军万人面前任他摆布。

贺喜嘴角牵起一丝淡笑,看她一眼,转而望向下面,抬手随意一挥,慢声道:“今夜庆功,都不必拘束。”

话虽平常,可两军将校们哪个敢在御前放肆,都是压了声音谈笑,又时不时地抬头去看圣上脸色。

英欢压了压心头之气,半晌才抬眼,目光扫向西面邰席间,一下便撞上方恺直冲冲地眼神。

她眼睫一动,就见方恺立时埋了头下去,抓了案上的肉过来啃,不再看她。

后面坐着曾参商,一双大眼映着火光,脸上神色说不清道不明,见她目光一路探过来,也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英欢皱眉,略一咬牙,心中顿时更加恼怒。

好端端的事情,偏叫他搅成这般乱!

有烤肉上案,大盘银光烁烁。衬得其上油亮烫意更甚。

贺喜斜眉瞟她一眼,微一弯唇,也不多言,伸手扯过面前长盘,抽出匕首开始剔骨割肉。

动作一丝不苟。慢慢地,一下又一下,将那羊骨尽数撇去。

然后横切竖划,将肉割成片片小块。

她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先是一愣,而后陡然一惊,抬头看了眼前方正在享宴地将校们,莫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做这种事。

定是……

不可能的。

脑中才闪过此念。眼前盛了肉的长盘便被他自一旁抽过去,下一瞬,那一盘已切成了入口小块地羊肉便被他推到了她这边。

下面低声谈笑声突然变得更低。

坐在临靠御前地将领们手中动作都不约而同地滞了一瞬。

都看见了他在做什么。

英欢面庞微微泛红,搁在案上的手用力扣住案沿,又愤又窘,却丝毫发作不得,半晌才扭过头去,狠狠瞪住他。

“吃。”贺喜嘴角轻咧,声音低不可闻,看她容怒不动。忽而凑过来一点,又道:“我一向是说到做到之人。”

她面色遽然更红,惊然想起那一回他的话…………

……若是不肯吃肉,以后我便都来喂你。

数万大军之中。两军大将之前,他竟然旁若无人地对她行此调笑之举!

她咬牙,眼里一片刀光剑影。

他低笑,眸间一湾若水绵情。

英欢头疼万分,抵不过他这外温内霸之举,敛了目光,恨恨地拾箸就盘,夹了肉送进口中。

虽是欲拒他于万里之外。却又断不能在众人面前与他相顶。

否则便是更显暧昧。

只能这般冷面冷色,故作波澜不惊,似是不知其意一样,一口一口将那盘中羊肉吃下去。

心中却将他恨了个全透。

贺喜脸上笑容愈大,低眼伸手,拉过她那盘的羊腿。用力撕下一块来。便同底下将领们那般,直接送到嘴边。咬了起来。

她不愿再看他,蹙眉良久,才甩了银箸,握过前面酒盅,自己注了半盅酒,而后抿了几口。

烈辣酒水过喉而下,心中恼怒之情才消了一些。

手腕顿案,酒盅刚刚落下,便被他从一旁拿了过去。

她来不及反应,愣了一下才侧头看过去,就见他已然拿了那酒盅,眉斜扬,眸黯邃,压着她先前碰过的地方,将那盅中之酒饮尽底下已无一点人声。

全都看着北案之上,他二人之间,一举一动。

贺喜薄唇淡淡一抿,将那酒盅在掌中转了半圈,似是自言自语道:“不若奉乐楼的醉花酒。”

英欢眼里直冒火,欲开口时又听他道:“酒似人,当日酒香甜美,今日酒辣非凡……”

他说完之后,转过头来看着她,笑得让人心悸。

分明就是有意的。

她咬唇,忍住心头急窜之怒,扭过头去,不动亦不开口。

东面案上忽然有人起身,趋步向北,直到他二人座下才停,屈背躬身,恭道:“陛下。”

贺喜脸上笑容灭了些,低应一声,“何事?”

英欢看过去,两日来常见此人跟在贺喜左右,俨然一副心腹之样,瞬时想起来,这正是当日在杵州也随着贺喜的那一位。

不禁一挑眉。

谢明远直起身子,也未抬眼,只是道:“入夜前接余肖将军部来报,道巍州城内换防简葺皆全,请奏陛下是否移驾去城内……”

巍州既下,城归邺齐所有,贺喜命余肖之部接管城防事务,自留于北面大营之中不动。

城中条件自是比大营中好上数倍,因是大将所请也在常理之中。

贺喜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其他人,见东西两面将校无一不在注意这边,不由侧眸,眼里淡淡闪了下,低声问英欢道:“想去巍州城么?”

英欢顿时一僵,怔然不语。

邺齐臣将所奏之请,他却来问她之意……

贺喜看她不开口,便又看向谢明远,漠声道:“容朕再想想。”

谢明远低眼,“是。”

英欢见他退去,不由一气,皱眉压声,冲贺喜道:“你要去便去,问我做什么?左右我是要留在军中地……”

贺喜不等她说完,手指猛地敲了一下案沿,朝前高喝道:“回来!”

谢明远停下,又上前来,“陛下?”

贺喜冷眉一扬,好整以暇道:“回报余肖,朕欲留在军中。”

谢明远点头,领命而退。

北案之下,东西两面散案诸将,面容诧异难当,错愕非常。

不敢信一向冷眸冷面之人,竟能露出这种神色。

不敢信一向硬霸铁戾之人,竟能屈从旁人之言。

英欢抬眼看见众人面上之色,愈发羞恼起来,心中只觉愤然,终是再也忍不住,目光狠削他一寸,小声怒道:“你今夜究竟想要如何?!”

贺喜褐眸泛黑,瞥向她,薄唇似刀,斜眉如剑,半晌低声一笑,道:“我此生,从未当众宠过女人。”见她面色陡变,不由又一笑,“今夜不过是,想尝尝这滋味如何而已。”

(趴地大哭)说要调整作息时间,结果今天卡了一个白天外加一个晚上,又是折腾到凌晨三点半才写好,为啥我就这命呢……(滚在地上抹眼泪,大哭……)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二十六

耳语如絮。

两面将领们只见他薄唇轻动,却听不见他对她说了什么。

英欢面僵半晌,眼里怒火渐渐褪去,清瘦双颊棱线缓化,抬睫,目光沿数十散案慢扫一圈,红唇柔柔一扬。

淡笑无媚,却是艳极。

众将怔愕之下不敢直视,纷纷垂首。

她松敞如云般的大袖拂过案边,脸上笑意尽灭,左手五指撑案,猛地直身站起,一把握过先前那酒盅,拾了酒注子斟得满满,垂眸视下。

纱随风扬,酒盅一倾,烈酒入土。

动作矜雅,却是利落。

众人复又抬起头来,看着她,面上均是不解之意。

英欢手中仍握空盅,唇角微动,下巴稍抬,右臂一落,冲下开口道:“上敬,庇佑二军师出得利的天地神灵!”

二斟军酒入盅。

她长睫一低,端盅就唇,另一手拾袖相掩,一口气饮尽盅中烈酒,眉尖轻蹙,湛瞳水亮,声虽不高,却清朗无阻,响彻将前军后,“下犒,弃前嫌而共袍泽的两军将士们!”

众将闻言尽数起身,甲片咯拉之声哗哗在响。

她却不等众人谢恩以饮,飞快又斟一盅,眸冷脸硬,侧过身子,朝向他,指绕盅壁,微一摩挲,启唇高声道:“中谢,邺齐皇帝陛下坦信厚爱话音未落,手腕重重向下一压,将酒盅猛地按在他面前案上。

酒溅数滴。琼液于盅中狂荡不休。

甩袖转身,越案而出,纤眉飞扬,足下不停,任襦裙长摆擦土掠泥一路而过。只是越走越快。

离宴归帐。

众人讶然不知所措,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至她背影没入远处黑暗中,才敛神而归,转而去看北案之上那一人。

贺喜左臂撑于乌木长案之上,薄唇微弯,嘴角噙笑,眼里神色无人能懂。

侧身偏头。伸手拿过面前酒盅,大掌冲下一挥,示意众人但坐无妨,才一仰脖,将盅中之酒饮尽。

酒辣非凡。

恰似注酒之人。

他垂眸,嘴角笑意愈浓……

纵是怒气横生,也能将火撒得如此滴水不漏、潋滟生姿。

叫他如何不爱她!逼夜而亮。

英欢在外帐独自待了半晌,看了一阵书。又翻了一会儿阅后未发的折子,心中颇觉无趣。

明明是最热闹的一夜,偏她觉得凄冷不已。

不由一火。

扔了书和折子,自去内帐。转了好几圈,才理了些前不久换下未浣地衣物,抱了走到外面,踢帘而出。

行帐周围守兵寥寥无几,多数人都被她一早遣去营中享宴,这边唯一留下的一个此时又在靠着帐柱打盹。

她挑眉,也未发怒,绕过那人便朝后面走去。

将手中衣物一件件搭在帐后挂绳之上。待明日专司浣衣的人来取。

在帐后空地上踱了一会儿,又看看远处山峦隐雾,抬头望了阵儿当空孤月,更觉无趣起来。

不由更是火大。

她一甩双袖,抬脚往北面马厩走去。

因知她今夜要去持宴,不会用马。所以御马这边的马厩也无人看守。只在西面营马大厩那边留了些士兵。

她进去,看那青骢骏驹鬃顺尾垂。马眼亮如水,心中怒气不禁消了些,左右看看,拾了把草扔去槽内,抬手摸了摸马首,站着看马儿低头大口咬嚼着草,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

搓掌拍裙,转身出去。

外面五步远,一人负手而立,玄袍金边随着夜风轻轻扬动。

英欢脸色乍然变冷,足下略顿,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越过他身边时耳边忽闻低沉一笑,下一瞬人便被他拉住。

她也不挣,任他拉着她的手,静静地站着。

他也站着,大掌暖暖将她凉手包进去,半天不开口。天边云遮月辉,夜色苍邃。

远处大宴之声仍无休止。

风一起,裙上轻纱一扬,蝶翼绽飞,袍边黯纹龙腾。

他一把将她扯过来抱住,硬臂锁上她地腰,埋了头下来,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气什么。”

她不动不语,僵在他怀里,长睫垂落,呼吸淡淡的。

他又道:“当众离宴,任性至极。”

她遽然大火,一把推开他,抬脚就往前面走去,可没走两步,人又被他从后面一拽,猛地拉了回来。

她怒极,抬手挥过去打他,轻咬牙尖,恨恨道:“你不任性!”

他轻易躲开,扯着她的手腕转了一圈,从后面复又抱住她,低头凑过来,薄唇压上她的脸,用力一吻。

她拼命一挣,避开他的唇,低声恼道:“以后想要在你邺齐大将们面前做戏,休要拉上我!”

“我做什么戏了。”他声音亦低,语气漠漠,将她抱得更紧。

她去掰他的掌,冷笑道:“余肖请奏是否移驾至巍州城,本就不是什么急事,奈何谢明远要挑大宴之时来禀?!”

他不说话,低低一笑。

她继续道:“说是入夜前接报,为何不在宴前来禀?我人在你帐中那么久,都未听有人来报!再者,出帐赴宴时他亦在场,怎的不报?偏偏就在宴中等不及了?!”

说什么未当众宠过女人,所以才这样……

他哪里会是这种人!

想着想着,不由更是来气。

他松手放开她,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过来,低眼看她,沉笑道:“就知瞒不过你。”

若是换了旁地女人,羞窘欣喜尚且来不及,哪里还会动这么多脑筋。

她瞪他,“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知他今夜所行诸事都是做给军中将领们看的,却不知他为何偏要这么做。

他拉起她的手,牵到嘴边,轻轻咬吻她的指尖,见她微颤欲缩,才一把攥住,眸黯声低,道:“让人都知我敬慕你、信你,不好么。”

她甩开他的手,盯着他,唇扬冷语道:“你若实不愿同我说,也罢!”

蹙眉低眼,疾步往行帐走去。

“若不让邺齐军中大将知我确是敬你信你,”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凉得透心,“将来如何能遵你令。”

她一下子站住,飞快转身回头,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他俊脸在夜色下似峰而削,刀唇又开:“若不当着邰将领们面前行此之举,邺齐军中又有何人肯信。”

她手指在抖,眉蹙更紧,眼不眨地看着他,问道:“我为两主帅,本是此役权宜之计,你何来以后让两军大将共遵我令之言!”

他未立时言语,慢慢走过来几步,站在她身前,微微垂首,眼里淡淡亮了一下,竟是笑着道:“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两军不听你令,该听何人之令?”

她心口一震,看着他这笑容,眼底却是一湿,开口颤声,骂他道:“胡说什么!”

人一抖一颤,有泪落下。

似江河闸口大开,便再也关不上。

喉头一梗,身子往前一伏,撞进他怀中,大哭起来。

泪涌得止也止不住,顷刻便湿了他锦袍襟前一片。

他大掌抚上她的背,仍然在笑,声音却哑了些许,道:“这也能哭。”

她手指紧紧勾住他腰间袍带,哽泣不休。

一向都知他筹谋在胸,莫论何事都会提前布策,却没想到他连这也会算计!

她与他历经何难何苦才走到今日这一步,她又怎听得了他说这种话!

他见她哭成这副模样,声音更是哑了下去,慰道:“平日里那般刚强,怎的就禁不起这一句话。”

她不管不顾,狠狠掐了他一把,死死咬着唇,闷着头哭。

他搂着她,终是如哄孩子一般,低声笑道:“先前之言,就当我从未说过……莫要再哭。”

她忍着,半晌之后微微抬头,去看他,小声道:“你不会不在。”

“我不会不在。”他笑。

她又掉泪,垂下头,松了手,慢慢地拾袖擦了擦脸。

他抬手去揉她的发,又叹又笑,开口道:“诺大天下,泱泱之世,战且未休,疆尚未定,我不会不在……”

她身旁。

(继续趴地大哭)请大家忘了我说过要调整作息时间的话吧……我真是作息无能啊……(大哭)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二十七

她抬眼,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伸手去勾他的指,又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不会不在。

又怎么可能会不在。

相斗十年终得携手一刻,灭南岵平中宛,将来纵是荆棘满路万丈断涯,她也不会再放他离开她!

除他之外,还有何人能同她比肩而立,还有何人能与她执手共行!

贺喜见她情绪略有平复,便微弯了唇,反握住她的手,拉她往回走去,一步一稳,掌心暖热。

远营腾沸,一隅偏静。

英欢侧目看他一眼,轻声道:“你甩下两军将士们,不顾大宴未毕,便来这边寻我,不是任性?”

他笑笑,不说话。

手稍用了些力,将她紧紧一握。

她葱指颤了一下,觉出他这重重一攥其下之意,心底不禁微微泛潮,口中叹道:“我又不会真同你生气。”

“先前怒火泼翻,当着两军大将面前给我好看的人,是谁?”他低语,话中带笑,又存了赏慕之意。

她双颊微粉,窘意隐没在苍苍夜色之中,佯怒道:“是你非将人逼到这地步的!”

他偏过头看她一眼,蓦然松手,长臂伸去一把勾过她的腰,揽着她向前走,也不管会不会被人撞见,只是低声对她道:“宴上种种之行虽有所图,但,想要宠你之心却是时时都有。”

她本是在挣。可一听他这话,面又红,心又动,身子一下子便软了。

这天底下也就只他一人,能对她说得出这种话来。

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傲气这霸气,这胆量这能耐,来宠她。

想到开宁行宫那一夜,他系了那片薄石在她颈上,不善言辞之人却是道,想要宠她一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向成竹在胸定命轩昂之人,却能因她而这般俯首低慰。怎会不感动。

她唇角轻牵,知他先前宴上举动处处都存了私情,由是心更暖意更安,不由小一转身,扑过去抱他的腰。

埋了头在他身前,阻了他不让走。

冷硬之容一时全碎,只剩绵绵柔骨,偎在他怀里。

他低笑出声,狠狠一搂她,将她死死压在怀中。哑声道:“就这般让人来看罢……”

她呼吸微窒,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仰起下巴去看他。

却一下看见他微红地眼角。

她小惊,怔了怔。抬手去摸他的脸,低声道:“你……”

他一把拽下来她的手,薄唇微有些抖,低声道:“无事。”垂眼看她半晌,复又拉了她走,良久才低低一笑,“若能早些这样,该多好。”

她轻一悸喘。眼底又湿。

从未见过……他会动容至此!

这么多年来他伤她痛,算计谋策事事不休,可到底谁伤谁不伤,谁痛谁不痛,谁能分得清。

自诩无情刚强之人,但又有谁知那心底里最软最脆弱的地方。放的是谁。念地是谁,爱的又是谁。

足下跟着他的步子。轻纱缓飘,玄锦慢摆,步步都压着心底深情。

帐角缃线在夜里折了些光。

眼见就要近帐,她不由轻轻一抽手,可他却仍紧拉着不放。

她一停,又抽了下,见他有略松之意,才轻声道:“这事……急不得,还得慢慢考虑周全才行。”

说着话,心便沉沉一落。

……如何能得周全。

他大掌一松,低眼盯着她,面上清雾掩了眼中神色,声若无音般地开口,说了一句话:“我等不及。”

她抿唇,收手拂袖,知他性子向来悍烈,事事都求疾成,不由落睫道:“此事不比旁的事情,你等不及,也得等。”

他眸子里有些东西在涌,可她却细看不清,转瞬便被层层黑雾遮了去,只见他眸子沉黯,嘴唇动了动,低声道:“依你。”她正要走,却听他在身后又低道一声,“以后,都依你。”

语气萧萧朗漠,没来由的叫人心疼。

她眉蹙一瞬,随即转身望他,硬扬了一下唇,小声笑着道:“倘是兵令大事,你也依我?”

明明是顽笑之言,却看不见他脸上容松一分。

他微一点头,刀唇尤利,“依你。”

她生生愣住,不知今夜他这是怎么了,不由又转回他身前,伸手扯扯他袖边,眉尖紧拧,开口,却不知说什么。

西面远处忽而传来马蹄答答之声。

近王帐却不歇马,定是急事。

英欢立时松手,抬手抚发,掩去脸上尴尬之色,朝远处望去,隐隐可见一个小校纵马直驰而来,尚有二三十步时便急着冲她喊:“陛下,洪将军人马回营了!”

她一挑眉,侧目瞥贺喜一眼,当下快步便往西面走去。

自洪微麾下五千京西禁军人马三日前被她派出营,向北寻觅邺齐大军踪向之后,便一直未闻有报。

直待贺喜亲领军归、伐巍两军亦归,洪微之部仍是迟迟未归。

本想过了今夜便再派人去寻,却未料到他偏偏在此时回来了。

前面小校滚鞍落马,奔过来单膝跪下,垂首急喘道:“禀陛下,洪将军刚入大营,才过前面摆宴之地……”

她冷眸看他,道:“他领军回营,又无大事。你这么急做什么?”

小校道:“洪将军疾寻陛下!”

她眉头紧皱,心中在虑何事能叫洪微如此急不可待,脚下已越过那小校,往摆宴之处急步走去。

身后响起几下快而沉的脚步声。

贺喜大步追上她,冷声道:“我陪你去。”

她点了下头。手心里忽然起了一把冷汗,眼望远处宴声不闻之处,不禁一慌,转头去看他,见他眸定神稳,这才稍放了

未至摆宴之处便已见那面景象。

篝火仍盛,然大宴已止。

西面这边,洪微半营人马被东路军将校们层层堵住。动也动不得。

东面远处,邺齐将领们未退未走,远远瞧着这一边,面上都是黑沉之色。

英欢眉蹙更紧,足下飞也似地朝那边走过去,还有十余步时便冲西面众人冷冷高喝:“让开!”

如剑斩水涧,众人犹豫不决地散开些,复又合上去。

透过人潮间缝,依稀可见洪微领了约半营士兵,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战马已叫余数归来禁军带回营厩中,随在他身后的半营士兵们两两一组,肩上或手中,都抬扛了些什么东西。英欢一把推开挡在前面地几个校尉。人颤心抖,穿过人群,看过去。

都是用军旗裹着地。

洪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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