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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妻谜-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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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尖朝上!我要在上面盖上草皮,就像平时咱们在山里伪装的野猪坑那样!我要把丁煜变成一头嗷嗷乱叫的野猪,掉进去,被插死在里面也没人去救他!”田一天恨恨道。
“可是小天,要是他不死,反过来就会派人打死你的!”孟怜儿现在满脑子只有恐惧。
“你放心,就算他不死,我也有办法让他舍不得打死我!”田一天咬牙道。
“不会的,你千万别以为他会心慈手软。我刚刚想反抗,就被他打懵了!”孟怜儿痛苦地摇头。
“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的第二个办法。这段时间,我发现他们把这几座山全部承包下来,说是做药材基地,但那种挖法,根本不像是在挖药材,倒像是地里有什么宝物要挖一样的!我甚至怀疑他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会不会是什么盗墓团伙?后来我有次跟他们相遇时,我躲在树后听他们说话,提到什么「凉宗墓」,说是价值连城。虽然其他的都没听清,但这让我更加怀疑他们是不是奔着什么古墓来的!”
“盗墓的?”孟怜儿抖着问。
“当然我瞎猜的,但就算他是药材老板,听他说话,肯定同时也是对价值连城的「凉宗墓」感兴趣。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跟其他任何人说,这个什么「凉宗墓」,没有任何人能找得到,但很可能却被我给碰见了!”田一天小声告诉她。
孟怜儿不解地看他。
“具体怎么找到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些我不能跟你说。不是要瞒你,是因为告诉你,你就多了一份危险。反正你相信我,我知道那个墓在什么地方。如果第一个办法行不通,我就会用凉宗墓引他上当。只要他跟我走,我就有办法害死他!对凉驼山,我比他熟!”田一天肯定地说。
“不行!”孟怜儿稍稍缓过劲,总算清醒了一些,“小天,第二个办法千万不能用!那个办法就算能杀死他,也很可能走漏那个什么墓的消息,让很多人都盯上你,那样……你不死在这伙人手里,也会死在那伙人手里。我不想你死,不想你为了给我报仇去送死。小天,你能这样替我想就行了。你以后都不要再提那什么墓了,行不行?!”
“……”田一天怔了怔,没想到怜儿在如此悲惨遭遇之下还能事事为他着想,“好,小天听怜儿的。我会把第一个办法用最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准备到最可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误落进野猪坑,被扎死的,怪不得别人!”
田一天黑暗地说着。悲怆与愤恨,把一个少年的脑浆开发成了毒汁。他只恨自己的智商,还不能见血封喉。
“让他坐几年牢吗?那真是太放过他了。他这样害你,我要他死!”田一天如同所有电视剧中最阴狠的反角,抽动着嘴角,展露出少年的恶毒。
“怜儿,说了这么多,其实都不重要。我还想跟你说最重要的一句。”田一天面部稍有松懈。
“还记得那天在山壁下我喊出来的那句话吗,我说:孟怜儿,我娶你!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娶了你了。你已经是我的,我永远、永远不会放弃你,你也永远、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我的媳妇!”田一天字字句句落到她耳中斩钉截铁。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刻,他的嗓音出现了过渡,由少年的青涩过渡到大男人的浑厚。
当一句话说完的时候,他就长大成了一个男人。
“可是我……”孟怜儿娇躯再次一抖。这次的颤栗,竟不亚于之前遭受暴行而带来的颤栗。田一天能够感受到她的颤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捶中了而发出的颤栗。
“别可是。在我眼里,你什么都没变过,你还是那天我在山壁下娶回的那个怜儿,最漂亮也最完美的怜儿。我的怜儿,我来保护!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的。我活多久,就护你多久!”田一天并不懂太多词藻,句句皆是硬话。
“小天,呜呜……好小天。我错了,我不说那些要死要活的话了,再也不说了。我要陪你活下去,陪你一直活下去……你活多久,我活多久!”孟怜儿被她自己的泪水泡到融化,化得软软,倒在他身上。
那一刻,田一天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她哭成那样,浑身被泪水冲洗了一遍。
田一天不是说过就算的人。他最擅长的并不是说,而是做。
此后的接连几天里,他就行动起来。他像一只心怀险恶的丛林小老虎,又像一条满腹毒汁的蝰蛇,悄悄穿梭在林中。
他估计了丁煜还会再出现的一个地方,一点一点地挖土,用麻袋一袋一袋地把挖出的泥土远远地扛到别处丢掉。每次挖完收工下山,他都用草皮将尚未挖完的坑重新盖上,不被人发觉出来。
他专心致志,他积沙成塔。愚公移山做过的事,他也在做。
他每天的时间变得很紧。他要上山采药,扛着一麻袋的药草回到家,大多数人都在闹着腰酸背痛之际,父亲劝他坐在家好好休息之际,他却精神抖擞。
他猛吃几大碗饭,就继续上山,挖他的土,搬他的泥,愚他的公,移他的山。
他只是个被点燃的小男人,不是机器。他的腿也会酸,腰也会痛。肩膀磨破的时候,流出来的也会是鲜血,而不是机油。
~~~~~第3更完成。这就是我们所处的尘世,有苦难,有爱恨,有低到泥泞里的小人物悲欢;有反抗,有不屈,有开在云端里的遥远。
第329章 但愿有福份做你妻
一麻袋一麻袋的泥土压在他成长的骨骼上,有时候他能听到身体内部的吱吱呀呀、晃晃悠悠。他听到骨骼在喊叫,被压散了,再恢复,向着高处恢复。他感觉在那一段仇恨的日子里,身体长高了。
唯一庆幸的是,那几天,田一天忙于这些事情之余,不用再去陪怜儿上山。那几天,怜儿父亲重新变得勤快起来,亲自去药地浇水了。他跟怜儿说,她这段时间累了,先休息休息,以后再去药地。
田一天准备再挖两天的土,坑挖到足够完美了,他就要开始伐竹,把竹子削尖埋到坑里去。他在心里数着倒计时,他计算着丁煜的死期。
然而,他直到后来才知道的是,当他默默做着这一切的同时,另外一件事情却也在悄然发生着,从而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父亲田胜朴欠了镇医院越来越多的医药费,虽然,以镇里面那点水平,并没能给田胜朴带来多大起色。田一天采药卖的钱减轻了家里的负担,但显然无法解决全部的医药费。
母亲孙月已经为这事愁眉不展很久了。他跟田胜朴没有生孩子,但田一天看得出,养父母两人的感情很好。养母孙月在村里那些女人中,长相算是中上的,能够嫁给田胜朴,只能说确实是出于一份难得的真感情。
镇医院的人还算好,倒没有急着催田家要欠款,但继续看病却成了问题。
田一天有一天突然发现孙月手上的银手镯不见了,他才知道,为了父亲,母亲把戴了十几年的银镯都给卖掉了。 这让田一天更加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也觉得自己要更加勤快,为家里分担更多的重压。 于是,他的暑假变得比任何一年的暑假都更为充实忙碌,除了上午采药材,中午准备陷阱之外,下午他还要再去一趟山里,再采一次药草。
天色渐黑,田一天才扛着麻袋从山上回来。下到半山坡,却见暮色中,有一个窈窕小巧的身影,挽着一个大人的胳膊在他前面走着。
“田叔,您一定很累了吧?都是怜儿不好,让您生着病还来帮我干活……呆会我帮您好好捶捶背!”是怜儿的声音。
“不累不累!上山采药打猎做不动了,做点地里事还是没问题的!”是父亲田胜朴的声音。
“叔您真好,我要是有个您这么好的爹就好了!”怜儿的声音里有感激也有些失落。
“说真的吗?那好办,等你成了我们家小天的媳妇,不也是管我叫爹?”田胜朴逗着孟怜儿。
“田叔!您老是取笑我和小天……”风中传来孟怜儿羞涩的声音,羞涩中,田一天却又能听出一丝忧伤来。
“爸!怜儿!”田一天听出是父亲与怜儿,小跑上去追上了他俩。
“小天……”孟怜儿俏生生地站住,看见他,眼中一亮,像有黄昏的萤火虫飞过。
“怜儿。”田一天回望了一眼孟怜儿,这段时间他早出晚归的,跟孟怜儿见面的时间少了,就算在上山采药,心里也老惦着她。他只知道孟怜儿在家休息,却不知怎么今天又上山了。
“爸,您身体不好,怎么上山来了?”田一天问父亲。
“小天,是我不好。今天,我爸爸说他摔伤的手又痛了,下午让我一个人去山上照顾药地。我……我怕一个人上山,就去你家找你陪我去。结果你采药还没回,田叔刚好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听说我不敢上山,他就答应陪我去上山照顾药地了。我怕田叔累着,可田叔还是坚持陪我去了,帮我一起把药地的活忙完了……”孟怜儿嗫嚅着,既有对田胜朴的感激,又有一些未尽之言的尴尬。
“爸,谢谢您!”田一天也对父亲倍加感激。孟怜儿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父亲不明白,田一天却明白。他明白,怜儿真正担心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怕一个人去药地,又碰上那个丁煜,再次遭受那个丁煜的凌辱。要不是这个原因,她怎么可能舍得让有病在身的田胜朴陪她去药地干活。
“不跟你们俩闲扯了,肚子饿,我先回了,你们俩慢慢扯吧!”田胜朴却突然性急起来,笑望了一对少男女两眼,便加快脚步自个先走了。
“你爸真是……”孟怜儿当然明白田胜朴的意思,是不想当电灯泡,留他们两个自己想说啥说啥去。
“什么我爸?也是你爸好吧!”田一天故意笑她。
“小天,你不许笑我,我真希望有一天……能叫他叫爸呢。可是,也不知道咱俩能不能有那一天……”孟怜儿这次是主动抱住田一天的胳膊,两个人停下来,她倚在了他肩膀上。借着黄昏剩余的天光加上刚刚探出头来的月光,他看出她极美的双眉间比平时多出几分伤愁。
“怎么不能,早就已经是了。你就是我媳妇。”田一天纠正。
“可是……我最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我爸是那种,为了钱绝对能毫不犹豫把我卖了的人。”孟怜儿愁容更甚。
“难道他提前跟你找城里有钱的人家了?”田一天心中一惊。确实,山里女孩出嫁早,往往并不等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比怜儿再大一两岁的女孩,有些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也不是这样……反正我也说不清。”孟怜儿不想再说下去,只是更紧地抱着田一天,“我不会嫁给别人的,也绝不会让别人再碰我半下!”
“怜儿,我也一样,早就认定了你!”田一天感激地握紧她发凉的小手。其实以田一天的出色成绩,在学校里同样经常接到女生莫名其妙的小纸条,他每一张都没正眼看过,直接撕碎扔了。
“小天,我想好了,其实再过两年,咱们大了,可以一起去市里边打工挣钱。我们用自己挣的钱给奶奶和你爸治病,还可以用自己挣的钱去念大学。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也不怕!”孟怜儿的愁容中终于因为有田一天的相依,而点起一份憧憬。
~~~~6月24第1更。
第330章 走漏风声
“怜儿你也这么想的?跟我想到一块了!其实很多人十五六岁就辍学了,十年后照样打拼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田一天其实也跟她有着同样的念头。
两个少男女就像一对计划着未来柴米油盐的小夫妻,相互紧依着,一边低语倾诉,一边走进回村的山路。
快到家门口,两人依依惜别,才不舍地走向各自的家门。
一家人吃完晚饭,饭后,孙月又盯着田胜朴吃完药。
“你呀,白天也累了,先歇会儿吧,我和儿子收一收白天晒的那些药!”孙月不让田胜朴再继续干活,田胜朴也不好再逞强。
留下田胜朴在家中拾掇,孙月与田一天娘俩提着箩筐,去了屋后山上的那块平坦的小晒场。平时,田一天从山中采摘的药材,有相当一部分都会放在那块平地晒去水份,然后放着,等待药商来收购。
“小天呀,你这孩子也太懂事了。这段时间全是你一个人上山采药挣钱,妈看着都心痛。从明天起,早点回家,别非得采那么多了好吧?你爸看病的钱,暂时有一些了。”月光下,孙月捧起半干半润的药草放进箩筐,理了理腮边的头发对儿子说。
“有谁借钱给咱们了吗?”田一天好奇母亲说的钱从何来。
“不是借。妈想起家里有些祖辈留下的银元,找了半天,在你放旧书的柜子底找到,前几天拿去镇上卖了。”孙月说。
“哦,那也卖不了几个钱吧?”田一天没太在意地说,话说到一半却猛地一惊,“妈您说哪个柜子,放旧书的那个?”
“对呀怎么了?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把妈都吓一跳。”
“就只银元?没动其他东西吧?”田一天很是不安。
“你瞒着爸妈在里边藏什么宝贝了?没见着呵。就看到有两匹小马,好像一个是银的,另一个像石头一样的应该是玉吧?玉的那个没动,银的那个小马我凑合着那些银元一起,拿到镇上摆小古董摊的小贩那卖掉了。”孙月不以为然。
“不会吧妈!您把银马那个拿去卖了?”田一天手中抓着的一把药草重又掉回了地上。
“怎么了,不跟那些银元一样都是家里传下来的古董吧?不过倒是没想到,拿去卖的时候,有好几个小贩都凑过来看,都对我那些银元感兴趣。他们叫价一个比一个高,有叫三千,有叫五千,妈可不傻瓜,让他们互相抢,最后八千给卖出去了。儿子你说,妈还一直不知道几个银元会那么值钱呢,你知不知道这银元有什么来头?”孙月为卖出那么多钱而有些不安稳。
“应该……可能……那些银元的历史价值特别高吧。”田一天艰难地回答着母亲。他当然清楚真正被争抢的并不是银元,而是夹在银元中的那粒小银马。
“妈您回想下,买走您那些东西的人长相怎么样,这些天还在镇里街上吗?”田一天脑中轰轰着。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原本自己就是怕井里得来那两件东西泄露出去,这才悄悄藏在自己的旧书箱子里。哪能想到,这才多久,偏偏就被母亲翻箱倒柜找出来卖掉了。
从母亲描述的小贩争抢情形来看,看来,这些小贩都是懂行的人,至少能够看出银马的年代特别久远,所以才会价值极高,否则又哪会愿意争出高价?看来,八千还只是欺负孙月不懂行。他们既然能够给不懂行的孙月出八千,那粒银马的实际价值,只怕不知是那八千的多少倍。
银马还只是井中神秘洞口最入口处的一点小物什而已,价值便如此吓人了,整个地底下又到底会埋藏着什么,价值多少,田一天现在真是想都不敢想了。
现在看来,进一步证实了井底就是“凉宗墓”的可能性。难怪,在丁煜嘴里,传说中的“凉宗墓”如能找到,将是价值连城!
几个小贩能够看出银马的年代久远,那么就一定还会有更识货的人,直接通过银马而锁定具体朝代,判断出银马与“凉宗墓”的关联!
如此一来,只怕便很可能会有人一路追溯。慢的话,一两年,快的话,三两天的事情,就极可能追查到孙月身上来!
也正是因为想到这点,田一天才暗暗冒出了冷汗,连声追问母亲,那个小贩还在不在。他的想法,当然最理想的是找到小贩,把钱退回他,将银马收回来。如果那个银马还没有流出去,流向更加居心叵测之人手中的话。
“不是,儿子你不是想去换回来吧?我知道,那是祖传的东西卖了不好,我告诉你爸之后,他还怪了我呢!可这不是没办法吗?你现在就算想换回来,拿什么换?那八千块上医院还了一小部分钱,又开了些新药,都用掉大半了……”孙月看儿子着急,脸上有了些微自责。
“那……卖了就卖了吧。”田一天不忍心看母亲自责,“但是妈,银元和银马的事情,您千万不要跟其他人再提起了。”
“不提不提,又不是什么好炫耀的事。”孙月答应。
“还有,妈您这段时间能不能尽量在家里,镇街您先别去了……”这是田一天唯一能想到的有效应对措施了。孙月不上街,那么就算有心人推测出了银马背后藏有秘密,带着那名小贩在街头转悠,一时找不到孙月,也就作罢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说得妈心里慌慌的?不会是那银元有什么事吗?”听了儿子的话孙月也变得有些惴惴。
“没什么事,妈您不用多想了。”田一天只能像个小大人似地安慰母亲。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这孩子,说话怎么跟打哑谜似的。”看着田一天提着箩筐下了后山,进了屋去,孙月暗自嘀咕。
田一天无声地推开屋子的后门,无声地将箩筐放好,他看了一眼瞌睡的父亲,悄悄走进里屋。
田一天找到自己放旧书的那只箱子,翻开一大堆旧书。箱底,果然没了银马,只有那粒像褐色泥团般并不太好看的玉马还在。他拈起那粒玉马,放进自己口袋。
玉马不能继续在旧书箱子里放着。田一天必须把它揣兜里,明天再去找个更妥当也更隐秘的地方藏匿起来。
做完这些,田一天找到一个新箩筐走出屋,继续去屋后的小晒场同母亲一起收拾干药草。
月光如水,撒在屋顶,撒在屋后参差的树木,没有人能看得见月光在空中布下的波纹,是如何的汹涌而惊骇。
~~~~~周六第2更。
第331章 母子落入歹徒魔爪
掩上后门时,田一天听到父亲田胜朴的鼾声从家里传来。在田里辛苦了一天,又帮孟怜儿上药地忙了半下午,这个昔日强壮的山里汉在倦意的席卷下悄然进入了梦乡,就靠在竹椅上睡着的。
田一天听着父亲的鼾声,看着飘洒的月光,心里涌起一丝安定与祥和,那是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依然葆有的一点安详,柔和着他的少年心。
他哪里知道,这已经是他享受到的最后一次安定祥和,也是这个家最后一次呈现出来的安定祥和。
他沿着石头阶梯,提着空箩筐,一步步走上晒场,举目望去,却不见母亲孙月的身影。
如今回想起来,他甚至能清晰地忆起那一刻月光的空旷感,在他心中拉起了警报一般的惊慌。
还没能收拾完的半干草药任月光吹动着,晒场上除了草垛便无一物,母亲这是去串门了吗?不大可能呀,怎么会活儿干到一半便去串门?
难道……
念头从心中划过,田一天便准备喊人。然而,他的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声带便如卡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一双大手扼紧了他的咽喉,如同一把钝剪刀,要去剪断他的脖子。
田一天能够感受到那绝对是一双成年男人的大手,才会那么粗大而有力。但即使这样,他并不就放弃挣扎的希望。他用手肘猛捣向后方,脚也伸向后边,试图去绊倒对方。他相信自己,像只半大的牛犊,就算一个大人,他也并非就打不赢。
他的力气显然令对方大为意外,差一点就被他绊倒。可惜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很快,又有一双手伸过来扳住他的双肩。紧接着,第三双手也到了,用一块充满尘土味和汗腥味的毛巾,紧紧勒进他口中,薰得他差点就呕吐出来。
顿时,他如同哑巴,所有的呐喊都只酝酿在喉咙中,无法发布给眼前的月色,以及惊涛般刮来的夜风。
再下一刻,就连月色他也见不到了,因为第三双手继续扯过一块毛巾,这次是蒙在他的双眼上。
一秒之间,月光谢幕了,满天的星星都死掉了,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惊惧而又无助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黑暗。
这还不算,一个麻袋当头罩了下来,就像平时他盛装那些善良的药草一般,善良而未来得及涉足这个复杂世界的他被盛装进了麻袋中,那些人扛起他。
他又盲又哑,成了一个五官失去二官的人,在麻袋中挣扎,换来的是对方三个人再次一起动手,将他的双手绑上,双腿也绑上,重新塞入麻袋中。
就这样,他浑身被绑,只有耳朵还活着,凭着听觉与感应,他能感觉到黑暗的大地在脚下飞快地退却,那些人似乎轮流扛着他飞跑。那飞跑的方向不用说,一定是离村子越来越远,离山林越来越近;离天堂越来越远,离地狱越来越近。
他现在回想,依然能体会到自己十二三年前那个夜晚的惊惧、心急如焚。僵直在麻袋中,他不只为自己惊惧,更为母亲的下落而心急如焚。
他已经完全能够猜到,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而且居然来得那么快,那么急遽。一定先于自己之前,母亲就被以同样的方式,落入了对方手中。
此刻的母亲,一定同样被蒙了眼、塞了嘴,躺在另一只麻袋中,向着幽暗的林中奔行。
而如果父亲没在对方下手之列的话,那么此刻父亲一定还倚在竹椅中,安然于某个充满倦意的梦。那个梦中,或许他会想到一天的劳作,想到妻,想到儿,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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