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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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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书玉心下一凉。
“只怕是致幻剂。”韩擎的气息已开始不稳,“你快走,沿着这条路走就能碰上自己人。”
“我怎么能抛下你一个人?!”书玉急。
韩擎脸色一冷:“你在这里做什么?除了拖后腿又能怎样?”
书玉一滞。
“快走,现在我的神志还在,若药效彻底发挥,保不齐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的眼神开始涣散。
“可是……”书玉还在犹豫。
韩擎却彻底没有了声音。
“韩擎?韩擎你醒醒!”书玉手足无措。
过了一瞬,韩擎再度睁开了眼睛。书玉惊喜地扶住他的肩头:“怎么样?好点了吗?”
韩擎却不答,只定定地盯着书玉,暗沉的眼眸里有书玉看不懂的神色。
他伸手抚向书玉微乱的鬓发:“好久不见。你可还记得我?”
书玉愣住。他把她当作了谁?
只听他又道:“书玉,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的没心没肺。”
第23章 Chapter13。 焚舟破釜
韩擎在说完那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再度陷入昏迷。
书玉内心震动。难道她曾经见过韩擎?然而搜索记忆的结果告诉她,此番在月明楼,的的确确是她与韩擎的第一次见面。
那么,韩擎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充愣间,她抬头便见辜尨一脸冰霜地大步走来。
“有没有事?”辜尨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看到她泛红的脖子时眼眸一缩,又在触到她肿得不成样的脚踝时彻底冷了眸。愠怒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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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擎受了枪伤,子弹上有致幻剂。他已经神志不清,说起了胡话……”书玉努力用沙哑的嗓子说道。
辜尨伸出食指轻轻按住她的唇:“嘘,不要说话,你的嗓子伤到了。”
唇上触到了他指尖的温度,她浑身的颤栗瞬间消停了下来。眼窝一凉,一滴泪就这么划了下来。
差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把她揽到怀里,轻声道:“没事了。”说罢将她打横抱起。
她攀上他的脖子,忽而急急道:“韩擎他……”
他蹙眉:“有贺子崱!
她长舒了一口气,依偎回他怀里。
辜尨在经过贺子崱蓖W×私挪健K仄沉艘谎酆刈訊‘,语气冰凉:“既然我来了,为何还要把书玉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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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尨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以书玉为由让他出手相助,再以他为由令书玉继续牵扯其中。委实是束缚住他们夫妻二人的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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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可以来帮你们,但条件是,让我妻子退出。”辜尨一字一句道,“让贺子池去当说客?呵,我似乎告诉过你,我辜尨生平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拿我作理由动摇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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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你们半点也不守承诺。看来我们也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辜尨揽紧了怀中的书玉,向亭外走去。
书玉却忽然凑近他的耳朵,一边摇头一边艰难地开口:“不要……不要因为我……”
他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低下头便旁若无人地啄了啄她的唇。
她讷讷地不作声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要因为我,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然而,她又怎么能理解,只要是她的事,纵千般困境万般险恶,他也想要为她去做。乐此不疲,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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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顿住,再也接不下口了。
辜尨背对着贺子崱亓艘痪浠埃骸叭醚謲ジ乙桓鼋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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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尨不再说话,跨出了小亭。
亭外,两列便装护卫肃然而立,一眼便能看出其训练有素。
俱是贺子崱吹娜恕
辜尨却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径直抱着书玉走到了亭外的一辆通体漆黑的斯蒂庞克前。
原本空无一人的车身外,忽然便出现了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幽灵般诡谲的身手。
他敛眉对辜尨恭恭敬敬道:“辜先生。”
辜尨略一颔首,那人便打开车门。
车子缓缓驶出小道。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喧哗。
书玉狐疑地往车窗外探去,却见有人惊慌失措地在大街上疯跑。
那人一边跑一边哭丧着脸大叫:“月明楼着火啦!月明楼着火啦!”
书玉心里一咯噔,抬眸看向辜尨。辜尨亦眉间紧锁地看向她。
他从车窗内喊住一个行人便问:“月明楼着火了?”
行人一脸惊魂未定:“烧起来了!好大的火哟,据说是从三楼西厢烧起来的,作孽哟!里面的伶人一个都没能逃出来。”
三楼,西厢!
方蹇待客的房间!
书玉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辜尨稳稳地按住。
“你要做什么?”他厉声道。
“方蹇……那是方蹇的房间……”书玉语无伦次,“好端端的,为何她的房间起了火?”
半晌,她冷静了下来,双手捂脸埋进了他的怀中。
他环住她,轻声道:“我出包厢时,她尚安好。火起时,她未必在包厢内。”
她点了点头:“是的,她一定不在包厢内。一定不在。”
望着不远处浓烟滚滚的月明楼,辜尨却无法再多说保证的话来。
他瞬间明白了当时方蹇追出包厢时的那番话意味着什么。
“若是被他们盯上了,书玉是逃不掉的。他们没有人性,手段残忍。且他们有足够的耐心,可以蛰伏数年只为除掉一个猎物。我知道你有通天的本事,但一个疏忽,书玉都有可能丧命。”方蹇道。
“那你想怎么样?”彼时,他强压着怒气和心底巨大的不安,转头询问。
方蹇答:“我有办法。”
“如果真正的信函不存在了,那么书玉拿走的便什么也不是。”方蹇一字一句道,“你要做的,就是让见到书玉袄子里那封信函的杀手再也张不了口。”
他瞬间了悟。
“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知道真正的信函消失了?”他又问。
方蹇蓦地一笑:“我是负责守着信函的人,自然有办法让他们相信,那封信函已经彻底销毁。”
点到为止。他看着方蹇的眼,由衷道:“谢谢。”
方蹇却道:“不要谢我,若不是为了书玉,我倒乐意见你拿走那封信函。除掉了你,无论南边北边,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成不了大器。”
如此直白。
他要离开,然方蹇再一次叫住了他:“若你见了书玉,请帮我转达一句话。”
“好。”他点了点头。
“还有,”方蹇静静注视着他的眼,“好好爱她。”
此刻,车厢内。辜尨揽着书玉,心内却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场大火彻彻底底湮灭了第五封信的踪迹。然而守信者犯下如此大的失误,令信函付之一炬,又该承受怎样的惩罚呢?
以方蹇的性子,他岂愿意受制于人?
那样一个甩着水袖以曲艺唱江山兴亡的人,怕是宁可与信函一同化为灰烬,也不愿成为亡命之徒的猎物。
第24章 Chapter14。 尾声
一则消息铺天盖地传遍了整个南京城。
一场大火把城内最富盛名的戏子楼焚成了一摊灰烬。
此后,南京城内,再无月明楼。
谁知,月明楼付之一炬后的第三天,月明楼中四大青衣之首的云月风光大嫁。
新郎是一位隐姓富商,传闻他以半座城池的财富换来了佳人的回眸。
众人都道云月好福气。
一位戏子能得这样一人一掷千金,合该烧香拜佛,叹命运垂怜。
南京城内最好的医院内,书玉穿着乳白色的病号服,坐在一张高脚凳上翻着报纸。
她看着报纸上关于月明楼的各方报道,久久不能回过神。
月明楼失火后,她曾偷偷溜出医院独自去了一趟月明楼的旧址。曾经恢宏的仿明代建筑如今只剩下了个临时搭建的屋棚,棚里聚着幸存下来却又无处可去的伶人。
她在伶人中寻找方蹇。奈何一遍一遍地找,依然不见那位倾城美人的身影。
她抓过一个伶人,劈头便问:“你可见到方蹇?”
年纪尚轻的伶人唯唯诺诺地答:“方蹇是谁?我从来没有听过月明楼里有这一号人物。”
她问了一个、两个、三个,都说没听过方蹇这个名字。
一位记账的小生道:“月明楼里肯定没有伶人叫方蹇,我给月明楼记了十多年的账,从来没有见过方蹇这个名字。”
她不信。明明前些日子她还在前台点了方蹇的牌子。如果没有伶人叫方蹇,那么她在月明楼中见到的那位又是谁?
欲寻那日给她腰牌的小生,却颓然发现那个小生并不在这群人中。
人群里,不见了的还有云水芙蕖。
云月出嫁了,连带水月、芙月、蕖月也如人间蒸发,不见了踪迹。
她依然不甘心,逮着人一个个问:“就是那个在三楼接客的方蹇,生得极美,精通曲艺,容貌犹胜云水芙蕖。”
问了一圈,毫无所获。就在她要离开时,一位老人开了口:“丫头,你说那个方蹇在三楼接客?”
她一愣,答:“对,三楼西厢。”
话一出口,所有的伶人都安静了下来。
好半天,那老人才慢悠悠道:“三楼西厢是不接客的。三楼西面那一整排包厢从来不对外人开放。因为这些房间都是通连的,是我们月明楼楼主的休憩地。”
月明楼的楼主?她怔住。脑中的纷纷杂杂乱得很,好半天她又问:“月明楼的楼主叫什么名字?”
“反正不叫方蹇。”老人答,“我们都尊称他一声‘姑娘’。”
“姑娘?”她觉得匪夷所思。
老人点头:“我们月明楼中有云月姑娘、水月姑娘、芙月姑娘、蕖月姑娘等等各路姑娘,但在之前都要加上名号。唯月明楼楼主,单单便称得起‘姑娘’二字。”
她忽地升起了一缕希望:“那么你们的楼主长什么模样?”
老人笑了笑:“我们楼主确实仪容不凡,无论气度风华均在云水芙蕖之上。但他绝不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老人捻了捻胡子,“我们的楼主,是个男人。他也从来不接客。”
她心中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们的楼主,现在在哪里?”
老人露出了悲恸的神色:“他没能逃得出那场大火。”
******
合上报纸,书玉揉了揉额角,抬头便见韩擎从病房外晃荡晃荡地走了进来。
“你的伤全好了?”她惊讶于他的恢复能力。
韩擎大剌剌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瞥了她一眼道:“哪像你那么金贵,扭个小脚还要大张旗鼓住最高级的病房。”
她有些不好意思。
韩擎却似半点也未察觉她的窘迫,询问道:“你的嗓子可有留下后遗症?”
她摇了摇头,回他一句:“我的嗓子,耐用着呢。”
韩擎失笑。
半晌,她状似无意地问:“韩擎,我们以前见过吗?”
韩擎一愣,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觉得你面善。”她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面部表情。
韩擎却忽然笑了:“我们怎么可能见过?你一个大家闺秀,我一个黑白两道上讨生活的混混,我们哪里可能有交集?”
“怎么不可能有交集?”她反问,“可我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你说吧,这又怎么解释。”
韩擎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近她,道:“该不是,在梦里见过我吧?”
她莫名:“什么梦里?”这人扯的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的梦……”他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韩擎你个流氓!”她气得抓起枕头就往他脑袋上砸。这个痞子,没一次正经,居然调侃到她的头上来。
她心下又羞又恼,再也不要好奇诸如此类的问题,两人见没见过,有什么打紧?
枕头没能砸中身手敏捷的韩擎,却打到了从病房外进门的辜尨。
“这是做什么?”辜尨挑眉,手中抱着砸来的枕头。
她瞬间有了靠山,连语气都理直气壮起来:“老公,这个人奚落我金贵,扭个小脚还得上医院。得,我不要受人嘲笑,今天下午就出院。”
确实在医院里憋得慌,早就想出院了,奈何辜尨总不肯。
听罢,辜尨淡淡地瞥了一眼韩擎,没有说话。
韩擎抖了抖,立刻举手投降:“你们夫妻二人的小情趣,我不懂。我撤,我撤还不行吗?”
说罢溜得比泥鳅还快。
辜尨走到病床前,一把将她捞到了怀里。
“能走动了?”他问。
“早就能跑了!”她赶紧道。
“嗓子也恢复了?”他又问。
“都能唱曲儿了。”她随即哼哼了两句。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么看来,你的身子大好了。”
“是呀,是呀,所以早些出院吧。”她乖巧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他却道:“既然身子大好了,今夜便来陪我就寝吧。”
她一愣,一拳捣向他的心窝:“说什么呢。”耳根却又红了。
他低低地笑了。啄了啄她的粉面,他忽而问道:“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狐疑:“去哪里?”
“随便,”他说,“去英国怎么样,这个时节爱丁堡的风景很不错。或者去意大利,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去看一看梵蒂冈?”
“怎么忽然想去旅游了?”她觉得有趣。
他把下巴隔在她的肩头:“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在那里定居。”
南北的政局越来越扑朔迷离,竟有人胆敢布局来取他性命。他怎能让她也跟着一同涉险?
“不去。”她的答案很坚定。
他却不依不饶:“不喜欢这些地方?那我们可以选别的。你想去哪里?”
她状似认真地考虑了半天,答:“我想去……”
他静静等她的回答。
“……去有你的地方。”她眉眼弯弯。
知道你不会与我同去,所以我要留下来陪着你。
他一愣,随即无声地笑了。
他的小妻子呀,从来便不让他省心。
不过,就这样操一辈子心,他甘之如饴。
她忽然问:“找到方蹇的下落了吗?”
他想了想,答:“应该回到家乡了吧。”
“喂,你说两年前你曾经点过明月的牌子,这是怎么回事?”她忽地摆出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
他一愣,怎么话题跳转得这么快。他有些无奈:“都是些不打紧的陈年旧事,你提它作甚?”
“你见的那个明月,有方蹇漂亮吗?”她继续问。
他没奈何了,甩出一句万金油:“全天下女人,在我眼里就你最好看。”
“我问明月呢,你扯我做什么?”她显然已经对此类言语免疫。
“漂亮。”他只得坦诚,“明月很漂亮,毫不逊色于方蹇。”
她登时柳眉倒竖:“快老实交代,你当年找明月做什么?”
他苦笑:“没干什么……”忽而灵光一闪,瞬间便想到了个转移话题的好办法。
“最后一次见方蹇时,他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他说。
她果然消停下来,眼巴巴地问:“什么话?”
他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答:“他说——”
包厢外,宽袖长襦的美人背光而立,纵看不清面容依然能辨清那绝尘脱俗的气度风华。
美人甩一甩水袖,道:
“——书玉,若此生有缘,我还你一曲真正的《高山流水》。”
——《戏子楼》全文完——
第25章 Chapter15。 番外·哀江南(上)
他人生中第一次登台唱曲时只有11岁。
一曲唱毕,台下哗然。
满座客人带着各色目光估量着台上的小美人,就像评判一件货物。
在这些□□裸的目光中,他猛然生出一股恐惧。
就在他险要落荒而逃时,一袭青衫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头,便撞见了一位面容清隽的青衫公子。
“你叫什么名字?”青衫公子问。
他有些讷讷:“江南。”
青衫公子笑了:“江南。好名字。”
他有些脸红。接着便听那公子又道:“你有唱曲的天赋,唯经打磨方可璞玉成材。想不想跟着我学?”
他瞪大眼睛,依然心动,口中却犹豫:“你……会教吗?”
青衫公子失笑:“我会不会教,你跟来一看不就知道了?”
他一时有些怔怔,身体已快于大脑做出了选择。他上前几步,抓住了青衫公子的衣袍:“我跟你学。”
“此后,我便是你的师父。我叫方蹇。”
“方寸之地的方,‘驾蹇驴而无策兮’的‘蹇’。”
他听不明白。青衫公子耐心地解释:“方寸之地,蹇驴无策。取一筹莫展、穷途末路之意。”
他依然懵懂。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师父是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伶。
江南方氏,眼界极高,非根骨上佳的苗子不收。他是师父收的第一个徒弟,却不想也是最后一个。
他成年后第一次登台,画桃花妆,着宽袖长襦,还未启唇便已艳压群芳。
一曲《桃花扇》,满座皆惊艳。
他于后台休息时,戏班子的管事一脸心事地走了过来,说有大官人要见他。
他正对着镜子细细卸妆,并不理会这所谓的大官人姓甚名谁。
管事急了,哆哆嗦嗦道:“这位大人可得罪不起啊,您去陪一陪又有什么损失呢?若被大人看上,此后岂不飞黄腾达?”
他一挑眉,一根簪子便甩到了管事脸上,生生在堆满肥肠的下巴处划出了一道红痕。
“不好意思,手滑了。”他懒懒地觑了管事一眼,犹自卸妆。
管事登时面如土色。
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师父一身青衫走了进来。
他的眼中瞬间跃上喜色:“师父,你说我今日唱得如何?”
师父似乎有些疲惫,看向他时依旧和颜悦色:“唱得很好。我的一身本事,你已尽数学去。”
他喜形于色,像个得到蜜糖的孩子。
师父微微点了点他的戏服:“把它脱下来给我。”
他虽不明所以,但依然赶紧照办。
“以后这桃花妆,你再也不要画了。”师父淡淡地说。
“为何?”他忍不住问。
师父答:“太艳。”
他不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江南,生逢乱世,你要懂得藏拙。”
当晚,师父彻夜未归。
他闯将到管事房中去时,才从管事语无伦次的叙述中拼凑出了来龙去脉。
原来,那所谓的大人,竟是北边政要秘密请来的日本高官。
他发疯似地跑遍了整个南京城。
寻了整整两天一夜才在荒郊别苑寻到了师父的踪迹。
薄薄的雕花木门,隔了两重天。
他跪在门外,泪如雨下。
门内,师父的声音奄奄一息:“江南,你又何苦来。”
他不说话,只拼命地磕头。额头瞬间血流如注。
师父长叹了一口气,道:“江南,你走吧。不要进来。这是为师的最后一个要求。”
酒巷茶馆中,说书先生一拍黄板,叹道从此以后江南再无第一伶。
台下有人反驳,胡说,分明前阵子在南京城还见那方氏于闹市中登台,一曲《桃花扇》偏偏只截了最后一幕,铿锵血泪,字字唱得剜心。那唱功竟比过去还要精湛上几分。
众人奇道,有这回事?
那人答,千真万确!
******
南京城,烟花巷。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落拓男人于马厩里枕着稻草睡得正香。
黑夜里,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堪堪停在了男人身边。
“我听了你白日里于集市中唱的那首曲。这是我几十年来听过的最好的《哀江南》。”
稻草堆里的男人依旧保持着睡姿,一动不动。
“我知你痛恨倭人,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那个声音透着些微清冷,“只需你坐镇一方,替我守一封信函,然后把信函交给来寻它的人。你做完这一切后,其余后续自有其他人来完成。你若答应,这件东西便是你的了。”
说罢,把一个方形的包裹抛到了稻草上。
稻草上的男人动了动,坐起身来。他打开包裹,不由一愣。
方形纸盒内,赫然是一个带血的头颅。亚洲人的面孔,却显然不是中国人。
那人死前显然经历了极端的痛苦,死不瞑目。
“我把信函交给来寻它的人后,后续会是什么?”他问。
来人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笑意:“他们都会死。不过这些人俱死有余辜,就像他。”那人指了指纸盒中的头颅。
他沉默了半晌,说:“好。我答应你。”
那人轻轻笑了:“那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方蹇。”他一字一句道,“方寸之地的方,‘驾蹇驴而无策兮’的‘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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