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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年华之谭书玉-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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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走错了一步,如今却再也不能抛下他的孩子。
心里的魔障,能少一分,则是一分罢。
第195章 chapter54。 先行撤退
头顶轰鸣之声震耳,殿门处活尸前仆后继。
石屑、沙砾、血沫、肉渣; 充斥着整个内殿。
场面越来越乱; 底下已有人不耐烦地对书玉喊:“凭什么你守着出口; 不让我们过!”
凭什么?就凭如果潜藏的活尸感染者入了地道; 那么这个最后的逃生口也会成为阎罗殿!
书玉的脑仁一跳一跳地疼。她知道,底下的人是不会听她讲道理的。
“嚷什么?你们好像忘了一件事啊。我们本就是对立的,不让你们过出口怎么了?有本事你们破开阎王丝过来和我打一架啊。”
吊儿郎当的声音自人潮中传来。书玉一愣,就见韩擎冷着一身煞气走了过来。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觉得眼前这个绝对是个不好惹的刺头; 能不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阎王丝露出了一条缝,在韩擎入内后再度合拢了来。
“打吗?”韩擎冲人群瞪了瞪眼。
原本叫嚣得厉害的几名子弟不约而同往后退了几步; 于是再没人敢提方才的话茬。
书玉不禁松了一口气。
“现在该怎么办?”韩擎问。他能镇得住场子; 却找不着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
书玉头痛欲裂。能有什么办法?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将感染者与普通人区分开。潜伏期的感染者与常人无异,却不知哪一分哪一秒会彻底异变。
江南蹙眉道:“让礼宫秀明来。”
书玉一愣。礼宫秀明确实是处理这些骚乱的最好人选; 然而他铁了心要从辜尨身上讨得便宜,连活尸入殿、族中后辈遭蛊虫寄生也不能引起他的半分注意。
殿内的震动一次比一次频繁,殿柱若被震榻; 所有人只能作了那活尸的陪葬。
如何才能让发狂的礼宫秀明冷静下来?
书玉紧紧抿着唇; 脑中转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虚幻的人影上。
梅。
那个谜一样的女人造就了颐顺王爷的悲哀; 却又给了礼宫秀明重生。
礼宫秀明的记忆已破碎,但植入在他心底深处的情感是不会变的。那些曾经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爱恨; 总会在人的骨子里留下一些痕迹。
痕迹无须太多; 哪怕只有淡淡一条伤疤; 她也能从中寻得一个突破口。
梅留下的最直观的信息就是那封信笺。礼宫秀明将信毁了,然而信的内容已牢牢刻在了书玉的脑海中。
梅提到了爱人的重生,提到了自己的罪孽,还提到了——
永生花。
梅倾尽一生精力,炼就的那朵永生花。
“另附上永生花一朵,我一生只炼就了这一朵,望珍之。”
书玉当即翻了翻身上的口袋,永生花……辜尨出墓室前将那朵花放进了她的衣兜。
巴掌大的玫红色花朵正盛开在她的掌心。
花心处莹莹如玉,似乎嵌着某类球形的珠宝。
“允礼!”书玉隔着乌泱泱的人群朝礼宫秀明喊道,“梅在墓室里除了留给你一封信,还给你留下了一朵永生花!”
“她一生只炼了这一朵,你要来取吗?”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恍若鸣钟,直直砸入有心者耳中。
辜尨一个起势格住了礼宫秀明的长刀。长刀的刀尖微不可查地一颤,辜尨挑眉,看来礼宫秀明的心境受到了影响。
“永生花是什么?”辜尨望向礼宫秀明赤红的眸子,他知道他自己的模样一定比礼宫秀明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永生花的刹那,礼宫秀明微微愕然,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他手中的长刀却并无半分停滞,斩入了辜尨的袖间刀。
“永生花是个邪物。”礼宫秀明短促道,“长生蛊令人不死不灭,永生花则……”他陡然顿住了话头。
礼宫秀明忽而勾唇笑了笑:“我觉得,你会需要永生花。做我的影子,我告诉你永生花如何用。”
辜尨嗤笑一声:“让我信你?”袖间刀一个反刺,将礼宫秀明的长刀挑开。
“让你和你的妻子恢复原本的体质,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礼宫秀明微微眯眼,“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永生花的确切功用,哪怕书玉的那位南域部落的乳母也没有我了解得多。”
礼宫秀明知道,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有个死穴,那个死穴就是他的妻子。
辜尨顿了顿,开口道:“永生花能解长生蛊的蛊毒?”
礼宫秀明点头:“真正的永生花并不好得,就连梅也只可能炼出一朵。”提到梅的刹那,他再度晃了神。
因为……一朵永生花便需要养主的一只眼睛作引子。
如果梅当真为他炼就了一朵永生花,那么她应是舍了自己的一只眼睛。
“我不明白。”辜尨蹙眉,“以你的本事,为何需要我来护你们阖族安定?哪怕你的族人再如何烂泥巴扶不上墙,有你在一日,你的族人还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么?相反,我已辞去北平的职务,如今南北局势一团乱麻,我自顾尚不暇,怎么可能有余力去帮衬一个满清遗族?”
礼宫秀明却笑了:“你过谦了,哪怕你离开北平,你的影响仍在,看顾一个小小的没落贵族,并不算难事。做我的影子有什么不好?我打下的江山,金钱、权势、女人,你都可以享用。哦,我倒忘了,这些东西你应该不在意。”
“但是你的妻子和孩子呢?你总该为他们筹谋一些东西吧。”
辜尨冷哼:“你急着要脱手这一切,又准备做些什么?”
“活到我这把岁数的,已没什么想要的了,心里头唯一的执念也被皇帝棺里的碎骨磨掉了。你大可放心,今日地宫一别,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碍你的眼。”
“只求你往后护那不成器的遗族走上一载。”
辜尨眉心拧得更深。他猜不透礼宫秀明这般低姿态的做派有何用意,如果永生花真能解那活体细菌的毒,他确实是不能放过了。
花只得一朵,弥足珍贵。
书玉见礼宫秀明与辜尨依旧僵持不下,焦灼之感越发浓烈,索性心一横,作势要扯掉永生花的花叶。
“礼宫秀明!你不要这朵花是吧?那感情好,我帮你把它毁了吧。这样一来,梅留在世间的东西也就统统消失干净了,你也称心如意了!”
此话一出,礼宫秀明陡然抽出战局,一个暴起往书玉这边跃来。
书玉心里一松,紧紧地握住永生花。看来,此花在礼宫秀明心中的分量不轻。
就在此时,大殿猛地一震,书玉险些跌倒。
白玉地面承受不住剧烈的震感,砰然裂开了数道巨大的口子,裂口边缘的族中子弟一个不察,尖叫着掉入了狭长的深渊,再也没了声息。
人群中慌乱再起,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青年掌家人再也顾不得形象,四散奔逃开来。
偏生此刻,感染了蛊虫的子弟陆续开始发作,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
珪绷紧脊背,紧紧贴着书玉,半点也不敢松懈。
巨大的深渊隔开了礼宫秀明,也隔开了欲赶过来的辜尨。
书玉和辜尨遥遥相望,将对方眼里的焦灼和关切看得一清二楚。
“不好,阎王的阎王丝快要用尽了。”江南拧眉。这一路上,他们皆靠着阎王丝才得以安然走过,而内殿活尸源源不断蜂涌而来,再多的阎王丝也有用尽的那一刻。
阎王丝若用尽,阻隔活尸和内殿活人的屏障也就没有了。
“我去助阎王,这里交给你了。”江南看了韩擎一眼,足尖一点,离了龙椅上方台。
韩擎转头看着书玉:“你先进地道,我们随后跟来。”
书玉柳眉倒竖:“你让我撇下你们自己先走?”
韩擎难得一脸认真:“你别忘了,你还怀着孩子。你自己不愿走,总该为你的孩子先行离开啊。”
书玉紧紧咬着牙关。这个道理她怎么不懂,可是撇辜尨一个人在这里,她实在做不到。
“阎王丝不够了。无论阎崶先撤掉殿门处的阎王丝,还是地道这边的阎王丝,到时候这里只会更危险,想走也走不了了!”韩擎肃然道。
“韩擎!”远远隔着深渊,辜尨的喊声压着一片嘈杂而来。
韩擎侧身,视线捕捉到辜尨遥遥打出的手势。
带我的妻子先走,拜托了。
韩擎猛地抹了把脸,恨恨道:“操,逼得我做逃兵么?”他复又看向龙椅边单薄的女人,以及女人脚边的小狼崽子。
让她一个人入地道,任谁也不会放心。
“走!”韩擎咬牙,“我们先走。在阎王撤掉阎王丝之前,入地道!”
半空中忽然甩下一个哇哇乱叫的人来。
江南的声音从上方飘来:“带上这个黄毛。”他只将话带到,人却很快又回到了阎崶身边。
亚伯呸呸吐了几口嘴里的石沫,往包里掏了掏,摸出几个球形的东西来,挨个往书玉和韩擎手里塞。
“这个火力足,一会我们入地道,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东西,尽管往他们身上砸,保管对面牛鬼蛇神都得给咱们让道。”亚伯龇牙道。
书玉又回头望向深渊对面的辜尨。
血色瞳仁的男人忽而敛了一身煞气,带着笑意回望过来。
放心,你先走,我稍后就来。
他执起她为他亲手绣的万里成寸,放到唇边吻了吻。
书玉登时便红了眼眶,硬生生扭头对韩擎道:“走。”她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便不愿走了。
韩擎护着书玉和珪先入地道,亚伯随后跟上。
韩擎将入地道前,看了看犹自发呆出神的人偶小梅:“傻了?你走不走啊?”
毫无存在感的人偶方如梦初醒:“我以为你会丢下我。”
“走不走?”韩擎没耐烦,“不走滚蛋!”他正憋着一口闷气无处发泄,于是一股脑全砸在了小梅身上。
小梅愣了愣,继而一言不发地往地道里钻。
钻了一半,她又回头,呆愣愣道:“谢谢你。”
“谢什么谢,赶紧走!”韩擎挥手。只求这蠢木偶在地道里能他们指指路,虽然它先前也没发挥出指路的作用来。
“谢谢你没有抛下我。”
人偶呆呆地说了这几个字,腾地往地道里钻去,看也没看韩擎的反应。
韩擎最后一个跳下地道,他远处的阎崶和江南打了个手势。
阎崶冲他点了点头。
他们,都要活着出来。
书玉等人跳下地道后又过了许久,环绕在龙椅边的阎王丝,断了。
第196章 chapter55。 百年闹剧
随着阎王丝崩断的,还有内殿的殿柱。
终于有一根殿柱承受不住剧烈的爆破震颤; 轰然碎裂。砸下来的殿柱狠狠撞向白玉地面; 最后折成两断跌入深渊。
深渊边缘; 发了狂的人群争先恐后地往龙椅涌去; 狭窄的地道入口瞬间被堵死。
前边的道路已堵死,后头的子弟却狰狞着眼踏着前边子弟的身躯挤进甬道。
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一时间谁也没有办法入得地道。
深渊这头,礼宫秀明面无表情地看着龙椅边的乱象; 眸中有失望一闪而过。
辜尨血液里的沸腾之声依旧鼓噪,强压着兽性才未与礼宫秀明再度打作一团。
礼宫秀明不动声色地侧眼看向辜尨。他知道; 他根本驯服不了这个后辈; 更遑论让他作自己的影子。
烦躁和疲倦齐齐涌上他的心头,兽化后五感的变化使得这些情绪放大了百倍不止。
“辜尨。”礼宫秀明忽而开了口; “阎王丝很快就要支撑不住了。阎王丝一断,门外头的活尸就会入殿。”
若活尸入殿,殿内除了他们俩; 没有一个人能生还。
辜尨挑眉:“你准备怎么救你的这些族内后辈?别这么看着我; 我不会做你的影子。”
礼宫秀明叹了一口气:“罢了; 哪怕救得了他们; 大概我族也注定要没落。”他苦心孤诣织就了这么一张大网,谁知排除万难走到了最后; 却败给了他要守护的那些人。
兴族; 亡族; 也许当真不可逆天而为。
如今,他也无力去跟所谓的冥冥天意争什么了。
龙棺内清帝的碎骨已经击垮了他强撑数十年的坚持。
大地一阵剧烈的震动,又一根殿柱断裂,砸向了深渊。深渊的裂缝将内殿隔成了独立的数座孤岛,岛与岛间的人只能遥遥相望。
突然,辜尨捕捉到了一声来自深渊的长鸣,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地底深处奔腾而出,向着这里汹涌而来。
那个声音如泻闸的山洪,又如咆哮的猛兽,震得辜尨心神俱颤。
礼宫秀明眼里的倦意更浓,他低头望向深渊,淡道:“百年前,他们把这个称作龙脉。但其实这只是大自然里的一种常象。”这些年他走过许多地方,也吸纳了许多闻所未闻的知识——那些知识曾令他觉得匪夷所思,难以接受。
可纵然如此,他也不能否认,山间河地事实上是一片火山群。
地底流淌的火龙随时可以将他们吞噬殆尽。哪怕长生无敌,在自然万物面前依旧是沧海一粟。
辜尨心里已隐隐有了推断,但听礼宫秀明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心内的恐慌发了疯似的蔓延。他自己不怕岩浆噬体,他只怕他的小妻子动作太慢,没能在火龙喷薄前出得地宫。
“你走吧。”礼宫秀明突然低声道。
辜尨一愣。
“你骨血里的兽性,永生花可解。书玉体内残留的我的血,也可由永生花除去。你们的孩子,不会受到影响。永生花并不能让人永生,它的功用是让被长生蛊俯身的人回归寻常的人生。”
没有强大的体能和不可控的兽性,也没有了日日煎熬的母蛊噬心之痛。
如一个寿命有尽的普通人那般,走完余下的数十载生命。
辜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想要永生花么?”他早已敏锐地察觉出,永生对于礼宫秀明而言,并没有那么吸引人。
“我拿永生花能有什么用?”礼宫秀明自嘲道,“让余下的数十年生命都埋葬在不甘和愧疚中么?然后在内心的折磨中老去,最后带着残病之躯躺进棺材?”
“这样的人生,我是过不下去的。”
他忍过了漫长的地底禁锢,如今却无法忍受常人的生老病死。
他厌倦了长生,但更不喜在平凡中蹉跎余生。
辜尨默然。梅留给了颐顺王爷一朵永生花,却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如今这样的局面吧——她将长生不老和回归常人这两个选项都摆在了爱人的面前,可这两个选项他都嗤之以鼻。
礼宫秀明已的的确确不再是当年的颐顺王爷了。
“你的袖间刀可是赵沂青棺里带出来的那柄长刀打造的?”礼宫秀明忽然问。
辜尨也不隐瞒:“是。”
“当年南域进贡的这两把刀都是特殊材质锻造的,可以暂时压制蛊虫的活性,如果使用得当,确实可以杀死种了蛊的人。”礼宫秀明道,“韩菁姝从地里挖出来的那把长刀,就是当年梅将我钉死在祭台上的那一把。”
辜尨心中一动。
“想不想试一试?”礼宫秀明抬眸,狭长的凤眸里是明明灭灭的光,竟叫人一时猜不透。
辜尨还未答话,便觉一股力道钳制住了他握刀的手。
这是刀者的大忌。辜尨条件反射地回击,却不想礼宫秀明顺势将袖间刀一送,刀锋直直没入了礼宫秀明的心口。
辜尨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礼宫秀明。
礼宫秀明反手将袖间刀往心脏深处刺得更深,他大力一震,竟将整柄袖间刀扭碎了嵌进他的心窝。
“这就是母蛊所在的地方。”他淡道,眉目间似乎半点痛感也无,“刀锋的碎屑封住了母蛊的活性,令它一时无法挣脱。”
话音刚落,殿门边的阎王丝再也撑不住活尸的攻势,陡然崩裂成了碎片。
没有了阎王丝阻隔的活尸蜂拥而至,扑向失声尖叫的人群。不少子弟在奔逃的过程中不慎跌入深渊,瞬间被深渊里头的岩浆吞噬。
突然,来势汹汹的活尸毫无预兆地僵住了身体,仿佛在某一个瞬间受到了无形的控制。
辜尨敏锐地觉察出活尸的活动能力似乎与礼宫秀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随着袖间刀在礼宫秀明体内崩裂速度的加快,原本张牙舞爪的活尸动作越来越慢。
噗地一声,已有活尸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礼宫秀明面色苍白,单膝跪落在地。
“你走吧。”礼宫秀明淡道,“让阎崶用最后的阎王丝架一座索桥,载你们去地道。”
“如果遇上已被感染的,或失了人性的我族后辈,该杀的,便杀了吧。”
纵他千般偏袒宗族内的子弟,也不得不承认,如辜尨这般的人物如果折损在地宫,可惜了。
嘈杂混乱中,阎崶和江南已往这里疾驰而来,隔着深渊与辜尨对望。
阎崶手里最后的几缕阎王丝恰为接辜尨而留。
礼宫秀明捂着淌血的心口,望向那三人,不禁心内长叹——若族中后辈哪怕有他们三分的血性,那便好了…
“你会死么?”辜尨问。
“你关心么?”礼宫秀明反问。
辜尨不语。
礼宫秀明笑了笑:“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吧,当年在伦敦,就算没有谭书玉的血,你也不会死在mr。x的解剖台上。因为你的血脉也很珍贵。”
辜尨眉心一拧。
“你知道,是谁最早创立了中土辜家么?”
礼宫秀明踉跄着站了起来,凑近辜尨的耳蜗,极快地说了一句话。
辜尨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欠我的。”礼宫秀明笑得清雅又无害。
深渊那头,阎崶已等得焦灼,提声望这边喊:“辜尨!从速!”
大地震得越发剧烈,地底的岩浆蠢蠢欲动。
辜尨不再看礼宫秀明,随手找了个还算趁手的硬物卷在手心,就要乘着阎王丝滑翔而去。
“若我族内还有生还之人,请带他们出去吧。”身后,礼宫秀明嘱咐道。
辜尨头也不回地答道:“好。”
“多谢。”
耳边是逐渐灼热起来的疾风,辜尨顺着阎王丝滑到了出口所在的龙椅处。唯礼宫秀明仍留在深渊割据的孤岛上,逐渐模糊了身影。
地道入口,横着几具尸体,皆是礼宫秀明的族中后辈,被同宗手足踩踏而亡。
江南拨开挡在入口处的尸体,率先跳入地道。
“你在发什么呆?”阎崶瞪着辜尨,语气严厉,“我们应尽快赶上书玉,这里随时有可能塌陷,没时间给你走神!”
辜尨立刻收回神思,利落地入了地道,留阎崶一人殿后。
轰隆一声,最后一根殿柱轰然倒塌,整片穹顶失了支柱,碎裂着倾倒了下来,压住了数十个兀自挣扎的活尸。
礼宫秀明躺倒在白玉石地上,四肢伸展,竟是前所未有地放松。
心口疼得厉害,但再疼也疼不过母蛊噬心带来的痛楚。
他望向深渊对面来不及入地道而绝望奔逃的同宗后辈,以及从石门处涌入的行动愈发迟缓的活尸兵将。
他不由一阵恍惚。
奔逃尖叫的,是他百年后的族人;凶狠狩猎的,是他百年前并肩作战的兄弟。
如今,他们却在自相残杀。
他真希望他那百年前高高端坐于龙椅上的兄弟能睁开眼来看看,看一看百年后的乱象。
可惜此刻,造下这孽端的人早已灰飞烟灭于时光的洪流,只有他孤零零一人作了这荒诞闹剧的见证人。
他何其无辜。
地面塌陷的那一刻,他的思绪飘了起来。那些怨的、恨的、愧的、悔的……齐齐涌来。
蓦地,他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他忽然很想去那储了缠梅琴棺的墓室看一看……哪怕只悄悄瞥上一眼。
然而,太晚了。
无论是当年的过错还是如今的错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轰地几声绵长巨响,内殿塌陷,岩浆没顶。
第197章 番外·梅花簪(一)
【允礼】
帝一十二年冬,大雪连降数日。次日天晴; 帝大悦; 忽起狩猎之兴; 邀皇城各部首领同行。颐顺王爷精骑射; 亦在应邀之列。
“允礼,该起了。说好今天陪我一道去秦煌山猎一头白虎,现在要反悔么?”
不透光的帐子被人从外头扯开,一身明黄骑装的男人站在床榻前,挑眉望向埋在被褥中的胞弟; 神情间很是无奈。
厚厚的冬被蠕动了几下,终于探出了个睡眼惺忪的人来。
“陛下啊; 现在才刚过四更天; 外头还没大亮。如果现在启程,摸黑不安全。”允礼懒懒散散地倚在软塌上; 怎么也不肯起了。
年轻的清帝嘴角一勾:“怕什么,你一个行伍打仗的,哪一次没有抹黑走过?有你在; 朕怕什么?快起来!”说罢毫不留情地掀了床上的被子。
冬日的冰凉空气令允礼打了个寒颤。
能被皇帝亲自掀被子喊起床的八旗统领; 他大概算独一份了。
狩猎的仪仗队启程时; 已天光。
允礼穿着身灰扑扑的袍子; 骑着匹无精打采的灰马,怏怏地跟在皇帝的车驾外。
清帝掀开半面帘子; 很是愤怒地冲当朝赫赫有名的颐顺王爷吼道:“你这通身叫花子一样的打扮是怎么回事?嫌朕给你赏的银子不够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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