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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宪名臣传-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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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嫲嫲满脸的笑走前两步把赵爽扶起来:“快些起来吧!哪里就缺你这么个丫头!只是也常往宫里来。”

几人全了君臣之礼,又闲话了几句,那边文家文重光及其夫人,文采瀛、文采之也一同走了进来。

文采之凌波微步袜生尘,婷婷袅袅间带了环佩叮当,漾碎了一室的平静无波。饶是堂内红烛高照,太皇太后仍扯了俞嫲嫲问:“你替哀家瞧瞧,这来的是谁?瞧那一身的打扮!水灵灵的,如菡萏出水。”

俞嫲嫲连忙俯下身来:“太皇太后,是文老那儿孙呢!”

太皇太后频频点头,旁的都顾不上,先把文采瀛、文采之唤到跟前,细细的看了,着实对文重光夫妇赞叹了一回,又把文采之携到身边来细细问了年庚、针黹女红等话,满脸的慈爱、疼惜。

那边古光看见人多,便也告了罪,由沈菁陪着走开去。

沈菁见古光不言不语,便猜他是见了别家儿郎得意勾了伤心事,只能轻轻劝到:“古老,您可要看开些,朝堂大小……”

沈菁不提还罢,提了,古光只深深叹气,却不曾搭话。

沈菁揣度着又笑着说:“到底是您高明,多少年了,袁天良飞扬跋扈,这下千年道行一朝丧!这下朝堂才有了些往日的安稳。”

古光摇摇头,面上平静,语气里却透着萧索:“老夫到底老了!当今那脾气,也就这两年隐约露了峥嵘,朝堂今日这安稳,又能安稳几日?怕只怕重蹈覆辙!”

“……”沈菁略搀着古光,高个长臂只能略弯曲的迁就着:“小沈跟着古老没有二十年,也有十来年,这十多年我小沈对大人也就只有‘佩服’两字罢了。只要有古老在,小沈看,这朝堂他还乱不起来。”

沈菁原本是一番恭维,不料古光听了竟大为叹气:“从仁皇帝到先帝,再到如今,老夫还能在这朝堂站多久?这么些晚辈,看着很成气候,究竟没有经历过大风浪。常言道无知则无畏,是以什么都敢去谋,什么都敢去算。殊不知在这朝堂之上,最要紧的是‘敬畏’两字!要敬万民,要畏天意,这路才能走得稳才能走得远。”

沈菁一面点头一面听,末了似有些了然:“古老可是同文大人有些争执?”

“重光……他同他儿子倒是得了文老当年的谋略,却未曾有文老那样的沉稳,老夫着实忧心啊!你看重光自李存戟入京后一直纵容着李存戟与袁天良,这后面的心思……”古光摇头:“袁天良是该打压,但李存戟……一步错,大凉城的铁骑就要踏破嘉峪关!老夫怕就怕重光过于心急,闹出大事来。”

“大人同太皇太后提及立后……”沈菁皱着眉:“古老……您……”

古光看了沈菁一眼,笑得有些苍凉:“老夫老了,总要安排些后事。”

沈菁苦了脸:“大人!您……”,说着又正颜道:“您这一提,今上只怕要揣度您老的用心了。”

“用心~”,古光树皮一般的手拍了拍沈菁的臂膀:“小沈啊~老夫那儿子的身子不争气,老夫要愁也是愁临老无人送终。今日我就是在朝堂上能争出个长短,那好处,也落不到我儿子头上啊!当今看不透,太皇太后还能看不透?洛阳世家根深树大,扬扬赫赫多少年了?我为之打算,也是为天下长治久安打算啊!”

沈菁闻言深叹一口气,再也接不上话。

主从两人闲闲两句述话,就已经转到南苑主道上。只见主道两侧皆悬着红绢大灯笼,欲与天上一轮玉盘争辉的华贵模样。两人都不说话,只轻轻漫步,才走了数丈,迎面而来的却又是小江相公领着户部左侍郎林澈及其夫人。

两人连忙上前去寒暄两句:“哦!子由来了!怎么不见令郎?”

“啊~犬儿赶回中州去了,”林澈也是一面拱手一面给古光问好:“他近些年每年总要跑上一趟。古老好啊!”

两人正说着,江蕴月也笑意融融的上来给古光作揖,正要说话一名内侍又急匆匆的上来把蕴月叫走。

古林两人送走江蕴月,又很是热络的聊了几句,林澈便告罪说要去给太皇太后见礼,四人便各走各路。

待到古光走远,林澈夫人史氏便拉着林澈道:“子由……往日听闻人家传这景怡王养子长得颇像旧日康康(景怡王妃林清月乳名),今日见了,别的不说,就这双眼睛!哎!”

林澈不说话,满脸的威严,却伸出手来拍了拍史氏:“罢了,这么久了,还提来做什么。”

史氏沉默,眼睛却湿了,只跟着林澈走了两步,着实忍不住又道:“去了的人便罢了,那活着的人!大哥在那瘴疠之地十多个年头了,竟不知哪日是个头。这一家子,长的幼的,竟没有一个安稳,哪辈子造的孽,真是妻离子散也不过如此……我这心里整日悬着,想到他们一家子父女三人,哎!”

林澈叹了口气,满脸的威严垮成了一团皱绢,却又是说不出话来,默默走了两步又回头携着史氏:“走吧!”

史氏见状,千般话语也都说不出来,只跟在林澈的身侧。

待两人见了太皇太后,又恭敬说了两句话后,礼部诸执事便鱼贯而出,这祭月的仪式便要开始了。

等拜月的时候,太皇太后临时起意,倒让礼部诸人连同江小爷闹了个人仰马翻!这原因嘛~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实在太喜欢文采之,一个晚上就握着文采之那只小手,只当成素日里把玩的那柄玉如意,舍不得撒手。就这么招就出了大乱子了,这祭月虽然不同于祭天祭地祭祖宗那样的肃穆庄严,可好歹还是有礼数的,这首献、亚献都有规矩,这太皇太后拉着一个小丫头拜月,成了什么样子了?

眼见就要误了时辰,礼部郎中严适之真是急了个跳脚,实在没办法,只有反复去请,文采之也知道礼部为难,连连推辞,这两下子惹得太皇太后十分的不痛快。

话说,老太太不痛快,后果很严重!江蕴月见这样子不成,赶紧的又跑去跟他挂名老爹求救,最后是把皇帝请了出来哄着才把老太太哄回来,但老太太明说了,文采之要陪着!

就这么招,最后是文采之同俞嫲嫲两人搀扶着太皇太后当祭品亚献,皇帝赵恪当首献。

候在一旁的江蕴月才要把满额头的汗甩去,又看见礼部郎中严适之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文采之——话说,他小江相公是知道文采之那小模样招人待见,可至于这样红果果么?严适之可是礼部郎中咧~

可小江相公不知道,他自己被老太太闹了个当机没回神,这不代表着严适之是蠢蛋!这事落在一圈的奸人眼里——比如吧,古光,国中第一奸;再比如吧,赵怡,从小见惯的恒久奸——可就意味深长得很罗!人家老太太老是老了点,眼是花了一点,可还没到昏的地步!公开场合这等示好,这言下之意……

环顾一周,能让老太太那么上心的人还有谁?皇帝耳!能让老太太拉着一个小姑娘的还有什么事?光棍皇帝不能老光棍!

等严适之毫不掩饰的、不合常理的某种惊讶终于冲击到江小爷短路的脑袋之后,江小爷终于明白了中间的蹊跷。霎时间,文采之的形象又往上拔高了至少一座山的高度,太皇太后一眼就相中的人啊!和月宫里的嫦娥差不离了,多光辉而遥不可及的形象啊!这下江小爷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失落么?不是,不曾抱希望的也就不会有失落。是祝福么?不是,江小爷还没高尚到那份上。是伤心么?好像也不是,江小爷连看都不敢正眼看文采之多两眼,哪有那贼胆去伤心。

大约是怜惜吧?大约是怜惜!她见过皇帝几次?她喜欢他么?他会如挂名老爹对王妃那样对她么?她那样美好,她理应得到这些吧。

江蕴月神游太虚,那边朝堂诸重臣、诸皇亲国戚心里却亮堂堂,不日京城该有喜事了吧!

赵恪依旧温淡而笑,采之仍旧矜持有礼,一切很和谐。然而太皇太后只用一个动作,便表明了一个态度,甚至下了一个决定,而这将最终影响了这个帝国的命运,并彻底的改变了此时此刻南苑里绝大多数人一生的命运。

文采之银牙暗咬,止住心头一波一波上涌的战栗,不敢相信,不肯相信,自己的命运竟然改变的如此绚烂——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她可能会成为皇帝身边的女人,却又无数次的否定了!

她满腹心酸的向父兄投去求救的目光,但他们爱莫能助;她满腹心酸的偷觑着赵恪,但他平淡的几乎没有情绪。原来——她忽然领悟——无论她带着多少荣耀来到这世上、行走在这世上,最终她总归不过是孤单一人!

大约无人有心理会祭月什么时候结束,有时候,人们只是关注事件的本身。文采之,只是一个符号,意味着英国公、洛阳权贵的符号——悲莫悲,趋炎附势的脚步后面留下的一地狗血鸡毛!

文采之愣愣的走开去,连她的丫头乔翘都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但江蕴月注意到了,蕴月很敏感的感觉到文采之矜持的面孔下无可言说的悲哀,于是,他暗自交代了一名内侍便悄悄的跟在文采之的身后。

文采之渐行渐远,渐行渐高,须臾上了假山顶的一座凉亭。她抬头看去,月光皎洁,亭名怜月,真正切景应题。她笑开来,月色之下,虚无缥缈。下一刻,她将袖中手帕扯出,宛如醉酒贵妃,宛如雨打芭蕉,似要将一腔冷舞热般舞动着。

跟在后面的江蕴月看得几乎窒息,她如月下精灵,苍白皎洁,纤细绝俗,却又如此的悲愤难言……

待到采之舞得香汗淋漓,凭栏泪潸然时,江蕴月彻底忘记了他为什么跟着文采之,满心里只有怜惜。他毫不犹豫迈进文采之的视野,直视她的颜、她的泪:“文小姐!”

文采之大愕,手帕握着嘴,片刻之后才深吸一口气,拿着帕子拭去了眼泪,却是怎么勉强也挤不出笑来,最后只转头去看月光。

蕴月轻轻一笑,坐到文采之对面,却并不说话。

便这样陪着吧,无论过往有过什么遥不可及的绮念,此刻,蕴月都丢到一旁。他清楚的知道,若她不愿,她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蕴月无能为力改变什么,心里的怜惜,只能化成唯一一点沉默的安慰。

更深露重,两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得蕴月忍不住张口:“文小姐,秋夜霜寒,小姐也该保重……”

文采之回头:“你陪着我,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知道?蕴月苦笑摇头,不是不知道,是无能为力。

文采之黯然,呢喃道:“如何不生而为男子……”

蕴月正要张口,忽的假山传来脚步声,豆子的大嗓门嚷道:“小爷!死哪去了!这就要送客了!”

呃~蕴月从月宫跌落凡尘,差点摔死……连忙转头一看,却吓了一大跳:阿繁什么时候也跟在后面,怔怔的看着怜月亭里的两人,一张面容,沾惹了哀愁。

蕴月手足无措,一蹦三尺高,语无伦次的还不知道说什么,豆子就已经杀入眼帘。

豆子看见阿繁呆在一旁,正要说话,转眼却看见蕴月、采之两人独在亭里,可疑的是江小爷一副被人捉奸在床的表情,而他不待见的娘们哭的像个小媳妇~豆子忽的想起他兄弟交代的,霎时间一股子不屑与轻蔑涌到唇边,话也不思量:“哼!找了老半天原来在这你侬我侬!小爷你出门没带眼睛?你招惹谁不好,招惹这娘……”

话未说完,蕴月大喝一声:“豆子!”,亘生截断了豆子后面的话,然而,文采之却早已经红透了脸颊,却毫不输阵的睨着豆子。那边阿繁听得豆子的这句话,满心的疑惑终被道破,只觉得伤心羞恼,更不想呆着,只直勾勾的看了蕴月一眼,一抿嘴转身便跑。

阿繁一走,蕴月只觉得胸口一滞,几乎喘不过气来,想追却看见豆子文采之相互不妥,终是迈不开脚步,只得先拉住豆子,连忙又对文采之致歉:“文小姐,下官的仆从太过失礼,让小姐委屈了!下官给你赔不是!”

文采之听的蕴月道歉,手上握了握,心里量了一番,想着闹大了于己也没有好处,便吞了一口气,只草草对江蕴月行了一礼便走了。

豆子鲁直,只凭心意好恶做事,见文采之走远了,又教训开了:“小爷你犯什么糊涂,早就说这娘们不好,味道不对,你怎么就是不听!这娘们,心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腌臜玩意!”

蕴月皱着眉,原本想说豆子两句,但听闻后面一句又觉得事情不简单,当下也顾不上追阿繁,连忙问:“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豆子冷哼一声:“什么意思?她心里头有人,还招惹你干什么!”

一句话下来,江蕴月恰似大冬天灌了大冰坨,这才隐约明白文采之方才不痛快也不只是为身不由己,而是……心有所属?

蕴月有些发蒙,一把抓住豆子:“她的心思,你如何得知?”

豆子便一五一十的把当日游河情形告诉蕴月,末了加了一句:“她若是一心一意中意谁,也不怕说,豆子我服她!若不是,怪不得我瞧不上她!管她是天仙地仙神仙!”

蕴月听了心里说是惊涛骇浪也不为过!再抬头去看时,月亮还是那轮月亮,然而怜月亭里,谁才是该可怜的月?

……

☆、一城豆灯

太皇太后的一粒香饵;惊破多少人的一夜好梦;京城里这一夜又能有多少人安枕无忧?

赵恪一身寝衣,踏着丝履立在寝宫门边,月光沁白了他的脸庞,他便不食烟火般直白的表达着喜怒。

得喜立在一旁;心里有些着急;却不敢轻易打扰;黯然之余,又听见远远的传来了“笃、笃、笃”的声音。

太皇太后拄着龙头杖;由俞嫲嫲搀着从寝宫深处走来:“六郎,你怪祖奶奶么?”

赵恪鲜有的没有回身,也没有答话。

太皇太后见状便知这孙儿真是在怪她——作为宫廷深处最荣耀的女人,时光堆砌之后;她成了宫中最苍老的记忆之柱。她确实老了,她反复的记得她与仁皇帝初见的样子,却记不住仁皇帝离开了多少年头;她反复记得六郎唯一一次不搭理她,是极小的时候曲贵妃弃世时她要把他抱走……

太皇太后轻轻挣开了俞嫲嫲的手,颤巍巍的走到赵恪身后,抖着声音道:“记得头一回你不搭理祖奶奶,还只是五岁上下,祖奶奶当时纳闷啊!小小的年纪,哪来那么大的气性……足足一个月没张口跟祖奶奶说一句话!”

赵恪仍未说话,太皇太后便攀着赵恪的背,径自道:“祖奶奶为你选了这皇后,等古老上了折子,你便下诏吧!”

赵恪闻言忽的紧握拳头,声音冷似霜雪:“皇祖母!那是皇后!是六宫之首、母仪天下的皇后!”

太皇太后似有所料,兀得沉了声音:“所以呢?”

“所以?”赵恪抑制不住的愤怒:“孙儿把文采之迎进宫来,就等于把文重光的势力迎进宫来!皇祖母,古光他为洛阳权贵的这番筹谋,您就看不出来?”

太皇太后看着赵恪发怒,看的平静,末了道:“六郎道古老为洛阳权贵筹谋,确实不错,可六郎怎么不想想,他也是为你的江山筹谋!”

赵恪听了更是火上浇油,只推开挡在面前的宫门,指着远处的夜色四合道:“他为朕的江山筹谋?对朕阳奉阴违、对敌靖绥妥协、对民横征暴敛?这就是他的筹谋?好、好!究竟这江山姓赵还是姓古、姓文?!”

太皇太后听的频频点头,又禁不住老泪横流,俞嫲嫲赶紧上前扶着:“陛下!太皇太后何尝不知道您委屈!”

太皇太后一挥手止住俞嫲嫲,又是沉声:“六郎不信古老为你筹谋,那放眼朝堂,哪个又是真正为你筹谋的人 ?'…3uww'文重光?还是李玉华?六郎啊!文采之是谁?你要把她的外族尽数拱手让人么?!若是明日李存戟娶去了文采之,那将来他们的孩儿占了江南、西北、洛阳的世家血统,你这皇帝坐得住?你这江山还姓赵?!就是哪个寻常小子娶了文采之,他洞房后的第二日就能飞黄腾达,敢对你赵恪横挑鼻子竖挑眼!”

赵恪哽住,满脸的悲愤朝天月,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她文采之就是蠢顿如猪、丑若无盐,你也得立她做皇后!难道你以为朝堂中有了邓焕、任予行、孙继云,你就能和天下权贵叫板了么!”太皇太后声音沉郁,字字句句却都是良药苦口、忠言逆耳。

赵恪握着拳,咬着牙,需要用尽他近二十年来的忍耐储备才勉强把那怒气压在嘴边。

太皇太后见状摇摇头,接着又道:“当初你父皇就是轻视……哎!六儿,皇祖母大半截的身子都埋进土里了,祖母撑着一口气,就是不放心你,你自个在这宫里,谁来心疼你?”

赵恪闭了眼,声音却缓了冷意,带着悲凉:“文采之固然秀外惠中,然而皇祖母指望她知暖知热,只怕缘木求鱼。”

“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你若中意谁,谁也不能拦着。本想给你选个可靠人,可冷眼看了这么些年,朝里不稳,祖奶奶轻易也不敢给你做主。哎,到底老了,还能陪着你几年……”,太皇太后趋步向前,将龙头杖交给俞嫲嫲,自己颤巍巍的依着赵恪,却又伸出手来捧着赵恪的拳头:“祖奶奶不放心,只能一再叮嘱你,六郎,你要记住,你握紧了拳头,那江山就捏成了沙子,从你的指缝一点点漏走。你要松开了手,乾坤万舆,你才是掌舵人!皇祖母要你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张开!”

赵恪抿着嘴,看着老态龙钟的皇祖母,终是在皇祖母的掌心中松开了自己的手……

太皇太后点头,一旁的俞嫲嫲不敢言语,却早已经泪流满面……

……

文采之泪阑珊,跟着父兄回到家里,才进大堂,顾不得仆人丫头,立即拉着文重光的手跪下道:“爹爹!太皇太后是何用意?女儿今日就成众矢之的了!”

文采瀛见状连忙无关人等全部撤出。

文重光看着女儿眼角带泪,心里说不出的矛盾,虽然有所意料,但万不料太皇太后这样直接,甚至来不及婉转一下、推辞一下,眼下这样子,可能女儿也不十分乐意……

文重光不说话,只先把采之挽起来。旁边文采瀛只得安慰妹妹:“妹妹,你先别着急,太皇太后虽有了姿态,到底还没有定论。只是……”,文采瀛看了文重光一眼:“妹妹,你说实话,你心里可是有些想法?今夜祭月后,我怎么找不到你?”

采之听闻哥哥提及祭月之后,又想起在怜月亭里受辱,也觉得难堪气愤,转瞬又想到自己前途未卜,更是满腹心酸,哀切挣鸣:“哥哥……”,说着眼泪一串串的掉。

文采瀛吓了一跳,也觉得心疼,连忙扶着妹妹的肩膀轻声哄到:“这到底怎么了?还不至于嘛!谁欺负咱家的宝贝妹妹?”

采之扁了嘴,躲在哥哥的怀里很是流了一番眼泪,心里却总在盘算着:不若就剖明心迹?不然,还有机会么?文采之咬咬牙,拿了帕子擦干眼泪,挣开文采瀛的手,规规矩矩跪下:“爹爹,哥哥,采之今日便做一个不知廉耻的不孝女儿,求父兄垂怜,听听采之的话。”

文重光不忍,又想上前扶着。文采之却执意跪着说:“爹爹,女儿生在这家,荣耀已极,再无所求,也总能明白身为女儿家,不过是在家为父兄,出嫁随夫君。女儿从未敢忤逆爹爹哥哥的意思。可女儿非要入宫么?女儿……”文采之咬着牙,果断道:“女儿……中意塑方侯世子李存戟!”语毕,脸红透,眼光却灼灼。

文重光、文采瀛倒吸一口冷气,对望一眼,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文采之仰着脸,看着父兄,轻柔的声音裹着精明与力道:“女儿想过,女儿的身份必不能随心所欲,但爹爹,一进宫门深如海,女儿非得在陛下的后宫中争的一席之地么?世子人才品德俱佳,尤其……世子家世了得,若……采之必能消除爹爹哥哥的心腹忧虑!”

文采之说完一番话,早已经娇喘微微,满脊香汗,只低着头,宛如做错事的孩子。文重光心中喜悲莫名,悲的是位高如己却未必能事事如意,喜的是一双儿女,采瀛自不必说,连采之这样的女儿之身都能有这样的果敢!深叹一口气,俯□来揽着采之:“好孩子,你如此懂事,叫爹爹说什么好?你不要着急,容爹爹与你哥哥再筹谋着。”说着给文采瀛打了个眼色。

文采瀛便上前打圆场:“难得妹妹动了心思,可别着急,就是陛下来讨,还得顾及着爹爹爱女情切呢。何况咱们文家何尝当真稀罕出一个皇后?今日费了这样的心力,妹妹还是先歇着。”,说着一叠声的喊着乔翘,又要亲自送采之回房中。

文采之听了这话心中略定,只喘了一口气,又有点脸红,便由着哥哥丫头把自己扶走。

等安抚了文采之,文采瀛才回到书房,文重光已安坐多时:“万料不到你妹妹这样的心思,往日只知她聪慧,触类旁通。”

文采瀛默然,最后轻笑:“这傻妹妹!”

文重光摇摇头:“采之倒不傻,只是她听你我谈话也是听得一知半解,到底是女儿家的心事。”

“妹妹这番心思到底也并非不可行,若李家也有这样的心思,未必不是好事。”文采瀛眸光凝聚,阴鸷之气越重。

文重光摇头:“今上可不是一般人,岂能看着天下三大世家连成一片?”,说罢又叹气:“太皇太后虽年迈,却不昏悖,她还是一门心思护着自己的亲孙儿的,就连古老……”

提起古光,文采瀛也有些不忿:“太皇太后今日行事大出意料,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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