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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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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更新时间:2010…10…11 12:31:28 本章字数:4187
沐晟示意仆人们都下去,坐在我对面,微有些昏暗的光线里,他的脸看来有很浓的疲惫之色,我心中一软,想这侯爷只怕也不好做。
沐晟语气忧虑:“你可知道,皇上继位后,因畏惧藩王权重势大,恐危及帝位,听了黄子澄,齐泰那帮书生撺掇,以齐泰为兵部尚书、黄子澄为太常卿,参予机务,定下了削藩之议。”
我一皱眉:“允……皇上也忒心急了,诸王分封各地,势力盘踞南北,根基稳实军力雄厚,又多半骁勇善战,擅长用兵,当此情状,纵使削藩,也当徐图缓之,不可操之过急,他才登基数月,连亲信能人尚未寻得几个,人又年轻,就要动那些桀骜不逊,百战沙场,死尸堆里爬出来的叔王?也太……轻率了。”
沐晟苦笑:“可不是嘛,可是皇上内心对诸王存疑已久,可谓如刺在骨不拔不快,登基甫月,便已对周王下了手,突调大军直扑河南,虏获周王及其家小,贬为庶人,流放云南,十二月,有人告发代王”贪虐残暴“,皇上将代王迁至蜀地看管,前几天,又以”不法事“罪名将岷王贬为庶人。
我皱皱眉:“皇上如此雷厉风行?倒和我印象不符……”想起那个白皙腼腆,善良淳厚的少年,只觉得茫然,为什么仅仅七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沐晟摇摇头:“帝王之寂寞,之孤独,之高处不胜寒,又岂是你我所能揣测,在其位必谋其政,他也是无可奈何。”
我心中惆怅,沉思了一会,也忍不住叹道:“余下诸王必不甘束手就缚,天下无宁日矣。”
“正是如此!”沐晟一拍手:“周,代,齐,岷诸王连番被贬,此事已令天下震动,诸王惶惶不安,燕王宁王在诸王中势力最盛声名最广,皇上下一个动手的,必是二人之一,前不久,皇上派工部侍郎张呙牧守北平,然后命谢贵、张信为北平都指挥使,北平军权尽在二人之手,饶是如此还不够,又命宋忠率兵三万,镇守屯平、山海关一带,钳制北平,燕王情势,可谓危矣。”
说完紧紧盯着我,我见他神色古怪,突然想起父亲,出入随从,言行举止,贵盛不下舅舅,莫不也是诸王之一?
刚想起此处立即怒从心起,干脆掉转话题:“纵使乱象初显,想来也不至于立时便出兵放马,我一介普通女子,不招惹也便是了,对了,为何不见另几位哥哥?”
沐晟道:“长兄去年也逝了,昂在京师,至于昕……“他满脸怪异神色的看着我:”他在为你守坟。”
啊???!!!
西平侯府七年后的夜,与以往的每个夜并无不同,藏鸦别院我的卧房,也陈设如前一模一样,甚至连我床前束帐的玉钩上,我曾经淘气系上的一串珠子,都依旧在飘摇的烛火里,发出暗暗幽光。
我抚摸室内一桌一几,触指冰凉的感觉,终究是没有人再会温暖它们了。
沐晟说沐昕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在我的卧房里呆一整天,谁也不知道他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沐昕,乃至沐家人,一直以为我死了。
那年我病重被近邪带走,舅舅是知道的,但为了避免更多麻烦,舅舅对家人宣称我已病死。别人倒还罢了,沐昕却因此大病一场,痊愈后便缠着舅舅,要去上我的坟,舅舅被他缠得无奈,随便令人弄了个空棺做了个假坟,埋在侯府后山,沐昕去好生祭奠了一场,不知怎的又冒出主意,闹着要将我迁葬,说我一直不喜欢侯府拘束,向往府外广阔天地,不能生拘束了我,死也困我在这,定要舅舅把迁葬之事交给他,舅舅被逼无奈,为了这小子死心,干脆找了个女童尸体,装入空棺,然后就叫这小子自己去搬弄。
沐昕也是个倔小子,竟真的带了人,迁了“我”的坟,也不告诉任何人,只说山清水秀,“我”定很喜欢,每年“我”忌辰,他便携了诗书,自去给我守坟,一守就是数月,难得回侯府,沐王府众人深以为异,却又不敢直接问这小爷,有次灌醉了他旁敲侧击,才知道,这家伙搭芦为居,素衣荆门,就住在“我”坟旁,甚至在天热的时候,就睡在“我”坟边!
我抬头,仰望玉台秋月,看那寒光淡淡穿过朱门庭户,都说转眼落尽繁花春去也,人非物逝星霜变,却不曾想,依然有人将我如此深深记得,想起沐晟说他白衣散发,浓酒残诗,于那远离红尘清幽去处,与孤坟对饮,向冷月酹愁,醉至浓处,就地躺卧,纵情悲歌山水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悲凉?
……
不知何时,眼角却已微湿,我拈起那滴泪珠,对着月光照见那剔透晶莹,只觉怅然无限,万千思绪,一半烟遮,一半云埋。
窗外,有人轻轻笑了下。
我一弹指,将那泪挥散于指尖,冷笑抬头:“你莫非迷上了这梁上君子勾当?”
贺兰悠坐在屋顶上,正淡淡俯视着我,一天清辉之中,他银袍委地,黑发披散,神韵迷离的容颜不辨悲喜,点漆似的黑眸却深幽如同苍穹。
他对我举了举手中的酒壶:”我坐的是屋顶,不是房梁。“
我轻轻一跃,坐于他身侧:”贺兰悠,你为什么不走,你的药力已经解了,武功也教给我了,我想不出你还有留下的理由。“
贺兰悠想了想,又现出他那招牌羞涩笑容,我怒道:”贺兰悠,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知不知道我一看你这样笑就心里发毛?“
贺兰悠奇怪的看我,一脸无辜:”我只会这种笑法。“
我气结:”你从小是和狐狸住一窝的吗?“
贺兰悠目光一闪,那瞬间我突然觉得有道奇异的星光流过他眸中,未及看清便已消逝,他却已悠悠笑起来:“你说对了,我是和狐狸一窝住,不仅有狐狸,还有狮虎熊豹,一窝的野兽。”
我深深的看他:“贺兰悠,你的童年,我想未必比我快乐吧?”
贺兰悠偏头想了想,星空下他神情无邪而目光幽冷:“自己以为的悲哀或痛苦,未必是真实的,对我来说,我唯一的痛苦就是现在还不能让别人更痛苦,以前的,不算。”
转过头,他用他温柔的眼波看着我,漫天星芒流转,尽落在他一人眼里,瞬间黯淡了耿耿霜河:“至于我为什么还不走,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寂寞”。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慢跳了一拍,茫茫然转首看去,贺兰悠秀逸的侧面在这夜分外清凉的月色下,如重笔勾勒的水墨写意般温润柔和,我定定看着他,只觉得心底有极淡的温暖悠悠铺漫开去,轻而缓的浸润肺腑,每流过一寸,便多一寸混沌的欢喜。
忍不住微微一笑,忽觉这夜和初见他的那一日般;风好花好,什么都好,便是这一刻的安静也很好,什么都不用说,就静静躺在这屋顶,忘怀天地,忘怀这尘世曾给予我的重重忧伤。
很久很久以后,我转头去看贺兰悠,见他神情宁静,呼吸轻细,似是睡着了,方轻轻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刚才还在沉睡中的贺兰悠却突然眨了眨眼,长而黑的睫毛如扇扬起:“天气这么好,哪来的风雨?”
……
半个时辰后,我扛了个包袱,一溜烟出了西平侯府,虽然有点对不起沐晟,再次不告而别,可我现在很热,真的真的很热,我需要出门乘凉……
马车不想再要了,我在马厩偷了匹马,一路狂奔,很快出了昆明城,一路往江南而去。
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然而想起沐昕把那个”我“葬在山清水秀之地,想来江南的可能性比较大些,我总不能让沐昕真的这样对着个假坟长久的哀悼下去,找到他,告诉他我还活着,这是我现在必须要做的事。
贺兰悠在两个时辰后追上了我,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悄无声息的坐在我身后,一脸若无其事表情,手里居然还抓了把瓜子在磕,看见他;我的红潮哗的一下又上来了;无法避免的想起那首无意吟哦出的情诗;而他那惫懒模样更令我恼羞成怒,冷哼一声;正要把这无赖阴险的小子掀下马去,却见他突然和婉一笑,指间一拂,数枚瓜子壳闪电般飞向身后,啪啪数声,不知击在什么东西身上,立时响起数声闷哼。
我一惊,急速奔驰中凝神听去,只听的细碎声响不断,似有人悄悄退去,却又有声响自前方响起,我皱眉:”有人跟踪?“
贺兰悠懒懒吐出一颗瓜子壳:”没事,找我的。“
话音未毕,前方突然亮起数只灯笼,灯笼是很少见的银色,几乎与月光混同,幽幽飘荡在半空中,灯笼里点着青绿如鬼火的蜡烛,看来便似鬼眼一闪一灭,缓缓逼了近来。
我冷冷道;”这灯丑得很,贺兰悠,是你灭了还是我亲自灭?“
贺兰悠摇摇手:”别啊,这灯是魂灯,是我教中弟子以精血练成,有召唤摄魂功用,你灭了,叫人家到哪再去练一盏?“
他想了想,抬头道:”来的是哪位尊护法?贺兰在此,还请见告。“
一个尖利如丝语调似针的声音响起,竟是从那魂灯中发出的:”少教主,玩够了罢?也该和属下们回总坛了,教主寻你呢。“
我诧异的望着那盏鬼气深深的灯,这家伙不要命了么?不知道贺兰的性子么?自称属下,语气却狂得没边没沿,当贺兰悠是吃草长大的?
正等着看那装神弄鬼的家伙倒霉,贺兰悠的回答却让我一呆。
那家伙竟毫不在乎那只灯的冒犯,笑吟吟一派和气:”原来是奎木护法,护法说的是,不过我尚有要事需得办理,回教之事,容后再叙。“
那人阴测测道:”少教主这话不用和我说,去和教规说比较合适,违背教主尊令者,入万魔窟受裂肌碎骨之刑,少教主不会不知道吧?“
我听得怒从心起,什么鬼教,什么万魔窟,什么混蛋属下,口口声声恐吓威胁,当贺兰悠吃素也就罢了,当我也是吃素的么?
手腕一扬,便要放出艾绿姑姑赠我的宝贝,先灭了那破灯再说,却被贺兰悠一把拉住。
他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手心温暖而稳定,我怔了怔,只觉心一软,叹了口气,将银丝收回。
罢了,这小子向来隐忍,由得他吧。
贺兰悠一笑,突然换了种语言,音调古怪,转折生涩,竟象是域外语言,我诧异的看着他,却见那灯中幽深的语声却也换了,与他一问一答,过不多时,那灯象是一个人沉思点头般,一灭一闪,微微一颤,接着便冉冉向后飘去,其余灯盏仿若有灵般,也随着去了。
我看着那倏忽来去的银灯青焰鬼魅般消失在月色中,四周一直隐约传来的细碎声响也突然不闻,天地间安静如死,连虫鸣也无,不由一阵寒气从心底升起,皱眉道:”贺兰悠,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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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诗经·国风·郑风·风雨》
诗经中的著名情诗,译文:风雨晦暗秋夜长,鸡鸣声不停息。看到你来这里,还有什么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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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十九章 忽相逢缟袂绡裳(一)
     更新时间:2010…10…11 12:31:28 本章字数:3260
贺兰悠的目色在深黑寂静的夜晚闪着琉璃似的光,令我感觉到他的遥远与陌生,然而他的微笑总是那么完美得无懈可击:“我用的是教中密语,告诉了他一些教主和我私下商量的事情,他自然会退去。”
他诚恳的看我:“我不是要有意瞒你,只是有些事你知道了反对你不利。”
我扬扬眉:“贺兰悠,别人诚恳我愿意信,可是你诚恳?这个这个……”
贺兰悠苦笑:“小姐,当真要我挖出心来你看么?”
我笑睇他,努力不让自己脸颊燥热起来:“你的心,只怕是黑的罢?”也不待他答话,自甩了一鞭:“走了,深春四月上江南,也是快事一桩呢。”
马疾驰在黄土官道上;发飞在淡淡晨曦清爽的风中;我心中的喜悦与羞涩慢慢升起;逸散;这条我与他策马扬蹄;洒落一地欢喜的道路;来年;经过的地方;不知会否开出烂漫的花?
……
如果说当日我对沐晟的话并无太多感触,从西南至应天府的那一路行程,却渐渐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茶楼酒肆,人群聚集之处,多有人神神秘秘,脑袋凑在一起,低声谈小声叹,摇头晃脑,絮叨不绝,明明说得高兴,遇见有人经过或打听,却立即一脸讳莫如深表情,满口:“不可说,不可说”的打发掉,转身又去满面红光的捣鼓,口沫飞溅,目放异光。
贺兰悠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他总是衣袖微垂,静水春风般从人群中走过,所经之处,一室寂静,偶尔有人会因为脑袋不知不觉跟着转得太狠,扭了脖子。
再在看见我的时候,扭回来。
我自然是有好奇心的,可在那许多人目光盯视下,谁也别想安稳吃顿饭,更别说探听什么了,偶尔凝神去听,也不过断断续续数字:“梦传玉圭……帝王之相……神人示鼎…燕王…”
听到燕王二字我心中一动,有些微的了悟,谁会甘于为人刀俎之下的鱼肉?何况这些兵力十数万雄踞一方的藩王?燕王倒也聪明,知道百姓多愚,相信天启,便假托神迹,先声夺人了。
这些帝王家事,我自觉与我无干,只是偶尔想到那日听风水谢前对花叹惋的清秀少年,如今已玉冕衮服,高踞金銮殿俯视天下,浩荡长风,吹过属于他的帝国,吹越九重殿宇层层华柱,会否还能吹到他,寂寞的眉端?
这一日到了荆州府,先在城内客栈投宿,我们走进店内时,人声鼎沸的店堂立时静了静。
这回不是因为谁的美貌,而是因为……丑陋。
只因我对被众人注目而烦不胜烦,缠着贺兰悠要他想办法,这家伙不知从哪捣弄来两副人皮面具,一男一女,我正高兴着,展开来一看,立即倒吸口凉气……那个丑,惊世骇俗……
黑而粗的皮肤,细眼阔嘴,塌鼻歪唇,脸上还布满大小黑疤,乍一看,活脱脱无盐恶鬼,回眸可吓小儿夜哭。
再看贺兰悠自己的那个,居然仍是长眉秀目俊秀少年模样,虽不及他真面目风姿,却也相当不俗。
这人,还真是自恋得很哪……
我们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这会众人的目光都变成了鄙夷,直直向我投来,似是愤怒贺兰这般的美玉如何和我这无盐女走在一遭,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倒很喜欢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笑嘻嘻点了几个菜,还指使贺兰为我布菜,故意装娇卖痴,越发激得那些男女眼中喷火。
贺兰悠始终面带微笑,神情淡定,他出众的丰姿立时引得旁桌的几个侠女装扮的人物对他频频飞出媚眼,大送秋波,有矜持的,也忍不住在筷子缝间有一眼没一眼的偷偷瞟他。
我微笑着环顾四周,被我目光触及的人等,都纷纷掉过头去,厚道些的面现同情,正常的目带讥嘲,刻薄点的,在我看向她们的时候,会狠狠向地面啐一口。
我只觉得好玩,越发看得有趣,然而目光触及左后侧一张桌上的少年时,不由大大一怔。
那少年不及弱冠年纪,白衣如雪,黑发似墨,肤色莹若脂玉,长眉英秀如远山,一双眼睛,璀璨光华,流转间神韵如水,水波间生出明月一轮,滟滟千里。然而气韵却是忧悒清远的,正如蓬莱烟云间碧水孤帆,只能遥望那天涯的距离。
我一直以为贺兰悠风华绝世,当世应无人及,没曾想在这荆州府,竟然也遇上了一个几乎和他难分轩轾的人物,如果说贺兰悠是明珠,光华无限,这少年就是寒玉,晶芒内敛,贺兰悠是春风杨柳花满堤,这少年就是白雪琼枝梅在瓶,贺兰悠微云淡月,这少年飞雾孤灯,秋水似的眼睛里,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忧伤,令人多看一眼,心都要痛起来似的。
那少年见我打量他,淡淡看我一眼,目中突闪过一丝怜悯之色,突然轻轻向我举杯。
我一怔,一时无措,也呆呆举起酒杯,饮下酒时,觉得在那少年眼里,竟看见了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萧瑟意味。
却又觉得自己多想了,这少年如此容色,衣着也颇华贵,当是身份高贵子弟,怎可能与我这“丑女”等同?
然而想起他那忧郁之中独独给我的微暖眼色,一时竟觉怔然,我一直知道自己姿容出众,自小到大,见惯了惊艳眼色与因此而来的逢迎,以为世人待我便该如此,早已漠然,今日这一番丑女装扮,竟给了我全新感受,那些鄙夷讥嘲的目光,让我明白,原来世人评判人物,当真是最重容貌次重德的。
无论美或丑,我都是那个我,世人却因此给予了我不同的待遇,只有那少年,寂寞里不忘对一个丑若无盐的女子微笑举杯,给她一个最公允的眼神。
我在这里感叹,却没发觉,我已经惹起众怒了,贺兰悠和那少年,悠云孤月,都有极其出色的美,是酒楼里众家“侠女”垂涎的对象,奈何一个微笑得拒人千里,一个忧愁得生人勿近,只好干流口水,没想到居然被我这个丑女拔了头筹,身边伴了一个,还要对着另一个举杯喝酒!
真是一美勉强能忍,两美忍无可忍。
“啪!”有人在重重拍桌子。
“小二!”
女声尖利,听来颇年轻,我笑嘻嘻转头看去,果然是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子,带着两个小婢,打扮得华丽浓艳,襟上叮叮当当挂着许多物事,“坠领”,“禁步”之类的杂佩齐全,都以黄金打成,看上去金光闪闪,姿色却是平平,眉宇间傲气极浓,正横眉竖目,盯着一脸为难神色赶上来的小二,不过。眼角,却是恶狠狠瞧着我的。
装作没看见,我温柔的向贺兰悠举杯:“悠悠,且请满饮此杯。”
贺兰悠比我还温柔如水:“愿与卿卿共饮。”
我暗骂这小子奸诈恶心,面上却喜气洋洋,两只狐狸相视一笑,各自掩袖一干为尽,眼风飞掠间,果见那女子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旁座的闲人们,却也有很多脸色怪异,有人象是认出了那女子,窃窃私语,怕事的,已招呼着结账。
那小二苦着脸赶到那女子座前:“孙小姐,可是菜不合口味?小的令厨下整治些好的给您送来?有新送来的鹿肉……”
“罗唣!本小姐还没说话,你多什么嘴!”
小二一脸苦色,唯唯诺诺,显然这女子来头不凡,我眼角余光注意到,那少年眉头轻轻一皱,似是对那女子颇不以为然。
这时掌柜的已经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呵腰陪笑,满脸俱是巴结:“孙小姐,这小子不会说话,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有什么吩咐,小的砸锅卖铁,也当为您办到,请吩咐,请吩咐。”
那女子冷哼一声,却又不说话了,翘着兰花指,自顾自拈了酒杯在饮,将那老板尴尬的晾在一边,我瞧着那女子做作模样,差点笑出来,转目去看贺兰悠,果然,他又亮出他的羞涩的笑容了。
那女子架子摆够了,方哼了声,挥挥手,她身侧的一个小婢跨前一步道:“你这老板好不晓事,我家小姐驾临,怎么能让她坐这逼仄位子?又吹不得清风又观不得街景,还靠近这楼口,上上下下的臭男人浊气熏着我家小姐千金贵体怎么办?你陪得起吗?”
那老板一脸苦色,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是,是小的招呼不周,这就为小姐安排……”我颇同情的看他为难的在坐得满满的宾客间搜寻合适的桌位,不由暗笑这家伙不开窍,没看出来人家是冲着我来的吗?
果然,那女子见掌柜不能深体己意,再也按捺不住,尖声道:“不必寻了,本小姐就看中那个座位!!”斜对着我,手指一指,正正指向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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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二十章 忽相逢缟袂绡裳(二)
     更新时间:2010…10…11 12:31:29 本章字数:2866
她指过来时连看也不曾看我一眼,指尖所向却正是我,显见早已不知偷看了多少次,是早已计算好的。
掌柜顺着这方向看来,见到贺兰悠怔了一怔,见到我时呆了一呆,似是明白了什么,苦笑着一边擦汗一边向我们走来,呵腰道:“两位客官,您看这……可否换个位置,为表歉意,这顿算小的请了……”
我和贺兰悠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算计的精光,颔首一笑,我道:“区区位置…。。”
“且慢。”
酒楼宾客齐齐一呆,听着我话意是要相让,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凭空阻拦,都向那人望去,见那开口之人正是那冷如孤月的少年,都面露兴奋之意。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那少年,见他缓缓起身,垂目敛眉,也不看那浓艳的孙小姐,淡淡道:“敢问姑娘,为何逼人相让?”
那孙小姐见他开口相护,更是气愤,尖声道:“那丑女只配坐在厨下吃剩食,哪配在这堂堂荆州府第一酒楼里高踞华座?没的倒了本小姐的胃口!”
“觉得倒胃口你就回去,我倒觉得你比那位姑娘倒胃口多了!”那少年接得飞快,字字如冰,浓长的睫毛一掀,冷电似的目光直逼那孙小姐:“晏子身锉,一代贤相,无盐貌丑,千古贤名,昔楚以貌取晏子反受辱,宣王以德敬无盐终得益,天下无人不知,不过小姐想来是不读书的,不知以貌取人者鄙,在下不才,斗胆建议小姐,有这酒楼耍威风的闲工夫,不如回闺房刺绣针黻养性修心为好!”
这番话说得利落如珠清楚干脆,句句如刀似剑,讥嘲刻毒已极,我心中惊讶感动兼而有之,更有些佩服这冷漠少年居然有如此伶俐的口齿,想到此处心中一动,隐约觉得似乎有位故人也有这般的敏捷与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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