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倒贴我家爱豆-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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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件事。”
　　申为奇没有摘掉口罩帽子，更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上半张脸，那深邃的眼神和高挺的鼻梁极具侵略性。遮住半张脸看，申为奇更像纯粹的外国人，而不是糅合了东西两方优点的混血儿。
　　这样的他让王子越感到奇异的陌生感，心脏砰砰地跳动，为他而跳。
　　。
　　申为奇皱紧一双长眉：“我不知道《画梦人》这部电影出了什么问题，但是严华哥说，今天一大清早，梁思齐当着各大投资方的面，把上到主演下到龙套的演员劳务合同全都塞进碎纸机了。他说违约金他一个人付，那些演员必须走人。”
　　“什么鬼？”王子越震惊了，“导演可以这么摇滚的吗？”
　　申为奇点点头，无奈道：“《画梦人》的演员全都被他炒了，等于说这部电影又回到了筹拍阶段。”
　　“噗嗤。”王子越不禁笑出声来。
　　想当初赵子凌千方百计地截了阮惠钧的胡，意淫影后宝座的营销通告已经全网发了，没想到整个剧组都被导演炒了鱿鱼，赵子凌该气到升天了吧。
　　申为奇警惕道：“你是不是在为阮惠钧高兴啊？”又很委屈地咬着嘴唇：“我不许你想她。”
　　王子越一颗心都化了，捧着申为奇的脸真诚地说：“我没想她，真的，我刚刚在想赵子凌呢。”
　　申为奇：“……”
　　王子越又问：“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走啊？”
　　申为奇的思绪被拉回来，心道主唱大大怎么这么单纯不像圈里的人呢？
　　他很为难地解释：“就是……林铭那个龙套角色不是空出来了吗？我现在除了《先锋队》以外也没有别的重要工作，严华哥就问我要不要把《Renaissance　China》的拍摄再延后两天，先飞回D市试镜……”
　　“啊——”
　　王子越明白过来了。
　　。
　　想当初，赵子凌带资进组换掉了梁思齐钟意的阮惠钧，还依仗资本势力对剧本指手画脚要加戏份。现在，梁思齐明面上是炒了整个剧组，实际上就是不爽赵子凌一个人呢。林铭这个小跑龙套的是被连坐了。就算申为奇去试镜，林铭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罢了。
　　但是话说回来，这个龙套角色是你申为奇当时口口声声说不要的，现在自家兄弟丢了合同，你又颠颠地跑去争取，捡了熊掌又去捞鱼，怎么看都不仗义啊。
　　原来申为奇是为这件事纠结呢，王子越也有些为难。
　　如果申为奇想要屹立于道德高地而不倒，那他完全可以拒绝试镜，坚决地表示“阿姨使不得，这个角色我不能要”。
　　但是，作为一个野心勃勃、前途无量的年轻艺人，大好机会放在你面前，你能头发甩甩大步走开吗？
　　多少优秀的国内演员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与梁思齐这种级别的导演合作。如果靠这部片子，申为奇能获得国际电影界的关注，这就意味着他从此能够跻身高冷的电影圈，整个人的档次都不一样了。
　　而且……
　　王子越看看已经整装待发的申为奇。
　　该怎么做，看来他已经做好决定了吧。
　　。
　　“哥，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申为奇的语气很是不安。
　　他在犹豫不决。他非常需要爱人能够支持自己，能够温柔地告诉他，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王子越很认真地说：“这种事情没有对不对之说的，你要搞清楚你自己要的是什么，是一个讲兄弟义气的好名声，还是实打实的演艺机会。现在是两者不可全的境地，你必须二选一，选了就不要后悔，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闻言，申为奇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王子越静静地陪着他。
　　挣扎许久，申为奇叹了口气，忧愁道：“跟你在一起还没两天又要分开了。”
　　王子越又何尝舍得？
　　他第一次谈恋爱还不到24小时，男朋友就要飞到另外一座城市了，这是何等的寂寞啊。可他不能说出来，他不能说我很怕孤单，不能说不要跟我分开好不好。申为奇要向前跑，他不能拖他后腿只能跟着一起跑。那种危险的不安全感更是要埋在内心深处绝口不提。
　　王子越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试完镜以后应该会很快回来的吧，毕竟你还有《先锋队》一整季的节目要在J市录呢。”
　　申为奇很沮丧：“《画梦人》会在三周内、不、大约两周内重新开机。严华哥说，如果梁导选中了我，那么《先锋队》就要战略性放弃。”
　　“这样啊……”
　　王子越从申为奇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心里酸酸的很不好受。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留下来跟我在一起，你肯定会留下来的吧。
　　可是，我能说这样任性的话吗？
　　我能任性地要求你的爱吗？
　　。
　　申为奇轻轻摩挲王子越的脸颊，问：“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王子越诚实地点了点头，申为奇的下半张脸被口罩挡住了，但是看他的眼睛，王子越觉得他笑了。
　　申为奇低声说：“你等着我。我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那时我就能配得上你了。”
　　王子越立即说：“我觉得你相当配得上我啊，你比我红太多了。”
　　申为奇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知道我关注了你多久，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你是屏幕里的明星，而我只是一个插着耳机听歌的小粉丝。你知道今天早上为什么我醒的那么早吗？因为我做了个噩梦。”
　　“噩梦？”
　　王子越的心揪了起来。
　　申为奇点点头，回忆道：“我梦见你转身走了，我想要拉住你，伸出手却摸到了一层透明的屏幕。我拼命地叫你，可是你听不见。醒过来以后我好害怕，因为那个梦更像是现实，而现实更像虚假的美梦。哪怕现在你就站在我面前，我都觉得你跟我不是一个次元的。”
　　王子越微微踮起脚尖，估摸着口罩后面的大概位置，用自己的唇轻轻碰了碰申为奇的唇。
　　他想虽然是出于不一样的原因，但原来你跟我一样不安。
　　既然你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要一往无前向前冲，那我就更加不能拖你后腿了。
　　把你的忧虑都告诉我吧，我的嘛……我会自己解决的，我会努力的。
　　毕竟，我才是“哥哥”嘛。
　　王子越用他清澈的琥珀色眼瞳望着申为奇的眼睛：“等到《青玉剑》拍完了，我就来找你，这次换我来找你。”
　　申为奇一把揽住他的腰，低头撞上了他的唇。
　　唇分后，王子越带着埋怨的口气说：“你怎么不把口罩摘下来？隔着一层多难受啊。”
　　申为奇叹了口气：“摘下来我就走不了了。”
　　帽檐下，他闷青色的刘海凌乱而自然，口罩上方漆黑的眸子深情似海。
　　“你走吧……”
　　“你等我？”
　　“当然。”
　　。
　　申为奇连夜飞走了。
　　有严华陪着他，王子越很放心。
　　他希望梁思齐能喜欢申为奇，希望申为奇能顺利得到这个角色。虽然很自私，但他还希望其余几个葫芦兄弟不要因此对申为奇抱有偏见。尽管当时他跟申为奇说这是一个二选一的境地，但他还是暗自希望申为奇能应有尽有得偿所愿。
　　第二天，王子越一如往常地投入《青玉剑》的拍摄工作。
　　今天拍摄的是中段剧情过渡集。这一集的跨度足足有大半年时间，剧组会用音乐串联日常起居的剧情，并且使用人物的服装变化和树木山林的季节交替来表现时间的挪移。
　　剧情大概是这样的：武林大会仓促结束后，青玉门师徒三人回到了青玉山。师兄弟两人尽心照料范凤龙。范凤龙活了下来，只是他每日缠绵病榻，不复闲云野鹤的仙人神姿。
　　生活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且孙家还传来了好消息——原来早在青玉门远赴游州参加武林大会之前，孙夫人老蚌含珠又怀孕了。奇怪的是，孙夫人不知在忌讳什么，竟一直瞒着孙景晖没有告诉他。等到头三个月过后胎象日渐稳固，孙夫人才差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儿子。
　　孙景晖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从此后每天都山下山上两头跑。这一抹活泼生气给沉郁中的青玉门带来了一丝希望。又过几个月，孙夫人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百日宴这一天，孙景晖早早地下山准备大操大办一场。范凤龙叫大徒弟扶着拖着病体强行下床，亲自送小徒弟出门。
　　今天的摄影任务定格在孙景晖欢快的背影。
　　明天就是范凤龙的临终戏，王子越打算来围观刘书华和姚建华飙戏，学习学习别人的先进经验嘛。
　　。
　　收工以后，王子越换好衣服打算回去休息。刚走出化妆室，却被人拦住了。
　　“小葵？”
　　王子越有些惊讶，“今天没你的戏，你还来剧组啦。”
　　川岛葵没说话点了点头，把他拉进一个放置杂物的工作间。
　　王子越估计她是有什么事情要避开众人，便乖乖地跟了进去。
　　进屋之后，川岛葵没有关门，而是让房门大敞，这样可以看清走廊上有没有人。
　　她压低声音问：“子越，昨天化妆室来的那个人是2nd　horizon的经纪人吧？之前拍MV的时候我见过他，依稀有点印象。”
　　王子越点点头：“对啊，他叫严华，以前也带过我。”
　　川岛葵又问：“昨天他带走的人是谁呀？”
　　“……”
　　《画梦人》这块大饼曾经是阮惠钧的囊中之物，川岛葵又是阮惠钧的亲表妹，她肯定是把握了最新动向才来问王子越的。
　　王子越略加思索，便诚实道：“申为奇。”
　　川岛葵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王子越本来就关注《画梦人》这部片子，现在申为奇要去试镜，他就更加上心了。
　　他好奇地打听：“是不是你的表姐要被换回来了？”
　　川岛葵微微一笑：“不会的。简单来说，梁思齐只是嫌弃赵子凌一个人，但他不嫌弃西洋镜拉来的投资。”
　　这个意思是……《画梦人》的女主角还是要从西洋镜选？
　　那么，阮惠钧又被排除在外了。
　　可是自从阮惠钧出走以后，西洋镜的女演员部门除了赵子凌以外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女影星了。难道说西洋镜要借机推个新人上去？能做梁思齐的女主演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哪个新人运气这么好呢？
　　“啊！”
　　王子越忽然明白过来，“难道说是你……”
　　川岛葵点了点头，自信地说：“我已经收到试镜剧本了。”
　　原来如此！
　　王子越仔细一想，对西洋镜来说，川岛葵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他们不但能推自家新人上位，还能借机向阮惠钧示好。毕竟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混，一个大公司仗势欺人抢角色已经是非常坏规矩的事了。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西洋镜现在把女主角给了川岛葵，也有与影后阮惠钧修补关系的意思吧。
　　作为新人，川岛葵的出道作不仅有华新的《青玉剑》，又有了梁思齐的《画梦人》。对了，她还出演过2nd　horizon的MV。这么多好资源还无一例外都是女主角，可以说，川岛葵的起点已经是许多女演员奋斗一辈子都争取不来的。
　　。
　　川岛葵用指尖点着下巴，条理清晰地说：“我知道这个龙套角色本来是林铭的。因为《画梦人》换女主角风波不断，他一直没能进组。现在你告诉我，普鲁托的经纪人带走的是申为奇，那我可以确定了。不会错的，普鲁托一定是要改推申为奇去试镜。”
　　王子越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川岛葵分析道：“梁思齐是ABC，申为奇是中美混血，他们俩的成长环境和经历非常相似。比起林铭，申为奇更加对梁思齐的胃口，这个角色一定是他的。”
　　听她这么说，王子越也很高兴，有种自己也被夸了的感觉。
　　川岛葵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孩，王子越很想知道她的想法：“如果你是申为奇，你会去试镜吗？”
　　川岛葵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虽然是跑龙套角色，但听说戏份十分出彩。要是我，我肯定也会去试镜的。”
　　“哪怕那是你的队友丢掉的角色？”
　　“呵，这个圈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单打独斗，哪里有什么队友？不过是碰巧结伴的路人罢了。”
　　王子越跟她开玩笑：“是啊，队友哪里比得上表姐呢？现在赵子凌走人了，阮惠钧的女主角被你接了，她肯定很高兴很畅快。真是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姐妹啊。”
　　“……”
　　川岛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子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慎撞上背后的金属货架。
　　川岛葵笑了笑，温和道：“我先走啦，以后还有得忙着呢。”
　　“啊、哦，明天见……”
　　“明天见。”
　　。
　　在黑暗逼仄的置物间中，王子越默然而立。
　　他想起来了，当初川岛葵能够和西洋镜签约，正是阮惠钧牵线搭桥做了中间人。
　　可是，阮惠钧明明有自己的工作室和人脉，为什么会把表妹推到老东家手里呢？
　　王子越心下有些猜测。
　　《画梦人》这件事里，西洋镜的吃相太难看了。阮惠钧被老东家算计了一把，估计也意识到自立门户还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她把川岛葵介绍给了西洋镜，也许是打算与西洋镜缓和关系，并且在那里安插自己的人脉。
　　彭元昊早就说过，阮惠钧不会放过赵子凌的。
　　或许当她把表妹介绍给西洋镜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打算要川岛葵把女主角再抢回来。更长远地想，或许她是要培养川岛葵当新一代影后，好抢走赵子凌的西洋镜一姐之位，叫她做万年老二永世不得翻身。
　　这样一来，梁思齐撕合同的事情也能说通了。
　　毕竟他脾气再大、地位再高也不过是个导演，哪里来的底气开掉整个剧组？估计是几番力量角逐之后，西洋镜决定放弃赵子凌，改捧更有潜力的新人上位，于是假借梁思齐之口换掉女主角。这样在影片开机之前，他们就能在大众媒体上炒一波热度。无论这部片子最后拍成什么样，这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绝佳好生意。
　　从前关注这件事情的时候，王子越总觉得梁思齐、阮惠钧、赵子凌这些名字跟他没有关系。那是云端之上的神仙打架，凡人只要看个热闹就好了。
　　可是，娱乐圈是一个圈，没人可以逃离圈内这张复杂网络结成的奇妙因果。上一代的利益争斗已经波及了新生代的演员。申为奇、川岛葵、林铭他们都是身不由己地被卷入这一场资本游戏之中。
　　这是一场欲望与金钱交织的光影游戏。游戏的赢家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西洋镜。不，准确的说，是西洋镜背后的雄厚的资本力量。
　　他们都是被金钱操纵的人偶。
　　最悲哀的是，这些年轻人明知自己是被人利用了，明知自己是被身居高位、大权在握的人当成了酒桌饭局上的谈判筹码。他们也无法拒绝，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个“不”字。
　　为名为利，为爱为恨。他们是被火苗诱惑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灼心的烈火。
　　当肉躯迅速燃烧时，他们变成了一簇簇明亮的火光。
　　观众却把火误认成了星。
　　。
　　注1：文中提到的英剧为《神探夏洛克》S2E1。


第五十一章　昔人已乘黄鹤去
　　第二天没有王子越的戏，不过他还是早起去了剧组，打算学习学习刘书华的演技。
　　今天拍摄的是范凤龙的临终戏。青玉门没落已久，房屋建筑都十分陈旧。范凤龙淡泊名利，常年居住于一间陋室之中，摄影棚还原了这位侠之大者的清贫生活。
　　摄影棚是一间破败石屋，屋里摆着一木案，案上有一本翻得泛黄的剑谱。有一张卧榻，榻上摆着一只石枕。数月前凭一己之力震慑魔教、捍卫中原武林尊严的范凤龙便在这么一间破屋里苟延残喘。
　　距离那场血腥的武林大会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范凤龙早已油尽灯枯，只因要瞒着孙景晖将青玉剑残骸托付给范忧喜，他才拼死吊着最后一口气。
　　这日，孙景晖下山为幼弟孙景昭操办百日宴第二天才会回来。趁小徒弟离开门派，范凤龙立刻把大徒弟叫到床前交代后事，当夜便撒手人寰了。
　　。
　　王子越到达剧组的时候，剧组已经要开始拍摄了。他跟大家打招呼：“钱导、姚老师、师兄，早上好。”
　　刘书华笑道：“小晖今天也来送师父上路啊。”
　　“噗嗤。”王子越闻言顿时笑出了声。
　　要知道姚建华是香江人又是混娱乐圈的，平时很是迷信。刘书华这个人精，他是故意说这种话逗姚建华玩呢。
　　姚建华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刘书华，操着标准的港普道：“子越morning啦。”
　　“唔——”
　　钱林海指指导演椅旁边的板凳，“小王你先坐这里吧。”
　　“好。”王子越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
　　钱林海继续给两个演员讲戏，刘书华坐在床前，郑建华则躺在榻上。他穿着一套白色寝衣化了个病人妆，一副命不久矣的虚弱样子。
　　实际上，郑建华演技很好，只要不说台词暴露口音就能轻松把对手演员带入戏，更何况与他演对手戏的刘书华是三好学生型青年演员。包括钱林海在内的剧组工作人员都对刘书华的表现抱有很大期待。
　　没有工作的大家都来摄影棚围观这一场诀别戏，王子越自然也很期待刘书华的表现。
　　其实他很羡慕刘书华能演到这样出彩的角色。
　　一个好的演员要遇到好的角色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能力。孙景晖虽也身世坎坷，但他性格隐忍，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很少表现出内心的沉重心绪。
　　而范忧喜这个角色比孙景晖更复杂、更戏剧化，对于演员来说发挥的空间也更大。就像这一场师徒诀别戏，两个角色的情绪十分饱满，故事的戏剧冲突到达最高潮的地方，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飚演技机会。
　　一切准备就绪后，钱林海回到导演椅，场记打板后，几台摄影机从不同角度开始拍摄，众人皆屏住呼吸，备受期待的表演开始了。
　　。
　　郑建华半躺半坐倚在床头，薄被盖到胸前。
　　刘书华端着一碗药，用小瓷勺慢慢搅拌，时不时还吹一口气。
　　孙景晖此时已经下山。孙家人丁稀少，孙家人格外疼爱这得之不易的幼子，百日宴排场极大，喧哗的鞭炮声甚至传到了青玉山上。
　　工作人员响亮地拍了拍手，郑建华接到信号，一边脆弱地呼吸，一边半睁开眼睛，问：“这是在过什么节日？”
　　合作多日，刘书华已经习惯了郑建华的香江口音。他用小瓷勺盛了汤药，送到郑建华唇边，稳重道：“是小晖的弟弟在办百日宴啊，师父你忘了吗？白天你还送小晖下山了呢。”
　　郑建华就着刘书华的手乖乖地吮了药汁，闻言舔了舔唇，表情茫然又迟缓。
　　英雄迟暮的沧桑老态深深刺痛观者的心。刘书华只看了郑建华一眼，便触电般地移开目光。
　　范凤龙曾经是怎样一个逍遥人物啊。范忧喜一生都不会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范凤龙白衣飘飘拨开草丛向他走来。他永远是那么气定神闲，时光仿佛在他身上凝固。
　　可是芸芸众生，谁能逃过生病老死？武林大会那一战耗尽了范凤龙的生命，除了这一身伤痛，他最终得到了什么呢？
　　刘书华一手捏着小瓷勺，一手捧着药碗，手在颤抖。
　　冰凉的泪水落在药汁里。
　　一滴，一滴。
　　泪水落在苦得发黑的药汁里。
　　。
　　郑建华愣愣地看着床角，又问了一遍：“忧喜啊，你师弟呢？小晖去哪儿了？”
　　刘书华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笑容：“小晖去给他家弟弟办百日宴了，师父你亲自送他下山的呀。”
　　“哦，小晖有弟弟了，孙家这回高兴了。”
　　郑建华流露出感慨的神情：“忧喜啊，你知道小晖为什么会来青玉门学武功吗？”
　　刘书华平复心情，一边给郑建华喂药，一边配合师父回忆旧事：“我知道啊，因为小晖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孙家的老爷夫人送他上山习武，指望他强身健体延续香火呢。”
　　郑建华喝了几口药，摇了摇头不愿意再喝了。
　　于是刘书华收回手，郑建华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有件事你不知道。妙林道人给小晖算过命。他说小晖若是上青玉山，孙家就不会断后，但是那样一来，小晖会英年早逝。”
　　刘书华起身把药碗放回木案，随意答道：“我知道的，小晖跟我说过。”
　　郑建华怜惜道：“你说说世上有哪个人愿意做短命鬼呢？小晖多孝顺啊，为了爹娘还是上山了。”
　　刘书华坐到床沿边，扶着姚建华躺下，安慰道：“那位高人不是说了么，小晖给孙家续了香火以后才会那什么。所以反过来想，小晖现在还没成亲生子呢，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姚建华幽幽道：“小晖这个弟弟来的邪门啊。”
　　刘书华瞳孔一缩，不详的预感忽然击中心头，如同小鬼的凉手搭上夜行人的肩膀。
　　姚建华还在说：“你不想想孙夫人都多大年纪了竟又生了一个儿子。妙林道人只说小晖上山孙家就不会绝后，没说这孩子一定是小晖的骨肉。若是孙家这个二少爷，就是小晖拿自己的寿数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