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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妆楼-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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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等一遍,那巧云同张二娘听见此言,一齐流泪道:“可怜善人遭凶,忠臣被害。多得位公子救了我们的性命,他倒反被害了,怎生救他一救才好,也见得我们恩将恩报之意。”胡奎道:“且等我访他二人的下落就好了。”众人好不悲伤。
  当下胡奎同祁子富赶过了胡家镇口,已是自家门口,歇下车子,胡奎前来打门,却好胡太太听得是他儿子声音,连忙叫小丫鬟前来开问,胡奎邀了祁子富等三人进了门,将行李物件查清,打发车夫去了,然后一同来到草堂,见了太太,见过了礼,分宾主坐下,太太问是何人,胡奎将前后事细细说了一遍,那胡老太太叹了一回,随即收拾几样便菜,与祁子富、张二娘、祁巧云在内堂用晚膳,然后大家安歇,不提。
  一宿晚景已过,次日天明起身,祁子富央胡奎在镇上寻了两进房子:前面开了一个小小的豆腐店,后面住家。祁子富见豆腐店家伙什物俱全,房子又合适,就同业主讲明白了价钱。就兑了银子成了交。过了几天,择了个日子,搬家过去。离胡奎家不远,只有半里多路。两下里各有照应,当晚胡太太也是祁子富请过去吃酒,认做亲眷走动。自此祁子富同张二娘开了店,倒也安逸,只有胡奎思想罗氏弟兄,放心不下。过了几日,辞了太太,关会了祁子富,两下照应照应,他却收拾行李、兵器,往鸡爪山商议去了,不提。
  且言淮安柏府内,自从柏文连升任陕西西安府做指挥,却没有回家,只寄了一封书信回来,与侯氏人入知道,说:“女儿玉霜,已许越国公罗门为媳。所有聘礼物件交与女儿收好,家中预备妆麦,恐罗门征讨鞑靼回来,即要完姻。家下诸事,烦内侄侯登照应”夫人见了书信,也不甚欢喜。心中想道:“又不是亲生女儿,叫我备甚么妆食?”却不过情,将聘礼假意笑盈盈的送与小姐,道:“我儿恭喜。你父亲在外,将你许了长安越国公罗门为媳了。这是聘礼,交与你收好了,好做夫人。”小姐含羞,只得收下,说道:“全仗母亲的洪福。”母女们又谈了两句家常谈话,夫人也自下楼去了。
  小姐送过夫人下楼之后。将聘礼收在箱内,暗暗流泪道:“可怜我柏玉霜自幼不幸,亡了亲娘;后来的晚娘侯氏,却是同我不大和睦。今日若是留得我亲娘在堂,见我许了人家,不知怎样欢喜!你看他说几句客套话儿,竟自去了,全无半点真心,叫人好不悲伤人也!”小姐越想越苦,不觉珠泪纷纷,香腮流落,可怜又不敢高声,只好暗暗痛苦,不提。
  单言侯氏夫人,叫侄儿侯登掌管田地、家务。原来那侯登年方一十九岁,生得身小头大,疤麻丑恶,秉性愚蒙,义武两事,无一能晓。既不通文理,就该安分守己:谁知他生得丑,却又专门好色贪花。那柏小姐未许罗门之时,就暗暗思想,刻刻留神,想谋占小姐为妻。怎当得柏小姐三贞九烈,怎肯与凡人做亲,候登为人下端,小姐要发作他,数次只因侯氏面上,不好意思开口。这小姐为人端正,他却也不敢下手,后来晓得许了长安罗府,心中暗暗怀恨,说道:“这么一块美玉,倒送与别人。若是我侯登得他为妻,却有两便:一者先得一个美貌佳人;二者我姑母又无儿子,他的万贯家财,久后岂不是都归与我侯登一人享用?可恨罗家小畜生,他倒先夺了我一块美玉去了!”过了些时,也就渐渐断了妄想一日三,三日九,早过了三个多月时光,他在家里那里坐得住,即将柏府的银钱拿了出去结交他的朋友,无非是那一班少年子弟,酒色之徒。每日出去寻花问柳,饮酒宿娼,成群结党,实不成规矩。小姐看在眼内,暗暗怀恨在心。若是侯氏是个正气的,拘管他些也好,怎当他丝毫不查,这侯登越发放荡胡为了。正是:游鱼漏网随波走,野鸟无笼到处飞。
  话说侯登那日正在书房用饭,忽见安童来禀道:“今日是淮安府太爷大寿,请大爷去拜看。”候登听了,来到后堂,秉知姑母,备了寿礼,写了伯老爷名帖;换了一身新衣报,叫家人挑了礼,备了马。侯登出了门,上了马,欣然而夫,将次进城,却从胡家镇经过。正走之间,在马上一看,只见大路旁边开了一个小小的豆腐店,店里有一位姑娘在那里掌柜,生得十分美貌。侯登暗暗称赞道:“小想材中倒有这一个美女,看他容貌不在玉霜表妹之下,不知可曾许人?我若娶他为妾,也是好的。”看官,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那祁巧云姑娘。那巧云看见侯登在马上看他,他就转身进去了,正是:浮云掩却嫦娥面,不与凡人仔细观。
  后说侯登见那女子进去,他就打马走了。到了城门口,只见挤着许多人,在那里看告示,人入感叹,个个伤嗟,侯登心疑,近前看时,原来就是沈太师的行文,捉拿罗氏弟兄的榜文。侯登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心中好不欢喜,道:“好呀!我只说罗琨夺了我的人财,谁知他无福受用,先犯下了罪案。我想罗琨是人死财散,瓦解冰消,焉敢还来迎娶?这个佳人依旧还是我侯登受用了。”看过告示,打马进城。
  到了淮安府的衙门,只见合城的乡绅纷纷送礼。侯登下了马,进了迎宾馆,先叫家人投了名帖,送进礼物。那知府见是柏爷府里的,忙忙传请。侯登走迸私衙,拜过寿,知府闲问柏爷为官的事,叙了一回寒温。一面签萧细乐,摆上寿面。管待侯登的酒面,侯登那里还有心肠吃面,只吃了一碗,忙忙就走,退出府衙。到了大堂,跨上了马,一路思想:“回去同姑母商议,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那怕柏玉霜飞上天去,也难脱我手!”想定了主意,打马回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古松林佳人尽节 粉妆楼美女逃灾
  话说侯登听罗门全家抄斩,又思想玉霜起来了,一路上想定了主意,走马回家,见了他的姑母道:“侄儿今日进城,见了一件奇事。”太太道:“有何奇事,可说与我听听。”侯登道:“可笑姑丈有眼无珠。把表妹与那罗增做媳妇,图他家世袭的公爵、一品的富贵,准知那罗增奉旨督兵,镇守边关,征讨鞑靼,一阵杀得大败。罗增已降番邦去了。皇上大怒,旨下将罗府全家拿下处斩,他家单单只走了两个公子,现今外面画影图形捉拿。这不是一件奇事?只是将表妹的终身误了,其实可惜。”
  侯氏太太道:“玉霜丫头,自从许了罗门,他每日描鸾刺凤,预备出嫁,连我也不睬,显得他是公爷的媳妇。今日一般罗家弄出事来了,全家都杀了,待我前去气他一气。”侯登道:“气他也是枉然,侄儿倒有一计在此。”夫人道:“你有何计?”侯登道:“姑母年已半百,膝下又无儿子,将来玉霜另许人家,这万贯家财都是归他了,你老人家岂不是人财两空,半世孤苦?为今之计,罗门今已消灭,玉霜左右是另外嫁人的,不如将表妹把与侄儿为婚。一者这些家私不得便宜外人,二者你老人家也有照应,岂不是亲上加亲,一举两得?”侯氏道:“怕这个小贱人不肯。”侯登道:“全仗姑母周全。”
  二人商议已定,夫人来与小姐说话,到了后楼,小姐忙忙起身迎接。太太进房坐下,假意含悲,叫声:“儿呀,不好了,你可晓得一桩祸事?”小姐失惊道:“母亲,有甚么祸事?莫非是爹爹任上有甚么风声?”太太道:“不是你爹爹有甚么风声,转是你爹爹害了你终身。”小姐吃了一惊道:“爹爹有何事误了我?”太太道:“你爹爹有眼无珠,把你许配了罗门为媳,图他的荣华富贵,准知罗增不争气,奉旨领兵去征剿鞑靼,不知他怎样大败一阵,被番擒去。若是尽了忠也还好,谁知他贪生怕死,降了番邦,反领兵前来讨战。皇上闻之大怒,当时传旨将他满门拿下。可怜罗太太并一家大小,一齐斩首示众,只有两位公子逃走在外,现挂了榜,画影图形,普天下捉拿,他一门已是瓦解冰消,寸草全无,岂不是你爹爹误了你的终身!”
  小姐听了这番言语,只急得柳眉颇蹙,杏脸含悲,一时气阻咽喉,闷倒在地,忙得众丫鬟一齐前来,用开水灌了半日,只见小姐长叹一声,二目微睁,悠悠苏醒,夫人同了丫鬟扶起小姐坐在床上,一齐前来劝解。小姐两泪汪汪,低低哭道:“可怜我柏玉霜命苦至此,害婆家满门的性命。如今是江上浮萍,全无着落,如何是好?”夫人道:“我儿休要悲苦,你也不曾过门,罗家已成反叛,就是罗琨在也不能把你娶了。等老身代你另拣个人家,也是我的依靠。”小姐道:“母亲说那里话。孩儿虽是女流,也晓得三贞九烈,既受罗门之聘,生也是罗门之人,死也是罗门之鬼,那有再嫁之理。”侯氏夫人见小姐说话顶真,也不再劝,只说道:“你嫁不嫁,再作商议。只是莫苦出病来,无人照应。”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侯氏夫人劝了几句,就下楼去了,小姐哭了一回,扒起身来,闷对菱花,洗去脸上脂粉,除去钗环珠翠,脱去绫罗锦绣,换了一身素服,走到继母房中,拜了两拜道:“孩儿的婆婆去世,孩儿不孝,未得守丧。今改换了两件素服,欲在后园遥祭一祭,特来禀知母亲,求母亲方便。”侯氏听见,不说道:“你父母现今在堂,凡事俱要吉利。今日许你一遭,下次不可。小姐领命,一路悲悲切切,回楼而来。正是:慎终未尽三年礼,守孝空存一片心。
  玉霜小姐哭回后楼,吩咐丫鬟买些金银镍锭、香花纸烛、酒肴素撰等件。到黄昏以后,叫四个贴身的丫鬟,到后花园打扫了一座花厅,摆设了桌案,供上了酒肴,点了香烛。小姐净手焚香,望空拜倒在地,哭道:“婆婆,念你媳妇未出闺门之女,不能到长安坟上祭奠,只得今日在花园备得清酒一搏,望婆婆阴灵受享。”祝罢,一场大哭,哭倒在地,只哭得血泪双流,好不悲伤:哭了一场,化了纸锞,坐在厅上,如醉如痴。忽见一轮明月斜挂松梢,小姐叹道:“此月千古团圆,惟有罗家一门离散,怎不叫奴伤心!”
  不说小姐在后园悲苦。且说侯登日夜思想小姐,见他姑母说小姐不肯改嫁,心中想道:“再冷淡些时,慢慢的讲,也不怕他飞上天去。”吃了一头的酒,气冲冲的来到后花园里玩月。方才步进花园,只见东厅上点了灯火。忙问丫鬟,方才知道是小姐设祭,心中叹道:“倒是个有情的女子,且待我去同他答答机锋,看是如何。”就往阶下走来。
  只见小姐斜倚栏杆,闷坐看用。侯登走向前道:“贤妹,好一轮团栾的明月。”小姐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见是侯登,忙站起身来道:“原来是表兄,请坐。”侯登说道:“贤妹,此月圆而复缺,缺而复圆;凡人缺而要圆,亦复如此。”小姐见侯登说话有因,乃正色道,“表兄差矣,大有天道,人有人道。月之缺而复圆,乃天之道也:人之缺而不圆,乃人之道也。岂可一概而论之。”侯登道,“人若不圆,岂不误了青春年少广小姐听了,站起身来,跪在香案面前发愿说道:”我柏玉霜如若改节,身攒万箭;若是无耻小人想我回心转意,除非是铁树开花,也不得能的。“这一些话,说得侯登满面通红,无言可对,站起身来,走下阶沿去了。正是:此地何劳三寸舌,再来不值半文钱。
  那侯登被小姐一顿抢白,走下厅来,道:“看你这般嘴硬,我在你房中候你,看你如何与我了事?”侯登暗暗捣鬼而去。
  单言柏小姐叹了一口气,见侯登已去,夜静更深,月光西坠。小姐分付丫鬟收了祭席,回上后楼,净了手,改了妆,坐了一坐,分付丫鬟各去安歇,只留一个人九岁的小丫鬟在身边伺侯,才要安睡,只见侯登从床后走将出来,笑嘻嘻的向小姐道:“贤妹,请安歇罢。”正是:无端蜂蝶多烦絮,恼得天桃春恨长。
  当下小姐见侯登在床后走将出来,吃了一惊,大叫道:“你们快来!有贼,有贼!”那些丫鬟、妇女才要睡,听得小姐喊“有贼”,一个个多拥上来,吓得侯登开了楼门,往下就跑。底下的丫鬟往上乱跑,两下里一撞,都滚下楼来,被两个丫鬟在黑暗中抓住,大叫道:“捉住了。”小姐道:“不要乱打,待我去见太太。”侯登听得此言,急得满脸通红,挣又挣不脱。小姐拿下灯来,众人一看,见是侯登,大家吃了一惊,把手一松,侯登脱了手,一溜烟跑回书房躲避去了。
  可怜小姐气得两泪交流,叫丫鬟掌灯,来到太太房中。侯氏道:“我儿此刻来此何干?”小姐道:“孩儿不幸失了婆家,谁知表兄也欺我!”侯氏明知就里,假意问道:“表兄怎样欺你的?”小姐就将侯登躲在床后调戏之言说了一遍。侯氏故意沉吟一会,道:“我儿,家丑不可外谈,你们表姐妹也不碍事。”小姐怒道:“他如此无礼,你还要护短,太不通礼性!”侯氏道:“他十几岁的人,难道他不知人事?平日若没有些眼来眉去,他今日焉敢如此?你们做的事,还要到我跟前洗清。”可怜小姐被侯氏热开头磕在身上,只气得两泪交流,回到楼上,想道:“我若是在家,要被他们逼死,还落个不美之名。不如我到亲娘坟上哭诉一番,寻个自尽,倒转安妥。”主意已定,次日晚上,等家下丫鬟妇女都睡着了,悄悄开了后门,往坟上而来。
  原来,柏家的府第离坟茔不远,只有半里多路。小姐乘着月色,来到坟上,双膝跪下,拜了四拜,放声大哭道:“母亲的阴灵不远,可怜你女孩儿命苦至此!不幸婆家满门俱已亡散,孩儿在家守节,可恨侯登三番五次调戏孩儿。继母护他侄儿,不管孩儿事情,儿只得来同亲娘的阴灵上路而去,望母亲保佑!”小姐恸哭一场。哭罢,起身走到树下,欲来上吊,要知小姐死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真活命龙府栖身 假死人柏家开吊
  话说柏小姐在他亲娘坟上哭诉了一场,思思想想,腰间解下了罗帕一条,哭哭啼啼,要来上吊。不想那些松树都是两手抱不过来的大树,又没有接脚,又没有底枝,如何扒得上去?可怜小姐寻来寻去,寻到坟外边要路口,有一株矮矮的小树。小姐哭哭啼啼,来到树边,哭道:“谁知此树是我终身结果之处!”悲悲切切,将罗帕扣在树上,拴了个扣,望里一套。当时,无巧不成辞,柏小姐上吊的这棵树,原是坟外的枝杈,拦在路口。小姐才吊上去的时候,早遇见一位救星来。
  你道这位救星是谁?原来柏太太坟旁边,住了一家猎户,母子两个。其人姓龙名标,年方二十多岁;他住在这松园旁边十字路口,只困他惯行山路,武艺非常,人都叫他做穿山甲。他今日在山中打了些樟猫鹿兔,挑在肩上回来,只顾低头走路,不想走到十字路口,打这树下经过,一头撞在小姐身上。小姐虽然吊在树上,脚还未曾离地,被他撞了一头。龙标吃了一吓,抬头一看,见树上吊着一个人,忙忙上前抱住。救将下来一看,原来是个少年女子,胸前尚有热气。龙标道:“此女这等模样,不是下贱之人。且待我背他回去,救活了他,便知分晓。”忙放下马,又解下野兽,放在圹内;背了小姐,一路回家。
  走不多远,早到自家门首,用手叩门。龙太太开门,见龙标背了一个人回来。太太惊疑,问道:“这是何人。”龙标道:“方才打柏家坟上经过,不知他是那家的女子,吊在树上,撞了我一头,是我救他下来的:还好呢,胸前尚有热气,快取开水来救他。”那龙太太年老之人,心是慈悲的,听见此言,忙煎了一碗姜汤拿在手中。娘儿两个将小姐盘坐起来,把姜汤灌将下女。不多一时,渐渐苏醒,过了一会,长吁一声:“我好苦呀!”睁眼一看,见茅屋篱笆,灯光闪闪,心中好上着惊:“我在松树下自尽,是那个救我到此?”龙太太见小姐回声,心中欢喜,扶小姐起来坐下,问道:“你是谁家的女子,为何寻此短见?快快说来,老身自然救你。”小姐见问,两泪交流,只得将始末根由细说了一遍。
  龙太太听见此言,也自伤心流泪,道:“原来是柏府的小姐,可惨,可惨!”小姐道:“多蒙恩公搭救,不知尊姓大名,在此作何生理。”太太道:“老身姓龙,孩儿叫做龙标,山中打猎为主。只因我儿今晚回来得早些,撞见小姐吊在树上,因此救你回来。”小姐道:“多蒙你救命之恩。只是我如今进退无门,不如我还是死的为妙。”龙太太道:“说那里话。目下虽然罗府受害,久后一定升腾。但令尊现今为官,你可寄一封信去,久后自然团圆,此时权且忍耐,不可行此短见。
  自古道得好:“山水还有相逢日,岂可人无会合时!”小姐被龙太太一番劝解,只得权且住下,龙标走到松树林下,把方才丢下的马又并那些野兽寻回家来,洗洗脚手,关门去睡,小姐同龙太太安睡,不提。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不表小姐身落龙家。且言柏府中侯氏太太,次日天明起身,梳洗才毕,忽见丫鬟来报道:“太太,不好了!小姐不见了!”侯氏闻言大惊,问道:“小姐怎么样不见了?”丫鬟道:“我们今日送水上楼,只见楼门大开,不见小姐。我们只道小姐尚未起来,揭起帐子一看,并无小姐在内;四下里寻了半会,毫无影响。却来报知太太,如何是好?”太太听得此言,“哎呀”一声,道:“他父亲回来时,叫我把甚么人与他?”忙忙出了房门,同众丫鬟在前前后后找了一回,并无踪迹,只急得抓耳挠腮,走投无路。忙叫丫鬟去请侯相公来商议。
  当时侯登见请,慌忙来到后堂道:“怎生这等慌忙?”太太道:“生是为你这冤家,把那小贱人逼走了,也不知逃往何方去了,也不知去寻短见了?找了半天,全无踪迹,倘若你姑父回来要人,叫我如何回答?”侯登听了,吓得目瞪口呆,面如土色,想了一会道:“他是个女流之辈,不能远走,除非是寻死,且待我找找他的尸首。”就带了两个丫鬟到后花园内、楼阁之中、花树之下,寻了半天。全无形影,候登道:“往那里去了呢?若是姑爷回来晓得其中原故,岂不要我偿命?那时将何言对他,就是姑爷,纵好商议;倘若罗家有出头的日子,前来迎娶,那时越发淘气,如何是了?”想了一会,忙到后堂来与太太商议。
  侯氏道:“还是怎生是好?”侯登道:“我有一计,与外入知道;只说小姐死了,买口棺木来家,假意开丧挂孝,打发家人报信亲友知道,姑爷回来,方免后患。”太太道:“可写信与你姑爷知道么。”侯登回道:“自然要写一封假信前去。”当下侯氏叫众丫鬟在后堂哭将起来。外面家人不知就里。侯登一面叫家人往各亲友家送信,一面写了假信,叫家人送到柏老爷任上去报信,不提。
  那些家人只说小姐当真死了,大家伤感,不一时,棺材买到,抬到后楼。夫人瞒着外人,弄些旧衣旧服,装在棺木里面;弄些石灰包在里头,忙忙装将起来,假哭一场。一会儿,众亲友都来吊孝,犹如真死的一般。当时侯登忙了几日,同侯氏商量:“把口棺材送在祖坟旁边才好。”当下请了几个僧道做斋理七,收拾送殡,不表。
  且言柏玉霜小姐,住在龙家,暗暗叫龙标打听消息,看看如何。那龙标平日却同柏府一班家人都是相好的,当下挑了两三只野鸡,走到柏府门首一看,只见他门首挂了些长幡,贴了报讣,家内钹喧天的做斋理七,龙标拿着野鸡问道:“你们今日可买几只野鸡用么?”门公追:“我家今日做斋,要他何用?”龙标道:“你家为何做斋?”门公道:你还不晓得么?我家小姐死了,明日出殡,故此今日做斋。“龙标听得此言,心中暗暗好笑道:”小姐好好的坐在我家,他门在这里活见鬼。“又问道:”是几时死的?“门公回道:”好几天了。“又说了几句闲话,拿了野鸡,一路上又好笑又好气。
  走回家来,将讨信之言,向小姐细说了一遍,小姐闻言怒道:“他这是掩饰耳目,瞒混亲友。想必这些诸亲六眷,当真都认我死了。只是我的贴身丫鬟也都听从,并不声张出来,这也不解然。他们既是如此,必定寄信与我爹爹,他既这等埋灭我,叫我这冤仇如何得报,我如今急寄封信与我爹爹,伸明衷曲,求我爹爹速速差人来接我任上去才是。”主意已定,拔下一根金锁,叫龙标去换了十数两银子买柴米,剩下的把几两银子与龙标作为路费,寄信到西安府柏爷任上去。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柏公长安面圣 侯登松林见鬼
  话说柏小姐写了一封书,叫龙标星夜送到陕西西安府父亲任上。当下龙标收拾衣服、行李、书信,嘱咐母亲:“好生陪伴小姐,不可走了风声。被侯登那厮知道,前来淘气,我不在家,无人与他对垒。”太太道:“这个晓得。”龙标辞过母亲、小姐,背了包袱,挂了腰刀要走。小姐道:“恩公速去速来,奴家日夜望信。”龙标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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