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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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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兵,常遣曹国公主持大任,看这光景,这位曹国公不愧为名将之后,治军果然严谨。”
  夏浔却知道这是李景隆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愈发地小心起来,他回头向刘玉珏递了个眼色,这时厅下一名侍卫立定身子,高声喝道:“铁铉、杨旭,唱名报进!”
  铁铉连忙一掸官袍,肃然道:“五军都督府断事官铁铉,拜见左军大都督!”
  夏浔忙也有样学样,高声道:“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总旗官杨旭,拜见左军大都督!”
  二人唱名报进,一进大厅,就见李景隆顶盔挂甲,端立帅案之后,两旁兵将林立,扶刀昂然,不禁把铁铉吓了一跳,此次往杭州,是去查案子,剿匪是随后之事,怎么看李大将军这模样,好像马上就要点将发兵去打仗似的。
  铁铉和夏浔连忙再次自报身份,夏浔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只防李景隆趁机发难,不想李景隆虽然摆出了这副阵仗,脸上却笑吟吟的毫无煞气,他很客气地请二人坐下,略略寒喧几句,立即引入正题,说道:“本都督奉皇命,往杭州湾查缉海匪事宜,还须大力借助两位大人。”
  铁铉和夏浔连忙欠身道:“不敢,卑职恭听大都督吩咐。”
  李景隆呵呵一笑,又道:“铁大人,你是五军断事官,向来处事公正,法纪严明,此番皇上遣你往杭州,主要是查缉卫所官兵通匪事,可与本官一同前往。”
  铁铉连忙起身,抱拳道:“卑职遵命。”
  夏浔听了心中一沉,暗道:“要糟,听这话风,莫非一双小鞋就要丢下来了?”
  果不其然,李景隆又转向夏浔,满面春风地道:“本都督已经听说,杨总旗在济南府,剥丝抽茧,屡破奇案,济南教匪牛不野及其一众党羽,全赖杨总旗才绳之以法,更有那陕西教匪逃脱的钦犯王金刚奴,被杨总旗妙计引出,授首于杨总旗刀下,此番杭州湾之下,本都督尚无什么头绪,说不得,也要依赖杨总旗的侦缉本领。”
  夏浔刚刚欠身道:“大都督谬赞,卑职愧不敢当……”
  李景隆已然脸色一肃,厉声道:“杨旭听令!”
  夏浔一惊,急忙立起,叉手施礼道:“卑职在!”
  李景隆道:“本都督率五千京军,与铁断事官五日后启程,往杭州湾。你明日一早便走,微服私访,先行查探白莲教漏网之鱼凌破天之所在,他投靠了何人、对方有多少人马,平时在何处寄身,并且要了解沿海群盗的势力及其彼此间的关系,还有他们的地盘,以及平素的活动范围。
  如果有地方士绅及卫所官兵通匪,亦当循迹盘查,此举关乎本都督剿匪之成败,不可大意马虎。杨总旗前番往山东去,曾屡立大功。不过……功是功,过是过,如果你办事不力,一无所得,休怪本都督军法从事,办你个怠忽职守之罪!”
  夏浔瞿然一惊,抬头望去,恰见一抹杀机飞快地隐于李景隆眸中,夏浔不由心中一寒,李景隆果然动了杀机,想来以他身份地位,还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失败,被一个他眼中蝼蚁一般的人物折辱得毫无反抗之力,他在寻找机会,寻找一个杀掉自己的理由,被自己的上司惦记着……奶奶的,好像以往种种,还从不曾凶险到如此地步。
  夏浔硬着头皮道:“是,卑职遵命,不知……卑职带多少人马先行?”
  李景隆沉沉一笑,揶揄道:“既是暗访,自然一人,带上一票人马前呼后拥的,你生怕海盗不知道你去了么?他们在沿海百姓之中尽多耳目,难道你忘了?”
  夏浔长长地吸了口气,抱拳道:“卑职……遵命!”
  铁铉不知二人暗里交锋,见此情景,顿觉凛然:“曹国公用兵法度森严,做事雷厉风行。我得克尽职守,不能有丝毫懈怠才是!”
  
  次日,夏浔起了个大早,赶往五军都督府领取官防文书。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对彭梓祺、小荻和肖管事,他只说是随曹国公往杭州巡视海防,虚应其景的差使,最多一两个月便能返回,胡乱搪塞了过去。等他去五军都督府领取了官防,回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换了便装出了自己的签押房,就见刘玉珏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那儿。
  一见他出来,刘玉珏立即迎上前来,关切地道:“杨大哥,你这就要走了?”
  夏浔已换了一身行商打扮,爽朗一笑道:“是啊,这就走了,你不必送我出门,这一番是先行往杭州探路,你穿着一身军服,若陪我出去,落在有心人眼中,难免不美。”
  刘玉珏紧张地绞着手指,说道:“昨日大哥要我去左军都督府外等候,今日便孤身一人前往杭州查案,可是那位曹国公有意为难大哥?”
  夏浔打个哈哈,笑道:“胡说八道,曹国公是甚么人,我是甚么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来难为我做甚么?”
  刘玉珏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夏浔解释道:“真的没有,昨日叫你去,只是我疑心生暗鬼,不见曹国公在府中等着我们拜见,却坐堂升帐,举止有些诡异,才存了份小心。如今看来,曹国公只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叫我们用心做事罢了。你放心,我有官防在身,虽是一人东去,不过如果遇到什么事,我可以向杭州卫借兵,可以向海宁巡检司征调民壮,不会有事的。”
  刘玉珏道:“玉珏在应天举目无亲,全是大哥关心照顾我,小弟早想报答兄长,可恨此身一无所长,就是这一路普通的刀法,迄今也未练成,去了只能成为大哥的负累。大哥此去,千万注意安全,小弟一定苦练本领,等下一回,不管刀山火海,小弟都陪大哥一起去闯。”
  夏浔哈哈大笑,一拍他肩膀道:“好样的,老弟,你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又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不管是身子还是气质,都嫌太柔弱了些。好好学功夫吧,下一趟出公差的时候,大哥带你一起去,磨炼几回,就能有一身阳刚之气,依老弟这副俊俏的模样,再有一身纠纠男子气概,怕是公侯家的闺女也要被你迷上了。”
  刘玉珏红了脸,忸怩道:“女人家举止造作,言语聒噪,又喜欢小心眼儿,玉珏在家里的时候,就对她们烦得够够儿的了,我才不要找个女人来烦自己。”
  “哈!你也快有二十了吧?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莫非是一只晚熟的小公鸡?”夏浔哈哈大笑,揽过他肩膀道:“话别说的太早,再过两年,谁不让你娶媳妇,你就得跟谁急了。”
  眼看走到门口,夏浔站住脚下道:“好了,你不要送了,大哥这就走了,保佑我平平安安,早点回来吧。”
  刘玉珏点点头,眼看着夏浔走向角门,忽然大声道:“大哥,一路保重!”
  夏浔扬扬手道:“我会的,你好好练功,回来之后,大哥要检验你的刀法。”
  刘玉珏双手握拳,重重地点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努力练功,绝不叫你失望!”
  第203章 长亭逼婚
  夏浔牵着一头骡子出了锦衣卫的角门。他出的是公差,总不成路费、行装、坐骑还得自己准备,这些当然都是衙门里操办的。考虑到自己的行商身份,骑马有些乍眼,他便骑了一头骡子,用来代步足够了。从此往杭州去,虽然江南是水乡,却也不必处处乘舟,一般的路途上总有小桥的,骑一头骡子足矣。
  马鞍后边绑着褡裢,穿一身曳撒,头戴遮阳帽儿,夏浔一副标准的行商打扮,出了聚宝门,夏浔勒住缰绳想了想,自前日与谢雨霏当街订下终身之后,因为事务繁多,他还没有去过谢家,要不要去见见她呢?
  仔细想想,夏浔轻轻叹了口气:“好事多磨,还是先过了李景隆这一关再说吧。”
  想到这里,夏浔提缰便向大驯象门赶去,刚刚走出几步,就看见前边一匹白马横在路口,马上端坐一个美少年,穿一袭白袍,头系公子巾,唇红齿白,丰神如玉。他双手握缰,头微微低着,一双魅力十足的明眸正带着些挑衅的神采睨着他。
  “得,被她逮个正着!”
  夏浔嘴角慢慢绽起一丝苦笑:“谢雨霏这小妮子总是机灵如狐,如果她有心,谁又摆脱得了她?”
  谢雨霏没有说话,只把下巴俏巧地向外轻轻一摆,一提马缰,便向大驯象门走去,夏浔摇了摇头,只得挥起一鞭,驱骡跟了上去。
  十里长亭,芳草青青,更无早行人。
  谢雨霏一拨马头,信马游缰地离开大路,踏入了青青草丛。无需说话,夏浔也甚有默契地随在后边,离开了大路。
  谢雨霏在一片山坡后停住了,翻身下马,看着前方,远处有一条银亮的小河,仿佛一条玉带蜿蜒舞过,几行杨柳,淡若春烟。眼前是一片缓缓蔓延开去的草坡,芳草青青,五颜六色的不知名的花儿,在草丛中轻轻摇曳,花瓣上,还有未被晨曦晒去的露水。
  夏浔轻轻走到她的背后,松开了缰绳,驯骡站在那儿,自顾低头啃着青草。
  谢雨霏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说,要去杭州出一趟公差,却未说明便是今日。”
  夏浔道:“我也以为,还需三五日光景,没想到这般紧急。”
  谢雨霏道:“那……方才马至聚宝门,为何不去我家告诉我一声?我看见你犹豫良久,终究还是走了别的路。”
  夏浔道:“你一直在跟着我?”
  谢雨霏轻轻低下头,幽幽地道:“我不是有心要跟踪你,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如果你有心事,我就感觉得到,那天你说给我听时,我就觉察你言语之间不尽不实,所以……”
  她抬起头,有些担心地道:“你是跟李景隆赴杭州公干?”
  夏浔苦笑道:“你倒有办法,已经打听到了?你不用担心,他虽职高位尊,无缘无故的却也奈何不了我。再说,我只是临时抽调,由他指挥,待杭州事了,彼此便再无干系。”
  “真的?”
  “真的!”
  谢雨霏低下头,有些羞意地道:“你那么有办法的一个人,人家才不担心。其实我来,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谢雨霏捻着衣角,羞羞答答地道:“当日街头立下婚书,只是为了打消李景隆的妄念。你真要与人家订下终身,总要我大哥答应才好呀。”
  夏浔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事,这个好办,等我从杭州回来,便去你家正式求亲,这是你的心意,又有你义母作主,我与令兄一向也还谈得来,我想他是会答应的。”
  “你撒谎!”
  谢雨霏忽然抬起头来:“你若不急,当日李景隆对我软硬兼施,你就不会不计后果,当众让他下不来台了。你不肯现在去我家求亲,是不是……担心他会对你有甚么不利会耽搁了我?”
  夏浔暗暗一惊:“这个丫头太精明了些,可不似梓祺那般好糊弄。”
  他连忙说道:“哪有此事,其实……他当然看不惯我,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如此吧,你还希望他大度到哪儿去,不过,他李景隆虽然位高权重,却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他顶多是假公济私,给我找些麻烦而已。”
  假话,总要掺在真话里才容易叫人相信的,谢雨霏有些将信将疑起来:“真的?”
  夏浔道:“当然是真的,再说,我背后还有中山王府做靠山,不是随便他怎么摆布的。”
  他见谢雨霏犹自不信,便揽过她的纤腰,在她粉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我在街头不惜得罪了他,还不是为了我的娇娇小娘子,你说,我怎么不想马上与你正式确定名份,免得提心吊胆的总担心自己的美人儿被别人惦记着,只是时间真的太匆忙了嘛。”
  果然被他成功地转移了话题,谢雨霏噗哧一笑,霞飞双颊,轻轻嗔道:“贫嘴,你就会哄人家。”
  夏浔道:“可不止会哄你喔,我还会……”
  他咬着谢雨霏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谢雨霏大羞,哎呀一声轻呼,抬手就要打他,却被夏浔一把抓住,柔声道:“雨霏,其实自从你那天主动解除婚约,我就真的喜欢上你了。你如此自爱自强,我可不曾有一分看轻了你,反而很敬重你,很喜欢你。
  我当时答应与你解除婚约,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希望你能真正喜欢上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为了你才刚刚出生、还不通世事的时候,长辈们为你订下的一门亲事而糊里糊涂的嫁给我。这次出去实在是太急了些,忙不过来,等我从杭州回来,我马上去你家正式订亲!”
  谢雨霏马上抓住他的语病:“订亲,那什么时候成亲?”
  夏浔取笑她道:“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比我还急?”
  谢雨霏红了脸蛋,却依然张大一双眼睛等着他的回答,夏浔略一思索道:“原来令兄打算是去年中秋成亲的……结果……那就后年中秋,如何?”
  “后年?”
  谢雨霏失声叫了起来:“后年?我都十九岁了!”
  夏浔道:“你叫这么大声干什么?很老了么?其实城中大户人家的姑娘,十八九岁才嫁人的大有人在呀,也不算是老姑娘,太小的话,实在是对你不好。你看多少人家,或者婴儿早夭,或者母亲难产,就连帝王家也不例外,其实大多与此有关。”
  谢雨霏狐疑地道:“真的假的?你还懂这些?”
  夏浔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其实我也不懂,这还是听高升兄说的。”
  “西门庆?”谢雨霏慢慢眯起了漂亮的大眼睛:“哼,那他还和飞飞……”
  夏浔赶紧道:“那还不是因为……因为你们找上门去,他也迫于无奈么,再说,他自己就是郎中,想必总有些法子的。”
  他搂住了谢雨霏,甜言蜜语地道:“我可不想冒险,我舍不得你早早地离开我,也舍不得咱们的孩子有什么危险。”
  谢雨霏眼珠转了转,问道:“那……彭姐姐几时与你做了夫妻的?”
  夏浔道:“她呀,十七……啊!不对,是十八,我们在北平过了年,回来的时候……”
  谢雨霏斩钉截铁地道:“好!那我也十八,就明年,我才不要比她晚。”
  夏浔苦笑道:“不是吧,这种事你和她较什么劲?”
  谢雨霏执拗地道:“就较劲,就十八,她十八岁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夏浔道:“她是练武之人,身子强健呀。”
  谢雨霏嘟起嘴道:“我不管,就十八,我虽然不会武,也没娇弱到那般地步,听你说的,好像纸糊的似的。”
  夏浔无奈地道:“好好好,那就十八,明年中秋,可以了吧?”
  谢雨霏转嗔为喜,环住他的脖子,主动送上一吻,甜甜地道:“这还差不多。”
  美人投怀送抱,夏浔怎肯客气,张开大嘴,便去吻她的樱桃小口。
  “慢着慢着!”
  夏浔一怔,却见谢雨霏自口中吐出一枚锋利的刀片,向他害羞地一笑,然后仰起小脸,闭上眼睛,做出任君品尝的姿态,不禁啼笑皆非……
  一番热吻,把个初尝情爱滋味的谢雨霏弄得娇喘吁吁,骨软筋酥,那一张脸儿如烟笼芍药,雨润桃花,春情媚态,美得不似人间之色。只是她太青涩了些,连接吻都不会,只是被动地承受,那惊妙至极的舌功现在还用不上,要不然,现在神魂颠倒的也许就是夏浔而不是她了。
  看了她那娇媚的模样,夏浔不禁食指大动,这小妮子刚刚十七岁就这般妩媚,再熟上一两年那还得了?可他的确有些顾忌女孩子太早成亲对身体和孩子都不好,当初把彭梓祺仓促拿下,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他服了性药,冲动之下顾不及许多,再说彭梓祺终究是练武之人,身体结实些。而今家有娇妻,不致于饥不择食,他考虑的就长远些。
  一番恩爱缠绵,夏浔在她微微肿起的小嘴上狠狠啄了一口,说道:“那相公这就走了,你在家里乖乖的,以前那些行径,不要再做了。相公虽非巨富,还是养得起你的。你的担子,以后相公来挑。”
  谢雨霏脑部还在缺氧,两只平素甚显精明的眼睛此刻朦朦胧胧的,只是点头,乖巧的很。
  夏浔又道:“有事没事的常往杨家庄走走,梓祺其实一直很感激你为我出谋划策成全了她,你们多多来往,以后也好相处。再说,家里大事小情,其实梓祺和小荻都不大懂,只靠肖管事一人忙里忙外也难为了他,我的家今后就是你的家,多去帮帮忙。”
  谢雨霏还没回过神儿来,继续点头。
  夏浔一笑,“那我走啦?”
  谢雨霏温驯地点头:“嗯,我会乖乖的,等相公回来。”
  夏浔奸计得售,立刻骑上骡子,逃之夭夭,等他走得都不见人影儿了,抚着嘴唇还在痴痴呆呆的谢雨霏突然清醒过来:“不对呀,人家要问的事还没问明白呢,这个狡猾的……坏家伙!”
  第204章 狂盗
  李景隆对夏浔说的是五天后自应天启程,他带着五千京营官兵,沿途又有各路官员的吃请,走走停停,虽然杭州离金陵并不远,也得拖延不少时日,如此看来,夏浔至少可以抢得半个月的时间,想要避免李景隆给他小鞋穿,他就得在这半个月内,查到一些切实有用的信息。
  可是,他没有从李景隆那里得到任何一点有用的讯息,锦衣卫现在在应天之外没有多少公开活动的秘探,更没有人专门刺探那些海盗的消息,这些情报对现在的锦衣卫来说并非必要,所以锦衣卫方面的力量他也是借不到的。
  向当地官府打听也不恰当,如果当地官府掌握的消息真的有价值,朝廷也无须把一个国公派来专司剿匪事了。何况,连卫所官兵中都有海盗的耳目,公门里面岂能没有?只怕自己一登门,马上就会被有心人知道,所以夏浔不能冒这个险。
  如此一来,他就得一切靠自己,可他人生地不熟,要如何着手?唯一的门路只有市井,而从市井间得到的消息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为了能获得第一手资料,夏浔过杭州而不入,直接去了海宁县,赶到了距钱塘江最近的盐官镇。
  海宁县在元朝时候是海宁州,洪武二年降为海宁县,归杭州府管辖,县东南有石墩镇巡司;县西北有赭山镇巡司。洪武三年又在此处设置了海宁卫,洪武二十年设立海宁守御千户所。照理说有两个巡检司维持地方治安,又有一个千户所的官兵负责海防,此地该是异常太平才对,但是因为此处近海,所以常有海盗登岸,京里得到的情报,凌破天与一伙海盗,就是在这里出现过的。
  夏浔本以为这样一个不太平的地方一定十分贫穷,可是等他到了这里,才发现这里异常的繁华,各种鱼虾蟹蚌等海产品,乃至中外各种风格的商品,都在大街上摆摊出售,行人如织,商贾云集,酒楼茶肆、妓馆歌坊,应有尽有。就像三十年代的旧上海,乱糟糟的气氛中自有一种繁华气象。
  夏浔在街上闲逛了一阵,有两个人渐渐进入他的视线,这两个人就走在他前面,一个三十出头,眉目英朗,细腰乍背,手长脚长,举止之间透着矫健,移目四顾时剽悍之气毕露无遗。另一个比他还大了十多岁,一脸的络腮胡子,高大魁梧的身材,鼻尖带点酒糟红,满脸的横肉,十分凶悍。
  夏浔注意到他们,是因为他们的肤色以及他们的脚。两个人都赤着脚,挽着裤腿儿,腰间系着衣服,袒露着宽厚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他们的皮肤黑黝黝的,隐隐透出铜钱似的纹路,就像是生了锈的古铜。
  夏浔曾经跟着胡九六在水边住了一年,他知道这种肤色也就是俗称的水锈,是常年生活在水上,经常出入大江大河,又不及时用清水洗浴,经日晒而成的一种斑痕。
  还有他们赤着的双脚,脚趾头很长,像鹅蹼似的张着,落地无声,抓地很稳,只有常年赤脚站在甲板上的水手才有这样的标志。
  夏浔心中一动,这两个人既然常年在水上讨生活,或许对海盗有些了解,他立即跟在这两个人身后行去。
  两个人对盐官镇非常的熟悉,说说笑笑地走去,径自拐入了一条青石小巷,很快出现在一条河旁,河水悠悠,略显浑浊,水中有青草如丝如缕,两侧是用石头砌起的河岸,河岸两侧各有一条木质的长廊悬探出水面,临水有土黄色的围栏,另一侧则是一家家客栈、酒馆、以及卖日杂百货的店铺。
  有人在店铺中出出入入,有人在围栏下坐着聊天,不管是坐着的还是走动的,神态步伐都极其的悠闲,这儿的人生活节奏明显比应天府那样的帝都所在缓慢得多,站在这儿,你的步伐不知不觉也会缓慢下来,哪怕心中有事,心情也不会那么急躁,与闹市的喧闹嘈杂比起来,这才是一个海边小镇该有的节奏。
  夏浔看着他们走进一家字号颇老的酒店,便也随之走了进去。
  豆干、鸭脯……两个大汉随意点了几样下酒的小菜,叫人温了壶酒,在临窗的位置上坐下来,夏浔也随意点了几样东西,侧耳听他们聊天,以便找个借口与他们攀交。
  小店里很悠静,夏浔注意到,店中还有一桌客人,正对面的桌前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约有三旬上下,旁边是一个五旬上下的老汉,两个人模样有点相像,像是一对父女,两人点了几样清淡的小菜,正在那里轻声说着什么,旁边站着两个小童,看装束该是家里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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