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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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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野心的将军,如何维持自己的权力?
  养匪!
  武器大国如何卖出他们的武器?
  制造局部动乱。
  经费被大规模削减的中央情报局如何争取更多的经费?
  炮制某国威胁论。
  综合他所得到的各方面信息,结合古代的和现代的这些经验,他已经得出了结论,捕捉到了锦衣卫的真正目的:他们在自救。
  他们为暴力而生,天下太平,就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朱元璋认为天下已经太平了,马放南山,刀枪入库,锦衣卫这把快刀都要生锈了,于是锦衣卫就要制造一起谋反案,让皇帝重新感受到威胁,感觉到锦衣卫这个耳目鹰犬还有大用,唯有如此,锦衣卫才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这是在玩火!
  夏浔现在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往这儿一躺,还有个娇俏可爱的小萝莉在一旁服侍,他可没兴趣陪着这帮走投无路的锦衣卫去玩火。
  小萝莉发话了:“张嘴!”
  夏浔乖乖把嘴张开,两只青葱玉指拈了一只剥好的荔枝递到他的嘴里,夏浔闭上嘴,继续思考问题。小荻吮了吮满是甜美汁水的手指,继续剥下一个荔枝,两个人各得其所。
  除掉冯西辉的计划必须马上提上日程,本来夏浔还想寻找最妥当的机会再动手,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能再等了,不然自己在冯西辉的胁迫下,就得去充当把齐王引上断头台的领路人。一旦身陷泥淖,再想抽身便难如登天了……
  外间里,彭大小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觉得浑身别扭,一双耳朵总想听听里间有什么狎戏暧昧的动静,最后脱了靴子上榻盘膝入定,刚刚心平气和了一些,房中突然传出吱呀吱呀的床榻摇动声,彭大小姐玉面飞红,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杀气腾腾……
  第02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吱呀……吱呀……呼~~,少爷,这样舒服么?”
  “嗯……很舒服,你再用力些。”
  “哎呀,少爷硬梆梆的身子,人家累得脚都软啦,你看我这一头汗啊……”
  “还真是的呀,少爷只顾自己舒服了,呵呵,好吧,再来几下,你就回去冲个凉好好歇歇吧。”
  “嗯嗯,少爷最好啦,嘻嘻……”
  “吱呀……吱呀……”床榻的声音响得更急了,少女的娇喘声也急促起来。
  “太恶心了!太无耻了!太混蛋了!这些所谓诗礼传家的缙绅人家,果然是荒淫放荡到了极点!这儿还有个外人呢,当我不存在吗?”
  彭大小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伸手抓过鬼眼刀,便飘身扑向屏风后面。
  “嘎?”彭梓祺、夏浔和小荻同时停下动作,很惊奇地互相看着。
  小荻一对秀气的小脚丫穿着一双白袜子,在夏浔结实宽厚的脊背上又狠狠地踩两下,抻过袖子拭了把汗水,奇怪地问道:“彭家哥哥,出什么事了?”
  夏浔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一样透着惊奇和困惑。
  彭梓祺头发梳成马尾,拂在肩头,保持着俯身前冲的姿势,左腿弓,右腿绷,左手握紧刀鞘,右手握紧刀柄,拇指还按在卡簧上,看清房中的情形,她的眸子很慢很慢地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道:“唔……我听到房中有些动静。”
  “哦!”
  “我还以为刺客闯了进来。”
  “喔。”
  “你们继续,有事叫我!”
  彭大姑娘拍拍宝刀,顺手一抛落在肩头的马尾,很潇洒地转身离去,一绕过屏风,就见一道人影“呼”地一声扑向墙角的床榻。
  小荻摸摸后脑勺,纳罕地道:“少爷,彭家哥哥怎么有点怪怪的呀?”
  夏浔沉默了一会儿,“赫赫”地笑了起来。
  那洞悉其心的坏笑声把彭大姑娘笑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从床上扒开一道地缝钻进去。
  彭家的男人们都带着些江湖气,不太注意各种繁文缛节,与妻妾们白日欢好也不大避忌。彭梓祺年幼时和哥哥一样淘气,叔伯大爷的住处她经常随意奔走玩耍,这样的事情撞见过几次,那时年幼不解其意,待到渐渐长大,却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到后来家中来往的都是不拘小节的江湖人物,她像个假小子似的混迹其中,对这些事更时有耳闻。
  杨文轩花名在外,是青州第一号风流浪子,那小俏婢在他面前又是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彭梓祺听到异样声响,哪里还能想到第二件事上去。“害我丢这么大的脸,恨死那个混蛋了!”彭梓祺脸蛋发烫,恨恨地把压在脸上的枕头扔到了一边。
  对杨文轩,她成见很深,可她不能不来。
  她的曾祖父彭太公,本名彭莹玉,江湖人称彭和尚,本是元末义军领袖之一。
  当初韩山童、刘福通率先造了元朝的反,一时天下群雄纷纷响应,造反的主要力量就来自于白莲教的重要分支——明教。当时明教分为南宗和北宗,河北韩家是北宗明教领袖,韩山童就是韩家的掌门人;南宗领袖则是淮西彭家,彭家之主当时就是彭莹玉了。
  韩山童自树一帜,彭莹玉则拥戴徐寿辉建立了天完帝国。当时义军四起,各路义军都打着驱逐鞑虏,反抗元朝暴政的名义,但是各路义军之间却并非友军,相反,他们之间的战争异常激烈,彼此视为寇仇,更甚于对北元朝廷的敌视。
  为了打击对手,扩充地盘,张士诚,朱元璋等人都曾暗中与北元朝廷暗通款曲,以谋求蒙古政权的支持。到后来朱元璋一家独大,消灭了与他夺江山的各路义军,这才挥军北上,把北元朝廷赶回了大漠。而在此之前,天完帝国已经完蛋了,徐寿辉、陈友谅、张士诚等人也已先后死掉,只有彭莹玉技高一筹,假死脱身。
  朱元璋很清楚彭莹玉的底细,知道彭家的势力在淮西一带,立国之后,曾严厉打击淮西地区的明教团体,防止彭家势力死灰复燃,迫于无奈,彭莹玉远避山东。
  彭和尚早在举事前,就在山东青州秘密建立了山门,由他的胞弟在此公开活动,表面上青州彭家和淮西彭家没有半点关系。他假死之后,秘密转移到青州,谁也不会想到早在彭莹玉声名鹊起之前,在青州就已存在的一个家族会和彭和尚扯上关系。
  到了今时今日,朱家已坐稳了江山,彭莹玉这一代枭雄便打消了争霸的野心,不过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他还是想保全的,这个基业,就是彭家在明教南宗中的地位和权力。
  虽然天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明教就会率先有所行动,但那只是因为他们可以秘密结社,一旦天下有事很快就能串联起来统一行动,所以白莲教才成了造反专业户。其实白莲教下的各个支派并不是为了造反才存在的,几百年来他们能绵延生存,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教义和宗旨,没有造反土壤时,他们生存的意义就是传播教义,发展势力。
  明教并不是一个组织很严密的团体,也没有一个统一的领袖,在这个秘密教派里面,各个分支派系的坛主们各自开坛收徒,各有势力范围,权势的大小要看他们招收的信徒多少,权力的传承则是父传子、子传孙,实行家长式统治。
  彭和尚虽逃到了青州,彭家传教的势力基础却在淮西一带,河北山东一带是明教北宗的势力范围,他插不了手,一旦他插手北方教务,与北宗明争暗斗,很容易暴露身份,这苦心经营的老巢也有被朝廷拔掉的危险,他不能冒险,可他又不甘心就此失去彭氏家族在明教中的地位,从此破落下去,唯一的选择只有继续在淮西发展。
  因此,彭家广开车马行、船行,以公开合法的身份来往于淮西和山东,继续传教大业。本来彭家子侄众多,平时并不需要把所有的子侄亲信都派往淮西,只是最近淮西出了点事情,朝廷今年又向山东大举移民,这一次的移民来自淮西,被划定必须迁移的成千上万户人家中,有一户人家姓唐,而这个姓唐的人是南宗明教一位很有势力的坛主。
  唐家被划为移民,迅速迁往山东,措手不及之下,根本没有什么准备,原本由唐家控制的势力区域就形成了暂时的权力真空,明教南宗的几位坛主都闻风而动,想要接收唐家的地盘,彭莹玉自然也不肯放过这块肥肉,所以这段时间彭家几乎是倾巢出动,全部可用的人手都赶到淮西去了。
  结果,赵推官好死不死的偏在这时候逼上门来,彭和尚无奈,只好把这个自幼好武,一身武功比许多堂兄弟还要高明的重孙女彭梓祺易钗而牟,扮成她哥哥的身份打发来了。
  梓棋姑娘并不介意从大小姐变成女保镖,相对于沉闷无聊的深闺少女生活,能有机会独自出来走走,并且从事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她很喜欢。她不喜欢的是赵推官的下作手段,不喜欢的是她要保护的人竟然是杨旭这个有名的人渣。
  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她可以接受,男人娶妻纳妾她也可以接受,因为她从小就是生活在这么一个世界上,不说别人,彭家的男人就个个都是这副德性,她自从出生就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但是勾搭良家女子坏人名节,这就令人不耻了,这是天下人都该谨守的品德,江湖人物同样不允许这样的事情。
  别人或许不知道杨旭的丑事,但是青州城的城狐社鼠、鸡鸣狗盗之辈,几乎都属于彭氏门下,杨旭干的那些丑事瞒得过别人,又怎能瞒得过彭家?彭大小姐听说过杨旭的一些风流韵事,叫她来保护这么一个货色,彭大小姐焉能不气?可是为了彭家,她却只能忍!
  “噼啪!”桌上烛花轻轻炸响,彭梓祺下意识地瞟了眼屏风后面:“那个小丫头怎么还不去睡觉,杨旭这个无良行子,不会要那俏婢侍寝吧?他要是真敢当着本姑娘的面胡天黑地,我不打得他妈都不认得他,我就不姓彭!”
  
  天亮了,夏浔很舒服地抻了个懒腰,习惯性地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上,双脚刚一落地,忽地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屏风外面还睡了一个冒充男人的大姑娘,不禁吐了吐舌头,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但是床铺这吱呀一声响,已经把彭姑娘惊醒了,彭姑娘没好气地翻了个身:“这个死人,晚上打呼,吵得人家好晚才睡着,早上又起这么早,起来就起来吧,还要跳着下地,他是小孩子吗?”
  彭姑娘虽是练武之人,但是起的却并不早,那个时代的生活节奏很慢,很少有人早早起身,她恨恨地翻了个身,接着睡。
  屏风里面,夏浔侧耳听了听外面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下心来。他忽然觉得有个女扮男装的俊俏丫头给自己当保镖,固然赏心悦目,可是一点个人空间都没有,那滋味儿并不好受,他扮的是个纨绔子弟,如今拳脚功夫又没法练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继续做他的健身术。
  夏浔摇摇头,开始锻炼身体。
  “呼~~~呼~~~~呼~~~~”
  悠长浑厚的呼吸声不断传出来,而且渐渐有加重的态势,越不想听越听得清楚的彭姑娘忍无可忍了,她心浮气躁地坐起身子:“这个家伙又在搞什么鬼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呼~~~呼~~~呼~~~”
  “一百七十五,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七……”
  夏浔一手贴臀,一手五指箕张据着地面,正在做着单手俯卧撑,忽然眼角人影一闪,抬头一看,只见彭大小姐握着宝刀再度出现在门口,还是昨晚的造型,只不过穿得更少了点儿,头发也披散着。
  “咦?身材修长,凹凸有致,秀发披肩,软媚着人,还真是一个大美人儿呢!”夏浔抬起头,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溜溜儿地一转。
  那时节男人女人刚起床时都是长发披肩的,彭姑娘可没发觉自己现在有什么不妥,她瞪着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光着膀子单手撑地的夏浔:“你在干什么?”
  “我?……在练臂力……”
  “练臂力干什么?”
  “我想,身体要是强壮一些,遇到凶徒歹人时,会安全一些。”
  “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你能保护我一辈子?”
  彭姑娘闭上了嘴巴,一双亮若晨星的大眼睛在夏浔宽厚结实的胸脯和肌肉隆贲的手臂上瞄了两眼:“看不出,这个绣花枕头的身材蛮好的呀,比我那些堂兄堂弟们一点不弱,似乎……还更耐看一些。”
  夏浔苦着脸道:“公子关心在下的安全,在下很是感激,不过……公子也不用像盯犯人似的这么盯着我,虽说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可是……还是感到很不方便。”
  彭姑娘的俏脸板起来,凶巴巴地道:“有什么不方便?”
  “很多事都不方便,比如说……咳咳,因为外屋有人,在下放个屁都得零揪,像刚过门的新媳妇儿似的,很不自在。”
  “啥意思?”彭姑娘歪着头想想,忽然“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笑得还真好看,如银瓶乍破,月在林梢!”
  夏浔双眼一亮,刚想看个仔细,彭姑娘又板起了面孔:“你继续,我出去!”
  身子嗖地一下消失在屏风口,夏浔刚刚沉下身去,那张漂亮的脸蛋紧绷着,又从屏风后面探了出来:“你既然这么担心那个刺客,就不要躲在房里做缩头乌龟,多出去走走,引他出手,早点把他干掉,你不就安全了?”
  夏浔赞道:“好主意!公子一定会在旁边保护我吧?”
  “那当然!”
  “如果刺客真的出现,公子一定能抓到他吧?”
  “那当然!”
  “如果……公子一时失手,害我被刺客杀了呢?”
  彭大姑娘柳眉一挑:“那也没关系,我不会替你伤心,但我会替你报仇。”
  “……谢谢。”
  第024章 三岔口
  用过早膳,夏浔果然带着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女保镖出门了,他的胆量倒令彭姑娘暗暗佩服,她还以为像杨文轩这样耽于女色、浮浪无行的公子哥儿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根本不敢出门呢。
  两人在最繁华热闹的南门大街上游逛了一上午,在“富安居”,夏浔选订了一套金丝楠木的寿屏,又在“盛世庆宝”精心挑选了一个翠玉雕刻的寿桃儿,这些都是为齐王贺寿准备的礼物。等到忙完这一切,已经接近正午,夏浔忙得额头微微沁出汗来,一直抱着刀走在他左右的彭姑娘却仍然是一副波澜不起八风不动的模样。
  两人走出“盛世庆宝”,彭姑娘淡淡地问道:“现在去哪儿?”
  “林杨当铺!咱们去那儿用午膳如何?”夏浔微笑着回答。
  林杨当铺的大掌柜林北夏是夏浔心中所列第一号嫌疑人,他早想去会会这个合伙人了,现在有了一个这么剽悍的女保镖,更是肆无忌惮,哪有不去拜访拜访的道理。
  彭梓祺哼了一声道:“随你,哪儿都成,只有花街柳巷除外,莫怪我有言在先,你若去那种地方厮混,却要本公子给你保镖护卫,想都别想!”
  夏浔坏笑道:“啧啧啧,看不出,彭兄的家教这么好啊,话说我有一朋友,当初头一回邀他去青楼时,打死他都不肯,等他尝过一回甜头,每次都是他拉着我了,要不我请你一次?嘿嘿,请一次,以后次次换你请,这买卖很划得来啊。”
  “无耻!”彭姑娘冷斥一声。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斗嘴,倒也不显寂寞。
  “林杨当铺”距此不远,夏浔前两天让小荻带着满大街闲逛时已经认过了道路,此时二人安步当车,在林荫下悠然前行,刚刚拐过一条街,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就见一行车队飞快地赶来……
  十几辆大车都是跑长途的货车,每辆车都驾着双骡,车子上堆着一口口的箱笼,用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车把式们挥舞着马鞭,大声吆喝,见这些人走的甚快,甚至扬起了灰尘,夏浔便在路边站下,想等他们先过去,恰在此时,一个青衫书生骑着一头毛驴从路边小巷中钻了出来。
  这书生手中举着一件陶器,正在欣赏着,不提防那骡车快速如飞,直奔他而来,夏浔见此情景,忍不住高喝一声:“小心!”
  那书生闻声抬头,眼见一辆骡车直奔他而来,想要闪避已措手不及,“哎呀”一声,那驴子便被大黑骡子撞翻在地,书生跌了个滚地葫芦,手中的陶器摔得粉碎,头上的软帽也掉在了地上。
  夏浔摇摇头,上前捡起软帽,又搀起那书生,和气地问道:“兄台没事吧?”
  那书生昏头转向地站起来,忙向夏浔作了一揖:“多谢兄台,小弟没事。”
  夏浔将软帽递回,看这青年似乎比自己还小着两岁,眉清目秀,很是耐看。
  坐在马车上的软袍公子看这书生摔得狼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一听笑声,这书生不禁勃然大怒,猛一转身,一个箭步便蹿到了车前,一伸手便扯住那大笑的公子手臂,喝道:“撞伤了人,打碎了我的汉代陶狗,居然还如此无理,给我下来!”
  那位公子措手不及,被他一把扯下了车子,不禁勃然大怒,扬手便是一拳,喝道:“好小子,吃我一拳!”
  书生没想到这人理亏在先还敢动手,急忙一纵身跳开两步,将袍裾往怀里一掖就要还手,那公子一看这架势,也把袍裾一掖,挽着袖子冷笑道:“怎么着,想让本公子教训教训你不成?”
  一见要打架,街头百姓顿时来了兴致,尤其是两个书生打架,百姓们更是兴致勃勃,呼啦啦便围上了一大票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先生见两个年轻的士子拉着架子要动手,不免眉头深蹙,连连摇头,叹道:“斯文扫地,真是斯文扫地啊。”
  老先生正大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当口儿,一个年轻后生急着上前观战,一时不察,大脚丫子踩到了老先生的脚背上,如今正是夏天,老先生穿了一双黑缎面的百纳底子布鞋,鞋面薄得很,被他一踩,脚趾痛不可当,那后生犹不知觉,还在翘脚儿观战,老先生不禁勃然大怒,抡起拐棍便没头没脑地打将下去,声若洪钟地吼道:“小畜牲,好生没有家教!”
  如此举动登时把旁边一个外省文人惊得目瞪口呆,他的本地朋友只好讪笑着解释:“呃……我山东民风,向来豪放不羁、意气干云……”
  夏浔皱了皱眉,说道:“这条路上行人甚多,车马本该缓缓而行,可那队车辆太没规矩,闹市纵马,太不像话,这是谁家的车子?”
  彭梓祺幽幽地道:“那车是我们家的……”
  “呃……”夏浔从善如流,立即改口道:“我山东民风,向来豪放不羁、意气干云……”
  彭梓祺白了他一眼,哼道:“少拍马屁,车是我们家的,人却不是我们家的。”
  原来,这一行车队是告老还乡的户部员外郎朱文浩朱大人的搬家队伍,朱大人和夫人、女儿,已乘轻车提前六七天就到了青州,大批行李辎重从南京到青州,先雇船再雇车,辗转今日方才运到,车子雇的是彭家车行的车,押车人员除了彭家车行的伙计,还有朱大人的两位公子和几个家丁。
  听说快到自家老宅了,朱家两位公子兴奋不已,不断催促车把式加快速度,后来大公子干脆抢过了马鞭策马疾驰,这才与那青衫书生撞在一起,双方都是年轻气盛的主儿,一言不合,便在街头动起手来。
  要说书生打架,其实还是很有看头的,因为明朝的府学所授六艺有射与御,这射御就是射箭和骑驾的本领。当时的府学里这两门学问还没有流于形式,入府学读书的秀才们有专门的武术教习,几十斤的石锁也能抡它十几个上下,两石力的硬弓也能开合如满月地拉它两回,所以虽说书生们并不精于此道,却也粗通拳脚。
  朱二公子朱稚纯一见哥哥与人动了手,立即上前相帮,兄弟两个打一个,那位青衫书生可就吃了亏,夏浔见此情况,连忙上前劝和,伸手分开双方,解劝道:“这位兄台,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青衫书生喘着粗气道:“兄台,非是小弟不肯饶人,他的车撞伤了我,还摔碎了我的东西,不但不下马赔罪,竟还纵声大笑,我若就此息事宁人,旁人还道我崔元烈怕了他这鸟人,不成,我要与他们去官府理论一番。”
  朱稚厚不屑地道:“去官府?别说老子只是撞了你一跤,就算撞你个筋断骨折,我爹一个手本送进知府衙门,也能保我兄弟俩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崔元烈气的浑身发抖:“好,那咱们就到知府衙门里说话,崔某倒要看看,你家老大人何等威风,知府大人敢不敢凭令尊一个手本就把你这狂徒放掉!”
  听他口气,似乎也很有背景,可是看他的服色还有那代步的工具,虽谈不上寒酸,却也不像是什么豪门人物,朱家两位公子是从京里出来的人物,京里公卿云集,世面见得大,他们家虽不算什么豪门世家,但是到了地方上却不免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不过想想却也确实,他爹是正五品的朝廷大员,与青州知府同一品级,而且还是京官,如今虽说致仕还乡,青州的地方官员也不能不敬重照拂,这姓崔的小子能与他们比势力?
  朱稚厚弹着指甲,懒洋洋地道:“不要光说不练,你要去府衙,那就痛快点儿,不要耽误本少爷的功夫。”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唤道:“大哥二哥,你们又在路上生事!”
  夏浔和崔元烈齐齐扭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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