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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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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宁王是落了翅的凤凰,大宁都司的官员们都和宁王尽量保持着距离,即便是宁王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为了避嫌也只能找机会私下向他示意关怀,可这些部落头人们却不会有这种顾忌,他们按照草原人的习惯,越是在朋友落难的时候,越是应该体贴帮助,因为人家陷入困境而避见疏远的人不配做朋友,是要叫人鄙弃的,至于朝廷上的立场,他们从来没有这种觉悟。
  这些头人首领赶到大宁,最少的也带了二三十个五大三粗的侍卫,朱鉴虽然看过福余卫首领敖登格日勒写给宁王的那封暧昧难明的信,可他能发兵困住宁王府,在朝廷决定动用武力之前,他却不能触怒这些部落头人。事实上,在朝廷眼中,也没把这些赐了印信有了官身的部落首领真的当成自己的官吏,而是把他们视为不安分的民和半招安的匪,这样一种定位,轻易当然不愿意招惹他们,因此在明确朝廷意图之前,朱鉴可不愿意承担激起部落造反的罪名。
  这样一来,朱鉴就只能抽调更多的兵力加强对这些人的看管,可他手头能够动用的兵也不多了,陈亨和刘真已经接到了他的密报,却还没有带兵过来,因为现在的防务重点不在关外,而在关内,燕王朱棣领着大军神出鬼没的在沿边打转转,各路边关将领都接到了曹国公李景隆的命令:严守关隘,以防朱棣趁虚而入。
  陈亨和刘真不能把松亭关的兵都抽调离开,他们得安排好松亭关及其他各处关隘防务,才能赶来大宁坐镇。因此当各部头人、首领入驻大宁城的时候,朱鉴只能从城防武装中抽调更多兵马去守着他们,监视他们,至于城防倒不用过于担心,他在福余、泰宁、朵颜三卫的来路上,安排了许多探马,如果他们的部落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可以第一时间拘捕城中各部首领,再反过头来把兵增援到城头。
  这样一来,城门的卫兵就相对要少了些,徐姜作为他的心腹,独自承担着南城的守卫,这就为燕王大军的突袭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燕王只比张玉晚了半个时辰赶到刘家口,立即马不停蹄,大军过关直扑刘家口,仍以张玉所部为先锋,片刻不停,那山下小镇的百姓都惊呆了,他们在这儿住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兵,直到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穿镇而过,他们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清楚这支队伍到底是谁的人马。
  这一路下去,张玉大军掩了旗号只顾行军,路上也有一些游牧部落和汉民定居的村镇,眼见得大军经过,只道是朝廷兵马调动,却也无人以之为奇。先头部队将要赶到大宁城时,仍然故伎重施,令一些士兵乔装改扮,扮成牧民、农民先行赶到南城门,与早已被宁王府收买的徐姜取得联系,里应反合夺取城门。
  等到朱鉴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城门口时,只见一里地外燕字大旗迎风招展,张玉率领燕王铁骑卷着尘土,好像一条长龙似的直向城门扑来,朱鉴没有来得及夺回城门,燕王的大军便破城而入了,就此与大宁卫的官兵展开了巷战。
  朱鉴且战且退,当他退到大宁卫指挥使衙门口时,被一枝狼牙箭射中咽喉,当场毙命。燕王骑兵提着朱鉴的人头满城呐喊招降,一见指挥使已然战死,仍在街巷间混战的大宁卫官兵纷纷放下刀枪举手投降,大宁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到了燕军手中。
  从徐姜开城,燕军破门时起,宁王府便紧闭宫门,侍卫武士全部登上宫墙,持弓弩刀枪严阵以待,不管是大宁卫的官兵还是燕军的铁骑,只管在宫外激战,宁王府一概不理,始终袖手旁观,等到张玉初步控制了大宁城,浑身浴血赶到宁王府,报名求见时,宁王府仍旧是宫门紧闭,毫不理会。
  张玉不觉有些纳罕,急忙叫人去找夏浔,夏浔此时正在带人接收大宁卫的军械库、辎重库、粮草器仗军服帐篷以及户籍军册,张玉的人找到夏浔的时候,夏浔刚刚找到那整整一库房的花名册,夏浔如获至宝地对塞哈智道:“看紧了,千万看紧了,别的东西都不重要,唯有这一库房的名册,千万不要丢了一册,这些可是有大用的。”
  就在这时,张玉派的人到了,夏浔听他说了情形,心中也有些纳罕:“不是早就说定的么,城破之日,就是宁王履行承诺之时,如今城已经破了,宁王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夏浔忙道:“好,咱们这就去宁王府前见张玉将军。”
  夏浔不放心地又叮嘱塞哈智:“老哈,你可给我看紧了,这一库房的书册,一本也不准遗失。”
  塞哈智纳罕地道:“大人,这些破书有什么要紧的,难道比那军械甲仗还值钱?”
  夏浔正色道:“那是自然,忘了那封信了?我告诉你,这些书册,只要利用好了,那就是刀枪、就是火炮,就是殿下的神兵利器,知道吗,看紧了,你的脑袋可以丢,这些书册也不准丢了一本。”
  “好!”
  塞哈智立即瞪起牛眼,拔出刀来守在门前,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样子。
  等夏浔与张玉的亲兵匆匆离开了,塞哈智这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一架子一架子破破烂烂的名册,挠了挠后脑勺,困惑不解地自语道:“殿下横扫漠北的时候,是怎么打的仗我老哈都是知道的呀,那可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战功,什么时候书书本本都那么厉害了,书本能打胜仗还要我老哈的刀子做甚么?”
  他却不知,那是对外族作战,这一次却是自家人内讧。这座库房里储放着的可不仅仅是大宁卫官兵的户籍军册,而是整个大宁都司八万大军的花名册。
  燕王当然希望宁王登高一呼,就能把大宁都司八万大军尽皆招纳麾下,可这是不现实的,陈亨、刘真等大宁都司的军队将领还在,中下级军官也被他们陆续调换了许多,大宁都司的兵都是宁王带过的,他们可能对宁王没有敌意,可能对燕王没有战意,所以士气不高,军心不定,却不代表一战即溃。
  燕王在关外拖不起,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八万大军纳于麾下,而不是一座座关隘的去打、去征服,否则等这八万大军到手的时候,北平可能已经失守,那时他最好的结局就是占据大宁,做塞外王了。
  大宁是大宁都司的首府,各级将佐的家眷,包括许多士兵的家眷都在大宁城中,掌握了他们的花名册,就能掌握这些士兵、将领的姓名、籍贯乃至家眷的身份,这可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绝妙手段,燕王在对都督宋忠一战时,以八千敌四万,就是靠这种亲情攻势,令宋忠的大军阵前倒戈的。
  夏浔上了马,与张玉的亲兵匆匆赶向宁王府,一路上只见街巷间已经停止了战斗,大街小巷都站满了燕军岗哨,有些士兵正在打扫战场,从街巷胡同里抬出一具具尸体,街头空旷处,已经放下刀枪投降的大宁卫士兵都被集中看管着。
  夏浔问道:“大宁卫官兵投降后,没有再受到杀戳伤害吧?大宁城中百姓士绅,可有受到骚扰?”
  那亲兵道:“谁敢呐,进城之前,张玉将军不是亲口传下殿下的命令么,敢掳一家、敢伤一民者,格杀勿论,殿下的军令从来不打折扣的,大家都规矩的很。”
  夏浔点头道:“这就好,指不定哪一户富绅,家里就有子侄在军中做将领,指不定哪一户百姓,丈夫或者儿子就是某个关隘上的校尉兵卒,他们不受侵犯伤害,殿下招纳大宁都司的八万铁骑才能顺顺当当的。”
  正说着,就赶到了宁王府前,张玉正在那儿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一见夏浔连忙迎上来道:“文轩,你与宁王府可当真计议好了?如今大宁城已经在手,为兄来求见宁王,可是宫门紧闭,无人理会,为兄想要走得近些,上边就射下箭来,不许任何人靠近,燕王殿下马上就要到了,宁王府不是出了什么纰漏吧?”
  “不会吧,宁王已经混到这步田地,现在大宁城又已落到殿下手里,他还能玩什么花样?”
  夏浔思索了一下道:“给我一杆降旗,我去见他!”
  要说降旗,大多是打白幡,旗是旗、幡是幡,两者样式上还是有点区别的,打旗是战,打幡是不战,打白幡就是投降,军中没准备白幡怎么办?那就把主将的帅旗倒过来挂上去,于是夏浔就把“张玉”大头冲下挂在杆上,摇着旗子直奔宁王府大门去了……
  第311章 掩耳盗铃
  宁王府打开了一扇角门,曾二站在里边,向夏浔打了个手势。
  夏浔便收了倒挂的军旗,往肋下一挟,弯腰走进去,门马上关上了。
  “曾二哥,张将军求见殿下,王府为何大门紧闭?”
  曾二转身就往前走:“跟我来,王妃娘娘要见你。”
  “王妃?不是宁王么?”
  曾二没有回答,夏浔吸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宁王府右偏殿,地龙、火盆、暖墙,把个殿内烧得热流涌动,温暖如春。沙宁就穿着一袭春衫,纤体妖娆,俏生生地坐在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方玉佩。
  “杨旭见过娘娘。”
  “杨旭?”
  沙宁瞟着夏浔,蛾眉微微一挑,微微有些疑惑。看她娇容妩媚,艳若春花,那娇媚的唇瓣微微翘着,真叫人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可是想起刘家口外胡杨林中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夏浔心中却是微生寒意,他躬身道:“是,臣本就叫杨旭,夏浔么……那是臣行走于外时的一个身份。”
  沙宁淡淡一笑道:“你倒是够小心。”
  夏浔没有接话,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宁城已在张玉将军控制之下,但是张将军前来求见宁王殿下,却被阻与宫外,臣大惑不解,不知殿下与娘娘意欲何为?”
  沙宁仍旧把玩着手中那方玉佩,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道:“你们倒真是了得,难怪朝廷十三万大军一触即溃,李景隆五十万兵马仍旧被你们猫儿戏鼠一般捉弄,这大宁城乃边陲重镇,朱鉴更是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可是须臾之间,这大宁城居然就易了主人。”
  夏浔笑了笑道:“大宁都司所领兴州、营州二十余卫,皆西北精锐,骁勇善战,冠绝天下,若说战力之强,燕王殿下的兵马纵然了得,却也未必就强于大宁都司的兵马,这也是燕王殿下欲向宁王殿下求助的原因了。此番能破城如此容易,还多亏宁王殿下吸引了大宁卫的诸多兵力,更多亏宁王殿下在大宁卫军中的内应相助,及时打开城门。”
  “你知道就好。”
  沙宁娇媚地一笑,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明媚的眸子投注在夏浔身上:“据本王妃所知,燕王麾下,不过五万之众,宁王殿下若肯登高一呼,云集响应者却得八万精兵,殿下听说他的四哥马上就要到了,欢喜的很呢,不过沙宁只是个女儿家,心眼儿小,得先问个清楚,以后这兄弟两个合兵一处,共赴国难,应该谁主谁从,谁正谁副呢?”
  “原来如此!”
  夏浔恍然,也不知这是宁王的意思,还是沙宁王妃自作主张,如果是她自作主张那倒好办了,如果是宁王生了野心,这事儿还不好办了。他暗暗思索着,试探着道:“那不如,就请宁王殿下出来担任全军之主帅,挑起这靖难大任,娘娘以为如何?”
  沙宁耸然动容,香肩微侧,娇躯前倾,脱口问道:“燕王殿下肯么?”
  “肯,如何不肯!”
  夏浔一本正经地道:“如果不是被朝中奸佞逼到绝境,燕王殿下怎会背负朝廷叛逆的罪名,冒险起兵靖难呢?方黄之流,把持朝纲,以利国利民之名,行祸国殃民之事,燕王殿下走投无路,愤然以府卫八百人,起兵于北平,那时就曾明示天下,靖难起兵,是为了清君侧,诛奸邪,如果失败了,殿下唯有捐躯报国而已。
  若是成功了,待到宇内澄清之日,殿下还是要回北平做他的燕王的。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燕王与宁王同心协力,一同靖难,宁王殿下虎贲八万,年富力强,若肯担此重任,燕王殿下一定会欣然应允的。这一点,臣常在燕王殿下面前,是明白燕王殿下心意的,我想燕王殿下如果知道宁王殿下心意,一定会欣然应允,只是……宁王殿下……真的愿意做这个三军主帅么?”
  “嚓!”
  微微的一点声息,仿佛指甲盘剥家具刮过的声音,突然响起,沙宁脸色微微一变,她忙嘻地一声笑,掩口道:“你的胆子倒是够大,居然敢替燕王殿下做这样的主,本王妃却不敢替宁王殿下做这个主呢,方才随口问问,只是怕宁王殿下受了委曲罢了,其实呢,燕王是宁王殿下的四哥,如今兄弟辈里,燕王殿下已经是大哥了,长兄如父,这靖难重任,当然是要燕王殿下来承担的。”
  夏浔呵呵一笑,说道:“原来王妃娘娘在说笑,哈哈,娘娘和臣说话,可千万不要说笑,杨某是个粗人,拿根棒槌就当针的,娘娘有话,还是直来直去的好。”
  沙宁被他调侃,俏脸不由一红,妙目狠狠嗔视他一眼,夏浔若无其事。沙宁气得牙根痒痒的,只得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道:“咳,方才本王妃听见城中打打杀杀的好不热闹,我们在王府里面也不大知道详情,如今大宁城已经完全在握了么?”
  夏浔道:“娘娘放心,朱鉴已死,大宁卫官兵已经降了,现在整个大宁城,都在张玉将军掌握之中。方才来王府前,臣正在大宁卫指挥使司衙门,已经掌握了大宁都司全部将士官兵的花名册。”
  沙宁讶然道:“花名册?你寻那些东西做甚么?”
  夏浔笑嘻嘻地道:“娘娘,这些东西可是宝贝,据臣所知,大宁都司八万精兵,将佐的家眷,大多住在大宁城中,其他城镇当然也有,不过名册也在大宁,尤其是宁王殿下已被朝廷调走的三卫精锐之师,不但将佐的家眷多在大宁,就连那些士兵,大部分也是大宁人氏,亲人家眷俱在大宁的。是么?”
  沙宁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不禁紧张地颔首道:“不错,你倒打听的明白。”
  夏浔道:“那就是了,掌握了这些名册,就掌握了这些将士的家眷,掌握了他们的家眷,就等于攥住了他们的心,如果宁王殿下登高一呼,他们肯顾念旧主,纷纷归附,那自然最好,若是不然,有他们的家眷在手,他们纵不来降,又有几人还肯与燕王殿下死战么?娘娘以为如何?”
  沙宁有些坐不住了,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察觉自己的冒失,又缓缓坐了下去,沉吟片刻,说道:“燕王殿下,什么时候能到大宁?”
  夏浔道:“燕王率骑步主力殿后,所以行程稍慢一些,张玉将军已派人将战报消息传了回去,相信明天这个时候,燕王殿下就可以进入大宁城了。”
  沙宁脸色又是一变,随即佯做欢喜地道:“好,你先回去吧,告诉张玉将军,张玉将军军务繁忙,就不必请见了,宁王殿下明日会在宫中恭候燕王殿下大驾,并设盛宴款待。”
  夏浔并不肯就此离去,目光灼灼地道:“在宫中相候?呵呵,好教娘娘得知,如今监视王宫的大宁卫官兵已经被张玉将军收编,宁王殿下已是自由之身了!”
  沙宁脸色又是一红,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气恼,她咬了咬薄唇,这才幽幽叹道:“是呀,燕王与宁王,兄弟手足,燕王殿下到了,宁王殿下理应迎出城去才是,不过……”
  夏浔拱手道:“娘娘有话但请直言,杨某说过,臣是一介粗人,若是娘娘含糊其辞,杨某误解其意,一旦传错了话,臣可是吃罪不起呀。”
  沙宁眼神飘忽,偏过了脸儿去,这才说道:“其实是这样,宁王殿下……有些心思难以启齿,所以才让本妃出面,想透过你,先让燕王殿下晓得。”
  夏浔躬身道:“娘娘请讲,臣一定把话带到。”
  “是这样……”
  沙宁的眼神十分奇怪,似乎隐隐带着些愠意,却不知道她在生谁的气,她语气闪烁地道:“先帝二十六子,早逝二子,存者二十有四,如今除了年幼尚未就藩的七位王爷,剩下的十七位王爷中,病逝的,自焚的,贬为庶人的,还好端端的就只剩下九人了。
  九人之中,除了那位从宣府逃到京师去的谷王,数我们宁王殿下岁数最小,如今为势所迫,宁王殿下决心附庸燕王共赴国难,可是殿下心中难免忐忑呀,你要知道……皇上可是天下共主,我们起兵靖难,在皇上眼中,终究是大逆不得的……”
  “臣明白了。”
  夏浔从容笑道:“宁王殿下所虑,其实也是人之常情,臣会把宁王殿下的顾虑告知燕王的,相信燕王定会想个妥当的法子,若是靖难一旦失败,断不会让宁王殿下不能见容于陛下便是了。”
  夏浔长长一揖,便要退下,沙宁分明看见他起身时唇角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讥笑,沙宁心中好不懊恼,奈何,这正是出自于宁王的授意,她虽性情刚烈,可是自己丈夫瞻前顾后、忌虑重重,她又能如何?
  夏浔刚一退下,屏风后面便走出了宁王,气愤愤地指着她,责问道:“你真是好大胆,本王只想留一条退路罢了,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如果四哥顺水推舟,真的把这靖难大任交给本王,你让孤如何是好?”
  沙宁并不辩解,只将眼帘一垂,心中暗叹:“又一遭……在他面前自取其辱!”
  娇颜落寞,无奈之中何尝不是深深的惆怅。
  如果她是男儿身,如果她才是宁王,想必……会做出与宁王完全不同的抉择吧……
  第312章 明见暗见
  宫门轰隆隆地打开,承运大殿的飞檐斗拱自一重重宫墙上方隐隐可见,随之,一道道宫门次第开启,宁王朱权站在宫门下,看着马上的朱棣,遥遥一揖,却不踏出宫门半步,神色十分复杂。
  朱棣暗自失笑:“这个十七弟……”
  想起夏浔向他透露的宁王心意,朱棣暗自摇头,翻身下马,便向朱权迎去。身后几名铁甲侍卫立即紧随不舍。
  “殿下,不能迎燕逆入宫!”
  斜刺里突然杀出一个人来,向宁王朱权哭拜道:“殿下,燕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殿下不为国除奸,怎么还要迎他入宫,兄弟之情,难道大于君臣之义么?”
  “咦?这是哪个死不要脸的,好意思说这些大言不惭的屁话!”
  朱权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弄到今天这步田地,你当他乐意吗?好好的塞外王当得逍遥自在,皇上一句话,兵权削了、三护卫的福利也给削了,想守着一个王府好好过日子吧,皇上又嫌他活的碍眼,如今燕王兵进大宁城,得把自己招纳回来的大军拱手交出去,所谋一切,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富贵罢了,如非得已,他朱权愿意如此?
  朱权定睛一看,却是王府长史石撰,朱棣没想到横生枝节,也不禁在阶下站定脚步,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怕死的老石。
  宁王和正妃都没吱声,侧妃沙宁却忍不住冷笑道:“石长史,宁王殿下本来是有八万大军的,可惜,兵权早不在手了,你让殿下拿什么去为国除奸呐?”
  石撰厉声道:“娘娘请住口,国家大事,哪里轮到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
  石撰说罢,对朱权昂然道:“殿下手中没有兵马,尚有一棍镔铁棍,七尺男儿躯,一腔英雄血!”
  朱权怒极而笑:“石长史的意思是,让本王持一条铁棍,抵敌四皇兄数万铁骑么?”
  石撰道:“纵然不能抵敌,殿下也该紧闭宫门,不与朝廷叛逆媾和,如此畏于燕逆兵威,大开宫门相迎,殿下置自身于何地耶?”
  朱权阴恻恻地道:“长史大人以为,本王今时今日,算是自置于何地呢?”
  石撰道:“燕逆假仁假义,既然口口声声要诛奸邪、清君侧,那么殿下只管紧闭宫门,不与相见,谅燕逆也不敢自毁其诺,悍然闯宫,伤害殿下。达则兼济天下,困则独善其身,殿下无力救国,洁身自好还做不到么?石撰身为长史,断不能眼看着殿下走上歧途,身败名裂!”
  他霍地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挡在门前,向朱棣嗔目大喝:“燕逆,你休想入我宁王府半步!”
  朱棣大怒,戟指喝道:“似你这等奸贼,俺朱明皇室就是被你们这些混帐东西妄言大义,离间亲亲,才闹到骨肉相残的境地,今日本王要与自家兄弟相见,你待怎样?”
  石撰挺起胸膛,大义凛然地道:“石撰忝为宁王府长史,断不能容我王背负叛逆之名,你要入宫,除非踏着我石撰的尸体过去!”
  燕王身边有一大将邱福,正着铁甲伴侍于侧,一听这话,大喝道:“如你所愿!”
  蹭地一个箭步跃了上去,身在半空,腰间长刀已然出鞘,呛啷一声刚刚传入人耳,一道匹练也似的寒光便在空中一旋,只听“噗”地一声,血光冲宵而起,把宁王身后一众女眷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惊呼,石撰一颗大好头颅砰然落地,骨碌碌地滚下阶去。
  朱棣淡淡一笑,说道:“虽然愚蠢,忠心可嘉,本王就成全了你!”
  石撰尸身倒在阶上,一腔鲜血汩汩流出,沿着石阶蜿蜒而下,朱棣一提袍裾便踏着那鲜血拾阶而上,到了石撰尸身面前,沾血的双足毫不犹豫地踩到了他的尸体上,他说一句“除非你踏着我的尸体过去”,燕王放着那么宽敞的石阶不走,真就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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