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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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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纲和刘玉珏也不知向皇上求情是否会触怒皇上,两个人还是硬着头皮进宫去了。
  此时,送了客人出府的夏浔被小荻扶着,刚刚回到书房。夏浔是主,要让客人尽兴,喝得自然不能少了,回到书房坐下,犹觉头重脚轻,晕晕乎乎。
  小荻扶他坐好,夏浔打个酒嗝,登时满屋酒气,小荻皱着鼻子扇扇气儿,回身把窗户打开,时已深秋,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窗户一开,冷风进来,夏浔顿时精神一振。
  小荻捧杯茶过来,嗔道:“少爷呀,你灌那么多黄汤干吗,看你喝得,这多难受,快喝点茶,已经晾温了的。”
  “唔唔!”
  夏浔正觉口渴,接过杯来咕咚咚一口干了,醉眼朦胧地睨她一眼,忽然想起那件心事来,借着酒兴,几乎不假思索,便突兀地问了一句:“小荻啊,你是不是……喜欢许浒家那小子呀?”
  第451章 当丫环要暖床
  小荻蓦地张大眼睛,吃吃地道:“少爷……为什么这么问?”
  夏浔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走神,过了一会儿才道:“在青州,头一回看见你的情景,仿佛还是昨天。谁会想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小荻幽幽地道:“是呀,少爷……现在已经做了国公。”
  夏浔醉眼朦胧,根本没有听清她说什么,自顾自地道:“现在,我都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小荻,你也长大了……”
  小荻眼巴巴地看着他,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害怕,只是一颗心越跳越快,仿佛一头小鹿,在胸膛里拼命地撞着,撞的有些心痛。
  “小荻,你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少爷,并不比你高贵,可我对你的疼爱,丝毫不比你的少爷……杨旭少,我敢说,比他还要多!”
  “嗯!”
  小荻点头,一双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夏浔道:“我看着你……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长成一个大姑娘。你有亲生父母,本来轮不到我管,可我觉着,我有责任。如果你喜欢了许逸澜,那就跟我说,我帮你出面,别看他许浒现在是什么四品都司,我这个面子……他得给!我家嫁出去的姑娘,他们不敢欺负。”
  夏浔说着,不知不觉伤心起来。他本来想得好好的,如果小荻有了喜欢的人,那他就把小荻当成亲妹妹一样嫁出去,可是事到临头,不知怎么的竟然非常难过。这番话说出来,特别的艰难,如果不是今天喝了这么多酒,他还无法说的这么利索。
  小荻,不是梓祺那样的豪门女英雄,不是谢谢那样古灵精怪的江湖女,也不是苏颖那种笑傲苍海的女海盗,她从来无法陪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经历那些精彩。只有他回到家的时候,才像一只温柔的小猫儿似的偎过来,轻轻递过一杯茶,然后一边给他梳理着头发,一边快乐地讲些家长里短给他听。他外出做事的时候,她就只有默默的守候,她只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丫头。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不知不觉间,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席之地,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捧着啃了一口的桃子,惊愕地睁大一双眼睛,仿佛一只捧着松果的小松鼠的天真小丫头;也忘不了那个受尽刘旭酷刑折磨,却没有透露一句有关他的消息的坚强小女孩。
  其实,他一直以为小荻会这么无怨无悔地等着他,不过小荻有了喜欢的人,他也不会觉得怨恨,他离开那么久,无名无份的,人家怎么可能一直等着他?她与许逸澜朝夕相处,也难怪……
  那个小伙子确实不错,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他一开始就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他不会征询小荻的意见,只要他喜欢,就把人留下,天经地义,可他不是,所以……他愿意成全小荻。
  他情不自禁地拉起了小荻的双手,顺着袖管儿滑进去,抚摸着她小臂伤处仍能感觉到硬块的肌肉,柔声问道:“小荻,告诉少爷,你是不是喜欢了他?”
  小荻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她一直在担心,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少爷……不要我了,他要赶我离开了……”
  夏浔固执地问:“小荻,告诉我!”
  “我不要被少爷讨厌,少爷不喜欢我了,我就走吧!”
  小荻心里想着,轻轻点了点头,那笑有些辛酸。
  夏浔只道她有些难为情,终于还是明白了她的心意,夏浔死心了,他笑了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的原因,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所以表情有些生硬:“好,那回头……我和你爹娘说说,如果二老也同意,我……给你提亲去,不不,我……告诉许浒一声,叫他上门来提亲……”
  小荻轻轻地道:“谢谢少爷!”
  很奇怪,她明明想哭,居然能忍住自己的眼泪。
  “好啦,别害羞啦,这件事……就交给少爷吧。梓祺她们上街还没回来么?”
  “还没。”
  “哦,你去歇一下吧,我……喝杯茶,一会儿先睡一觉。”
  “喔……”
  小荻转过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悄悄走出去,掩上门,动作轻得像猫。
  门掩上,小荻的泪水就遏止不住地流出来,她仰着头靠在门上,热泪簌簌而下,流到唇边,咸咸的。
  小荻从来不哭,可是现在她哭了,其实一直以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对少爷是依赖还是爱,现在她知道了,但她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她只是一棵蒲草,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编织一双草鞋,不管是她的少爷,还是大明的国公,哪里是她配得上的。
  小荻慢慢蹲下,把头埋到膝间,伤心的泪水一颗颗地滴落到青砖地上,慢慢湿润一片……
  夏浔喝完了茶,头还是昏沉沉的。他想了想今日在宴会上向各位官员透漏的消息,他原来瞩意的,就是由陈瑛去办这件事,若论手段,纪纲更狠一些,但是若论心机权术,则明显是陈瑛更胜一筹,对付那些奸似鬼的宦海老油条,只有陈瑛这样的人处理起来,才能如鱼得水。
  一切俱如所料,陈瑛听了这个消息,果然主动请缨。这人功利心甚重,这件事办好了,既可讨好辅国公,更可讨好皇帝,他岂有不争功的道理。哪怕明知夏浔有利用他的意思,他也会当仁不让。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叫人准备了足够的证据,这些证据当然不能直接交到陈瑛手上,不过他只要故意露出一些马脚,以陈瑛的机敏,就一定能发现,此人虽是酷吏,也是一个能臣。
  其他的事,就不需要他操心了,陈瑛是条好狗,送块肉给他,他就能起劲地吠起来,顺藤摸瓜,摘瓜抄蔓,给你起出一大片来。而夏浔要做的,只是冷眼旁观。
  事情到了这一步,张安泰地位不保,甚至性命也难保,他还能不求助于他背后的势力么?
  夏浔冷冷笑了一声,觉得头更昏沉了,他不愿再想下去,心神收敛回来,他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的抽泣声,侧耳再听,声音没了,刚刚吁一口气,那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又来了,夏浔诧异不已,便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哎呀!”
  小荻正坐在门槛上哭得天昏地暗,房门一看,她哎哟一声,便一跤跌了进去。
  夏浔看着小荻四脚朝天,像只元宝似的在地上摇呀摇的,诧异地问道:“怎么了,你坐在这儿哭甚么,谁欺负你了?”
  小荻爬起来,跪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泣起来:“少爷,求你……不要赶我走,小荻……不喜欢许逸澜,不喜欢做官太太,小荻真的不喜欢……”
  夏浔听得一头雾水,他弯腰搀起小荻道:“起来起来,快起来,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答应的好好的么,那你想怎么样,跟我说。”
  小荻站起来,抹着眼泪,抽抽答答地道:“小荻……不想嫁人,就想侍候少爷,只要少爷不赶我走,让我干什么活儿都成!”
  夏浔怔怔地看着她,目光渐渐地柔和起来:“嫁过去,就是四品大员的儿媳妇,你不喜欢?”
  “不喜欢!”小荻抽抽答答地摇头。
  “留在我这儿,那就只是个小丫环,要干很苦很累的活儿,你喜欢?”
  “我喜欢!”小荻很干脆地点头。
  夏浔轻轻叹了口气,他要是再不明白这女孩儿的心意,那他就不是夏浔,而是一头猪了。于是,他的心里也莫名地欢喜起来。
  “要端茶递水。”
  “嗯!”
  “要铺床叠被。”
  “嗯!”
  “要梳发束冠。”
  “嗯!”
  夏浔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了:“还要负责暖床!”
  “嗯嗯?”
  小荻张大了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夏浔,她是北方人,北方人是睡火炕的,后来虽然离开了山东,却又跑到海岛上待了几年,她听不懂流传在湖湘荆楚一带的这句俗话。
  “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
  小荻忙不迭点头,少爷不愧是做了国公的人呢,讲究多了,派头也大了,前两天还听刚雇来的家仆说,有些贵人为了养身,每天都要喝人奶,想不到连被窝都要有人暖的。
  夏浔哈哈地笑起来,挥手道:“好啦好啦,你去忙吧,少爷不会嫁你出去了,从此以后,你就留在少爷身边,一辈子也不用出去了。”
  “嗯!谢谢少爷!”小荻破涕为笑,开心地跑开了。
  夏浔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也很开心。
  “也许……我该跟肖管事好好谈谈了!”夏浔开心地抬起头,只觉秋风飒爽,天高云淡!
  夏浔到前堂又逛了一圈,谢谢梓祺她们一早就说去采买家用,到现在还没回来,夏浔摇头一叹:“这女人啊,一逛起街来就没够,亘古不变啊!”
  二愣子正在院中摆弄着盆栽,忽见夏浔踱进院来,忙欠身道:“老爷回来了啊。”
  “唔,我先回屋睡会儿,等夫人回来了叫我。”
  夏浔摇摇头,忽然觉得还是叫少爷顺耳,当老爷当得心都快老了,看人家小荻叫的多好听。
  “啊!”
  房间里突然传出夏浔的一声尖叫,二愣子一呆,抄起大剪刀冲到门口吼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进来……咳,咳咳,没甚么,有只蟑螂。”
  夏浔喝住了二愣子,转过身来,小声问道:“小荻,你……你在我床上干什么?”
  穿着贴身小衣,被他一声女人似的尖叫吓得缩到床角去的小荻,佝偻成一团,怯怯地答道:“少爷不是说……要小荻负责暖床吗?”
  夏浔放声大笑起来,小荻呀,还真是个极品!有这个开心果在,日子不会寂寞喽!
  
  “南北镇抚同时求见。朕还以为出了甚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只是为了替那个高贤宁求情,嗯?”
  朱棣语气不善,纪纲和刘玉珏的头又低了些。朱棣在殿堂上踱来踱去,忽地站住,扭头看着他们,沉声道:“朕不计较他写檄文辱骂朕的事,还要许他富贵前程,可他居然拒绝,如此不识好歹,你们还想要朕饶他,嗯?”
  纪纲咬了咬牙,以额触地,磕在金砖地面上嗵地一声响:“皇上恕罪!古人云,一饭之恩,不可或忘臣……昔年为腐儒所不喜,驱逐出府学,学业无着、生计无着,多承高贤宁借阅书籍、周济饭食。恩义在,虽知冒犯君上,不敢不为求恳!”
  朱棣一听,放声大笑起来。纪纲久在朱棣身边,熟知他的性情为人,这一下以进为退,冒险果然成功。朱棣赞许地瞟了他一眼,语气缓和下来:“唔……他说,不能效忠于朕,只因‘士为知己者死’,是么?”
  纪纲察觉朱棣语气有些松动,赶紧道:“是,高贤宁说,臣忠于皇上,有臣的忠君之道,刘玉珏忠于皇上,同样有他的忠君之道。可高贤宁他……素蒙铁铉器重,倚之为臂助,若是就此改奉皇上,九泉之下,也无颜再见故主之面。”
  刘玉珏连忙接口道:“是,高贤宁还说,他与我们,虽各为其主,却不影响彼此情谊,不管今后如何,依旧还是朋友。臣看他……对皇上据有天下,并无不服之意,只是此人呆板方正,呃……说好听点,算是春秋义士古风吧……”
  “呵呵,春秋古风,春秋古风……”
  朱棣摆了摆手,叹息道:“罢了,他不愿做官,就让他回家养老去吧!”
  纪纲和刘玉珏大喜,连忙叩头谢恩,纪纲连声道:“多谢皇上,皇上隆恩,皇上大慈大悲……”
  朱棣笑骂道:“少拍马屁,朕还救苦救难呢。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出京,过淮河迎一下皇后、三位皇子和道衍大师,皇后一到,就要正式封后了,路上不可出什么差迟。”
  “臣……遵旨!”
  一丝疑虑悄悄浮上纪纲的心头:“皇上册封皇后,为什么压根不提册立皇太子的事呢,莫非……”
  第452章 顺藤摸瓜
  深秋时节,护城河里的荷花已经凋零,大部分荷茎都光秃秃的露在水面上,偶有一些半残的荷叶犹自顶在茎上,随着秋风吹过,瑟瑟发抖。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商旅挑笼荷担,行色匆匆,守城门的兵丁嫌风大,已经躲到了城门底下,懒洋洋地晒着斜斜照至的阳光,风吹不到的地方,再有一抹昏黄的阳光,感觉还是有些暖意的。
  护城河边,有民妇在洗衣服,一块光滑的清石板斜斜探进水里,木杵“嗵嗵”地捶着衣服,虽还未到冬天,可是河水很冷,手已冻得通红。
  偶尔,会有一条鲢子受到捶衣声惊吓,翻身跃出水面,溅出几许浪花。这里的鱼很大,因为护城河里的莲藕和鱼虾是不准捕杀的,所以环城这一段河水,就成了鱼虾的天堂,只要它们不越境游去它处,基本上都能安享晚年,不过前几个月黄河决堤,这里也受了淹,荷花被摧残的这么厉害,不只是秋霜的作用,也是洪水泛滥的结果。
  “咣!咣咣!”
  铜锣声响,举着“肃静”、“回避”巡街牌子的衙役过来了,正入城的百姓连忙让到一边,河边捶衣的妇人手搭凉蓬向城门口望去,看这架势,便晓得是知县大人回来了。
  考城知县姓诗,叫诗晓寒,洪武二十七年的进士,做了七年的考城知县了。这人谈不上多大的能力,到任之后,考城没见多大变化,可也没有变得更差,此人为官也还清廉,只能说是个守成的官儿,在百姓中的风评倒还不错。
  此时,诗晓寒坐在车轿里,微头微锁,犹自回想着知府大人的召见。
  考城县属归德府治下,归德知府是孙广和。诗知县不擅阿谀奉承,同这位孙知府关系很淡,平素的来往也少,可是前两日孙知府突然派人召见,诗知县不敢怠慢,安排好了县上事务,便匆匆赶去归德府,孙知府盛情款待,邀他饮宴,席间还说,他为官清廉能干,早该升迁,或者迁任更好的县府,只是因为四年靖难,影响了官员们的考课,这才让他在考城任上一下子坐了七年,知府大人打算给他推荐一番,至少调任一个富县。
  孙知府如果真的去做,这件事还真容易办到,因为孙知府的亲家周文泽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别看官儿不算大,实权可不小,朝廷公认的四大肥差,就是吏部文选司、吏部考功司、兵部武选司、兵部武库司。这四个衙门的主官郎中,那能量着实惊人。
  可是诗知县并不是孙知府的心腹,这天大的好事,怎么可能凭白无故落到他的头上?当时诗知县就觉得其中有蹊跷,果不其然,昨天河南道监察御使陪同都察院河南巡访使就召见他和孙知府了,此番召见,不问政绩、不问廉德,只问两个月前黄河水患一事,诗知县就心中有数了。
  黄河水患,半是天灾,半是人祸。说是天灾,是因为雨水过于充足的时候,黄河水确实过于凶猛,这四年来,南军北军打得不可开交,朝廷在河道治理上没下过什么功夫。说是人祸,这一次黄河泛滥,其实洪水较之往年也不算特别凶猛,以朝廷每年拨付的治河款召集役夫缝缝补补一番,其实是可以应付过去的。
  可是,户部每年拨下的这笔治河款,经过孙知府的手,落到考城县十成中只剩下三成就算好的了,他诗晓寒是问心无愧的,这笔钱一文也没有贪墨,全都用在了治河上,可这么点钱明显是不够的,结果几年下来,堤坝没有得到好生修缮,今年终于出了事。
  水患一发,他就上书请求减免税赋、赈济灾民了,其实永乐新朝刚刚主政,对建文朝的公务尚处于接管当中,许多旧事都有断层,如果归德府据实上报,只说发了洪水,影响秋收,请求减免税赋赈济灾民,十有八九朝廷就会把它当成天灾直接批准了,未必会想到查一查河道治理是否尽力。
  可是……
  诗知县暗暗叹了口气,那位知府大人也太贪心了些,这几年捞了许多好处也就罢了,如今百姓遭了灾,身为一方父母官,反正是慷朝廷之慨,怎么就不能据实上报,减免税赋,减轻百姓负担呢?为官一任,不能造福一方,也不该给老百姓干些雪上加霜的事吧?
  可是,这个孙广和做了多年的归德知府了,论资排辈,已经有了升迁的本钱,这考课上面若是有了污点,那就不好报请升迁了,于是……为了他的政绩光彩,这水患竟瞒而不报,以致许多百姓田园被毁,还要强迫缴纳粮锐,缴不起,就只好背井离乡,沦为乞丐。
  今年这场水患并未造成太严重的损失,反倒是因为孙知府一己之私,把这水患的损害成倍地扩大了。诗知县对此虽然不满,可是当着孙知府的面,他不敢说。孙知府对他的许诺,他倒没有十分的放在心上,他虽然不敢自诩为造福一方的好官,却也不愿跟孙知府这样的贪官结党。他惧怕的是,孙知府朝中有人,如果都督察院扳不倒孙知府,或者只扳倒了孙知府,他这个七品正堂,以后就没法干了。
  而河南道御使和京里特派的巡访使来查办此案,偏要直截了当地去问孙知府,又把他召去,还是当着孙知府的面询问,这就分明是要为孙知府开脱了,他哪里还有胆子揭发,迫于无奈,只得说了许多违心的话,可是回过头来,他的心中又忐忑不已,本来事不关己,如今却被孙知府强行拖进了漩涡,一旦朝廷真的严查此案,他也难免要受牵累,岂不冤枉之极?
  诗知县思来想去,心中挣扎不已,想检举,担心受到打压。不检举,又担心受到牵连。眼看进了城门,诗知府才长长叹了口气,以道:“罢了,都已经回来了,还想那么多作甚!得过且过吧……”
  “县尊大人回来啦!”
  仪仗正行着,前方忽然有人拦路,诗知县掀开轿帘儿一看,却是生花书院的王老夫子,这人不但博学多才,而且是考城当地有名的士绅,他教过的学生里面,出过不少举人、秀才,他的儿子如今是朝廷的巡漕御使。对这样一个人物,诗知县可不敢托大,他要治理地方,少不了这种地方上的强势人物支持,诗知县连忙下轿,笑揖道:“王夫子请了。”
  王老夫子笑道:“县尊大人回来的正好,我有一位好友自京中游历至此,老朽正要设宴款待于他,只缺一位雅客,相请不如偶遇,县尊大人,就去我府上坐坐吧。”
  诗知县连忙道:“不不不,王夫子,本官刚从归德府回来……”
  王夫子哪肯依他,对那仪仗摆手道:“你们自回县衙去吧,县尊大人去我府上吃酒,回头我会着人送县尊大人回去。”
  王老夫子是本地大族,那三班衙役的班头儿就是他的族侄,哪敢不依,听了吆喝一声,便领着仪仗自回县衙去了,诗县令正满腹心事,哪里有心吃酒,可是王老夫子兴致勃勃,拉着他就走,诗知县无奈,只好苦笑连连地随他回去。
  王老夫子把他带回自己家中,便吩咐家人道:“快请我那位京中的朋友出来,见见县尊大人。”
  诗县令苦笑道:“王老夫子,本官今日真的是无心吃酒啊。”
  王老夫子神秘地一笑:“县尊大人,你道老朽今日真的是与你偶遇么?呵呵,老朽是专候你回来的,这位京里来的朋友,你见上一见,只有好处,老朽是不会害你的。”
  诗县令一听,登时警觉起来:“王老夫子说的这位朋友,本官……认识么?”
  “从今天起,不就认得了?”
  随着声音,一个高额瘦面,肤色白皙,年约四旬上下的削瘦男子步入客厅,锐利的眼神投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只鹰隼。
  诗县令惊疑地道:“足下是?”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是来救你命的人!”
  诗县令目芒一缩,沉声道:“此话怎讲?”
  那人泰然道:“本官到了考城,明察暗访一番,知道你诗大人为官倒还清廉,所以才想拉你一把。诗县令,考城水患,受灾奏折报上去,朝廷迟迟不见回复,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你为何不能发函促问呢?你以为报上去便尽到了责任?这是自欺欺人!”
  “本官?你是……”
  王老夫子肃然道:“这位是都察院左都御使陈瑛陈大人!”
  诗县令“啊”地一声惊呼,陈瑛朗声道:“今年水势不大,为何考城独独成患?报灾奏折呈送京师,迟迟不见回复,考城士绅再三询问,你也曾再三发文,咨问归德府,孙广和如何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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