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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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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敌对关系,需要他们骨肉相残,他们便得毫不犹豫地同室操弋,这是他们的行规,也是他们以此为业的诚信根本。
  不得不说,他们是很敬业的。
  百地幸太郎虽然是家族里最杰出的忍者,可他肋下已经受了重伤,手中又没有趁手的兵器,怎么可能是百地青野的对手,当百地青野手中锋利的长刀刺进他的心口时,一切便结束了。
  百地幸太郎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望着自己的侄儿,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却已发不出半点声音,生命正迅速从他身上流逝。
  百地青野只呆了一呆,便飞快地扑到叔父身上,在他身上搜检起来。
  他中毒了!“手里剑”是一种多角形的暗器,有卍字形,也有些像花瓣的形状,它主要依靠盘旋时锐利的角来割伤敌人,并不足以致命,所以忍者会在每个角上都涂上剧毒,如此一来它才能够成为真正的杀人利器。百地幸太郎第一枚掷出的手里剑已经划破了他的脸颊,他发觉毒性已经开始发作,整张脸都没有知觉了。
  忍者所用的毒药是从矿物和植物甚至一些剧毒的动物身上提取出来的,每个忍者所调配的毒药的成份都不相同,即便是父子、夫妻也是如此,百地青野的解药不对症的话,就解不了幸太郎的毒。
  “解药在哪里,在哪里?”
  百地青野仓惶地在百地幸太郎的身上搜检着,他们的解药和许多携带物一样,不会装在瓶瓶罐罐里,上边再贴一堆标明用途和名字的标签,而是缝在衣角、袖管、膝弯、发髻……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只有它的主人才明白它的用途。
  不过因为百地青野与幸庆郎系出同门,他相信只要找到解药,他还是能辨识出来的,问题是他已经从幸太郎身上搜出来一堆东西,唯独没有看到解药。
  幸太郎已经说不出话了,弥留之际,天上的星星也忽明忽暗起来,好像在向他轻轻眨眼,就像他妻子明媚的眼波:“雇佣青野的人,也是那个明国人吧,不然的话,青野不会这么准确地把握我的行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重金雇佣了我,他又要雇人来杀我呢?我明明已经完成了使命……”
  幸太郎的雇主是一副日本大商人的打扮,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举止神态也看不出丝毫破绽,但是忍者学习的本领之中有一项就是要学会观察一切,任何的蛛丝马迹。作为百地家最杰出的一个忍者,幸太郎能够看破对方的伪装。
  可是再杰出的忍者,也只是一件工具,他无法明白对方的目的。星光月色,都消失在他眼睛里,他就像此时的京都城,陷入了沉寂的黑夜,永无止境。他的侄子伏在他的身上,静静的,业已没有了呼吸。
  悄悄的,几个人出现了,仔细检查了一下两个人的情况,对一个一直负手站在那儿的男人,用汉话禀报道:“大人,他们都死了!”
  “那就不需要我们潜龙动手了?撤!”
  第538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当足利义满会同明国使臣杨旭、郑和准备亲自提审那个鸭礁岛海盗首领的时候,田山基国气急败坏地给他送来了消息,由他自押的那个重要人犯被刺杀了。此事立即在北山殿引起了轩然大波,三管领大臣全部卷入其中。
  织田常松的人已经从尾张星夜赶回,弄清了这个海盗首领的身份,他叫织田秀敏,确是织田家的人,作为织田家的子侄,织田常松对他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干出自陷家主的蠢事,斯波义将听到汇报以后也放了心。
  今天来到足利义满面前,他本来还想看到“诬攀”自己的人证当堂翻供时将军阁下和细川满元那可笑的脸色,想不到人犯竟然死了,这一下斯波义将是黄泥巴粘在裤裆上,不是屎也是屎了,弄得他懊恼不已。
  不明底细的细川满元更加不满,认定了这是田山基国向斯波义将卖好,有意给对方机会杀人灭口,所以他当着夏浔和郑和两位明国使节的面,毫不客气地用严厉的语言大喊大叫,攻讦斯波义将和细川满元沆瀣一气、毁灭证据。
  在田山基国想来,唯一有理由刺杀人犯的,只有斯波义将。这个老家伙被斯波义将的刺杀之举激怒了,老实说,他不想卷入斯波氏和细川氏之间的任何争执,而现在斯波义将是用最卑劣的手段把他强行绑上了战车,田山基国为此怒不可遏。
  他对足利义满当面说出了斯波义将曾带人赶到神龟寺,强行要求会见人犯被拒绝的事情,以暗示刺客与斯波义将有莫大关系,随即下令当晚守卫神龟寺的武士全部自杀谢罪,其暴烈的举动反把细川满元弄得一阵迷惑:如果田山基国真的投靠了斯波义将,似乎没有必要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表白自己。
  紧接着,有人发现两具忍者尸体的消息也被迅速送到了北山殿,等到尸体运到后,虽然无人认识这两个忍者,但是从他们身上携带的一切物品,已经可以确认二人的忍者身份,雇佣忍者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正是大名、守护们经常做的事,两具忍者尸体的发现,唯一的作用是斯波义将的嫌疑更重了一些。
  面对三管领互相攻讦指责的混乱局面,夏浔和郑和也委婉地向足利义满表达了他们的不满和担忧,他们担心勾结海盗者能够插手京都事务,在严密看管之下杀掉一个重要证人,那么日本方面能否切实执行剿匪策略就是个问题,如果日本方面无法做到这一点,那么他们将立即回国,奏请大明天子,取消对日贸易。
  足利义满马上向两位上国使节做出承诺,他一定会敦促各地大名、守护们严厉执行打击海盗的措施,并在整个日本下令追缉逃亡上岸的海盗份子,并且立即下了命令,以天皇的名义布告全国。这个时候,斯波义将已经发法发挥他的影响力,对缉捕海盗做出种种阻碍了。他已身陷局中,光是洗清自己的冤屈,抵制来自将军阁下、细川满元和田山基国三方面的压力,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
  得到足利义满的承诺之后,夏浔勉强答应留下,直至看到足利义满剿匪的诚意再说。足利义满松了口气,派他亲近的家臣观世大夫世阿弥陪伴两位天朝使节赴江户观光散心,夏浔和郑和拍拍屁股游览富士山去了。幕府三管领则打成了一锅粥,隶属于三管领的家臣和亲近不同管领的大名、守护们则加入了不同的阵营,因为神龟寺事件,久已郁积在他们中间的矛盾彻底爆发了。
  “原来那个明国使节故意抓住一个海盗首领,其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想藉此攀咬斯波管领,而是先抓后杀,挑起三个管领大臣之间的猜忌,以此促成田山管领向我靠拢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如果春日局还不明白那位年轻英俊的明国使臣需要她做什么,她就根本不配参与夺嫡这样的大事了。春日局托着香腮,坐在妆镜前暗暗思忖着:“这样做,无疑是把一个海盗首领的利用价值最大化了,远比他的指认,对斯波义将这样一个权倾一方的诸侯所造成的实质伤害要大得多。”
  想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一个让人着迷的家伙呀!”
  春日局对杨旭的算计之深暗自心惊。这个年轻、英俊且富有智慧的大明使臣,已经深深地征服了她的心。
  这时,一个侍女走进来禀报:“夫人,田山管领已经到了!”
  春日局“啊”地一声轻呼,立即站起来,飞快地走出去。
  她已经抓住机会,开始了拉拢行动。
  她开始频繁接触田山基国,化解他和细川满元之间的敌意和不信任,拉拢他为己用。
  田山基国是无法承受两面为敌的局面的,而且愤恨于斯波义将的陷他于不义,在春日局的巧妙斡旋下,开始慢慢倒向细川满元这一阵营。虽然细川满元的势力弱,田山基国的势力更弱,但是两个管领联起手来,对斯波义将的权威形成了不小的冲击。
  当何天阳站在富士山顶,张开双臂向着日出的方向,兴奋地嚎叫:“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的时候,京都的政局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细川氏和山田氏两大势力集团联手了。
  
  丹生郡织田町,剑神宫。
  四月二十九日,春季大祭开始了,剑神宫内外挤满了各地赶来朝觐、膜拜的人。能够进入宫殿中顶香膜拜的自然是地位比较尊崇的人,他们不是大商人就是氏族豪门,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无不身着最庄重的冠服,向主祭、配祭的神灵和中间供奉着的神剑致以最崇高的礼节。
  忽然,一个武士忽然起身,似乎有些内急,急急想要出去,可是因为站起仓促,而殿中又跪满了人,他为了躲避面前一个刚刚的老人时,身子一错,似乎站立不稳,重重地撞在香案上,力量非常大,这一下竟把香案上供奉神剑的刀架撞倒了。
  “混蛋!把他轰出去!”一个神侍恼火地赶上来。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武士慌忙道歉,连忙从香案上抓起宝剑,手忙脚乱地爬上供案,想把神剑放回刀架,忽然,他停住了,晃动了一下手臂,便怪叫起来:“假的!这柄神剑是假的!”
  这句话一下子把满堂顶礼膜拜的人都惊呆了,一齐抬头向他望去,他以一个可笑的姿势跪在香案上,“唰”地一下拔出了手中的神剑,虽然很少有人有机会触摸这柄神剑,但是神剑的样式是每一个信徒都熟悉的,他手中那口明晃晃的神剑与大家熟知的神剑样式毫无二致。
  那个武士在供桌上站了起来,愤怒地大叫着,把手中的剑往膝上重重地一折,“嚓”地一声,神剑被折成了两半,断裂处出现许多木刺,他挥舞着神剑继续大叫:“假的!剑神宫的神剑是假的!他们把神剑藏到哪儿去了,用一支假货敷衍我们,真是混蛋啊!”
  “假的!神剑是假的!”惊呼声迅速从里向外,向每一个朝觐的信徒耳中传去。
  当一位神官急匆匆赶到供奉神物的大殿时,两个神侍已经被愤怒的人群给包围了,他们只有两只脚露在外面,神官只能看到愤怒的信徒殴打的动作,却看不到两个神侍的双腿动弹一下,不由惊呼道“发生了什么事?”
  人群发现了他,马上像潮水般退开了去,露出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紧接着那潮水重又扑上来,向他扑过来,并且愤怒地咆哮着:“交出神剑!交出神剑!神剑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碰撞香案,发现神剑真伪的武士是石桥氏的家臣,石桥氏是越前传承古老的一个氏族,当初细川氏任越前守护的时候,石桥氏是细川氏一派的人,因而越前成为斯波氏的地盘以后,斯波氏没有重用石桥氏,而是重用了附庸于他的织田氏。
  石桥氏收到不知名的人投书告知,说剑神宫的神剑已经失窃,织田家的神官在用假货唬弄信徒,这对渐渐没落的石桥家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们必须抓住。但是他们也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冒犯神威,偷窃神剑,而神物失窃的神官不但不以死谢罪,居然还敢用假货唬人,他们就不怕神明降罪,祸延万世子孙吗?
  所以他们先派一名武士去验明真假。当神剑被证明是假货的时候,他们预做的安排便开始了,愤怒的群众被煸动起来,神官和神侍被打死了好几个,侥幸逃脱的人都逃进了山林,紧接着,当地几大氏族就联合了各家寺庙的僧侣、各处神社的神官,浩浩荡荡朝京都进发,向幕府告状。
  在当时日本的法律中,最严重的罪行是对寺庙、神社的冒犯,有关这方面的法律是最多的,不只出自于朝廷的公家法把这一部分律法列为第一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出自于幕府的武家法,有关寺庙、神社的律法也是最重要的。
  只要想象一下,足利义满成为实际上的日本太上皇之后,也需要出家为僧,才能以此来实施对寺社力量的控制,就可以知道寺社力量在当时整个日本是何等的强大。
  如果说细川氏和田山氏的联合,只是对斯波义将的一家独大形成一些威胁的话,发生在剑神宫的事就是对他致命的一击,足利义满将军阁下有了这样重大的借口,也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露出了他的满口獠牙!
  第539章 尘埃落定
  夏浔和郑和在世阿弥的陪同下从富士山返回京都的途中,京都的一连串遽变已经开始了。
  足利义满受理了越前各大寺社长老的申诉,罢免了织田氏的剑神宫世袭神官一职,罢黜了忠于斯波家的越前守护朝仓氏的职务,改任忠于细川家的石桥氏为守护,罢黜尾张守护代织田氏的职务,由细川家派人取代,同时将足利义嗣的外祖父摄津能秀与斯波氏控制之下的若狭守护对调,实际上这也是在削弱斯波氏对其控制区域的统治。
  京都的寺社组织也被越前送来的消息激怒了,在这种情形之下,斯波义将只得接受足利义满的惩罚,但是随即他就召集二宫、今川、上杉、山名等与斯波氏亲近的大名以及忠于斯波氏的守护们,集结兵力,对京都形成攻击之势。
  与此同时,细川满元的四弟迅速和田山基国的小女儿缔结了婚姻,两家正式结盟,足利义满则命令北陆、美浓、近江等大名集结兵力六千多人,斜刺里压向斯波义将集结的兵马,大战一触即发。
  这个时候,夏浔的一条消息送到了京都:有感于日本方面剿寇措施得力,他决定代表大明皇帝正式与日本缔结朝贡贸易条约,并且开列出了一份拟签发勘合的名单,这是大明准备直接对日本各大名发放勘合的名单。这份名单上面不仅有足利义满派的大名,同样有斯波义将派的大名。
  一份勘合,就代表一份无尽的财富,这份名单一公开,本来就像一座马上就要喷发的火山似的京都立即平静下来,本来就忐忑于足利义满强大兵势的斯波系大名们在承受压力的同时又有了金钱的诱惑,立即打起了退堂鼓,斯波义将见此情形,果断放弃了武力压迫的企图。
  不几日,就有人陆续向足利义满申诉斯波义将执领政事上的种种失误,斯波义将被免去幕府执事管领一职,勒令他返回斯波氏的领国。这场政治角逐战,最终以斯波义将败北而告终了。
  返回京都的路上,郑和有些不解地向夏浔问道:“既然这个斯波义将对我大明颇有敌意,何不趁此机会把他击垮呢?国公这一道勘合名单,虽然暂时让局势平静下来,却贻患无穷啊。”
  夏浔微笑道:“我正是要它贻患无穷啊!”
  见郑和一脸不解,夏浔解释道:“公公不太了解日本国如今的情形,日本国如今就像我们的春秋战国,各位大名、守护就是一方诸侯,而幕府将军就相当于诸侯的霸主,所谓天皇自然就是周天子了。在京都的这些管领、侍所头人,包括那些大名、守护们,背后都有一个家族、一方领地,杀掉他们个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要吞并其领地,则非常困难。
  我已经了解过,一直以来,将军同大名之间、大名与大名之间,时战时和的事情非常普遍,谁也没有把握消灭对方之后,自己还能拥有足够的力量不被其他人吞并,所以他们的得势与失势,大多表现在是否在朝堂上还有发言权,要削弱任何一个诸侯都是一个漫长过程,不可能采用激烈的手段。
  所以,既便我们不插手,这仗随便打一打,双方讨价还价一番,也就会结束了。那时的结果和现在并没有多少不同,如果战局对斯波义将有利,他只要表示继续向足利义满效忠,甚至可以重新取得执事管领一职,与其如此,不如由我们来主导局势。”
  夏浔笑吟吟地道:“何况,真能把斯波义将彻底打败甚至消灭的话,我还不舍得呢。他活着,比死了用处更大,身边总是有一个潜在威胁的幕府将军,会比一个一统日本、大权在握的幕府将军,对我大明更加的恭顺。”
  
  同一天,后小松天皇临幸北山殿,垂询近期发生在京都的政权更迭详情;次日,足利义满的爱子足利义嗣代表父亲入宫觐见,受到了皇室对待亲王一般的礼遇。原来的足利义满在天皇眼中已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而今斯波义将受到驱逐,足利义满权势更盛,天皇对他更是诚惶诚恐了。
  “义持已经成年,应该做点事情了!”
  足利义满坐在榻榻米上意气风发地对细川满元说。
  他屁股下面那张榻榻米上绣着日本天皇才能使用的云间绿图案,但是没有人敢指出来,大家都在装聋作哑。
  “如今京都有些动荡,细川君,就叫他跟你巡弋京都附近,学习维持警卫事务吧!”
  细川满元毕恭毕敬地答应下来,堂堂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持,因为足利义满这一句话,就被赶出了花之御所,跟在细川满元屁股后面去维持京都治安了。原本他就没有实权,但是至少还住在象征着幕府将军的府邸里,现在连虚名也不肯给他了。
  “将军,明国使臣杨旭马上就要到京都了!”
  春日局匆匆走进来,满面春风,权力的滋润起到了爱情雨露一般的作用,让她更加容光焕发了。
  足利义满微笑着站起来:“哦?我要亲自去迎接他们!”
  春日局一边为他整理着袍服,一边嫣然道:“这个人很厉害呢,一来就帮助将军完成了一直想要做而无法去做的事情。”
  足利义满轻哼道:“结果还不是被我所利用么?”
  他放低了声音对春日局道:“向明国称臣,接受国王的封号,我就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如果能借明国之援,我们成功的希望就更大了。”
  他握住春日局的手道:“我们现在需要好好维系和明国、和这位明国使臣之间的关系。等到时机成熟,勒逼小松禅位,义嗣成为天皇的时候,我就是太上皇,而你,则会成为皇太后!我足利氏,就会成为日本国万世一系的天皇正统!”
  “将军阁下!”
  春日局娇呼一声,忘情地扑到了他的怀中……
  
  当足利义满亲自迎出北山,去接从富士山回来的夏浔和郑和时,斯波义将收拾行藏,正要黯然离开京都。
  庭院里,石阶下,织田常松以额触地,长跪不起。
  斯波义将从房中走了出来,四个武士立即紧随其后,斯波义将的脸色有些憔悴,他走到织田常松身边时,织田常松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但是斯波义将一步都没有停,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地上跪着一个人。
  四个武士也走过去了,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大门从外边重重地关上了。
  织田常松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许久,风轻轻吹过,几瓣颜色已经黯淡的樱花花瓣吹到了他的面前,织田常松慢慢直起身子,拔出了“肋差”。
  切腹有三种方式,一种是自腹部自左向右横切一刀;再从下至上直切一刀,成为十字形,达到心脏为度。第二种方式是在腹部横切一刀,立即回刀割断自己的咽喉。第三种是在腹部横切一刀后,立即用刀向心窝刺入,再用力向下拉,成十字形,并且要忍住痛苦不出一声。
  为了避免痛苦,似乎以第二种方式最合适,不过切腹之后,身体只能俯伏,如果仰面朝天是很失仪的举动,而且双膝要始终合拢不能松开,否则就是修养不够,同时要把自尽的刀子放置妥当这才体面。割断自己的喉咙之后还能否做到这一切,织田常松实在毫无把握。
  自尽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有一回,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凭着坚强的意志来完成这一切。踌躇了一下,织田常松决定选择第一种,死得虽然相对慢一些,也痛苦一些,但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善后的事。
  刀子刺进腹部,织田常松顿时眉头一皱,眼角的肌肉因为巨痛而抽搐起来,他强忍着,将刀子狠狠横向一切,然后迅速拔出来,竖着刺进了心口,正准备向下用力划的时候,他的肠子随着喷涌的鲜血从刀口处流了出来。织田常松立即松开插在胸口的刀,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肠子塞回去。
  入腹的刀深度是有一定分寸的,太浅了不行,太深了也不行,让肠子流出腹外,被称为“遗憾腹”,有失武士的风度,那会非常遗憾。
  织田常松手忙脚乱的动作没有起到作用,气息的急促、身体的动作,反而让内腑流出的更多了,当他想要放弃无谓的努力,去完成最后一刀的时候,却已没有力气执行了。眼前一黑,他的身子向前一栽,刀柄触及地面,深入心脏,他的身躯一震,呼吸停止了。
  肠子流了一地,真他娘的遗憾。
  尾张,织田常竹接到兄长的密信后立即出逃,他只带着两个忠心的侍卫,什么都可以舍弃,只要人逃出去,就还有希望!前方出现了一条河,河面上有一处可供通过的木桥,过了这条河,就逃出尾张境内了。
  织田常松兴奋起来,他奋力抽了一鞭,快马加鞭冲到桥上,马蹄踩着桥面发出隆隆的响声,桥对面一声吆喝,突然有十多个人影从桥下翻了上来,手持长竹枪拦住了他的去路。织田常松大惊,勒马回头,只见刚刚经过的桥头处也出现了十多个人,笔直的长竹枪好像大戟一样封住了他的去路。
  只一犹豫的功夫,桥两端的长枪武士便呐喊着向他们三骑人马猛扑过来……
  
  北山殿,足利义满设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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