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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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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开垦出一片田地来,做个嫁妆,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何?再不然的话,我还可以帮你在城中寻一家店铺,辽东这地方,女儿家抛头露面做营生的很多,也不算希罕的,你认得字、会算数儿,也能寻摸个好差使做。”
  小樱幽幽地道:“大人一定要赶小樱走么?”
  她凝睇着夏浔,低声道:“大人,小樱跟着你,其实还有报恩的心思,虽然大人没有替小樱杀了那大仇人,可……毕竟也替小樱出了一口气……小樱只要侍候着大人,就很满足了。”
  “咳……”
  姑娘这话里头就隐隐约约带着点儿男女情意的味道了,旁边几个随在夏浔身边的幕府小吏立即纷纷移目他顾,作视若无睹状。
  夏浔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又寻访了几家安置在此的牧民,询问了一下他们家中目前的情形,有无地方住、衣食方面有无困难,日头便也渐渐升起来,夏浔便在村头大榆树下挑了块农人闲时坐着摆龙门阵的石头坐下来歇息,有人提了陶罐过来,斟碗凉水搁在夏浔身边。
  小吏们忙着一些具体的事宜,都不在身边,夏浔看看与侍卫们一起侍立身旁的小樱,指指对面的石头道:“坐吧!”到底是草原上的姑娘,没有那些扭捏和谦让,夏浔吩咐了,小樱便依言在他对面坐了。
  风从远处刮来,一经过这树荫下,便带来一阵清凉。榆树随着微风摇曳,阳光从斑斓的枝叶间洒下,明明暗暗地落在小樱的身上,好像穿了一件花纹的衣裳。光影错落,映着她鬓边耳角淡淡的处子茸毛,实是我见犹怜。
  夏浔轻叹道:“小樱,你执意留在我身边,是希望……我能替你复仇么?”
  小樱的眸子倏地亮了一下:“大人两战两捷,轻而易举便把鞑靼东线草原扫荡一空,挟此威势,必定无往而不利,大丈夫所求,功业而已。所以,大人本来也会再度兴兵的,是么?”
  夏浔笑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西北方,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原野之外,是一片丛山,葱葱郁郁,直接蓝天。
  沉默有顷,夏浔轻轻抬起头,看着头顶摇曳的树梢,吁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许……这战争不会就此结束。但是,只要鞑靼人不来进攻辽东,我不会主动再出兵了。这一场战役,是以杀止杀,不这样,他们还会来劫掠我们的百姓,所以不能不战,但我并不好战!”
  小樱蓦地张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奇怪从夏浔嘴里说出来的话。
  夏浔瞟了她一眼,说道:“有些失望,是么?你以为,我挟大胜之威,还会再度发动战争,建一份彪炳千秋的功业?要打败他们,或有可能,要消灭他们,谈何容易!汉武帝以倾国之力,破家无数,消灭人家了么?封狼居胥,是光彩!可狼居胥如今在谁手里?
  窝阔台占据汉人大片江山的时候,有人建议他把汉人驱赶后,把整个中原改造成一个大牧场。这个愚蠢的主意被耶律楚材给驳了,如果他们当时真的意图实施这个主意,他们根本统治不了中原一百多年。我也不会蠢到妄想去消灭游牧部落,占据整个草原。
  中原不能牧草,草原也不能农耕,人的生活方式,取决于他的生存环境。有些东西,是武力无法解决的,以我们现在的条件,即便牺牲许多人,占据了草原的统治地位,用不了多久,还是要把它还给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也许有一天,我们有条件解决这个问题,但不是现在,那个人也不会是我!”
  夏浔站起来,缓缓向前走去,小樱下意识地起身跟在了他的身边。
  夏浔站住,眺望着北方,说道:“大胜之后,我想做什么?我想做的,是巩固辽东,繁荣辽东,让这里变成大明最坚固的边墙。我想做的,我自问通过一番努力能够做到的,就是这些。至于分分合合、开疆裂土的那些事,谁能做谁做吧,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我自问没有那个能力!”
  夏浔吸了口气,又道:“一个人,做不了几辈子人才能做完的事。人寿有尽,我只要做好我能做的事就行了,我现在正在努力开发辽东的农业、商业、工业,通过共同的利益,把辽东各族的人团结在一起。当它真正形成合力的时候,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拦,包括我这个首倡者。等到这里的发展已经到了不会因人废事的地步,我就会放心地离开了……”
  小樱站在他的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忽然问道:“大人,这么做,你图什么呢?”
  夏浔仰起头,望着天空中悠悠的白云,仔细地想了半晌,慢慢转过来,凝视着小樱,说道:“是啊,你说,我图什么呢?”
  这算什么回答,小樱也不禁呆住了……
  
  回到开原城后,夏浔没有直接回幕府,而是先打发了万世域回去,自己带着小樱兴致勃勃地赶到了开原的农贸交易市场。
  哈达堡虽然由于多年的经营,仍旧保持着开原地区最大的集贸市场地位,但是开原各地的集市已经不仅限于这一地了,因为夏浔放开了贸易政策,各地的贸易集市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兴起,商贸的带动,极大地促进了各个行业的发展。
  夏浔赶到的这处集市,就是他初到开原时自发形成的那处走私贸易场所,如今这里已经极其繁荣了,各族商贾、参与集贸的人川流不息,摩肩接踵。
  司商署的官员闻讯赶了来,一边陪着夏浔参观市场,一边拎着账簿子,向他汇报着集市贸易的情形:“昨儿一天,共计交易八百四十七笔,交易的货物有铧子一千一百三十四件,铁锅九十一口,缎十四匹半,布一百八十六匹,牛七十五头,貂皮四百二十张,人参一百二十二斤,马……”
  夏浔一边听着他的汇报,一边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持土物往来买卖觅粮的,取保寄住的,购买粮米盐酱的,推着小车、赶着牛群的,还有那汉服胡服的妇人牵着孩子消磨时光般逛市场的,当真热闹非凡。
  夏浔对小樱笑道:“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等到整个辽东都是如此兴旺繁荣的时候,如果有人想阻止人们过这样的好日子,他们答不答应?当官的如果想做这个恶官,他们会不会反对这个恶官?鞑子如果想来劫掠,吓走远方的商贾,这儿的百姓会不会拿起刀枪,坚决把他们轰走?”
  夏浔刚说到这儿,不远处便传来争吵声,夏浔眉头一皱,扭头望去。那司商署的小吏眼见总督在此,却有人不给他长脸,已然气极败坏地赶过去,夏浔便也信步走过去,仔细倾听了一番。
  原来却是那贩牛羊皮货和牛马活物的商贩,被人认出是游牧在科尔沁草原上的鞑靼部落的人,因为彼此的敌对关系,旁边几个汉商和女真商人趁机要挟,要以低价买下他的全部货物,如果他们的价给的只是稍低一些,这个部落的人恐怕也就忍气吞声了,只是他们的价压得实在太狠了些,若依他的价,人家还不如把牛羊牵回去自己食用呢,自然不肯答应。
  这几个汉商和女真商人便趁机大声鼓噪,煽动大家对他们的敌意,一时间旁边围了许多人,那几个自科尔沁远来的汉子慌了手脚,既不甘心把牛羊如此廉价地售出,又怕招来灾祸,连人都走不掉了。
  夏浔听明原由,不由有些生气,走上去问道:“怎么回事儿?”
  司商小吏忙陪笑道:“部堂大人,这买东西的想要以每匹绢一匹、布两匹的价格买他的马,卖家不肯,双方有些争执,小事情,小事情……”
  “小事?”
  夏浔沉下了脸,说道:“就算我这外行都看得出,这几匹马鼻孔肥硕、前胸宽阔、身量高、马蹄大,毛色光亮,牙口也正当壮年,就算不是上上等也是上等,每匹马至少值绢四匹,布六匹。官价所定,就算是马驹儿,都值绢一匹、布三匹,出这么低的价,还要聚众要挟,这是买还是抢?”
  那些商人一听司商小吏恭敬地唤他部堂大人,都晓得这人就是辽东总督了,大气也不敢喘。
  夏浔怒道:“这几个商贩欺行霸市,扰乱秩序,抓起来,重罚!”
  那几个奸商本指望装装孙子,夏浔便放过了他们,不想还要处罚,其中的汉商仗着自己同为汉人,便壮起胆子叫起来:“大人!大人!他们可是鞑靼人呐!”
  夏浔冷冷地道:“鞑靼人又如何?他们是拿着刀枪来抢吗?如果是,你们还能这么英勇,本督还要大力褒奖的!只要是本本份份来做生意的,我们一视同仁,谁乱了规矩都不成!”
  得了夏浔这句话,那司商小吏哪还客气,立即招呼人过来,把几个奸商抓去处治了。夏浔想了想,觉得这种情况恐怕不只发生在开原榷市一处,他已经特意交待过经商贸易时不得利用各种理由欺诈客户,现在还有人顶沿上,如果不加强这方面的管理,很容易就破坏他以经贸缓和民族矛盾的目的。
  所以待市场恢复平静之后,夏浔便吩咐两个便装侍卫护着小樱回府,自己赶去司商署了。他得就这事儿再好好交待一番,不能让几条臭鱼坏了一锅汤,破坏如今的大好局面。
  小樱怔怔地看着夏浔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才神色异常复杂地瞟了眼那几个正相互庆幸的鞑靼牧民,随着两个侍卫走开了。
  
  北京行五军都督府佥事唐杰带着夫人和儿子回到了自己在开原的家。
  他本辽东人氏,当年燕王扫北时,他在丘福帐下,因作战勇敢、屡立战功,遂被丘福逐步提拔起来,丘福从金陵回到北京以后,把这个老部下从边关镇将的位子提拔到了行五军都督府佥事的地位,不必再像以前那么辛苦,地位官职也高了一大截,唐杰对这位老上司是由衷的感谢。
  这次回来探亲,因为是揣着特殊使命而来,唐杰有些心神不属的,见了老娘和兄长,家常话没聊几句,就问起了有关夏浔两度讨伐鞑靼的事情。
  他的兄长唐豪兴高采烈地道:“那当然啦,前后两次,打得那叫干净俐落。头一遭端了一个两万多人的大部落,第二回更厉害,光是俘虏就抓了近四万人呐,嘿!科尔沁草原以东以南,现在鞑子基本上不敢露面啦!”
  他又兴致勃勃地道:“兄弟,杨总督在辽东广开榷市,这也就得人家,有门路外销出去,原本堆在那儿不值几个钱的野味山货,运到南方就是大笔的财富啊!哥哥现在也参与其中,和辽东都司的一些将官家眷,搞了一个商栈,你刚才进来瞧见没有,院子东边正建的那趟房子,就是咱家盖的,哈哈,哥哥现在是有钱人啦!”
  唐杰听得心烦意乱,吱吱唔唔地应着,全然提不起兴趣。
  这时,他的儿子唐物竹,正骑着马在开原街头闲逛,这老家他也回来过几回,以前街市上冷冷清清,他这打北京城来的人感觉老家就是纯粹的乡下地方,都懒得出去走走,这一趟回来却发现开原大不一样,不免有了兴致。
  十七八岁年纪,满脸的青春痘,老爹是行五军都督府的大官,又是打北京城来的,唐物竹在这开原城里不免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鲜衣怒马,驰骋街头,十分的张狂。
  他正策马而行,忽地瞟见一个白袍长辫的胡服少女,在两个年轻汉子的伴同下,各骑一马,从一条胡同口一闪而过,虽只是惊鸿一瞥,入目当真惊艳,这小子陡然荷尔蒙激发,立即挥鞭策马,向那胡同里疾驰追去!
  第595章 红颜祸水
  小樱回到总督衙门,先去厨下生火烧了锅开水,然后便到自己的住处,汲了井水提到房间里去。信仰清真教的人都非常爱洁,不论寒暑,沐浴都是不可或缺的,她虽不是回教信徒,因为受了母亲的影响,澡洗得也是很勤快的。
  她只是一个侍女,没人给她烧水,只能自己打水,好在现在还没到秋天呢,从井里汲上来的水虽凉,却也不致于无法忍受。浴桶只有一个,是她和日拉塔等侍女共用的,先提了水把木桶里里外外涮洗干净,再将水注入,提了五桶水,再拎着空桶到厨下提了热水来注进去,调了调水温,便关好门窗开始沐浴。
  脱下衣衫搭在衣架上,再除去小衣,一具白如沃雪的胴体便呈露出来,虽然门窗关着,室内只是微明,可那微光落在这妖娆的胴体上,却如雪团晕霞一般,粉光致致,煞是好看。
  丰盈挺翘的玉乳,纤细圆润的蛮腰,肌肤像羊脂白玉般柔润光滑,粉嫩可人,一双结实修长的大腿,笔直笔直的,双腿并紧时,大腿间的缝隙小得连一根小指都插不进去,那丰满的圆臀粉嘟嘟的,半圆的弧线微微上翘,大辫子解开了,一头柔顺乌黑的秀发便正披到这高翘的臀部上……
  她踩着脚蹬上去,迈步进了浴桶,将那姣好的身子缓缓浸入水中,一头秀发顿时飘起来,云一般浮在水面上,遮住了她那沃雪般洁白的娇躯。
  小樱便将头往桶沿上一靠,闭上双目,疲惫地长吁了一声。
  她当然不叫什么阿拉坦娜木其,她就是乌兰图娅,鞑靼枢密副院哈尔巴拉的女儿。
  迫于瓦剌的咄咄紧逼,面对东线的惨败,阿鲁台毫无办法,阿鲁台只能劝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能忍,她不是君子,她只是一个女人,所以她反过来说服阿鲁台,想出了这个主意。
  桦古纳部落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国家的太师会突然派兵来剿灭他们,全族无分老幼,都已经被屠光了,她要扮演的角色又不是该族族长的女儿,只是该部落一个牧民的女儿,那么纵然对该部有所了解的人,不知道她也是正常的。
  至于她的本来身份,或许会有被俘的鞑靼将领认得,可是那些被俘的将领,会留在总督府邸,等着见到她这个总督的侍女么?所以,被人识破的可能几乎为零。
  夏浔是大明的公爵,辽东的总督,护卫森严,什么人才能接近他?什么人才能在他完全解除武装的时候接近他?只有女人!刺杀他的唯一办法,只有女色!
  这是自古以来就被人用滥了的计策,可是只要男人还迷恋女色,它就一直很有效。
  阿鲁台很清楚,乌兰图娅设计的这一计的关键,就是献上自己的身体,一个男人只有在床第之间和女人恩爱缠绵的时候,才会毫无戒备。他更清楚,即便乌兰图娅能够成功,她也不可能生还,她会被那位大明国公的侍卫斫成烂泥。
  可是,他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他是一个真正的政客,他并不甘心放弃东部的利益,而是实在无法两面作战了。尽管他很疼爱图娅,但是相对于将要得到的政治利益,失去这个干女儿还是划算的。
  乌兰图娅来了,带了些她本族最忠心的部下,即便如此,为了防止其中有人胆怯泄密,还是扣留了他们的家人为人质。她本想,只要能接近夏浔,能把他杀掉就好,如果可能,最好不必献上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仇人亵玩,她想带着清白的身子,去见自己的爱人。
  可是见到夏浔的第一刻,恰好就有人刺杀他,乌兰图娅亲眼见到了他的厉害,以他的身手,图娅根本没有可能下手,除非……把自己的身子给他,取得他的信任,几番鱼水之欢之后,趁他沉沉睡去的时候下手,可她不甘心,阿爸死在他的手里,情郎也死在他的手里,再向他献上自己的身子……情何以堪!
  今天在青羊堡,当她看到夏浔就在自己身前,他的后背毫无提防地对着自己,侍卫们又散布在外,手边就有一柄钢叉的时候,她突然心动了,可惜……
  之后,夏浔说的那番话,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在她的想象中,夏浔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她从未想到夏浔竟是这样的想法和立场。站在她的立场上,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族人有什么不对,可今天听了夏浔那一席话,再看到他在集市上善待鞑靼牧民的一幕,乌兰图娅不禁有些茫然了。
  她不知道谁对谁错,不知道本想适可而止、停止征讨鞑靼的夏浔一旦遇刺,大明是否会派来一位态度更强硬的总督,对鞑靼造成更大的伤害。她更隐隐觉得,如果大明能够平等、友善地和他们做生意,互通有无,所付出的代价未必就比搭上人命去抢更高,或许这是两国两族共生共存的一个好办法……
  这些事情在她脑海里纷纷扰扰的,过了许久,水已经凉了,她也终于清醒过来:想那么多做什么,那根本不是该由她来考虑的事,她的仇,只是她的仇,她父亲的仇、她情郎的仇,与任何其他人无干,她要做的,也只是报仇。
  “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己能做的事么……”
  乌兰图娅的嘴角噙起冷冷的笑意:“我唯一想做的事、能做的事,就是……杀、死、你!”
  洗过了澡,长发挽了盘在头上,提了水桶出来,沿着墙边的排水沟倒水,乌兰图娅忽然听见两个侍卫交谈的声音,“老赵,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早上,皇上就要巡幸北京了,部堂下令,把一干敌酋解送到北京去,等皇上到了举行献俘礼。”
  “哦,这匣子里盛的什么?”
  “哈尔巴拉的人头,部堂说,这么热的天,尸身不易保存,拉到北京都臭了,割了人头用石灰淹了,到时候呈上尸首就是,这是被斩获的最大的鞑子官儿,这颗人头金贵着呐!”
  “原来是颗人头,你拿远点儿,晦气!”
  “哈哈哈,死你手里的鞑子也不少吧,怎么还怕这玩意儿?”
  “去去去,老子正要去赌钱呢,别沾我一身晦气。”
  “你懂个屁,看见死人,升官发财,去吧去吧,赢了钱记得请我喝酒,这可是我给你带来的运气……”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乌兰图娅听到“哈尔巴拉的人头”这句话时,浑身的力气就仿佛全被抽走了,她软软地靠在墙上,突然便泪流满面。
  旁边忽然有人说话,乌兰图娅扭头一看,却是萨那波娃,波娃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乌兰图娅赶紧站起来,解释道:“哦,我不小心,脚崴了。”话说出口,才省起这个罗斯女人根本不懂汉语,她不禁自嘲地一笑。
  萨那波娃叽叽呱呱地说了几句什么,摇摇头走开了,乌兰图娅也起身往回走,她紧紧地攥着桶把儿,就像攥着一把尖刀的柄。
  恨意滔天!
  她现在不只想杀了夏浔!她还想毁了夏浔的希望!
  他不是想把辽东经营成大明困住鞑靼这只猛兽的铜墙铁壁么,如果能毁去他的希望,再毁去他的命,那她纵然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不惜付出一切!
  
  开原街头,人山人海。
  附近所有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包括一些到不远处的集市上买卖东西的商人。
  层层观众中间,站着一人一马,旁边还有一个哭倒在地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软软垂着手臂的孩子。
  站着的那人正是唐物竹。
  唐物竹从胡同口看见的那个胡服小美人儿,就是被夏浔派人送回总督府邸的乌兰图娅,唐物竹远远一见,欣喜若狂,立即纵马狂奔,向她追来。
  那胡同本极狭窄,唐物竹马如飞矢,到了胡同口儿也不稍缓,笔直地冲出去,不提防有一个逛街的女真族妇人带着孩子堪堪经过,唐物竹吃了一惊,急忙勒马已经来不及了,那马被他一提,前蹄腾空,冲势却没止住,正踹在那童子的身上,紧接着就把他踏在了马下。
  那小童才五六岁年纪,被这骏马踹中胸口,紧接着又是重重一踏,一条性命就此丢了。唐物竹也知闯了祸,提马就想逃走,那妇人如何容他,立即扯住马缰,把他硬拉下马来。见此情景,路人都有些忿怒,纷纷围上来,指责不止,两下里已经理论半晌了。
  唐物竹虽觉理亏,其实并不害怕,以前沈永做辽东都司的时候,他也曾随父回过几趟老家,这儿是汉人的地方,那些蛮夷都是贱命,有什么了不起的?当然,他这汉人指的是家里有人做官的汉人,尤其是在军界有背景的人,他又不是故意踢死人,赔俩钱就得了,还能怎么样?
  所以被人理论来理论去,众口一词都是指责他的,少年人年轻气盛,听着听着这脸上就挂不住了,紧接着巡街的差人闻讯赶到,要带他回衙治罪,唐物竹不禁勃然大怒,他用马鞭指着那差役,骄横地道:“逮我?你试试!你知道少爷是什么人吗?我爹是唐杰!”
  那差役翻个白眼道:“唐杰?唐杰是何方神圣?”
  唐物竹盛气凌人地道:“放肆,我爹的名姓也是你能叫的?我爹是北京行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佥事!”
  唐物竹傲慢地道:“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开原有卫、有千户所、有兵备道,什么时候又蹦出个司法署?”
  他扯住面前一个差役的衣领,抖了抖那有别于大明巡捕的制服,讪笑道:“就你们?领俩饷钱,扫扫街道、看看门户还成,你们也配缉察法纪?哼!少爷的家就在横二胡同,正数第二家,谁若不服,去与我爹理论!走开!”说着就要推开人群出去。
  这时一条汉子急匆匆地从人堆里挤进来,正是那被马踢死的孩子的父亲,一见儿子果然惨死当场,老婆哭得捏捏呆呆,旁人的指责和议论听在耳中,知道这牵马的少年就是凶手,不由放声大哭,他冲上去一把揪住唐物竹的胸襟,破口大骂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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