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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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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克申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那些当官的,比豺狼还要贪婪。”
  西门庆笑道:“我知道,你们最需要的是茶叶、布匹、粮食和药物,不过为了不引人耳目,我们这次并没有带实物来,交易主要是用宝钞,这没问题吧?”
  拉克申微微一皱眉,思索片刻,很痛快地颔首道:“没有问题!大明的宝钞,在我们那里也是管用的,我们可以用宝钞从女真人那里买东西,还有西边,西边的汉人商人很多,他们同我们交易,却不大愿意收这些携带困难,对他们来说又不易出手的东西,我们有了钱,可以直接向他们买粮食、买药材。再说,我们押车过来的人,也可以用这些钱,在北平附近采买些日常应用之物,再悄悄运回去。”
  夏浔微笑道:“好,那么你可以通知你们的族长准备货物了。”
  拉克申瞪起牛眼道:“你什么时候要?你运得进来?”
  夏浔道:“这些事,我们来办。你们只需做好准备,一俟有了消息,能够马上起运货物!”
  拉克申拍着胸脯道:“没问题,我们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运出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道:“喔,我这里有一件礼物,是我们族长大人要送给尊贵的夏浔朋友的。”
  他转过身,大步走到墙边,从椅上棒过一个大包裹来,那包袱看来破破烂烂,可是只一打开,夏浔和西门庆眼前便是一亮,好漂亮的狐狸皮毛,三条狐狸皮毛,都是火红色的,就像一团火焰,手掌轻轻抚上去,立刻就能感觉到它的柔软和温暖。
  拉克申把三团火焰般的狐狸皮子捧在怀中,对夏浔郑重地道:“我们大人说,是尊贵的您拯救了我们的部落。要不然,这个寒冬,我们的老人会活活饿死,妇人和孩子会被其他的部落掳去做奴隶,而青壮的汉子,则会变成只知道烧杀掠夺的马匪,变成一群毫无人性的野兽,我们哈剌莽来部将不复存在。
  这是最好的火狐皮子,由最好的猎手捕来的,箭矢只射穿了它的眼睛,因此皮毛上没有留下一丝疤痕。即便在我们草原上,也是极其罕见的宝物,孛日贴赤那大人要我把它带来,献给我们最尊贵的朋友,我们的恩人,请你收下它。”
  拉克申双臂向前一递,深深地弯下腰去。
  夏浔微笑着,很愉快地把火狐皮子接过来,他开始觉得,这趟北平之行比他预想的要轻松多了,也许他很快就能完成使命,衣锦还乡,娶新媳妇去了……
  
  哈剌莽来草原上,零星的雪花飘飘洒洒,还未落到地上就已融化了。
  初冬的草原看起来就像一片毫无生气的荒原,大大小小的毡包散落在那原野上,中间最大的一顶,乳白色的毡帐,就是哈剌莽来部族长的大帐。
  此时帐中左右坐满了族中的长老和权贵,最上首独据一桌的,则是斜披一件豹皮袄的孛日贴赤那,他双手据案,怒目圆睁,捶桌大吼道:“希日巴日,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我这个族长!
  我为了全族的生存,好不容易才联系到一个中原的大买家,可以付给我们足够的钱,让我们一族老少捱过寒冬,你居然要破坏其事,你撺掇那些年轻人想去干什么?不要以为我孛日贴赤那已经老了,眼花了,耳朵也聋了,你背着我干的那些事你以为我都不知道?!”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桀傲不驯的年轻人,面对盛怒中的父亲,他一脸的不以为然,说道:“父亲,你卖给明国人的,那可都是用来制作精良军械的东西,他们用这些东西制造出犀利的武器,反过来又要用在我们身上。如果大汗知道了,他会放过你么?”
  孛日贴赤那把手重重一挥,愤然道:“不要跟我提什么大汗,我们的部落生死两难,穷困潦倒的时候,他在哪里?前年那场白灾,咱们部落冻死饿死那么多人的时候,他在哪里?我是哈剌莽来部的族长,我只为这一族的男女老少负责,我只要我的族人活下去。你个毛孩子懂得什么?你也像额勒伯克一样,念念不忘打回中原去么?那是做梦,我们要是有这个能耐,当初就不会叫人赶出来了!”
  年轻人听了笑得更加灿烂,也更加傲慢,就像一头年轻的雄狮,站在一头已经衰老的狮王面前,目光睥睨,隐含挑衅与轻蔑:“父亲,你老了,你真的老了。你给了你的儿子们强壮的身体,却没有给我们一颗勇敢而强大的心,因为你实在是太懦弱了!但是,你没有给予我们的,长生天赐予了我们。长生天赐予了我们智慧、赐予了我们勇敢、赐予了我们力量。”
  他轻蔑地瞟了孛日贴赤那一眼,冷冷地道:“父亲,我觉得,你已经不适合再做我们一族的头领了,我希日巴日比你更有资格领导我们的部落,因为我们哈剌莽来部落需要的头领是一头雄狮,而不是一只绵羊。”
  “什么?你这畜牲,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我要放逐你,把你赶出部落,你……你……”
  孛日贴赤那一阵头晕目眩,连忙退后几步,扶着几案坐了下来,年轻人傲然不动:“父亲,作为一族之长,你只会带着我们逃避,逃避大汗的征调,逃避明军的围剿,逃了这么多年结果怎么样?我们本来有八万部众,是草原上极强大的一个部落,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恶狠狠地瞪着父亲,一步步逼近:“我大哥哈日巴日在同明军交战时被杀了,你当时在干什么?那时我还很小,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我看得很清楚,你一直在催促族人赶快逃跑,你总是说明军不可战胜,我们如果能打,就不会被赶回塞北,你保护族人的唯一手段就是逃跑!那是黄羊才用的手段,我们是谁?我们是成吉思汗的战士,普天之下,谁不能敌?”
  他突然举掌踏歌,用蒙古语高声唱了起来,那声音雄伟壮丽,浑然若出于瓮:
  “惟我大可汗,
  手握旌与旗。
  下不见江海,
  上不见云霓。
  天亦无修罗,
  地亦无灵祗。
  上天与下地,
  俯伏肃以齐。
  何物蠢小丑,
  而敢当马蹄……”
  慷慨激昂的歌声在毡帐中回荡,一时间两下站立的部落首领们都被震慑住了,唱着唱着,想起大元军队当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威风,居然有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孛日贴赤那气极败坏地大吼一声:“统统给我闭嘴!”
  歌声戛然而止,希日巴日哈哈大笑起来,他大笑一阵,突然收声问道:“父亲,你知不知道我二哥乌兰巴日到底去了哪儿?”
  孛日贴赤那喘息着,肺部就像风箱一般发出沙沙拉拉的声音:“你……你不是说,他投奔大汗去了?”
  希日巴日诡异地一笑:“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不错,二哥是去投奔大汗了,不过……不是尼古埓苏克齐汗,而是西边的一位强大的可汗,那位可汗曾说‘天下虽大,但容不下两位君主’,他要做世界之王!”
  孛日贴赤那想了想,突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扶案起身道:“你说甚么?乌兰巴日投奔了跛子帖木儿?”
  希日巴日一本正经地答道:“准确地说,是把那个跛子引到东方来……”
  孛日贴赤那一屁股坐回毡上,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沙哑着嗓子道:“那你呢,你要做甚么?和你二哥一样,要把那个灭掉了四大汗国,却自称是成吉思汗继承人的家伙请回来,做我们的可汗?”
  希日巴日道:“不!他不是黄金家族的血脉,不配统治我们所有蒙古人。我认为凭我们大汗现在的力量,只要我们能够团结起来,而不是像你一样胆小如鼠,只知道逃避,我们就可以恢复往日的荣耀。我认为,只要我率领族人去投奔大汗,受到大汗的重用,我们的族人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忍饥挨饿。”
  孛日贴赤那冷笑起来:“幼稚!就我们现在这些族人,老的老,小的小,根本就是一个累赘,大汗逃命的时候都不愿意带在身边,你去投奔他?哈哈……”
  希日巴日厉声道:“那是因为我们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做懦夫,所以我们被大汗抛弃了,我现在要做一件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说道:“只要我成功了,大汗会重用我,收留我的,那样,我们就不再是流浪的弃儿。”
  孛日贴赤那怒喝道:“我才是一族之长,我不会容许你这样做的!”
  希日巴日冷笑:“父亲,你已经令族人很失望了,你认为,他们还会听你的命令吗?”
  孛日贴赤那听他话中有话,不由怵然一惊,他往左右一看,看到的只有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孛日贴赤那双膝一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第088章 邂逅
  漫步北平街头,抚着怀中那轻软柔和的皮毛,夏浔忽然觉得手上一凉,低头一看,一片雪花落在掌背上,迅速化成了一片水润。
  冬天不知不觉就已来了呢,夏浔抬起头,看看灰朦朦的天,心中忽然一动:“这火狐皮子……嗯!给小荻一条,另一条么……”
  他嘴角慢慢漾起一丝笑意,脑海中不期然地浮起一个只有在偷偷注视他时才会露出几分女儿家温柔的那个假小子,他站住脚步,对西门庆道:“高兄,我这里有三条狐皮,两条已经有了着落,这第三条嘛,送给小东嫂子吧。眼看着就冬天了,咱们出来一趟,你给嫂子也得捎件像样的礼物才是。”
  西门庆先是一怔,随即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个……这个很贵重的,拉克申是送给你的,怎好一转头就又送了别人,这不好,这不好。”
  夏浔笑道:“他既送了给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我要如何处理,还不是我说了算。你我兄弟何必客气,拿去。”
  “不不不……”西门庆连连推拒,夏浔只是不让,到后来西门庆无可奈何,忍不住忸怩道:“这个……咳咳,说起来为兄实在惭愧的很,我在其中牵线搭桥,那拉克申也曾……咳……许了我好处的,如今……如今若再佯做无事,收受你的重礼,那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夏浔一怔,随即大笑起来:“我就说嘛,原来如此,高兄收些什么礼物,可也有这样的狐皮在内么?”
  西门庆既已招了,便也不再隐瞒:“那倒没有,虎鞭啊、熊胆啊、鹿茸啊……这些都是有的,你也知道,我是开药房的,对这些比较有兴趣……”
  夏浔道:“既然没有狐皮,那这件礼物我还是要送的。高兄莫要再客套,拿着拿着。”
  西门庆挺一边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一边讪讪地道:“其实……我觉得你小东嫂子对虎鞭会更喜欢一些。啊,对了,等回去我拿两条给你吧,我再教你配些什么药材,最能发挥功效,你回去喝喝看,颇具奇效。”
  夏浔摸摸鼻子道:“小弟还年轻,用不着这东西吧?”
  “嗯……”
  西门庆站住脚步,对夏浔一本正经地相起了面:“难怪你如此自傲,我看你鼻梁坚挺笔直,鼻翼威隆雄壮,鼻尖翘而多肉,鼻翅扩而微红,可见下体坚挺雄壮,而且欲望极其强烈……”
  夏浔初还想听他说些什么,听到后来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还鼻尖翘而多肉,鼻翅扩而微红,我这两天有点伤风好不好?换你总是擤啊擤的,你也翘而多肉,你也扩而微红……”
  西门庆是个郎中,本来就知道民间所谓的从鼻子大小可以鉴别其下体是否雄伟的说法是无稽之谈,故意调侃于他,被他一说,不由哈哈大笑,两个人肩并着肩再度举步,若有若无的雪花飘舞中,彼此的距离悄然拉近了许多。
  “夏老弟,既然这皮子你已决定了送人,不如咱们便去找家店铺直接把它做成裘领,再顺道看看,配件合适的裘衣,拿回去送上,让她们马上就能穿戴起来,这才能哄得女儿家开心,你说是不是?”
  夏浔站住脚步:“就在北平做?”
  西门庆道:“不错,这儿做皮货的手艺可比阳谷好,比青州也好。再说,在这儿配件裘衣,也比咱们那边便宜很多。”
  夏浔失笑道:“你倒真不愧是生意人,处处精打细算,那好吧,咱们回去吧,刚刚的咱们去的不就是皮货店么?我见那堂上挂着不少皮毛和皮衣,手工都还不错。”
  “嗳!”西门庆一把拉住他,神秘地道:“那家店面还是太小,我带你去北平皮裘第一庄,那里的货最全,手艺最好,北平的官绅权贵买皮裘,全都是去那儿,走走走。”
  说着拉起夏浔冲上街头,向那拉客的招手道:“过来过来……”
  
  雪下得有些密了,其实并不算密,走在路上,雪花轻盈地飞在身边,似乎永远只有那么几片,只有放眼望去,目光投到远处,才有一种茫茫的感觉。这种感觉给人一种静谧的味道,就连远近的嘈杂、沿街的叫卖声也显得缥缈起来。
  地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还不够喜人,可是有了这场雪,相信很快就能看到天地尽缟、银装素裹的景象了。
  “到了,就是这儿,呵呵,这里可是谢氏皮货的总号,让这儿的师傅做出来的皮裘,穿起来到应天府去走走都一样气派,当然啦,那儿基本用不上穿皮裘,哈哈……”
  西门庆先下了车,夏浔跟着出来,一只脚刚刚迈下地去,头一抬,一座高大的建筑扑入他的眼帘,夏浔的身子顿时僵住。
  白塔,那是北京白塔寺的那座白塔,他……他“以前”曾经到过这里,曾经游览过这里,还曾站在这尊佛塔下面合影留念。呈现在眼前的就是那尊白塔,一模一样的那尊白塔。
  夏浔痴痴地站在那儿,目光穿过迷蒙的雪花,贪婪而留恋地凝视着那尊白塔,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首很小很小的时候听过的儿歌:“白石塔,白石搭,白石搭白塔,白塔白石搭,搭好白石塔,白塔白又大……”
  一时间,他的心神仿佛被那尊白塔摄了进去,被那白塔带着飞跃了千年时光,带着他回到了他曾经生活了二十年的那个世界,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西门庆付过了车钱,扭头一看,见夏浔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白塔,痴痴而立,目蕴泪光,不由奇道:“老弟,你怎么了?”
  夏浔惊醒过来,摇摇头道:“没甚么,忽然看见那白塔,触景伤情而已,倒让高兄见笑了,我们走吧。”
  他又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尊白塔,转身走向路旁那座富丽堂皇的店面,西门庆纳罕地看一眼白塔,心道:“看不出来啊,这杨文轩还真是个多愁善感的才子,一座塔而已呀,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也就是一座塔而已呀,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这也能看得伤心掉泪,啧、啧啧……”
  西门庆不以为然地摇头而去,却没注意到街上正有一行车辆缓缓驶来,那些车子建造都尽华美,装饰极为堂皇,每辆车都使两匹健骡拉着,男男女女一堆仆从前呼后拥,伴随车子左右,看这气派,怕不是王侯一般人家的气派。
  随在一辆雕饰精美的香车前面的有一个青罗衫子的小丫环,头梳三丫髻,模样极为甜美。她步态雍容、举止端庄,本来走得目不斜视,特别的规矩,忽地一眼看见西门庆,不由露出吃惊神色,脚下急忙加快一步,借着一个行在外侧的粗壮家丁身子将自己遮挡了起来,直到错过了西门庆的视线,这才松了口气,重又恢复了那举手投足极为优雅的大户人家气派。
  西门庆并没有看到她,如果他方才看清了这个小姑娘的模样,以他看美女一眼,三十年不忘其模样的本事,一定会很惊喜地发现:原来烧饼妹妹也来北平了,而且还摇身一变,从落魄无助的一个黄毛小丫头,变成了一个青衣短打、俊俏俐落的豪门小丫环。
  
  “你看怎么样,这家店面大吧?”
  西门庆得意洋洋,好像这是他家开的店铺一样:“你瞧,三层的店面,这是一层,光是这第一层的店面,就比咱们方才去的那家分号还要大上三倍,瞧瞧,到处都是各色的皮裘,越往上去,皮裘越珍贵,越难得,做工也越好,最好的皮裘说它价逾千金,嘿,有时还有价无市呢。”
  夏浔连连点头,一进店面,他马上看出这里与别处的不同来,那些珍贵的裘衣、打扮得当、穿着得体的伙计,无一不彰显着这个地方的品味和地位,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窃窃私语般的介绍,每个客人都是温文尔雅,哪怕他是装出来的。
  能进出这个地方的人,无一不是能一掷千金、金钱与地位并重的人,谁敢在这个地方大呼小叫,言语不当,叫旁人看了笑话他?不是绅士也得装一装呀。就连一向见了美女就要胡言乱语几句的西门庆,看见有那容颜妩媚的仕女或贵妇姗姗行来,也只能行一眼注目礼,便彬彬有礼地避向一旁。
  店里的伙计不会跟在屁股后面迫不及待地向你介绍,他们只站在角落里观注着你,直到哪位客人在某件裘服面前停下,注目打量片刻,他们才会非常机警地出现在你的视线之内,恭驯地低着头,等候你的垂询。
  这时店门前又来了两辆车子,两辆朴素而不失大气的马车,前后十余条青衣短打的大汉,摆出的派场虽不及方才过去的那一行车辆,可是那种隐隐的气场,却叫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避到路边上去。
  前边车上帘儿一挑,一个美妇人步履轻盈地下了车,紧接着一个翠衣小女孩从车辕上调皮地跳了下来,美妇人连忙伸手去扶,嗔怪了她几句什么,那小女孩扬起脸来向她嘻嘻一笑,扮个鬼脸,竟然是一个粉妆玉琢、人见人爱的小美人儿,虽只十岁上下,那风采气度已是令人一见难忘。
  紧接着,后面车上也缓缓走下一人,这是一个僧人,一身黑色缁衣,头顶光光,举步走来,自有出尘之意,只是他高颧竖耳,鼻尖唇薄,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配上那削瘦嶙峋的骨架,犹如一头瘦虎,少了几分祥和。
  第089章 小萝莉,情意不能卖
  店铺里,西门庆领着夏浔正往二楼走,一边走一边笑道:“这家店铺有实力吧?这家的主人可是北地的一个传奇呢,虽说赶不上江南沈万三吧,他的发家史那也是颇具传奇的。谢氏皮货的东主叫谢传忠,据说早年是给一户地主家放羊的,漫山遍野的当羊倌儿,后来莫名其妙地就发了家。”
  西门庆左右看看,压低嗓音道:“有人说,他是发现了一伙被剿灭的马贼的贼窟,得到了大笔金银珠宝。有人说,他是发现了当年仓惶逃跑的北元大官埋藏起来的大笔钱财,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可是不管怎么说,人家就是发达了。
  别看谢传忠大字不识,可那脑袋瓜子好使,要不说你有本事还得有机会让你显摆你的本事呢,以前也没看出他有这方面的能耐,可这谢传忠自打有了钱,并不是一味的坐吃山空,他居然经起商来了,而且十几年下来,就成了北平城里第一号专营皮裘的大商人。
  现如今不光是北平城里贵人们买皮货一定到他店里来,各地的客商进货也全得到他这儿来,要说有钱,这位谢爷比咱燕王爷还有钱,牛气吧?当然啦,他是羊倌儿出身,北平城里谁都知道,权贵们是不大把他放在眼里的,就是那些平头百姓也只是眼红羡慕,谈不上什么敬仰。可现在是现在,这辈儿是这样,两辈三辈之后呢?人家就是北平城里数一数二的豪绅,谁还会奚落他祖上的落魄……”
  夏浔心道:“大字不识但心眼灵活成就大事的能人当然不少,但是要在短短十几年内成为北平偌大的城池中第一富绅,恐怕……未必循规蹈矩只走正途。西门庆方才带我去的接头地点是在谢家的一个分号,莫非这负责在北平承接南北,走私贩运的大头头儿就是这谢传忠?”
  暗中思量着,两个人在二楼随便逛了逛,便直接上了三楼,三楼的服饰最贵,人也最少,西门庆带着夏浔也不看那些皮裘,径直走到柜台前,对里边的伙计道:“劳驾,请你们掌柜的出来,我们有三条上好的狐皮,要做皮领子,还要搭配一件上好的裘衣。”
  那伙计见他衣着朴素,口气却不小,却也没有以衣帽取人,对他们很客气地点点头,说道:“二位客官请稍等。”便一掀门帘进了里间。
  一会儿功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跟他走了出来,双眼向夏浔二人微微一扫,拱手道:“二位,老朽是此间掌柜,不晓得两位客人要做什么皮领子,可有具体的要求?”
  夏浔把三条火红的狐狸皮毛往案上一放,老者登时两眼一亮:“好皮子,当真是好货色!”
  他拿起一条皮子,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轻轻捋过皮毛,再仔细检视一番割剖的痕迹,确定没有疤痕,不禁赞不绝口:“好,真是极好,这样上好的皮毛,老朽一年也不过见到三五条,颜色这等火红的狐皮更是罕见,难得客官一下子就拿出三条来,这三条都要做皮领子么,客官可愿出售?”
  西门庆赶紧问道:“掌柜的能出多少钱?”
  夏浔瞪了西门庆一眼,点头道:“不错,三条,都做皮领子,再给搭配一件颜色款式合适的裘衣。这三条皮领子么,唔……是这样,一条要适宜三旬上下的妇人穿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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