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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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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辆豪门公卿家的车子,赔了几贯钞便了事了。哥哥的腿残废了,文曲星坠落了,本来注定了辉煌锦绣的前程,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哥哥忧愤成狂,那些日子神志恍惚,所有人都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再醒过来,从此变成一个疯子。
  本来就因为父亲的去世郁郁寡欢的母亲,因为哥哥的事又生了病,当哥哥的病情刚刚好转的时候,强撑病躯操持着这个家的母亲撒手尘寰,随父亲而去了。若不是当时家里还有两个忠心耿耿的老家人,她真不知道这个家还怎么过下去。
  一些年后,她长大了。
  一些年后,哥哥迷上了绘画,虽然有她的鼓励和支持,却因学无所成,而家里渐渐穷得揭不开锅,哥哥的脾气越来越焦燥,又有了旧病复发的征光。
  一些年后,两位老家人不得不离开她的家,自己去讨生活了。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一个家人,人家对她谢家已经仁至义尽,她心中只有感激,却不会有半点怨恚。
  这时候,她认识了飞飞,认识了飞飞的母亲,一个曾经纵横江南,最风光时甚至可以出入王侯府邸,与使相千金、诰命夫人亲密接触,如今已洗手从良,甘于平淡的曾经的女贼,一个风字门中的高手。
  于是,她开始用她稚弱的肩膀,撑起她的家。
  人家说,长兄如父,她却是幼妹如母。
  她没有正式拜师入门,却凭着天资聪颖,靠从南飞飞母亲那里学来的零零碎碎的诈术、千术,成了新一代的女飞贼,她不用偷的、也不用抢的,只凭一颗聪明的头脑,小小年纪,便把许多利令智昏的成年人骗得晕头转向。
  她哥哥的画终于“有人赏识”了,谢家的家境开始好转了,她很满足,她心中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父亲自小把她许配的那户人家一直下落不明,让她在小姐妹间因为这件事成为笑柄。
  现在,他终于来了,可是……
  “他会喜欢我么?不会!”
  龙兴寺里,他和那位彭姑娘说过的话,一直深深记在她的心里,她也骗人,但她不会骗自己最亲近的人,私下里说给最亲近的人的话,那一定是真话了吧。何况他只要一见到自己,立刻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份,谁会接受一个女骗子?做妾都不配,还妄想做一位很体面的生员老爷的妻?
  “姐?”
  两人到了院门前,见她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南飞飞不禁有些担心。
  “嗯?”
  谢雨霏清醒过来,忙眨眨眼,眨去眼中的泪水,那倔犟坚强的个性,驱走了她心中的忐忑和惶恐:“这么多年,没有你,我还不是一个人撑过来了?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了我多年来维护的一切!你可以看不起我,我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我干嘛要怕你?我才不怕你!”
  谢雨霏把银牙一咬,好像一位踏入沙场的战士,决然地道:“走!”
  第133章 恶女先告状
  “哦,那么这次回乡,你还要回青州去吗?”
  谢露蝉初见进来一个不相识的公子,带着一个管家,还以为是闻其画名而来的客人,待彼此一通名姓,不由大喜若狂。眼见妹妹渐渐长成,而亲家却下落不明,作为兄长,他是心急如焚。
  他固执地认为,婚契既在,妹子就是人家的妻子了,万万不能变节改嫁,败坏了门风,可若亲家找不到了,那妹妹岂不是要守望门寡?所以这几年来,他每隔三五个月,就要去秣陵镇打听一下消息,却始终没有对方的下落,这事都成了他的一块儿心病了,没想到今天对方终于找上门来了。
  匆匆送走了几位好友,谢露蝉便把妹婿迎进了房中,备了香茗听他细述这些年来的经历,知道他如今家境殷实,又中了功名,心中先自一喜,再仔细打量这位妹婿,谈吐气质,相貌模样,样样都很中意,更是替妹子感到高兴。
  只是一想到二人完婚之后,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小妹就有可能随妹婿回转青州,谢露蝉心中着实不舍,所以有此一问。夏浔道:“这次回乡,我不打算再回青州了,就在故乡定居下来。”
  谢露蝉喜道:“这样好,这样好,一别故乡十余载,所有根基都得从头建起了,不知妹婿以后打算做些什么营生呢?”
  夏浔道:“这个么,回乡之前,小弟已将家中浮财尽皆起运金陵,现借予一些有信誉的商号放钱生利。如今我已回来,打算在家乡买上几亩好水田,再加上当年离乡时已经荒弃了的几亩田地,先稳定下来,详细情形,还得慢慢思量。”
  谢露蝉不断点头:“好,好好,不过读书从仕,才是正途。妹婿已经考中生员,于读书一道切不可放弃,还要认真读书才是。如今你刚刚还乡,要翻修老宅,又要操办婚事,一时半晌的可能顾不上了,但是明年,总要争取继续考试,至少中个举人才是道理。”
  夏浔心道:“举人?就我这学问,再去考一回秀才都得穿梆。”嘴上却连声答应着。
  谢露蝉对这个妹婿十分的满意,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便问道:“那么,妹婿打算与谢谢什么时候成亲呢?”
  夏浔先是一怔,随即才醒起这是那位谢露缇姑娘的小名儿,想必这位大哥是叫习惯了,不自觉地便叫出了她的小名儿。及至此刻,他还没有见到自己那位新娘子,只不过看哥哥这模样儿,妹妹的长相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自己中极品大奖的危险不是很大,所以心情也放松下来,便道:“小弟刚刚回来,祖屋还在重建,估摸着大屋要建好,还得小半个月的时间,能够入住得在一个月后了。整个房舍庭院全部建造完毕,最快也得三个月,然后还得操办筹备婚礼,那就得八月中旬了。”
  谢露蝉道:“嗯,那咱们就暂定于八月中秋吧。中秋月圆,正是百年好合之佳期。妹婿父母双亡,我家呢,谢谢现在也只有我这一位长兄,事情也只好由你我二人做主,你看如何?”
  夏浔还没见过那位未婚娘子呢,不免迟疑着道:“这个……是否等令妹回来,与她商议商议再说?”
  谢露蝉大笑道:“妹婿,媳妇还没过门儿,这便开始惧内了么?哈哈,婚姻大事,岂能由她一个女孩儿家自己作主,像话么。我说几时,那便是几时了,咱们两个商定便成,谢谢一向乖巧,会听我这个大哥安排的。”
  夏浔趁机问道:“喔,令妹……似乎不在家?”
  谢露蝉道:“是啊,她经常不在家。”
  这句话说完谢露蝉突又觉察不妥,这句话很容易给妹婿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忙又解释道:“谢谢平时都随这条巷中的南大娘学习女红、烹调、琴棋,南大娘是个寡居的妇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与她也十分交好。我么,平日沉迷于绘画,来往的朋友也多,她一个闺女家住在楼里出来进去的不方便,所以在南大娘家住的倒比在自己家的时候还多,有时还随南大娘去乡下娘家,就像她的亲闺女一样。”
  正说着,院中传出一个清冽悦耳的声音:“哥,我回来了。”
  谢露蝉大喜,连忙起身道:“她回来了。”
  “内外各处,男女异群,不窥壁外,不出外庭。出必掩面,窥必藏形,男非眷属,互不通名。”这是《女论语》上的一段话,可是实际上在封建社会执行得并不彻底,一方面,上层社会夫人外交是一项实际存在的交际需要,所以越是上层社会越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因此孔子可以见南子,安平侯夫人可以秘密会见大司农田延年,光武帝可以令姐姐会见朝臣,曹操可以把故人之女蔡文姬介绍给满座宾客,欧阳修可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另一方面儒有君子儒,也有小人儒,有大儒,也有腐儒。真正的儒家人士是很开明的,他们重视的是礼的内涵,而不是表象,所以越是愚昧落后的地方,男女之防越是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反而是大城大阜,权贵公卿人家没有这许多规矩。
  所以明朝风气同例朝例代一样,一部分人走向泥古不化,守礼守到了变态境界的人,也有一些人放荡不经,蔑视世俗风气,根本不以为然,但是大部分人却并不在这两个极端之中,属于比较正常的人类。更何况大明现在立国未久,久受元朝风气影响,这方面的要求并不是很严格。
  因此朱元璋才颁布《正礼仪风俗诏》,编制《礼制集要》,提倡“节义”,旌表孝子、顺孙、义夫、节妇,正所谓社会上缺乏什么,他才会提倡什么。当时的社会礼制既然并不是十分的严谨,谢露蝉又一向以世家自诩,言行礼制效仿上流社会,当然不会太在意这个。
  再说,两家已经议定了婚嫁之妻,自己的妹妹成为这个男人妻子的事已是板上钉钉,两家又是失去音讯多年,这时终于找到了妹婿,便让一向疼爱的妹妹见上一面,欢喜心安,却也未必就失了礼数,因此谢露蝉并未阻止二人相见,反而扬声道:“谢谢,快进来。”
  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一个俏丽的人儿婉婉地走了进来,一束乌黑的秀发并没有挽起正装时的发髻,微微有些散乱却更添几分风致。两鬓垂下几缕青丝的衬托下,她的脸色有种异样的苍白,薄薄的红唇,精巧的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
  一袭湖水绿的俏皮少女装,浅红色的小腰裙,把她玲珑美妙的身段衬托了出来,那双天生妩媚的眼睛,带着些许无法掩饰的惊恐,向夏浔飞快地一瞥,便转向她的哥哥,声音有些生硬地唤了一声:“哥,你有客人?”
  “哈哈,不是客人,不是客人,不对不对,咱们谢家的姑爷子,也算是客人,也算是客人。”
  谢露蝉大笑着,拖着残腿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谢谢,他就是杨旭,是杨旭,秣陵镇的杨旭,你的未婚夫婿呀,哈哈哈,他终于算是回来了。”
  谢雨霏瞟了夏浔一眼,见他惊得目瞪口呆的样子,芳心不由一沉,嘴角逸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果然……我就知道……”
  夏浔是真的呆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女孩儿……她竟然就是谢露缇?她就是自己的未婚妻?
  夏浔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在平原县城当铺门口轻提裙袂,浅笑妖娆,然后飞起一脚,踢得色狼古舟几乎成了太监的那个“彪悍女”;想起了在德州城利用混堂摆了古舟一道,要不是自己反应快,也要被抓进官府去的那只“九尾狐”;想起了在北平谢传忠家门口,雪花轻盈中错肩而过的优雅从容的“姑奶奶”;想起了纤纤弱质、独闯龙潭、从蒙古人口中智诈口供的那个“女间谍”……
  一副副不同的画面,一幅幅不同的模样,最后都融合在眼前这个眼中带着几分惊恐、几许哀求、几丝紧张的女孩儿身上,这个多面娇娃,这个奇女子,就是我的……老婆?我的……上帝!
  饶是夏浔的神经历经多次磨练,已经坚韧如钢丝,突然知道他猜测想象了许久许久的老婆竟然是他早在北平就已结识的谢雨霏,还是智暂性地当机了。
  “她……她……她就是谢……谢?谢……露缇?”
  夏浔指着谢雨霏,口齿竟然有些不伶俐了。
  谢露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他看看妹妹苍白如纸的脸色,再看看夏浔满脸震惊的神情,忍不住迟疑道:“怎么,你们……你们已经见过面了?”
  “我们……我们……”
  夏浔说到这儿忽地闭嘴,他突然想到,谢雨霏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她哥哥到底知不知道?她眼中的惊恐、紧张和哀求,莫非就是求我不要说破她的身份?
  夏浔一时警醒,立即咽回了到了嘴边的“我们在北平见过面”的这句话,而他的略一犹豫看在心虚胆怯、极度紧张的谢雨霏眼中,却有一种完全不同的解读,她自认为已经看透了杨旭的态度,便也知道了自己该如何抉择,她不会让杨旭再有机会揭穿她的身份了。
  她深吸一口气,高傲地扬起了颀长优雅的脖颈,冷冷地板起了面孔:“他就是杨旭么?哥,这个人,我不嫁!”
  “啊?”
  夏浔和谢露蝉同时一呆,谢露蝉急了,抢着问道:“不嫁?你凭什么不嫁,为什么不嫁?”
  谢雨霏背手向外边急急打个手势,向自己的搭档南飞飞略一示意,然后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瞟着夏浔,慷慨激昂地道:“不知礼义廉耻,不知正心修身,亏他还是一个读书人。这样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妹子如何托付终身!”
  夏浔立马心虚了:“糟了,她不是知道了杨旭在青州勾搭人家母女俩的丑事儿了吧?哎呀哎呀,这事哥解释不清哇!”
  第134章 逐鹿:男女间的游戏
  夏浔有些心虚的表情尽被谢露蝉看在眼里,他本是一个极聪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年仅十五岁就考中秀才了,这些年只是激愤之下在某些事上着了魔障,也难说潜意识中没有一种自我麻醉、自我催眠的心理,可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浑浑噩噩,一见夏浔没有反驳,神情反而有些诡异,他立即起了疑心。
  谢露蝉道:“他做了甚么事?”
  谢雨霏转向夏浔,轻轻咬了咬嘴唇,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可是那双灵活生动会说话的大眼睛却向夏浔递出了一个清晰的信号:“稍安勿躁,我还有下文!”
  谢雨霏轻启樱唇,开口了:“我和飞飞去乡下田庄的时候,碰到过他。他……带着几个狗奴才,看见了我,便上前搭讪,飞飞听到呼救声赶来,他……他也毫不在乎,幸好又有许多路人经过,他不敢胡来,我们才得以脱身,我们当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想不到……”
  谢雨霏瞪了夏浔一眼,轻蔑地道:“哥,你说这样的斯文败类,能嫁么?”
  “什么?我……我……”
  夏浔听得莫名其妙,正不知该如何辩解,南飞飞蹬蹬蹬地跑了进来:“姐,去夫子庙逛逛不?”
  进来一眼看见夏浔,南飞飞登时脸色大变,“啊”地一声惊呼,畏惧地闪到谢雨霏身后,怯生生地道:“姐,这个登徒子,怎么……怎么追到你家来了?”
  南飞飞从小与谢雨霏配合行骗,两人合作十分默契,虽说南飞飞无法理解谢雨霏的心理,总觉得她凭自己美色,和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高超本领,足以骗得她男人回心转意,乖乖放弃一切嫌隙,根本无须行退婚之下策,但是自家姐妹既已打出暗号,她也只好全力配合了。
  夏浔的表情和谢雨霏的话一相印证,谢露蝉就已信了七八分,再被南飞飞跑出来一说,他登时信了个十成。南飞飞紧紧盯着夏浔,只要他想张口否认,或者点出谢雨霏的秘密,就上前撕扯,打断他的话,但是夏浔经过片刻的讶异惊怔之后,已经定下了神,他看看谢雨霏和南飞飞,似已洞悉了她们的用心,嘴角渐渐绽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笑意。
  南飞飞终于发觉谢雨霏所说的他的眼神如何厉害了,南飞飞也有种被他洞沏肺腑的感觉,有些吃不消,不愿与他目光相对。
  谢露蝉看看哑口不语的杨旭,再看看一脸气愤的妹子,急忙把她扯去了旁边小间,进了门一放下帘子,他便生气地道:“妹妹,你一向伶俐,今天怎么干出糊涂事来。这是你未来的夫婿,你这般当面揭破他的丑事,以后还如何相处?”
  谢雨霏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哥,你还让我嫁他?”
  谢露蝉道:“男人嘛,总归和女人是不一样的,想必他是喝了酒,一时不能约束自己,又或者见你貌美,有些情难自控,虽然失仪,毕竟没有大恶,以他士绅生员的身份,料来也决不敢做出太过份的事来的。再说,你本来就该是他的女人,何必太过耿耿于怀呢。”
  虽然这调戏民女一事本是谢雨霏编的,也不禁被哥哥这种男女双重标准的谬论给气坏了,她胀红着脸道:“哥哥,你这说的是甚么话。他今日能调戏我,明日便不会调戏别人么?这样道德低下的纨绔子弟,就算家里有一座金山,官儿做得大上天去,配得上你的妹子么?”
  谢露蝉苦笑道:“那该怎么说?人家要是不肯和离呢?到了公堂之上,你说你的丈夫调戏了你?妹子啊,虽说当时他与你并不相识,可你毕竟是与他有了婚约的娘子,老爷断案,不会不考虑这一点。常言道,宁毁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如果老爷判个不允,你还是他的娘子,可那时你已与他撕破了脸面,这一辈子还有好日子过么?妹子啊,俗话说嫁鸡随狗、嫁狗随狗,嫁根扁担抱着走,方才与他一番言谈,我觉得他为人品性似也并非那般不堪……”
  
  谢雨霏一被大哥拖进小厅,南飞飞立即蹦到夏浔面前,攥紧一双粉拳,张牙舞爪地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
  “嗯!”
  南飞飞冷笑:“你瞧不起我们,是不是?”
  夏浔道:“我没有。”
  南飞飞继续冷笑:“你嘴上没说,你心里有想。”
  碰上一个这么“聪明”的姑娘,夏浔只好闭嘴。
  事实也是如此,如果夏浔真的是杨旭,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在这个时代所受的教育,的的确确绝不可能再接受谢雨霏这样的姑娘,难怪南飞飞会这么想。
  南飞飞哼道:“被我说中了,说不出话来了?”
  夏浔无奈地道:“那么你想怎么样?”
  南飞飞道:“在北平,你答应过雨霏一件事。”
  夏浔目光一闪:“她真叫雨霏?”
  南飞飞道:“那是她给自己取的小字儿。”
  夏浔道:“那么……路引又是怎么回事儿?”
  南飞飞冷笑:“你何不问问你自己,你那名叫夏浔的路引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小姑娘吃呛药了,夏浔只好再度闭嘴。
  南飞飞道:“我们不像你,含着金饭匙出生的,衣食无忧,家境优渥,我们自己不想办法,就无法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就得沦落成叫花子,甚至……我们首先得活着!算了,不和你说这些,说了你也理解不了,在你这样的人眼里,永远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反正饿死的不是你、不是你的家人。
  你瞧不起我们不要紧,我们家雨霏不会死缠着你的,雨霏姐不希罕做你这位秀才老爷的妻子,你若同意和离,双方取消婚约,与你没有任何损失,但是你须保证,不可对露蝉大哥,不可对任何人,说出你所知道的那些事。”
  夏浔终于明白谢雨霏这番举动的真正目的了,她自知身份败露,必遭未来夫婿鄙夷,甚至对她大哥说出真相,因此捏造了一个理由,想要以和离的方式,体面地了结这段娃娃亲。可是这么做,纵然女方不会张扬出去,仍然是有损男方声誉的一件事,所以,她把夏浔答应她一个条件的约定也利用上了。
  说实话,作为夏浔来说,他并不在乎谢雨霏的这段经历,女贼怎么了?夏浔从中看到的,不是她的招摇撞骗,而是她的坚强、勇敢、智慧,她对家人的责任心和爱,夏浔对她只有敬意,并没有一丝一毫看不起她的意思。
  可他没有想到谢雨霏的反应这么强烈,在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如此自卑的心,竟然还没了解清楚他的态度,就迫不及待地摊牌,以主动取消婚约为条件,交换他代为保守秘密。
  夏浔有心说明自己的态度,可是话到嘴边儿,忽又咽了回去。
  谢雨霏有她无法说与亲人知道的痛苦秘密,他又何尝没有自己的秘密,只能一个人守着,饱受煎熬?
  他知道彭梓祺对他的爱,他也知道,哪怕彭梓祺现在知道他不是杨旭,而是另一个人,同样会陪着他,爱着他,可谁道这其中有多少因素是因为她已经成了他的女人呢?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从一开始,彭梓祺就知道他只是南浔小叶儿村的一个普通村民,而且还是一个卑下的贱民,那么彭家的大小姐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呢?
  明明已经成了恩爱夫妻,还要纠结于这些无法从头再来进行验证的事,也许有点庸人自扰,可他就是避免不了这样去想。而谢雨霏呢,更甚一步,至少彭梓祺自一接触,接触的就是顶着杨旭名字的他,认的人是他,跟的人是他,而谢雨霏不同,她和杨旭订的是娃娃亲,自一出生,就注定了是杨旭的人。
  他顶着杨旭的名字,和这个精灵可爱的美丽女孩儿成了亲,以后亲热恩爱,缠绵床第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这个姑娘不是因为爱上了他,而是因为与杨旭的婚约,被他这个冒用了杨旭身分的幸运儿占有了而已,当她在自己身下迎合欢好,呻吟喘息的时候,自己是否能全无心结、全无阴影?
  这个契机……是祸?是福?
  夏浔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谢姑娘必须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南飞飞紧张地道:“你不要太无耻啊,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说,要我姐答应你什么?”
  夏浔微微一笑,道:“很简单,三年之内,她不得与他人谈婚论嫁!”
  南飞飞一怔,奇道:“这是为什么?我雨霏姐嫁不嫁旁人,与你还有甚么关系?”
  夏浔道:“当然有关系,你也说,此事保密,我不能说破你们的身份,你们自然也不会将和离的原因告诉别人。若是这边婚约一解,你那边马上谈婚论嫁,别人还不以为我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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