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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道-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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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都能要了人的老命。但是这里面最苦最累的并不是敌人围剿,也不是四渡赤水、过草地、飞夺泸定桥,而是爬雪山过草地。”
  “好多人都说过草地、过草地,其实当年红军过草地到底是什么情景,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没有走过草地的人,是怎么也想不到草地的可怕的。”
  “可能好多人会以为,不就是草地嘛,那有什么可怕的?”
  “这若尔盖草原的可怕,要从源头开始论。”
  “若尔盖草原地处青藏高原与四川盆地的过渡带,是一片高原中的独特盆地,可以说在全世界都是很独特的。”
  “后来我专门查过资料,若尔盖这块草地有多大呢?其实不大,差不多五百多里长,三百多里宽,海拔在三千五百米左右。谁也想不到,在这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竟然隐藏了那么多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
  “当年我们过若尔盖草地时,地形比现在可怕得多。那时候雨水大,草地上全都是臭水泡子,上面看着是厚厚的草,一脚踏下去人就陷得连影子都没了。越往里走越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那茫茫的川西北无人区。”
  “在川西的无人区深处,墨曲河和葛曲河蜿蜒流过。草原上地势低洼,水流不过去,最后在草原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子。水泡子下长满水草,形成了厚厚的草甸子。一年又一年,草甸子上长满了藏蒿草、乌拉苔草、海韭菜,看起来就像是茂盛的草原。谁也不会想到,在那些茂盛的草甸子下,隐藏的就是深不见底的沼泽地。”
  “沼泽地到底有多广,这个没有人丈量过。沼泽地到底有多深,也没有人计算过。反正那里常年笼罩在浓雾下,气候无常。天空原本有毒辣辣的太阳,可能一转眼就下起了鸡蛋大小的冰雹。水和雾气笼罩在一起,好多人分辨不清方向,就陷到了沼泽里。一个人陷进去,后面的人伸手去拉,往往几个人就一起被带着陷进去了,连骨头都找不到。”
  “草地的水都有毒,不能喝。伤口碰到这水,都会红肿、溃烂。好多人挣扎着走出了草地,最后却死在了伤口溃烂上。”
  “进草地时,红军募集到的粮食明显是不够的,每人才分到几斤青稞面。天还冷,气候时好时坏,一会儿太阳晒得人皮肤疼,转眼间雨夹着冰雹就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了。天太冷,炊事班扛着铁锅,每到一个地方就赶紧烧沸开水,再煮上辣椒水和烧酒,看有人昏倒了就赶紧给灌一口,不然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晚上,战士们在草地上露营,这才更可怕。草地的河水很古怪,白天还没什么,晚上可能因为下了场雨,河水会突然暴涨,将河边的人全部卷进水里冲走。所以在晚上大家都不敢睡,只好两人一组,怀里抱着枪,背靠着背休息。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好多组,甚至是整整一个班的人,全部身体僵硬地背靠背躺在那里,都被冻死了。”
  “唉,当时有一首诗,叫作‘风雨浸衣骨更硬,野菜充饥志越坚。官兵一致同甘苦,革命理想高于天’。现在看来,这首诗有点儿老掉牙了,但是当年我们确实是这样想的……”
  宋姨凄然地笑了一下,感慨着:“人老了,就剩下这点儿回忆了,絮絮叨叨,老说这些没用的,你们也听烦了吧?”
  我和猴子赶紧使劲儿摇头,说:“不烦不烦,我们这次本来就是要寻访革命踪迹,还要感谢宋姨给我们上了一节革命传统教育课呢!”
  宋姨说:“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说起那个地方,我的反应那么大。你既然是粟沐的孩子,我也不好隐瞒什么了,就让我告诉你当年的一些事情吧。”
  “当年我还是卫生员,最后随三十军过草地。每年七月至九月是草原的雨季,这时候草原上常常会连续下几天几夜的大雨,雨水倒灌进草地,让大片大片的草地彻底变成沼泽。水连着草,草掩着泥,用探路棍都试不出来底下到底是结实的路面,还是塌陷的沼泽。”
  “我们就是在这个季节来到了这里,经查理寺进入草地,在安曲附近渡过嘎曲河,经上壤口、龙日、干满塘、阿衣果木康、色既坝(今色迪坝)、年朵坝进入包座河谷,走过了‘腊子塘’‘分水岭’‘小森林’,就到了最困难的‘色既坝’‘后河’。”
  “那时候缺衣少粮,还有国民党军围堵,天气忽冷忽热,好多人得了怪病,也没药医治,每天晚上都有好多人死去。很多战士晚上抱着枪睡着了,天亮后还是保持睡觉的姿势。推一下才发现,他早已经在晚上不声不响地死去了。还有人传言,在草原深处的大雪山中隐藏着一种怪物,会趁着晚上偷偷出来吃人。这谣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每天晚上都有好多人失踪。据说一些战士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不愿意拖累别人,所以趁着晚上默默走入了草地深处……”
  “当时我还是个小姑娘,很怕死,常常害怕自己晚上一合眼就再也起不来了。那时我的脚后跟被磨烂了,又沾了雨水,连脚腕处也跟着溃烂了,走一步就像针扎一样疼。每天晚上,我躺在地上,都不想再起来,想着干脆就这样算了吧,我肯定走不出这块草地了,与其这样受苦,还不如趁着晚上投河自尽算了,还轻松点儿。”
  “好在当时和我在一起的,有一个好姐妹,就是你妈妈。她一直鼓励着我、支持着我。她借口为了方便晚上照顾我,和我像守夜的战士一样,背靠背一起睡着。这样我晚上有一点儿响动,她就能觉察到。就这样,在她的守护下,我的伤口渐渐愈合了,也逐渐鼓起勇气一步步挨过去。”
  “不过后来几个晚上,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为什么呢?因为我发现几次早上醒来,背后都有泥。这个要解释一下,我和她晚上是背靠背睡在一起的,两个人相互支撑着,一晚上直挺挺地靠着,谁都不能起身,不然失去平衡,另外一个人就躺在沼泽地上了。沼泽地上又冷又湿,很容易生病,所以我和她都是硬挺一个晚上。但是连续几个晚上,我背上都有泥,说明她半夜肯定起来过。但是我问她,她又不承认。我当时也有点儿生气,就做了一点儿手脚。我找了一根草藤,一端拴在我的小指头上,一端系在她鞋带上,想试试她晚上到底有没有出去。”
  “结果到了后半夜,我就觉得小指头被牵动了。我一个激灵醒来,先回头看看,她还是老老实实睡着,一动也没动。估计是她做梦时动了一下鞋子,牵动了我的手指。我觉得自己是多心了,晃晃头,想继续睡,却发现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块浓得像石灰水一样的浓雾。浓雾像一堵墙一样,看起来结结实实的,慢慢朝着前面移动过来。虽然这雾气古怪,但是草地上古怪的事情多了,我倒也没觉得十分害怕,反而迷迷糊糊睁开眼,想看清楚那雾气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我就发现那雾气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说呢,那浓雾恍恍惚惚,就像里面有一个黑影子。那影子非常大,在夜色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怪物伏在河边……我当时看得很清楚。那时候河面上起了一层薄雾,月亮打雾里照过来,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影子。当时我还以为那是一块石头,谁知道它后来自己动了一下。”
  “不对,这是个活的东西!”
  “我才吃惊了,刚想喊,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守夜的小战士,就给压住了。毕竟大家行军都很累了,你一喊,所有人都被吵醒了,虚惊一场就不好了。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儿。第一就是守夜的小战士当时全部围在我们身边,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个圆圈,把我们这些女人保护在里面;第二就是这里的地形不同,河水不宽但是水流很急,水下还有深厚的淤泥,晚上还常常下大雨。一下雨,河水就暴涨,很容易将河边的人冲进河里,人马上就没命了,所以晚上谁也不敢靠近河边;第三,那个黑影看起来,不仅要比一个人大很多,甚至比老总骑的大马还要大得多。”
  “这是一个草地上的怪物!”
  “我再联想起这些天在草地上不断失踪的战士,想着他们该不会就是被这只怪物给吃掉了吧?”
  “我当时吓懵了,浑身冰冷,一动也不敢动。等害怕劲儿一过,心里也暗暗活动开来,想着周围都是战士,我要不要大喊一声,让战士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手指头上的草藤被人使劲儿拉动了一下,而后又使劲儿拉了一下,草藤就断了。我当时清楚地感觉到,粟沐慢慢错开了身子,回头看着我。我心里很慌乱,赶紧闭上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虽然闭着眼,但是也能感觉到她直勾勾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轻轻叹息了一下,用手小心托着我,将我放到了地下,然后离开了。”
  “这时候我还没多想,心里还想着看看,看看,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看我一准儿抓住她,看她还不承认自己晚上起来过!然后我又想起河边古怪的影子,赶紧起来,想提醒她,却没有想到,后来竟然会发生那样一件离奇的事情。”
  宋姨叹了一口气,感慨着:“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就算在今天,我也一直怀疑当时是不是看错了,因为那一幕确实让人不敢相信。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这样……”
  宋姨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仿佛也在嘲笑当时的自己。
  我咽了一口唾沫,着急地问:“宋姨,到底怎么了?”
  宋姨说:“当时,我迷迷糊糊地看见她……她好像和那个黑影连在了一起。然后,然后……然后她就消失了……”
  “啊?”我和猴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消失了?”
  宋姨有些心神不宁地点点头,说:“是,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我也听得惊心动魄,说:“那……那个黑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姨摇摇头,说:“我当时也想知道晚上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也去河边看了看,发现河边一人多高的草都被什么东西给压平了。看来昨天晚上我不是在做梦,真是有一个大东西在草地里趴过。”
  猴子问:“宋姨,那你有没有汇报上去?”
  宋姨苦笑着:“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那咋还能不上报呢?我汇报给了连长,连长开始不信,觉得我肯定是饿昏了头看错了。当时每天都失踪好多人,也没有精力去管谁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好在当地的向导听到这个故事,忙朝着雪山拼命叩头,说那是雪山上下来的神怪,是雪山发怒了。”
  “连长觉得事情古怪,赶紧上报给了团部。团部了解情况后,还是很重视的,想要派一组人去草地深处寻找。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粟沐却突然间出现了。”
  我一下子吃惊地站起来:“这……她怎么又出来了?”
  宋姨摇着头,说:“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又突然间出现了。就在团部已经安排好人,打算向雪山进发时,她就打着哈欠拢着头发从外面慢慢走过来了,边走过来还边跟我打着招呼,就像她刚刚睡醒,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我当时又惊又喜,赶紧上去拉住她的手,问她没事吧,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把我给吓坏了!”
  “她却吃惊地看着我,说她昨晚上一直好好在那儿,刚才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解手去了,还问我为什么这样奇怪地看着她。”
  “我当时脑子里轰隆一声响,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团部的人看到这样子,以为我是在无中生有,也很恼火,低声训斥了我一顿,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军令如山,开不得玩笑。下次我要是再这样,就要按照谎报军情处置——这可是大罪!”
  “我拉着粟沐的手,小声问她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她却什么也不肯承认,偏说我昨天晚上肯定是看错了。”
  “我反复问了几次,粟沐都不承认。我心里也是一片冰冷,想着昨天晚上我明明看见她消失了,早上又哪里都找不到她,她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再看看她,原本苍白干枯的脸,现在却红光满面,显得红润也有光泽,仿佛在一夜之间恢复了活力一般。”
  “我越看她,越觉得她可怕。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半夜成为了吸人血的妖怪,所以一夜之后才会变得那么年轻妖媚。”
  “不管怎么样,我对她开始渐渐留意起来。她一定是瞒着我们做了什么古怪的事情,所以才不敢承认。”
  “我一回头,就看见粟沐那张红扑扑的脸对着我鬼魅地一笑,看得我胆战心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那个晚上,我一直提心吊胆,想找个理由不和粟沐一起背靠着背睡。我实在是害怕,就在那儿磨磨蹭蹭,装着在做事,不愿意睡觉。就这样折腾到了下半夜,我困极了,自己坐在地上,用手臂支撑着脑袋打盹。半醒半梦之间,从后面突然伸出来一双手,一下子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当时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肯定是粟沐,她来杀人灭口了。”
  “我拼命挣扎,去掰她的手,却被她越勒越紧,怎么也掰不开。我的脖子都要被她勒得断掉了,喉咙里像火烧一样,胸膛简直要炸开了。”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曾经听一个练过武的僧兵说过,人要是被勒住了脖子,手使不上劲儿,掰对方的手是掰不开的,这时候就要拼命去掰那人的指甲。指甲很脆弱,用不了多大劲儿,就能把它给掀掉。对方吃不住疼,就会松手。”
  “当时情势逼人,我想都没想,摸到她的指甲缝,狠命一掀。就听她‘嗷’一声叫,松开了我。”
  “我护着脖子往外就跑,觉得脖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掐碎了,里面堵了好多东西,想吐又不敢吐。我拼命吸了几口气,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大喊着‘杀人啦!救命啊’。”
  “值班的战士一下子醒来了,哗啦哗啦把枪上了膛,就朝我跑过来,喊着‘谁?什么情况’。”
  “我护着脖子,哭起来,说粟沐想杀我,她刚才死死掐住我的脖子,差点儿就把我给掐死啦!”
  “战士们见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有些迟疑。但是仅仅凭我这么一说,就认定自己的战友是坏人,也有些武断了。就在这时,我们的老连长过来了,他听我说完后,只淡淡说了声,把粟沐带过来。”
  “粟沐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一脸无辜的样子,问怎么了。”
  “我狠狠骂道‘你还有脸问怎么了?!我差一点儿就被你给掐死了’。”
  “粟沐一愣,接着轻蔑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做梦了?你昨天还说我被妖怪捉走了呢’。”
  “我当时又急又恨,被她这样一憋,急得话也说不出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就听见粟沐无辜地说,估计我是这段时间行军太辛苦,受到了什么刺激,影响了思维,常出现幻觉。医院里就有这样的例子,神经衰弱等都可能出现这样的症状。昨天我还说她被妖怪捉走了,今天又说她要掐死我,估计明天又要说遇到鬼了。”
  “粟沐叹息一声,说没事了,她不怪我,让大家都回去。”
  “我见她轻描淡写地几句就把事情掩盖过去了,觉得胸腔里气血翻腾。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哇哇吐出两口卡在喉咙里的淤血。连长怕我出事,忙问我身体要不要紧,让人赶紧找军医过来。”
  “我呕了几口血,感觉气顺了一些,也理出了一个思路。我知道这时候越急越没用,大家只会把我当成精神病看。”
  “我想了想,这辈子的机会可能就只有这一次了,要是不想从此被人当成精神病,就一定要洗清我的冤屈。”
  “于是我定了定神,捋了捋头发,说:‘连长,我没疯,我现在心里很清楚,粟沐她刚才真是想掐死我。不信你看看我脖子上的淤青,我刚才差一点儿就被活活掐死了。’这时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大叫着:‘她掐我的时候,我把她的指甲给掰断了。你们看看她的指甲,看看她的指甲就知道啦!’”
  “连长没说话,粟沐也没说话。黑暗中,就听见旁边小河里的流水哗哗响着。”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次请求连长看看粟沐的指甲,也算是我最后的机会,请求组织上还我一个清白。”
  “连长叹了一口气,他请粟沐伸出手,让我们看看她的指甲,就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也好。”
  “粟沐听我说了那些话后,一开始还有些慌张,坚决不服从。”
  “她冷笑着,说我这是毫无根据的污蔑和恶意揣测,连长竟然相信我这样一个疯子,不管是个人作风还是领导能力恐怕都有问题。”
  “这时候,大家都能看出来,粟沐明显很慌张,把手握得紧紧的,不断找借口,拒绝我们查看她的指甲。”
  “连长也看出不对,他严肃地说:‘粟沐同志,你是老战士了,应该知道咱们部队的规定。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最好配合我们,不然就要按照军队的规定,把你扣押起来再审了。’”
  “粟沐却还是在那儿胡搅蛮缠,大吵大嚷,把其他几个连都给吵醒了,惹得好多战士纷纷骂着,还有人用火把朝这边照。”
  “连长没办法,让几个战士押着粟沐走到河边,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掰开她的手指头看看。”
  “我满心欢喜,想着终于找到机会还我清白了。哪知道,这时候最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粟沐到了河边,突然间就冷静了。她淡淡一笑,说,‘你们不就是想看我的指甲吗?你们要是看了没有怎么办?’”
  “连长说,要是没有,他当然要代表组织上向她道歉。”
  “粟沐说:‘好,那你呢?’”
  “她问的是我。”
  “我慨然说,要是我诬陷了她,那就让我不得好死,这辈子都走不出这片草地!”
  “粟沐冷笑着,说了声好,不慌不忙地伸出了双手。战士用火把一照,我当时险些背过气去。粟沐的十只手指如青葱一般光洁白嫩,十只指甲光洁得像贝壳,连一点儿疤都没有,更别说什么被我掰断了。”
  “连长狠狠瞪了我一眼,客客气气地跟粟沐道了歉,噔噔地走了。”
  “我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
  “我知道,我斗不过她,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团部的人一走,我立刻跪倒在她面前,让她现在掐死我,我保证哼也不哼一声。”
  “她放肆地大笑起来,说:‘我为什么要杀你?想想你刚才发的誓吧,你永远也走不出草地啦!哈哈,你永远也别想走出这块草地啦!’”
  “我失魂落魄地独自待在河边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行军时,我故意落在后面,自己在草地上等着。我知道粟沐肯定会杀了我,不会让我走出草地。我一个人漂泊在草地上,慢慢往沼泽深处走去,想这样自生自灭也好,起码不用被人掐死。”
  “我开始不再害怕,开始了在草地上的流浪。”
  “开始的时候,后面行军的战士过来,会给我抛一些吃的。后来人越来越少,草地上就剩下我自己。也有时候,我跟在狼群后面,拾一些狼吃剩下的兽肉吃。我开始变成一个野人,像狼一样,晚上都能看到东西,渐渐适应了草地的生活。”
  “再后来,西藏的马帮路过这里,想把我带出草地。我说我不能出草地,出了草地我就会死。他们想了想,虽然我不想出草地,但也不能永远在沼泽地生活呀,就把我带到了草地边缘,一个藏汉交界处,让我帮着藏民放羊赶牛谋生。我以前在部队里是卫生员,跟赤脚医生学过一些扎针、放血,也能帮藏民看看病,兼做兽医。就这样,我慢慢学会了藏语,最后遇到了多吉,就跟他来到了这里。”
  她回忆到这里,显然很痛苦,但是却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述说,平静得就像是在讲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故事。只不过,越往后,她的语速越快,声音也渐渐高起来,仿佛快点儿说完,她心中的痛苦和恐惧就能快点儿结束。
  说完后,她闭上眼睛,仰起头来,仿佛也在慢慢回味当年那一幕。
  我和猴子都被震惊了,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坚强的女人当时过的是一种怎样的非人生活!
  我也明白过来,为什么猴子说出他妈妈的姓名后,她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了,但当年的阴影仍然笼罩在她的心上。我们两人的到来,让她怀疑当年那个人是不是又一次回来了。
  猴子没想到当年还有这样一桩过节,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宋姨……那个……我母亲她当年……”
  宋姨大度地笑笑,说:“没事,没事,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件事情。我们朝夕相处,感情也是很好的。她当年掐我,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当时那个情况,大家都有些神志恍惚了,她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现在想起来,也怀疑当年像是南柯一梦,都不敢保证究竟是不是真的了。这么多年了,过去的事情早就忘记了,要是有机会见到你母亲,还想跟她叙叙旧,念叨念叨以前的战友情呢!唉,一转眼的时间,你都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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