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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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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听了徐平的话,随在他的身后,由一道小门绕到了铺子的后面。
  一进后院,眼前便豁然开朗。这是一处极大的空地,正临着五丈河,周围用篱笆围了起来。院子里摆了无数桌凳,都是竹木制成,甚是清洁。
  在院子的东侧,一排的灶台和烤架,十几个作厨的守在那里,旺火热油炒着各种新鲜菜蔬。烤架则在下风口,上面架着肉串烤鱼,油滴在炭火上滋滋啦啦地响。
  此时桌椅大半都已经坐满了人,声音鼎沸,热闹非常。
  叶清臣赞了一声:“没想到这铺子后面别有洞天,幕天席地,甚有古风!”
  徐平笑笑没说话,什么古风,这明明是后世的露天烧烤。可惜的是没有啤酒,如果边上再堆一大堆扎啤酒桶,那才让自己有回到从前的感觉呢。
  作为主人,这里自然一直有好位子留给徐平。见到人进来,招呼的主管便一路小跑过来,行过了礼,带着几人来到了河边的一处单独的桌旁。
  分宾主坐下,徐平对主管道:“打两大壶果酒过来,记得多加冰冻住。去烤两条大的鲤鱼,羊肉则取小炉子来,我们自己烤。其他菜肴,选几盘新鲜可口的炒上来。还有,选最新鲜的菜苗,诸如羊肚之类,一起拿过来我们自己煮。”
  主管应诺,转身去安排了。
  徐平见其他人看着自己,都是一脸茫然,对他们道:“这处食铺跟城中其他的酒楼不同,布置简朴,食器也不用金银,只用瓷器掏器。若说好处,一是我们坐在这里有些田园之风,再一个菜肴都是现场烧制,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郑戬左右看看,点了点头:“平日也听衙门里的公吏提起过,说是这里别有风味,而且东西实惠,物美价廉。现在看来,他们倒是没有说虚话。”
  铺子前面针对的客人是场务里的工匠,后院则针对的是公吏和高级匠人,他们的收入比普通的工匠高得多,也讲究一些。但收入水平还没有到官员们穷讲究的地步,说起来还是以经济实惠为卖点。
  这个年代新鲜食材保存不易,蔬菜瓜果之类还好一点,肉鱼则很快就腐坏,而且一般的烹饪技巧也体现不出食材新鲜的好处来。徐平这里地下挖了大冰库,装了他家冬天备下的巨量冰块,食菜保存的时间比较长。最关键的时候,后院里每天剩下的新鲜肉鱼,第二天就用到前面铺子里了,那里便宜,口味也没有那么讲究。如此前后结合,便保证了后院每天食材的新鲜,而又不会造成无法忍受的浪费。
  后院的烹饪方法也与前边铺子不同,以热油爆炒和烧烤为主,尽量把食材新鲜的好处充分发挥出来。不夸张地说,这处铺子在京城是独一份,独树一帜的所在。
  除了徐平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左看右看,觉得新奇不已。
  若说文人喝酒多讲究仪态,那也不对,喝得多了,又有女妓在的情况下,也是丑态百出。不过他们是不喜欢这种明显带着市井气息的场合,往往自恃身份,讲究清静幽雅。
  三司里的官员,以后要能放下身份来,跟场务里的公吏匠人要能坐在一起。这个道理就跟在州县做亲民官,要能跟老农坐在一起一样。
  此时官场有句话说得好,“太守特一识字农夫尔”。以后三司的官员,也要能做到不过是一识字的工匠而已。
  这才是徐平带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至于吃什么喝什么,倒还在其次。


第227章 拼桌
  两个小厮抬了一个小小的烧烤炉子来,向徐平等人行过礼,在桌了边放下,引燃了炭火,在上面放好烤网,对徐平躬身道:“郡侯,且稍待,小的们去取肉菜来。”
  不一刻,又有几个小厮过来,放下一个煤球炉,拨大风门,把一个铁锅坐在上面。另一个在桌子旁边又放一张小桌,上面排好各种新鲜肉菜,道一声打扰。
  这个时候,才有两个小厮一人抱一个厚实的木桶,桌子两边一边放一个。木桶里都装了半桶的冰块,冒着丝丝凉气,看一眼就觉得凉爽无比。
  拿酒的小厮把两把巨大的酒壶放到冰木桶里,躬身道:“郡侯,要稍待片刻,等壶里酒水凉下来饮用最佳。”
  徐平点头,让他们去了,只留一个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年轻小厮在一边侍候。
  郑戬和嵇颖几个人看着变戏法一样,不一会桌子上下就摆了一大堆各种物事,吃的喝的林林总总,大多自己都叫不出名头来。
  徐平让边上的小厮把几大把羊肚放进炉子上烧开的汤锅里,其他几样耐煮的豆腐和菌类一起下到锅里,慢慢先煮着。
  不大一会,又有一个小厮手里端着个木盘,盘里满满的都是煮好的猪肋骨,热腾腾地香气四溢。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小厮躬身而退。
  徐平指着桌上的盘子道:“这用的是铺子里特制的卤汤,精选好肋条煮出来的,乘着现在热着好下口,先吃点垫一垫肚子。”
  “天休,原来是你们在这里!怪不得那个主管死活不肯让我们挪来这里!”
  正在这时,徐平身后传来一声叫喊。
  徐平回过头去看,原来是欧阳修站在不远处,刚好看见对面的郑戬,在那里叫了起来。在欧阳修的身后,还有尹洙、蔡襄、胡宿、王洙和范镇几个人。
  这几个人是从徐平身后走来,徐平回头才看见他在这里,忙一起拱手行礼:“下官等不知道徐副使在这里,刚才失礼,万望恕罪!”
  徐平背对众人,姿势很别扭,也无法站起来回礼,口中道:“我这里不方便起身,你们也不需多礼,都过来坐下吧,让店家加几张凳子。”
  几个人在后院里转了一会,一下子就发现徐平几个人坐的这个地方地势最好,既临河凉快,地方又清静。他们本就不想跟一群公吏坐在一起,便找到主管死活要跟这桌的客人换位子,哪里想到主管无论如何不肯,便自己过来看,不想是徐平等人坐在这里。
  有财主在这里几个人当然要吃大户,当下也不客气,让店家加了凳子,就围着徐平的桌子坐了下来。
  徐平从桌子上的盘中取了一根肋骨起来,对众人道:“先吃一点,垫一垫肚子,不然空腹喝酒可是容易醉,也伤身体。”
  欧阳修看着盘子里的肋骨,皱眉道:“徐待制,恕下官多嘴,我看你们这里已经叫了这许多菜肴,怎么还吃这个?猪肉本就价贱,这又是骨头,怎么……”
  “骨头?这骨头上的肉可是最好的肉,懂得吃的人才知道好处。反正已经上来,每人一块尝尝味道吧,吃过了才知道好!”
  徐平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吃自己手里肋骨。
  把这当骨头,在前世这可比肉贵得多,那时候平时想吃还不怎么吃得起呢!到了这个年代,当然要把前世的遗憾补回来。平时吃东西,徐平一向都是挑前世吃不起的吃。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前面铺子的菜都是重盐重油,大块的肉,这肋骨确实不合适,便就拿到后院来,大块煮了上给客人。前后分工,不浪费食材。
  见徐平吃得香,其他几人也纷纷拿起盘子里的肋骨,边啃边嚼起来。肉一入口,果然是美味可口,而且肉质绵软,嚼起来也不费力。
  不知不觉,一根肋骨嘴完,人不由就精神起来。
  小厮端过清水来,众人净过了手,重又坐回位子上。
  这个时候,徐平才吩咐小厮把杯子分给大家,把酒倒上。
  看着自己面前比平常用酒杯大了两号的透明玻璃杯,几个人都觉得有些新奇。这些玻璃器皿三司的铺子里有卖,徐昌任主管的徐家铺子里卖的更加精致,不过都价格昂贵,除了大户富贵人家,很少有人买回家里使用,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食铺竟然用这种酒器。
  小厮把冰木桶里的酒壶提起来,给众人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酒是淡红色,在灯光的照耀下玻璃杯里透出一种梦幻般的色彩,看着赏心悦目。
  徐平举杯:“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是我庄里面酿的果酒,主要用的是葡萄,冰了最是爽口。这个节气虽然是早了一些,大家先尝尝鲜。且饮一杯!”
  众人小心翼翼地端端着酒杯,学着徐平的样子喝了一大口,一起吸着凉气。
  这种甜甜凉凉的味道让钻进人的灵魂里去,凉得浑身打个激灵,又觉得通体舒泰。
  “为便是西域的葡萄酒?往年京城里面也有卖的,只是没觉得如此好喝!”
  王洙一边吸着气,一边啧啧称叹。
  徐平道:“大致也相差不多,当然也有些不一样。西域或许有差不多的酒,但却没有这许多冰块如此享受,入口当然也就大不相同了。”
  曾公亮左右看看,奇怪地道:“这酒冰了确实别有一种味道,不过煞是奇怪,其他的桌子上怎么不见有?看他们喝的也是果酒。”
  徐平听了大笑:“你以为这一桶冰很便宜吗?到这里的人,有多少能掏得起这一桶冰钱!今天是我请你们饮酒,特意才如此,可不是每人来了都叫一桶冰喝凉酒!”
  众人听了也一起笑了起来,拱手谢过徐平。
  不谈公事,徐平跟这些人的年龄都是差不多大,甚至在座的除了范镇,都还要比他大上一些。慢慢混得熟了,徐平为人又随和,在一起并不特别拘束。
  而且今天欧阳修等人本来是来庆贺废了折支发实钱,自己每月收入涨了一截的,都要记徐平的恩德。没想到来了店里,还是吃徐平喝徐平的,总有些不好意思。


第228章 欧阳修论钱
  这个时候,小厮端了烤好的鱼上来,两个大盘子放在桌子中间。
  徐平拿起筷子,对几人道:“这鱼烤得虽然算不得精致,但是味道极好,趁热赶紧都尝一尝。鱼鳖河鲜之类,当要乘着热的时候吃,一凉了就不好入口。”
  汴河里野生的鲤鱼,最难得的就是长得肥大,又没有一丝一毫的土腥味。徐平前世不是个矫情得什么都讲原生态的人,但对于鱼,说心里话,这个年代的真不是前世市场里买的能比得上的。水清鱼的野性又足,肉质扎实而鲜美,没有一点异味。
  欧阳修却道:“这上好的鲤鱼,如此烤了着实可惜,若是有手艺的做个鱼脍多好!自离了江南,就再也吃不到那种味道了。”
  “各地风土不同,你到了京城,非要吃江南味道,本就是错了。这处铺子,我本来也想弄些江南菜色,可没人照顾生意,只得做罢。如今京城里面的南方人越来越多,酒楼里做点南方菜色确实可以招揽生意,但去的人只是吃个情怀,如果让他们天天吃,那也是受不了的。无他,京城风土就不适合那菜色,人活着,首先得适应所在地方的水土。”
  在座的基本北方人和南方人各占一半,大多对徐平的话大有同感。
  高若讷沉声道:“永叔天天念叨江南菜色,无非是思乡之情作怪。京城荟萃天下之精华,吃食味道也自然为天下第一,讲究中正平和,最易下口。”
  欧阳修摇头:“天下之中,还是西京洛阳。不但是饮食味道,就连说话语音,也是以洛阳为正。要作诗填词,就得先学会洛阳话呢!”
  徐平笑道:“你们哪里那么多话,还是赶紧趁热吃才对!”
  这鱼烤得确实并没有多第精致,但调料用得恰到好处,既没有遮盖了味道的鲜,又使鱼别具了一种香味,吃在嘴里回味无穷。
  说是说,两条鱼还是很快被吃得净光。
  平时大家在衙门里吃的都简单,晚上呼朋引伴喝两杯酒,对菜色也大多不讲究,像今天这样各色大鱼大肉放开了吃,一年中也是没有几回的。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肚子里都有了点底,便让小厮把盘子撤走,在烤炉上放了羊肉,慢慢烤着。几人则一边喝着冰凉的果酒,一边说着闲话。
  这是徐平所熟悉的生活味道,其他人却一时还不适应,显得有些拘谨。徐平再是没有架子,官职摆在那里,与其他人的距离着实有些遥远。态度过于随便了显得人轻浮,过于严肃了又让人觉得无趣,这种度的拿捏很让人伤神。
  这种时候欧阳修显得正常得多,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就显得格外自然。
  喝过了几杯酒,欧阳修道:“这果酒凉凉的喝着甚是让人觉得口滑,不过这才没饮几杯,怎么就觉得有些上酒?以前喝过西域葡萄酒,并没有哪此酒劲。”
  “这就是跟西域葡萄酒不一样的地方了,里面勾兑了烈酒,喝的时候不觉得,口滑一杯一杯喝下去,再大的酒量很快也就醉倒了。”
  听了徐平的话,尹洙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吃惊地道:“这酒里兑了烈酒吗?喝的时候可没觉出来,不过慢慢有些发晕倒是真的。”
  来这里吃饭的就没有豪客,尽兴地当水喝个饱他们可没有那个财力,徐平当然要在果酒里兑烈酒,不然这生意就不好做了。反正里面兑的是最低等的白酒,本就是来自于甜高梁酿制的食用酒精,从价格上一点也不亏。
  徐平说过,刚开始大家还心里警醒,不敢多喝。可这酒味道又凉又甜,入口几乎没有什么酒味,不知不觉间喝得就有些多。
  此时旁边烤的羊肉已经熟了,就着烤羊肉,喝着冰凉的果酒,吹着夜晚五丈河上吹来的凉风,惬意无比。慢慢不觉喝得就有些多,那份拘谨不觉就去了。
  欧阳修把酒里的酒喝光,一边示意一边的小厮倒酒,一边对徐平道:“待制,今天我看了三司里印的册子,您在上面写文问钱到底是什么。恕某直言,这话问得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钱是什么?若以本朝来说,钱自然是就是那黄澄澄的小平铜钱,官监铸造。除此之外,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称为钱?”
  徐平的自制力一向都好,喝的酒离着过量还早,听了欧阳修的话,笑道:“永叔既然这么说,那川峡用的铁钱算不算是钱?”
  欧阳修正等徐平这样问,听了眉毛一扬:“依修说,川峡铁钱不是钱!我大宋上下只有官铸铜钱才是真钱,铁钱只是假钱!为何如此说?只因铁钱只行于川峡,而铜钱却流布于天下,川峡四路也一样认铜钱!铁钱之所以能用来交易,只因官府定了兑换比例,实际上是当作铜钱来用的,不过是因为缺铜川峡用铁钱代替铜钱而已!”
  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从理论上说,此时的法定货币只有铜钱,铁钱只是一种铜钱的代用品。但徐平文里问的不是法定货币,而是货币的本质,那就不同了。
  看着欧阳修意气飞扬的劲头在酒精的刺激下已经起来,徐平笑着问道:“铁钱不是真钱,那金银币帛呢?他们算不算钱?”
  “当然不算!除铜钱之外,一切都是假钱,只是因为天下乏铜,不能铸出如此多的铜钱来,才不得不用这些代替铜钱使用!”
  “嗯,原来用这些,是铜钱不够用。那么,永叔,我问你,天下间需要多少铜钱才够用呢?天下间又有多少铜,能不能铸出够使用的铜钱来?”
  “天下间不管有多少铜,都不可能铸出够使用的钱来!此事明白至极,世间的人哪有嫌钱多的?你有再多的钱,他也可以存在窖里,留给子孙!”
  徐平哈哈笑道:“自真宗朝到现在,三十年间,其他地方不论,就以京城来说,物价翻了一番为止。以前斗米不到三十文,如今六十文尚且不止,哪个会在家里藏铜钱?”


第229章 讲不清楚
  真宗皇帝中后期迎天书,东封西祀,广撒金钱装点太平气象。从那个时候起,物价便节节攀升,以前或许会有富贵人家窖藏铜钱,这一二十年哪个还会那么傻?
  铜钱作为实物货币,一般来说确实可以保持币值的稳定,但前提是能够让铜的实用价值发挥出来。现在朝廷的铜禁一年严似一年,销钱铸器是大罪,实际上断绝了铜钱多发时的退出机制,使民间的铜钱一年多似一年,已经有了向信用货币转化的苗头。
  不管是金银布帛还是铜钱,作为实物货币能够保持币值稳定的一个前提就是它们可以方便地退出流通。当社会中的这种货币过多,便会自然地从流通领域退出来,或者被储存,或者被铸成实用的物品,使流通中的货币一直保持一个合适的数量。
  现在的铜钱显然已经没有了这个特性,再用实物货币的性质来分析,自然便会犯错误。欧阳修考之古籍,古时可没有如此严厉的铜禁,书里怎么会说明这种情况。
  欧阳修是个死硬到底的性子,手里捏着酒杯道:“待制,这话你就说得差了。几十年前国家人口稀少,田地却不少,粮食自然便就便宜!”
  “哦,粮食便宜你可以这样说,那么为什么就连银价从每两八百文也涨到一千多文了呢?为什么肉价鱼价通通都涨了呢?”
  “那自然是人多了,吃的也多了,用的也多了,价钱自然就涨了!”
  徐平一怔,倒还没想到他能说出这道理来。供求关系也是价格的一个决定因素,这倒是没错。这几十年国家休养生息,人口增长很快,这是事实,但用人口的增长直接说明供求关系的变化却是不对的,因为多出来的人口会自然地参与到生产之中。
  想了一下,徐平道:“嗯,这许多物品都涨价了,但物品之间作价却没有改变。换句话说,把铜钱去了,以物易物,实际上价钱没涨是不是?”
  “不用铜钱了,哪里还有什么价钱可言!”
  徐平见欧阳修扬着头,抿着嘴,一副倔强的样子,突然发现自己仅靠三言两语就说服他根本办不到。这才想起,自己前世的课本为什么讲货币的时候是从以物易物讲起,然后引到一般等价物上来,之后才引出货币,然后才能说明货币的性质。
  实在是不这么讲,这个问题很难讲清楚,一不小心就陷入无休止的循环论证当中。自己一直想着用这个时代的现实例子讲明白这个问题,实际上不理出系统来,根本是讲不明白的。欧阳修只是性格如此,其他人未必就不是这样想。
  通胀是货币相对于所有商品来说钱多了,在这个过程中,人口也同步增加了,如果欧阳修咬定了价钱上升是人口增加引起的,徐平再说什么也是没用。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不是几句话能够说明白的,更何况是在喝得正兴起的时候。
  想了一会,徐平对欧阳修道:“既然如此,那我问你,如果现在不用铜钱了,改用其他的东西,比如川峡一带使用的交子来代替铜钱,可不可以?”
  欧阳修仰笑道:“哈哈,待制如此问,可正是中了某的计了!前些日子看三司的《钱法类书》,我早已经把川峡四路的铁钱和交子研究得透彻!还有韩稚圭虽然拙于文章,但事理却说得明白,并没有什么疑难的地方。益州交子务的交子之所以通行无阻,全在于可以随时兑换出钱来,并且不少一文,可不是因为那一张纸。交子务一旦本钱不足,交子就成了废纸,正是因为如此,交子务才收为官办的!”
  交子的本质是银行券,这一点徐平早已经研究得明白。只是交子务揽钱之后,直接入了益州府库,并不借出去放贷生息,还不具备银行的基本职能。这倒不是主管交子务的益州官府脑子笨,而是整个社会经济还没有走到生产——交换——扩大再生产那一步,没有优质而稳定的贷款客户。
  这个年代最稳定的贷款对象,其实是种地的农民,他们年年种年年收,周而复始的经济循环是极为稳定的。这也是为什么唐朝以“公廨本钱”为名的官营高利贷会发展出“青苗钱”的原型,要知道那时唐朝官营高利贷是纯粹以营利为目的,利息高,追讨的时间非常长,唐宪宗宽放的标准都是债主累积到本钱十倍、保人五倍才免。
  但农民分散,收本息的成本太高,贷款的风险太大,又不是优良的贷款客户。这种矛盾导致官方向农民放贷一直谨慎态度,实际上还是贷款成本太高了。
  交子银行券性质的保证靠的不是交子务本身,而是靠的官府。而兑换的铜钱又不像后世西方最开始的银行券,直接与金银挂钩,实际不完全是实物货币。
  欧阳修限于时代自然不了解这些分别,但他却清楚知道交子只是铁钱的纸面凭证,而铁钱只是铜钱另一种形式,根本上的价值还要还原到铜钱上来。说起交子,实际上跟说铜钱没有任何区别,他就等着徐平问起,自己有充足的信心驳回去。
  徐平却道:“我是问你,如果全天下都不行铜钱,而只行交子那种纸券,会如何?”
  “待制说笑,百姓又不是傻子,岂会能认一张纸做钱!”
  “那如果天下官府,各种税赋,只收这种纸券,连铜钱也不收了呢?”
  欧阳修连连摇头:“异想天开!待制这话,太过异想天开了!自古以来,虽然钱制多有变化,刀币布币,不一而足,但还是以铜为根本。汉武帝行白鹿皮币和白金三品,引起动荡,只能昙花一现,终是不可行。连那种都不可以,想用纸券代钱,异想天开!”
  徐平这才想起来,汉武帝雄才大略,登基之后意欲有所作为,结果面临货币不足,实行了多次币制改革,其中就有纸币性质的白鹿皮币。当时无论是对货币,还是对商品经济都不了解,当然是引起诸多弊端之后废止,老老实实地去铸五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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