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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2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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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托词,五等户的分等,本来各地就标准不一,总不能河阴比孟州其他县差这么多!”
  李参缓缓地道:“我作为一州通判,管着一州民事,若说是不知道就矫情了。这河阴县实在是与他处不同,不管按什么标准来,都是只有一家上户。”
  “乡村民户分五等,自然是有分五等的道理。如果连五等都分不出来,那就说明这个地方有问题,李通判明的不明白这个道理?”
  听了这话李参就笑了起来:“徐待制,天下之大,各种奇异的事情应有尽有!怎么就不能有个县民户分不出五等来?蒋大有一家,我再三关照过,河阴县这里一直报上都没有作奸犯科的事情,难道我还能把他家里抄了?”
  徐平冷笑一声:“全县只有一家上户,你说这家是守法良民,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我如何不信!县令姚泽广虽然入仕前只是张太尉家里的干人,但为人精明,到河阴县任职之后也是兢兢业业,他的话总不是凭空白说!”
  “姚泽广,兢兢业业?——是,没错,前天他审的一桩案子,一家的孩子跑到舅舅家玩了,妇人以为自己的孩子丢了,来县里递了状子。姚县令把所有的差役全都派出去,自己亲自带队,几乎把整个县都翻过来。昨天又有一件案子,一家的鸡被隔壁的狗吃了,来报案说是村里有偷鸡贼,姚县令又忙了一天——”
  李参微笑:“小小地方,本来就都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姚泽广事事亲为,虽然难免有小题大做之嫌,终究是一片勤政爱民之心。”
  “李通判,你当我傻的吗?!”听见这话,徐平猛地一拍面前的石桌。“我自从进士中第,也是在州县做了六七年的人,如何不知道这种把戏!地方豪强,为了不让官方找自己的麻烦,专一捏着地方亲民官的脉门做事。来个贪财的,便就有大把银钱孝敬你,来个不贪财要做事的,便就天天有这种小案子让你不得闲。不管是姚泽广,还是你李参,都是在地方多年为官,办事得力,政绩突显,不知道些?”
  李参见徐平变了脸色,知道再说一些虚言没用,沉声道:“徐待制到底要如何?”
  “我刚才已经说了,最迟秋后便要开渠,河阴县里要出人力物力!”
  李参缓缓地道:“就是现在,下官也敢作保,县里一定不会误了工期!”
  “然后呢?一条水渠修成,我徐平被这一县里的人骂上千百年?我做的是对朝廷有益的事,对地方有好处的事,这好处要让地方百姓感受得到,不是来找骂的!”
  李参沉默了好一会,才沉声道:“待制还是把话说清楚,到底要我如何?不管那蒋大有还是童七郎,都与我非亲非故,要杀要剐,只要待制的一句话!”
  徐平冷笑一声:“我说的不清楚吗?全县只有一家上户,那就绝不可能从来不做作奸犯科的事!你去把这背后的事情查清楚,按律治罪,该杀就杀,该发配充军就发配充军!不是我要对他要杀要剐,而是查清楚他是该杀还是该剐!”
  “如果,我是说如果,那蒋大有和童七郎两人都确实是守法良民,该如何处置?”
  “如果你查出这种结果来,我便就移文京西路转运使司和提刑司,让他们派人来查。我还是那句话,只有你用不用心去查,绝对没有他们是守法良民的事!到了那个时候,李通判也明白会发生什么,我们三家联名参你,欺上瞒下,鱼肉地方!”
  到河阴县这些日子,徐平自然已经知道了这县里情形的大概,说到底这县里的人口也只不过相当于他前世的一个大村子。虽然不知道各种细节,但蒋家和童家两户大户人家聚敛了县里的绝大部分财富,遵纪守法做到这一点就是侮辱人的智商了。只有犯的事情是大是小的问题,而没有犯不犯事情的问题。
  正是笃定这一点,徐平才对李参的态度非常恼火。依李参的资历,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却一个劲地推托,仗着知州李迪给自己难看吗?真是这样,自己也大可以绕过李迪去,京西路转运使杨告是三司条例司里出来的老人,有的是办法收拾李参。
  作为判孟州的李迪,说穿了不过是挂名而已,公事完全可以不经过他,直接向李参下刀。这种州府,无论是功劳还是过错,从来都是直接算在通判头上的。
  李参坐在那里,一直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徐待制,容我三思!”
  徐平看着对面的李参,见他表情沉稳,没有丝毫慌乱,显然心里是有章程的,淡淡地道:“无妨,我在河阴县还要待上些日子,你可以仔细考虑清楚,也把这县里的情形查探清楚。三皇庙的房间多得很,便住在这里吧。”
  李参又道:“待制不是说在路上抓了三个追捕逃亡的公人,县里又不认他们,还有一户逃亡的人家。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让我明天审问一番。”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本就是你治下的人口。不过人是我带过来的,事关我的清眷,审问的时候要我的人在一边陪伴。”
  “下官明白,自然该是如此。”
  见两人都沉默,好像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刘小乙过来道:“郡侯,肉都已经烤熟了,不如就此开饭如何?”
  徐平点头:“好,跑了一天,肚子也着实是饿了。——对了,难得李通判来,把家里带过来的烈酒拿两瓶出来,今夜放开心怀畅饮一番!”
  刘小乙应诺,一路跑着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兵士取了几把交椅出来,放在火堆前,请徐平和李参过去坐。
  到火堆前面坐下,徐平看着火堆上架着的鸭子道:“你们都说是肥鸭,这鸭子哪里肥了?全身看起来没有二两肉,也只能够啃骨头!”
  刘小乙正好拿了酒出来,听了笑道:“郡侯说得是,不过野生的鸭子,长成这样已经是难得,勉强下口吧。哪里像我们庄上养的,吃之前填喂,那才是肥。”
  徐平连连摇头:“罢了,你们把鸭子取下来,大块的肉连皮撕好,放在盘子里下酒。剩下的骨架拿去烧个汤,给外面的兵士下酒。”
  刘小乙应了,把烤着的两只野鸭取了下来,撕了肉皮放在个盘子里。
  徐平对依然坐在树下石桌旁的李参道:“李通判,过来吃肉饮酒!”
  李参起身,勉强对徐平笑笑道谢,走到火边前在交椅上坐了。
  刘小乙打开酒瓶倒上了酒,徐平举杯道:“这是我家里酿的好酒,现在京城里卖的价钱可是不便宜呢!李通判,来,满饮此杯!”
  说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参陪着喝了,放下杯子道:“徐待制家里的酒,不但是在京城里面有名气,在京西路也是名酒,多有大的酒楼和豪门富户饮用这酒。”
  徐平吃了一惊:“怎么,京西路的州县还允许开封府的酒卖到这里来?”
  “世间的事,总有例外。酒虽然禁榷,但总有一些不禁的渠道,便就有人运过来喝。只要是朋友相赠,不对外发卖,也不算是犯了法例。”
  徐平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以宫里的名义,或者假托诏旨,连西北青唐一带的大树竹木都有人私运,几坛酒算得了什么,绝对禁绝是不可能的。
  到了火堆前,徐平和李参只是喝酒吃肉,都绝口不再提刚才谈的公事。


第38章 青苗贷
  风从窗子吹进来,带着黄河泥沙的气息,一种清新的感觉,并不让人讨厌。
  徐平在窗前就着煤油灯,吹着夜晚的风,看着手里的信件。
  信是李觏写来的,他已经从江西路的老家出发,接了老母之后向着唐州的方城县行进,来信报个平安。十年寒窗,游历了半个天下,他也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把信看完,放到了桌子上面,徐平看着外面黑黑的夜色叹了口气。一个好汉三个帮,任你有通天的本事,要做成事情还是要人帮衬。
  河阴县的这些日子,徐平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身边没有帮手的窘迫。他到这里的正职是查探河道,这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绝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上面。相应的,虽然知道这县里的情形诡异,却实在没有时间去追查。鲁芳虽然信得过,却办不来这些事情,而且他的身份也不好让他参与民事。
  李参的态度再是让徐平不舒服,也只好让他去做这件事,多花点心思不要让他耍小手段也就是了。从地方官一步一步做起来,这个时候就显出了好处,下面的小手段徐平大多都经历过,轻易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想了一会,在桌子上摊开纸张,徐平提举给李觏写回信。从勉励他到了方城县勤于政事开始,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做地方官的心得写了进去。越写越是停不下笔,把这几天自己想做而抽不出时间做的那些事情,都写到了信里。
  一边写着一边想起河阴县里的事情,不知怎么就联想到前世看过的一篇著名的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把自己还记住的怎么分析地方的民户情况,不提阶级,只是怎么仔细分析主户客户,五等户各自占的比例,哪些人靠哪些人养活,生活境遇如何,一点一点都写进了信里。告诉李觏,把这些资料掌握了,也就明了了地方的大概,不管是地方上的豪强,还是县里的胥吏,再也不能够欺骗他。
  掌握地方情况,做详细的调查研究,是新官到任最应该做的事。虽然这个年代没有这个叫法,但类似的事情还是有不少人做的。一些能吏,照样是到任之后先按兵不动,等把地方情况了解清楚了,再突然出手,一举震慑住治下的官吏百姓。
  可惜的是,大部分的地方官都不是奔着做个好官上任的,也不想着把地方治理好凭着政绩升迁,而是别有心思。如今的这个时代是这样,以前的朝代也是这样,以后的朝代依然会如此。怎么做个好官大部分人都知道,只是很少有人想去做。
  “咚、咚、咚——”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不急不缓。
  徐平放下笔,心里疑惑。三皇庙后院的门口有桥道厢军的人守住,不可能有人无声无息地进来,半夜敲门,必然是住在庙里的人。
  会是谁呢?
  站起身来,徐平沉声问道:“是什么人在外面敲门?”
  “下官李参,有事求见待制。”
  想起白天李参的态度,徐平又坐回座位上,沉声道:“门没有上锁,进来吧。”
  随着开门声,李参的身影进了房间,向徐平拱手行礼:“打扰待制歇息,恕罪!”
  徐平点头:“时间还早,无妨,有事过来谈。——晚上有些凉风吹着,正好除了白天的燥热,门不要关了,就开着吧。”
  李参应诺,把身后的门大开着,到徐平身前站定。
  徐平指着旁边的椅子道:“有事情坐下慢慢谈,没什么好拘谨的。”
  李参谢过,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李参才道:“下官深夜来见待制,还是为了白天所谈的事情。”
  “哦,你又想起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李参表情凝重,沉吟了一会才道:“待制说得不错,下官也清楚,像蒋大有这种占地如此多的大户,完全没有作奸犯科的事情,基本不可能。——但是,现在却实在不能动他,不管怎样,等到秋后再说。”
  “哦,有什么理由,说来听听。”
  “今年黄河沿岸几个县大旱,这灾情也怪,只是河阴这里周围两三个县,受灾的地方不多,但灾情却特别地重。待制在三司任职,自然也知道,碰到这种灾情地方官是很难办的。报到朝廷里又不是大灾,不会有什么救灾的粮米发下来,但全靠地方又难以支持。孟州不是什么富庶地方,常平仓里存的粮米不多,其他的钱粮,又都是有使用的,不好挪用。下官在盐山任知县的时候,也碰到一场天灾,当年是动员地方大户人家出粮,加上把秕糠发给穷人,才勉强渡了过去。在孟州这条路子却行不通,像河阴县这里,大户人家就只有两家,童七郎是客户,诸多理由不救天灾。剩下蒋大有一家,正要借着灾情收拾自己家里的租户,也不肯拿粮米出来。下官只好——”
  “只好如何?难不成你还向蒋大有家里借粮了?”
  “那倒是没有,下官是用了州里面的系省钱粮,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贷给了河阴县的百姓,强令蒋大有一家作保。如今民户逃亡,秋后还债都着落在蒋家身上,如果现在办了他,下官委实不知道秋后该怎么办?系省钱物,等到转运使查到孟州,我如何交待?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待制自然心中清楚。”
  徐平听了,微眯双目,心里分析着李参这番话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常平仓是从唐朝沿袭而来,丰收年份米价低的时候用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籴,灾年粮食缺少的时候以低于市场的价格粜出,用以平稳粮价,所以叫作常平。从性质上来说,徐平前世的国家保护价收粮也是常平仓的变种。
  这自然是一项德政,但由于属于地方官掌管,而且又没有严格的管理章程,管理水平各地便参差不齐。一任官走了另一任官来,善于积攒的官员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把仓库填满,下任官员挥霍起来却很容易,再攒却就难了。日积月累,这仓里的粮食便就越来越少,再加上近些年偶有地方用兵钱粮少了也从常平仓挪用,在很多地方常平仓便成了一座空仓,再也起不到原来设立时赋予的作用。
  地方官手里没有了这一大项自己掌管的钱粮,就很难在地方做什么大事。虽然州里都有军资库,里面积攒的钱粮不少,但名义上那是属于中央,属于三司的,称作系省钱物。以三司的强势,哪个地方官不经过三司批准,动了这些东西吃不了兜着走。
  李参的意思很清楚,因为救灾,而他能够动用的常平仓里没有余粮,便挪用了属于三司的系省钱物,借给了受灾百姓。要想不被三司追究,那便要在转运使巡查到孟州查账之前把这空缺补上,不然的话,三司不会有耐心听他一个通判分说。
  这道理也讲得通,至于让蒋大有家作保,那就是必然的了。这满县只有他一家有偿债的能力,没有他作保,借出去就不可能收回来了。而蒋家派人出去追捕逃亡便也就有了理由,不把人追回来,蒋大有家要帮着他们还账。
  睁开眼睛,徐平问李参:“官营借贷,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以什么名头?”
  李参苦笑道:“哪里有什么名头?因为是在青黄不接的时候贷出去,以民户地里的青苗作抵押,下官便称作青苗贷。本来对民户是好事情,可今年不同于以往,遭灾之后地里的青苗化作乌有,铁定是收不回来了,只有着落在保户身上。”
  “青苗贷?青苗贷!——这这样做不是第一年了?”
  “也是到了孟州任职没有办法,这里临近黄河,几乎年年有水灾,一旦没了水灾那旱灾就严重了。年年有灾,只好用这办法积聚救灾的钱粮。”
  徐平闭上眼睛,想着李参说的事情。若是没有记错,这不就是自己前世学过的王安石变法里的“青苗法”?虽然知道“青苗法”不是王安石平空想出来的,而是从以前官员的实际行动总结出来,却没想到第一个做的竟是眼前的这个孟州通判李参。
  虽然一般的说法都是因为“青苗法”触动了大地主大官僚的高利贷利益,而最后被他们反对破坏而失败,前世在农村待过的徐平却知道不仅仅是这样。
  小额贷款,特别是针对分散的农民的小额贷款成本极高,实际上不要说针对的是一家一户的农民,就是对小企业银行也不愿意放贷,因为这些贷款相比起大客户来说成本太高了,很行几乎肯定要亏本。
  “青苗贷?我问你,百姓秋后还钱粮你收几分利息?”
  “下官也不敢违法乱纪,只收两成。”
  “两成?”徐平笑着摇头。
  李参心里一紧,急忙问道:“待制莫非认为利息太高?”
  “不是。”徐平只是摇头。
  两成?在他前世,年利百分之三十的农村小额贷款都做不下去。这个年代,两成的利息肯定是亏本的,当然官府不会亏本,所以要找保户,要找蒋大有。历史上“青苗法”一推向全国,利息立刻翻番到四成,就这还要刻剥民户,才能保证此法的推行朝廷才有正收益。两成利息的“青苗贷”,开玩笑吗?李参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
  这不是人的问题,而是这个年代,面对农村的小额贷款的成本就在那里。这些官员没有成本核算的概念,自然就该吃这个亏。这个年代的通病,官员都喜欢拍脑袋决策,说起来还都头头是道,实际上是行不通的。


第39章 李参的任务
  贷款的成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清楚的,哪怕就是把每项都详细地列出来摆在面前,还是有许多人根本就不相信。或者是有的人信了你的成本有这么高,却认为是做得不行,如果怎样怎样,如果是我来做,结果绝不会如此。
  农业收益天生地不稳定,小农户的收益更加不稳定,一年收获一季的资金周转期又过长,几乎是被排斥在商业贷款对象之外的。地方上的地主豪强可以利用高利贷盘剥农民,是因为他们有规避风险的手段,必要时可以把贷款的农民连皮带骨头吞进自己肚子里去,国家政权怎么可能这样做?
  分散的小农户,光收回贷款利息时的人力物力成本就无法忍受,更不要说年年都会有小农户无力偿还贷款,必须向其他贷款户分摊成本。青苗贷这种方式,一旦碰到灾年,就要面临大规模亏损,想减小损失对灾情就是雪上加霜。
  历史上宋朝是用政权的力量来强行分摊贷款成本,比如收款使用官府公吏,不需要额外付出成本。但实际上,官方不额外承担成本,做事的公吏就会想方设法把成本转嫁到民间去,他们不会白白额外付出劳动而没有收益的。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一句话,对分散的小农户,想使用金融手段来减轻他们的负担,或者帮助他们的发展,从成本考虑,远不如免税或者直接发钱来得划算。
  徐平想起自己前世政权在农村有那样严密的组织,小额贷款都推行得不顺畅。自己所在的县里曾经有个镇推广过大棚种植蔬菜,优惠措施就包括小额低息贷款,最后的结局是政府宁可从财政出钱把所有的贷款填上,而不再向农民追缴。对于基层组织来说,一次又一次地到农户家里追贷款,付出的人力物力早已经超出未还贷款的数额了,再追下去,纯粹就是赔本生意。从那之后,面向农户的小额贷款在他所在的地方再也没听说过。
  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带毛的都不算了,地里没收回来的带叶子的就更加不能算了。以这种财产作抵押贷款,你向哪里收缴去?好言好语到农户家里收一次,总有人告诉你地里没有收成,现在还不上,缓一缓吧。你同意了,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这样做。不同意,一刀切地强行牵牛扒房,就成了扰乱农业的恶政。
  商业社会,发贷机构想要规避风险而又不引起社会动荡,便就只有求助于贷款保险,相当于增加了贷款成本,还是要转嫁到贷款对象头上。这个年代,官府想要规避贷款风险,便就强行让几户作保,把风险转嫁到保户的头上。
  李参在河阴县规避风险的方法便是让惟一的大户蒋大有作保,实际上是把贷款的风险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蒋大有又不是善男信女,怎么会吃这个哑巴亏?这种情况他不自己组织人手追捕逃亡才奇怪了,徐平都觉得他没有什么其他办法。
  见自己面前的李参手足无措,显然徐平捉摸不定的态度让他更加焦虑。
  想了一会,徐平对李参道:“你在河阴县里放了青苗贷,如今这里的夏粮已经收过,按说到了还贷的季节,可摸清楚了这里还贷的情况?”
  李参叹口气,摇了摇头:“今年河阴大旱,地里的麦子基本没有收成,百姓能够用什么还贷?下官想的是,乘现在天时还早,再贷一笔出去,让县里的百姓有本钱补种秋粮,秋后一起收回来。所以恳请待制宽限时日,一切等秋后再说!”
  “那要是秋粮再遭灾呢?你想过没有,怎么补系省钱物的窟窿?”
  李参沉默了一会,沉声道:“天道有常,不会如此——如果有事,我一个人担了就是!我终究不信,这里能够旱上一年!”
  听了这话,徐平不禁笑了起来:“不会旱上一年,你就不怕旱半年涝半年?你还是听我说,天灾不是人祸,你也不是把钱粮自己吞了,没必要像赌徒一样,输了更加要回注,到最后无法收拾。惟今之计,沉下心来,先把这你放青苗贷的地方,到底遭灾情况如何,会亏欠多少,都一一统计清楚。三司也不会不近人情,实在不行,我会帮你说话,大不了宽限你一年两年,把挪用的钱物补上就是。”
  李参没有说话,这不仅仅是关于自己政治前途的问题,也是关于自己的施政措施到底合不合理的问题。按徐平所说,差不多就是承认青苗贷失败了,这他一时无法接受。自中唐以后有了青苗贷的雏形,到李参才算是发展成熟,怎么能够半途而废?
  青苗法,听起来很美好,又能够帮助小农户渡过难关,又能够打击乡村大户利用高利贷兼并盘剥,官府又有收入,一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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