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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4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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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人进了官厅,到了一张案前,对案后的公吏拱手道:“节级,外面又来了一个用番钱的,还是跟前几个一般装束。我让他等在厅前,如何处置,请降指挥。”
  今日当值的专知官曹节级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道:“今天就见了三个,看来范通判估计是番贼有意派来的,只怕不错。他们这些人来,必有所图,现在不需惊动,我们暗地里看看他们是要到秦州来干什么。我到旁边厅里,你把人带过来,收了他的钱,打发他去。”
  吏人拱手应诺,转身出了官厅。
  曹节级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身,唤过一个散从吏人来,让他去报商院监官知道,之后再到秦州衙门,报与通判范祥。这几天发现了好几起用番钱的事件,与以前不同,这次发现的人都是屡收屡犯,并不是无知小民误收了党项的钱拿出来用。范祥判断是党项有目的地组织人到秦州来做此事,必有目的,吩咐先不打优,暗地里盯紧了他们。
  派人出去报信,曹节级又召了几个吏人,几个巡卒,一起进了旁边小厅。
  那个用番钱的人早早等在那里,见到曹节级进来,知道是主管的官人,忙躬身行礼。
  曹节级在案后坐下,吏人取了纸笔,铺在案上。曹节级唤过一个书手来,让他按如烟自己的吩咐记录,才问面前站着的用番钱的那个人:“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祖上三代姓名、籍贯,是怎么收到番钱的?因何到秦州来?以前来过没有?”
  那人连连拱手,陪着笑道:“回官人,小的彭阿大,是天水县盐官镇人氏,祖上三代世居那里。上个月卖羊给远来的客人,说是外面都通用纸币,小的也听说过,便就收了。因为小的大字不识,却被那个客人用番钱给骗了,这次到秦州来,是手里有钱买些杂物。”
  曹节级让书手记了,再详细询问彭阿大的祖上姓名,住的是哪寨哪村,一一记好。
  最后,才让彭阿大把身上的党项钱全部交出来,对他道:“州衙早就各村揭榜,乡下地方用纸币,必须有里正或是乡手做保人。有了保人,你收了假钱、番钱,都有保人赔付收钱的人。你不找保人,私下里收钱,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秦州城里不许用番钱,是以把你身上的钱收上来,等到出城再发还给你。这钱虽然不能用,终究还是你的,本官不贪你。”
  说完,让书手写了一纸公文,用了自己的印信,发还彭阿大。
  宋朝官府机构做事,最重吏文,公文的格式、用词都有专门的系统。很多不通实务的官员被吏人欺负,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通吏文,公文必须倚赖公吏,自己写不了,有时甚至读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徐平一向都强调规例,把所有的公文系统化、标准化,甚至做成统一的模板,便就是去除吏文的神秘色彩,让不管官吏,一目了然。秦州也是一样,只要是公文,都要报到州衙制成模板,统一印制成表格,发回来让办事人员填写。这份发还带番钱的人的证明公文,一样是由秦州衙门印下来的,带着官府印记,一眼就能看出来。
  曹节级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彭阿大接了公文在手,仔细看了看,才小心收入怀里,不由冷笑。等他被吏人领了出去,才对身边的书手道:“这个撮鸟还着意看了看,好似是个认识字的样子,哼,只怕不是什么放羊的乡下人。你把这书状再抄一份,我派人飞马到天水县去,看看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人。管他是人是鬼,仔细盯紧了就是!”


第178章 货币之战
  都护府里,范祥站在徐平案前,道:“大府,最近查知番贼派了人手,入我境内用番钱买货。还好防控森严,除了一些边远山地,百姓不知州里法度,为贼人所骗,下属州县并没有计。自数日之前秦州发现此等人,下官便派了人手暗地里严加看管。现已查知,这些人所报的姓名、籍贯皆为假冒,现三五成群,居于秦州城内外。拿与不拿,还请示下!”
  听了范祥的话,徐平不由皱起眉头,想了想道:“他们就只是用番钱行骗?本朝的钱与番钱明显不同,单只是番汉文字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昊贼再是没脑子也不会做此等事!”
  范祥沉声道:“下官也是这样认为,想了几日几夜,约略猜到了番贼的用意,只是不知道对也不对。此事重大,不敢自作主张,是以来禀大府。”
  徐平看着范祥,过了一会问道:“你是怕番贼用这办法来试秦州境内遇到假钱怎么办?”
  “不错,他们派出了这么多人来境内这样做,也只能如此解释了,不然说不通。从番境传来的消息,他们印纸币带来的好日子已经过去,现在物价飞涨,普通百姓根本就不用番钱了。如今昊贼用纸币搜刮财物,抑配给属下大族豪酋的价钱,已经从开始的五成左右降到了两三成,就是币面上一贯钱给豪酋收粮时只算两三百文。即使如此,豪酋由于再也花不出去,强行向本族摊派则人心尽失,犹苦不堪言,全不是几个月前用五成六成收到手里犹欢天喜地的样子。番贼要解此困境,只能想办法把番钱用到我们境内收买货物。”
  “在我们严控之下,他们这样做又能花出去几个钱?他们只怕还是摸路子来了。”
  范祥点了点头:“大府说得不错,下官也是如此想的。番钱自然是花不出去的,但他们能印出番钱来,便就能够印出我们的钱来。印的再假,平常百姓许多还是无法辨认。这次他们摸清楚了,在什么地方,收买什么货物能用掉假钱,下次再来人只怕就不会带番钱了。”
  “是啊,下次再来人,就该带印的本朝假钱了——”徐平靠在椅背上,眉头深锁。“现在昊贼只怕已经穷疯了,眼看就到秋后,大战将起,他也没有时间去改弦更张了。这些邪门歪道,就是昊贼的救命稻草,怎么会不用?要让秦州境内全部不被假钱所害,我们付出的代价就太高了,当想个办法才行。通判,你有什么主意?”
  范祥拱手道:“臣有两策,各有利弊,还请大府定夺。一策是把现在查明由番贼派来的人全部抓起来,审问之后斩于闹市!一是让百姓警惕,再一个是让番贼自乱阵脚。另一策是装作不知,把来的人放回去,派出得力人手,把这些人的样子记住。这些人的面貌虽然不同,但他们是番贼统一派来,服饰、说话、吃喝以及一些小习惯,总有一样的地方。我们严选人手,等到番贼再派人带假钱来,就好处置了。”
  把人抓起来容易,秦州并帐为村之后,州城附近已经没有蕃落了,官府的控制不是以前可比。秦州虽然四方商贾云集,但他们一进州境便就开始逐处登记造册,一直在秦州官府监管之下。突然来许多带着大钱的外乡人,并不能不为人所知,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可徐平担心的,是堵死了党项派人用秦州用假钱的路,却堵不死他们印钱的路。若是境内有人跟番贼勾结,偷偷运他们印的大宋假钱进来,还是会造成不小的乱子。这里是边境地区,蕃落从多,徐平能让三司跟党项做走私贸易,自然也会有别人走这条路。
  沉吟良久,徐平才道:“第一策不可行,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把人抓干净,哪怕是全部下狱斩首,番贼还是能继续派人来,只是规矩不明罢了。这样吧,你派人去找个借口抓三两个人,仔细审问事情原委,我们做到心中有数,其他人的都放回去。而后揭榜各县、各寨到各村,因为发现境内有歹人用番钱骗人货物,乡村地方不得再用纸币,手中有纸币的限时日到银行兑换成铜钱、铁钱。大笔交易,由里正、书手带着到银行去交割。”
  范祥点头:“乡村地方,平日并没有大笔的交易,本来纸币就用的不多。家里面纸币多的,多是当金银存着,让他们把钱存进银行倒也不难。只是州城、县城一时不能废了纸币使用,不然由此引起的事端太多。要防番贼用假钱,要做的事情不少。”
  “终非长久之计。”徐平觉得头疼,当时张元初印纸币的时候,他忍住没有印他们的假钱去祸祸党项,便是怕此端一开,党项有样学样,将来麻烦不断。却没想到,党项被逼得急了还是想出这办法来,让人难办。限制假钱并不难,有铺开的银行网络,大宋的纸币又是用的特殊纸张,特殊油墨,很难仿造,只要发现之后施以重刑就好。现在的难处是秦州地处边陲,党项印了你也没有办法,杀到那里去抓人还做不到。而境内又有不少蕃落,还有名为羁糜的陇西县以西的蕃部地区,这些地方都是难以管理的。
  徐平很重视大宋纸币的信用,现在已经开始慢慢向西域渗透,若是那里有哪个小国敢跟党项这样,私自印制假钱,徐平不介意发动灭国之战。但现在正跟党项打得你死活,一时还灭不掉他,他印假钱,你没有办法,这就恶心了。哪怕是能够严守秦州直辖的地区不被假钱所害,大宋纸币在直辖之外的地方失了信用也是非常大的损失。
  想来想去,徐平对范祥道:“番贼要这样做,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之策。这样吧,你回去安排,暂时在秦州境内收缩纸币的使用,除了大宗交易,多用铜钱、铁钱。而大宗交易则尽量安排到银行去交割,那里谁敢收到假钱杀头即可。我会马上奏报朝廷,再向秦州的银行派些人手来,以作应对。还有,前几日桑怿上奏,在他宣威军所驻扎的地方,发现有不少金、银、铜、铁矿苗。现在战时,我本来不想在那里兴矿采冶,只是让他派军把发现在矿苗保护起来,等到战后再采挖。现在番贼动了这个脑筋,则铜钱、铁钱急缺,我会请朝廷在那时设矿监、钱监,铸钱以解燃眉之急。”
  桑怿驻扎作为前出柔狼山基地的那个山间盆地,恰巧就是西北的一处富矿区。徐平前世那里因矿而兴,反而成了那一带最繁华的地方,会州等数千年的古城,倒是在它辖下。


第179章 你知道傻子多吗?
  上过酒茶,童大郎看着小厮走出阁子,转头看着对面的张元,沉声道:“张兄最近这些日子都是唉声叹气,长吁短叹,看在我们眼里,也是为你难过。怎么今天红光满面,容光焕发,还特意请我们兄弟吃酒,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自然是有好事,这不就特意约了你们出来?我们一起在番境发财,自然是要相互提携,大家帮扶才行。”说着,从袖里取了一张纸钞递给童大郎“这上面哥哥是行家,看看这钱如何?若是到宋境去用,能不能买到货物回来?”
  童大郎接钱在手,满腹狐疑,低头看了一眼便就发觉不对,再用用揉了一下,便就递还给张元:“你这钱是假的,而且假的不能再假,只要在这上面用心的,都瞒不过。”
  张元接了钱道:“自然是假的!不过,哥哥说一说,到底假在哪里?我看你一过手,便就知道这钱不真,为何我看不出来,找了几个常到宋境经商的人也看不出来。”
  童大郎接过钱,想了一会,还是无奈地道:“你看,这钱用的纸张,一看就跟我们印的钱一样。大宋的钱,纸张都是特制的,全是来自洛阳城里,配方是绝密,连朝廷中的官员知道的都没有多少。他们的钱用的纸张厚实,而且挺括,又光滑,极是耐用,民间使用数年也不变样。而且大宋的钱,一时不查用水洗了,上面的颜色不褪,纸张如旧,只要摊平在不见日光的地方晾干,一如新的。你手里的钱,哪里是那样的纸张?”
  造纸技术差得太远,现在印钱用的纸,还是张元托人到宋境请了高手匠人来,才能够制得出来。而且造纸还全凭那几个匠人,党项的番人在一边天天看着,竟然学不会。真正的宋钱张元也看过,纸张确实相差极大,这是技术差距,没有办法的。
  童大郎又道:“再看上面印的图案,虽然你依葫芦画瓢,照着宋钱的样子画下来制版印制,可你手里的钱一入眼便就觉得粗糙,哪里有宋钱那样精致?大宋印钱的版,听说不是普通的石版木版,到底如何制出来没有人知道,印出钱来细微处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你手里的图案哪里有那个样子?而且他们用的墨也与众不同,水洗不掉,日晒不淡,手摸上去图案凹凸有致,哪里是这样摸着毫无感觉。所以说,张兄这钱假的不能再假。”
  张元也不以为意,把钱收回怀里,口中道:“果然哥哥是行家,一眼就看出这么多的破绽,亏我还找了许多人看,他们都说可以假乱真。不过没有关系,反正我也不打算向哥哥这种行家买货物,这世间大部分人,根本就分不清真钱假钱。——说来好笑,哥哥可知道么?拿着我们的钱,对,就是外面行用的钱,到宋境去买货物,竟然也能买来!”
  童大郎吃了一惊:“钱财上的事,谁敢这么马虎?在宋境收了我们的钱,岂不是把货物白白送给人家?别说大宋境内,现在连我们这里好多人也不要你印出来的钱了!”
  “这世上精明人什么年代都缺,却从来不缺傻子!”张元只是笑,“若是这世是都是你想的这样,哥哥,我们如何在番人这里混得风生水起?我跟你说,莫要说我这钱印的不差于番钱,就是再差上许多,一样还是花得出去!你信也不信?”
  童大郎连连摇头,这种事情他想都不会想,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如何去骗别人?
  张元笑道:“所以啊,哥哥文也来得,武也来得,却一世蹉跎。哪怕是在洛阳城里卷了那么多钱,逃到番境来,也只能保个温饱无忧,做不出一番事业。兄弟我一无所长,几年时间走遍陕西延边,待到真投到番境来时,还是有边帅深悔自己识人不明。到了番境,不多时我便能够得到乌珠赏识,闯下现在如许大的名头,赚下金山银山来!”
  不要认为世上没有傻子,这世界上什么都缺,就是从来不缺傻子。而且你只要骗了他一次,下一次不用换花样都还可以再骗一次。你骗不到,只说明你不够努力,你没有去实践那个广撒网的道理。当年张元和吴昊仅凭着一张嘴,而且说得也不能打动边将,却就靠着挨个都找一遍,再加上脱衣喝酒、手拽大石等几样行为艺术,硬是真说得有边将愿意给他们官职。只是张元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更多,嫌那官太小,最终跑到了党项这里来。
  童大郎不要觉得不服气,你能干又怎么样?你有张元脸皮厚吗?你有张元那样被千万人嘲笑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去找下一个人的绝大意志吗?你有人家努力吗?所以讲到骗人谈人心,童大郎在张元面前就太嫩了,这是人家赖以起家的本事。
  关起门来精习艺业是没有用的,你就是把自己打磨得本事天下第一,说不定出去之后找不到一个人愿意用你。胸无点墨不要怕,只要你肯动起三寸不烂之舌,到每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磨,总有人把你看作世上少有的大能力之人。更何况张元不是真地不学无术,人家也曾中过举经过省试,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之人。也曾经一枝铁笛一双脚板,仗剑游历天下,曾经走过南闯过北,曾经烧药银骗过人,还曾经一铁笛爆过人的头,也是文武双全。
  哪怕就是前进一千年,到了徐平前世的那个年代,张元也会混得比童大郎好得多,而且张元还会被无数人崇拜称为有大毅力、大能力之人。这世上,真能够欣赏有能力的人并且重要的人本来就是极少,但要找到能被自己骗倒的傻子,却是容易得多了。
  张元见童大郎还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大笑道:“哥哥,我说给你听,前些日子我与乌珠商议,派了些人去秦州,就是用我们自己的钱,在那里买货物,你知道结果如何?”
  童大郎道:“结果如何?难道不是被当作细作抓了起来?”
  张元仰天大笑:“所以,哥哥这种人成不得大事!你觉得我这样做是胡闹,我却深知此事必然成功!秦州番汉杂处,而且为了招抚周边蕃部,为了吸引西域商人,在商业买卖上向来宽松。我让派去的人使用我们的钱,看起来傻,但那里本就有没有见识的山里人认不出宋钱和我们的钱的区别,怎么深究?秦州深究起来,只会得罪没有见识的番人,把番人得罪了大宋如何在秦州落脚?所以最终,他们也不过是把查到的番钱收起来,等到离开时好好还回来。而那些没有查出来的,真就买了货物回来,不但有牛羊毛皮,还换到秦州铺子里的稀罕物事呢!你服也不服?所以你看我这钱印得再差,只要秦州不是抓住了就把来砍头,依然能够找到傻子用出去,换来我们要的东西。不好用有什么关系?多印一些就是了!多印钱,多派人去,我依然能够从宋境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童大郎看着张元,一时张目结舌,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实在想不出来,一个人为何不好好做事情,却偏偏总是想这些奇奇怪怪的办法,还偏偏让他把这些事情做成。


第180章 我们钱多
  看罢童大郎写来的信,徐平放在案上,问在面前站着的范祥:“通判,你怎么看?”
  范祥道:“童大郎来的信里面说张元并不在印的钱如何像朝廷的钱,如何精美上面下功夫,而只是要多印多用,花到那些不知外面世事的山里人和心存侥幸的人身上,下官以为如此做极难应对。正常的人,朝廷严加管控,自然会心里绷上一根弦,防着假钱。可张元看准的这些人,你怎么防都是没有用处的,他们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假钱骗。”
  “那通判觉得,张元如此做,哪些人会被他骗?”
  范祥想了一会,道:“下官觉得,一些大山里的蕃落,还有州县城里的牛鬼蛇神,是最容易卷进这里面去的。那些专门钻营、不事生产的城狐社鼠,自然可以重法惩治,而山里的蕃落,却不好下重手。州里不但不好下重手,还要尽力帮着他们减少损失,不然恐失人心。秦州治下番汉杂处,本来就多事端,失了人心愈加麻烦。”
  徐平点了点头:“不错,此事难就难在番贼的这手段大多都会用在蕃落身上,只怕还有远方来秦州贸易的番商客人。其实真正朝廷治下,番贼的这手段不足为奇,什么天下的傻子尽够多,这种奇谈怪论也只有张元这种不循正道、只会投机钻营的小人才想得出来。天下自然有煌煌大道,大道直行,什么阴谋诡计都不足一提。我们禀王命、治地方,只要事事为百姓着想,他这种小聪明完全无用武之地。我们不能保证没有人不被他骗,但却能够做到他即使骗到了人,也鸡飞蛋打,没有半分收益。只要上心,严控地方,做到这一点当然不难。所以应对此事,难处还在治外蕃落和外域商贾身上。蕃落应对不当,则失番胡人心,外域商贾应对不当,则秦州这种商贾云集的局面无法维持。”
  范祥拱手:“大府说的是,下官谨受教。朝廷编户齐民、直接管下的地方,下官心里已经有了腹案,无非各村保甲联防,什么妖魔鬼怪都无计可施。至于蕃落和番商——”
  “这样吧,朝廷治下的地方由秦州来管,行番法的蕃落和来秦州的番商,由蕃落使和都护府的机宜司来管。便暂定一个规矩,秦州只管朝廷所辖地方,其余事也如此,如何?”
  范祥道:“大府如此决定甚是妥当,下官遵命!”
  徐平管军,身份是陇右都护府的都护,管民则是秦州知州,模糊的地方是非朝廷直接治下的蕃落地区和秦州之外的其他各州。都护府初立,民政上用什么官职朝廷依然没有定下来,陇右的其他各州现在实际处于自治状态。蕃落地区倒还好,有刘涣这个陇右招安蕃落使在,当时设这个官的时候不伦不类,现在让他隶于都护府下,倒是正好补上空缺。
  大府用以称帅府知州,设了都护府之后军政分开,范祥是秦州所属官员,自然如此称徐平。而都护府这一条线下,才会称徐平为都护。这两者之间,还有许多空白。
  范祥出去,徐平一个人想了一会,唤过一个兵士来,让他们招刘涣和谭虎到官厅。
  两人到来行礼如仪,徐平拿起案上的信给他们看。看过信,刘涣道:“这个张元,真是异想天开!世间事若是如此容易,朝廷又要我们这些人来做什么!都护,此事必须要重挫番贼,以儆效尤!若是这次让他们成事,不说损失多少,我们倒要被番人耻笑!”
  徐平点了点头:“我们与番贼作战,是王师北来,吊民伐罪,很多歹毒的手段我一直不想用,以免失了人心。张元这厮搭上昊贼,臭味相投,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没奈何,只好以毒攻毒了。秦州治下,已经并帐为村,连村设寨堡,只要再加上保甲互保,番贼的这种雕虫小技没有用处。现在担忧的就是蕃落和远来的番胡商人,若是不管,秦州作为陇右商贸重地的地位只怕会受到打击。在这件事上,保他们,就是何秦州。”
  刘涣想了想,道:“都护,要不我招集周边蕃落到秦州来,把这事明讲给各蕃落的首领听,让他们严加防范!只要首领看住了,下面蕃民哪个敢收来历不明的钱!”
  徐平摇了摇头:“不行了,世道变得太快,现在的蕃落首领哪个还能跟几年前一样,在本部说一不二。只是明示他们,我们撒手不管,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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