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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4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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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跟耶律宗真打党项不同,党项本来就在跟大宋开战,能够动用的军队有限,耶律宗真只以自己王庭的直属军队,加上西线的一部分部落军就足够。幽州方向不需增兵,后续的动员能力还在,跟党项打了几年的宋军也无力北攻。最关键的是,不管对党项作战是胜是负,党项都无力威胁云州,不需要在那里布防大军。而去面对刚打了胜仗的徐平陇右二十万大军,耶律宗真的王庭直属军队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有二十万以上的战兵,再加上各种输运粮草的附属军队,已经接近契丹的国力上限。而战后,还要重兵布防。
  要去阴山,耶律宗真需要向各个方向增兵。确保河北方向的宋军不会乘虚而入,确保河东路的宋军不会配合阴山宋军合攻云州,常备军要翻上几番。
  到了这个时候,契丹的君臣就已经明白,他们开始以为只是小打双方试探一下的阴山之战,实际需要契丹倾全国之力。
  宋灭党项,驻大军于阴山之下,把与契丹的战线东西扯开数千里,由此内线优势从契丹手中到了大宋手中,双方攻守之势已经转化。燕云十六州唇齿相依,云州是幽州的西部屏障,没了云州,幽州也守不住。而失掉了幽云十六州,契丹就被逼出了传统汉地,重新回到了游牧政权的地位。对于契丹来说,云州是万万不能丢的。
  阴山一战不管谁胜谁负,只要大宋后续能够在阴山下维持住一二十万大军,契丹就要在云州周围重兵布防。大宋在河北路什么处境,契丹在他的西南面招讨司就是什么处境。
  随着快马送来的党项战情,耶律宗真完全收起了轻视之心。往常点集兵马,必在秋后开始,不然很多部落找都找不到,这一次契丹却在尚未入夏的时候便就开始布置了。
  契丹并不是一个以契丹人为主的国家,境内契丹人只占不到两成,人口最多的其实是汉人,其次是渤海人。和平时期这样的结构没有问题,比拼国力的时候,就要小心应对了。
  耶律宗真一改日日渔猎的习惯,一扎下大帐,便就把众臣招了过来。
  众人落座,耶律宗真道:“从党项快马发来的消息,天都山一战后元昊一蹶不振,龟缩在韦州再无作为。宋军席卷党项已是定局,党项各地再无战心。如此一来,宋军到阴山搞不好会比我们还从容。到时两军相遇,他们是以逸待劳之势,着实可虑!”
  萧孝穆道:“大军云集西南面招讨司,幽州空虚,还须防宋军趁势北上。幽州一带兵马须点集起来,让宋军起不了北来的心思。”
  耶律宗真点了点头:“不错,大军西出阴山,一动牵引全局。不只是幽州兵马,云州一带同样也需点集。唉,此次交锋,要倾全国之兵了——”
  他有一句话还没有说,以前点集兵马南下,是到大宋的富庶之地,有财物可抢,大家有积极性。这次到阴山周围穷山恶水的地方,只有牛羊,你抢什么?招集部落兵,大家必然推诿,能够点起多少人来还不好说。王庭直属兵马,就是十个斡鲁朵,多是皇室,被一锅端掉了契丹也就完了,不能真去拼命。此次的局势,他觉得一天恶劣过一天。
  刘六符道:“还有一事,与宋交兵,总要师出有名,不能一言不合就开打。两国自澶州立盟,和好数十年,撕毁和约开战,总要有一个说法,不然难安人心。”
  耶律宗靠在位子上,以手支颐,沉吟不语。本来想的是跟宋军打一仗,是很轻松的事情,派个使节到开封,直说辱慢盟国,以兵相加,打胜了还能再要点好处。现在已经攻守易势,再敢这样做,宋朝必然说想打就来打,趁机撕毁盟约,把岁币也停了。
  宋朝君臣不是看准了这样的形势,怎么会让富弼说那样的话。现在国力大涨,钱粮充足,在西北方向维持住二三十万的大军没有困难,哪里还会甘心现在的局面。对外不兴不义之兵,契丹想靠实力调停大宋和党项战事,刚好把借口送了过去。
  现在契丹骑虎难下。认孙子不打,宋朝紧接着就会派使臣前来责问,契丹背盟帮着党项说话,一年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喂狗了?就此取消好了。要打,就面临着东西战线相距数千里,同时保持两个数十万人的常备兵团,契丹国力无法支撑。
  双方的盟约是建立在实力对比上的,现在实力对比变了,就必然改变条件。
  马保忠上前,沉声道:“陛下,臣有一计,可解当前困局!”
  耶律宗真猛地直起身来:“宰相有何妙策,快快请讲!”
  “当今难题,无非一是无法跟宋国交待,二是被宋军占住阴山,于本国不利。如今党项分崩离析,元昊再无作为,境内人心惶惶,再无战心。党项的地盘,宋可取,本国为何不可取?想德明在时,是向本国和宋同时称臣,元昊还是本国之婿。有这名分,可命西南面招讨司立即出兵党项,夺取党项黑山监军司之地。黑山以南,便是大漠,宋军即使占住了党项之地,也无力威胁云州。他们若是来攻,便是宋国背盟!”
  耶律宗真拊掌:“宰相此言大善!党项的地,宋军可以取,本国取之又有何碍?此时党项已无战心,只要少量兵马,便可攻下黑山来——他们的守将举城而降也说不定!”
  萧贯沉吟道:“往常没有想到会在党项那里起战事,西南面招讨司的兵马少了些。元昊又要防本国,黑山的兵马不少,若是强攻只怕有些艰难。”
  耶律重元扬手:“今时不同往日!有元昊在,那些党项人还能跟我们战一战,现在元昊成了死狗,谁还会给他卖命!只要派个使节去,晓谕黑山守将,他们还不开城而降!”
  耶律宗真想了想,重重拍了一下手:“惟有此计,可解现今困局!立即快马去丰州知会萧普达,让他尽起属下兵马,取党项之黑山监军司!如果宋军来攻,让他守住,我这里带大军会去支援!只要守住了黑山,宋军灭了党项,又能奈我何!”
  占了黑山,虽然不能摆脱两线作战的困境,但南面的大沙漠可当十万兵,契丹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后续的国力比拼,就不会那么紧张。


第275章 驱虎吞狼
  出了葫芦川,黄河东岸的地形便就开阔起来,一马平川。黄河就在左近,这条路又平又不缺水,由此北去灵州,条件好过走清远军的灵武大道太多。
  徐平出萧关,王拱辰立即组织修通道路,粮草北运。
  天都山一战,宋军缴获了过十万的马、驴、骡和骆驼,这几场战事下来,仅缴获的大牲畜就过二十万头。宋军的畜力从来没有这么充足过,配上郭谘生产的大车,徐平的二十万大军钱粮不缺。徐平甚至没有动占领的党项州县的存粮,留着作为后续赈灾之用。这就是国力强大的好处,打下地方,你的钱粮我还看不上眼。
  战争方向挪到了兴州、灵州,凤翔府作为战略大后方的地位也就丧失了,现在那里只是川蜀物资的转运站。郭谘已经升为陕西路转运使,带着一部分场务工匠,到了关中的核心京兆府。现在支撑前线战事的是两个基地。秦州接川蜀来的物资,加上周边的粮食和大牲畜,向北走定西、兰州到前线鸣沙。关中则由京兆府出发,走渭州、镇戎军,经葫芦谷到鸣沙。随着战事东移,关中的作用也越来越大。
  鸣沙县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徐平看着山下绵延数里的车队,对身边的野利旺荣道:“不管是打仗,还是安民,无非都是钱粮。山下的这种大车,我可以从灵州一直排到长安。你说你们还能够打下去吗?不降,又能如何?”
  野利旺荣此次是瞒着元昊前来,易容打扮了一番,普通牧民的装束。听了徐平的话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都护兵马强盛,钱粮广有,确实已牢牢占据胜势。”
  徐平笑道:“既如此,你们还不把元昊绑来,举城而降?”
  “都护,虽然你大军胜势已定,但本国依然有一二十万可战之兵。如果拼死一战,都护就是最后能胜,尽占土地,也要费许多手脚,死无数将士。这时候即使我想降,也难说服众将士缚手听命。都护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能只凭一句话啊——”
  徐平笑着点头:“这是你手下的残兵败将,想靠着手中的刀,向朝廷要好处了!”
  野利旺荣叉手道:“人之常情,望都护体谅!前方还有许多州军,能够不起刀兵,尽归朝廷之下,总是好事。将士们举城而降,朝廷给他们些荣华富贵,也是应该的。”
  徐平摇了摇头:“只要对朝廷有功,朝廷必不吝封赏,这我可以向你作保。但是,赏赐是酬功,你有功朝廷才会给你。你自己要,那是不行的!”
  野利旺荣一时语塞。他自然知道徐平说的是一个名分,关乎朝廷脸面。但那是对臣民的交待,现在两人私下相对,其间还有什么差别?徐平是西北军队统帅,只要他答应了朝廷必然不会驳回,此时点一下头,让自己安心,对将降的文官武将有个交待有何不可?
  徐平不说话,只是看着山下联绵不断的车队。这些大车运来的粮划,和前线的将士们合起来,才是自己必胜的保障。此时道路已通,再无后顾之忧,他不需要任党项的残兵败将来跟自己要东要西。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就会让他们有朝廷求着自己投降的错觉,后续善后多费许多手脚。人无信不立,话出口就不能反悔,徐平轻易不会松口。
  灭了党项,后边还要占住河西,甚至开拓河湟,这一个信字很重要。有了信用,有的时候可以当千军万马,使敌人不战而降。特别对于大国,立起信用可以省无数力气。
  已是暮春,草长鹰飞,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野利旺荣站在徐平身边,一时沉默。
  打是不能够再打下去了,可要把元昊抓起来献给宋军,再让剩下的十几万党项军队举城而降,不许下好处野利旺荣怎么跟别人说?徐平又把话说死了,必要元昊人头,投降也没有他的事。野利旺荣相信徐平的为人,说是有功必赏必然不会食言,但那么多党项官员将领不会信啊,不做下许诺,就只能这样僵持。宋军要打,是要付出代价的。
  沉默良久,野利旺荣道:“都护,似这般一直僵持下去,朝廷兵马纵能取胜,也要迁延时日。不说战事杀伤人命,朝廷攻下残破的城池又有何用?再者,我担心,黑山监军司只怕等不到朝廷兵马,就会降了契丹。那个时候,悔之晚矣!”
  徐平笑道:“要降,就要衷心归附朝廷,三心二意就是留下后患。我还是那句话,愿归附朝廷的我欢迎,而且保证朝廷会不吝封赏。但是,想凭着手里兵马,要官要钱,此事不要再提!不愿降的,甚至负隅顽抗的,我自统兵马去攻下来,明正典刑!”
  说完,徐平向北眺望,像是看到了黄河滩泽之中的灵州城。再过几天,等到后方的火炮运了上来,要拿那里开刀了。外围归附了的党项官员,升官发钱,已经做出了榜样。坚决不肯投降的,也要做个榜样出来,不然总有人心存侥幸。
  野利旺荣再无话可说,就连黑山监军司会投契丹徐平都不在乎,还能说什么呢?战事看起来不会短时间结束,徐平不让步,就总有党项将领豪酋觉得吃了亏,一定要打下去试一试。只有断了他们的侥幸之心,再有好的榜样,才能一鼓作气平定党项。
  谈无可谈,野利旺荣说了几句闲话,便就告辞。他是代表一众党项豪酋来的,要把徐平的话带回去,让大家自己掂量。现在就连元昊也无法掌控局势,野利旺荣更加不能一言九鼎,他就是被大家推出来谈价钱。谈不拢,那就只能由大家各自来跟徐平谈。
  徐平让谭虎把野利旺荣送下山去,看着北方遥远的群山,对身边的王凯淡淡地道:“仗打到这个份上,再让他们来跟朝廷要官要钱,我如何向死去的将士交待!爵以酬功,岂能让他们伸手来要!还是不想降啊,监军,要布置攻灵州了。”
  王凯应诺,又道:“都护,若是这样打下去,黑山监军司不定真投契丹了。”
  徐平神色不变:“他们要降契丹,那便去降好了。还是那句话,大军到此,我不会求着哪一个来降。不降的,那便发兵征讨,打下来的握在手里才安心!”
  王凯转身要走,实在忍不住,又转了回来,对徐平道:“都护,你是不是就想让黑山监军司去投契丹?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在灵州城下等待这么多天?韦州也不去打。”
  徐平看着王凯,笑着说道:“监军,这不是你该想的哦——”
  王凯笑道:“正是因为不是末将该想的事,才一直没问都护。适才野利大王提出来,才解了我心疑惑,果然都护就是想让黑山监军司去投契丹。”
  徐平摇了摇头:“你这话说的也对,也不对。我没有让黑山监军司去投契丹的心思。为大帅者,当示人以诚,无信不立,自己定下了规矩,就要遵守下去,不能有例外。我既然已经定下了党项官员兵马归附朝廷的规矩,就不能破例。如果黑山监军司愿归附朝廷,我自然是欢迎的,而且一定重赏。当然,他们不归附朝廷,要投契丹,也不怕就是了。”
  见王凯不解,徐平道:“监军,这几年你在军中,不管是战事还是军中的政务,无事不与。自统一军,已经尽够了。但正因为你参与的庶务太多,有时候被迷了眼睛。为大帅不只是要打胜仗,还要把所掌之兵打造得如铁块一般。如何做?信义二字,断不可忘!”
  转身看着远方群山,徐平道:“你以为我是要逼黑山监军司投契丹,要用诡计,其实错了。两军作战,堂堂正正是才是大道,阴谋诡计是不得已时才用的手段。此次我们就是要在党项之地,以堂堂正正的王师,尽灭魑魅魍魉!至于其他的,都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不足喜,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在这一带重建王化,才是最重要的!”
  王凯点头:“末将谨记都护教诲!”
  徐平又道:“当然,眼中没有王道,事情自然会看出其他味道来。党项全境尚有十数万可战之兵,归附朝廷都要安抚,所费钱粮不少。同是献城,谁要赏得重,谁要赏得轻?终是有人心中不服。军功赏赐要自己去取,如果黑山真投了契丹,他们便就要去把黑山灭了以争军功。此时可能会有契丹兵马来争,战事一开,就不会局限于黑山一地了,可能就要打到契丹去。那些被党项降兵占下来的土地,自然就成了朝廷的土地。”
  说到这里,徐平看着王凯,重重地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驱虎吞狼!但我不是有意为之,黑山监军司不别起心思,径直归附朝廷,我不会让人去逼他们。如果契丹在党项残兵攻黑山时,不派兵来争,我也不会逼党项残兵入契丹。如果大家自己要作死,我只是成全他们而已,求仁得仁何所怨?”


第276章 想的太多
  灵州难攻,不只在于城池高大坚固,更由于这城就在黄河边上,周边有黄河水年年泛滥形成的数里之广的烂泥沼泽,攻城方无法在城外摆开大部队。要攻灵州,最好的季节是寒冬腊月,周围冰封,城外的烂泥全部冻起来的时候。
  现在正是暮春时节,桃花水将起,灵州城外一片泥泞,人马难行。
  灵州城主鄂桑格原是元昊次子阿哩的属下,阿哩成年欲聚众造反的时候,鄂桑格向元昊告发。元昊把阿哩沉于黄河,提拔鄂桑格为城主,成了方面大员。
  元昊家里特色,他的儿子除了没长大早夭的,还有在母亲肚子里没生下来的,其余全部都造过他的反。至于亲戚、兄弟,造他反的不知道有多少,他能活这么多年本就是个奇迹。所以现在窝在韦州,最精锐的亲卫军事力量在天都山被扫荡一空,再没有人理他。要不是党项大族豪酋还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早就把他一刀剁了,提着人头到徐平军中请功了。
  灵州城的军政大权原来不归鄂桑格,他这个城主就是摆在那里看的,实际上所有权力都在野利旺荣手中。最近形势突变,野利旺荣欲拿灵州城试一试徐平的态度,突然把大权交给了鄂桑格,同时撤走了灵州城里的精锐守军,只留下了一些镇守军。
  兴、灵两州是元昊的根本之地,号称十七万镇守军。其中精锐两万五千人,配七万五千名负瞻,待遇比拟大宋禁军的“上四军”。野利旺荣把精锐调走,灵州城里剩下的兵马依然有近两万人,单从人数上看还是很强大。
  此时原在灵州的大都督府、转运使司等衙门已经全部撤走,依野利旺荣安排去了兴庆府,只留下一个鄂桑格。鄂桑格是个粗人,当了多年有名无实的城主,突然掌了实权,异常亢奋。最近这些日子日日笙歌,在城里花天酒地,无比快活。城外有数里烂泥地,城内近两万大军,灵州城就像是铁打的一般,宋军没有道理来这里。
  灵州外围已经望风而降,鄂桑格还是认为宋军不会来灵州,应该是绕城而过,直接去攻后面的州县。党项继承了吐蕃的传统,不立州县,实行部落制,也不治城廓。他们所占的地方,大部分的城池都废弃,很多古城已经成了废墟,甚至一些大州城里的人户多则数百,少的数十。反倒是一些位于繁华地区的寨子,成了大量人口聚集的地方。
  灵州虽然有州名,还是大都督府所在,但实际上是个军事要塞,不同于宋的州。宋军绕城而过,可以直抵兴庆府城下,一路上再没有什么城池。
  鄂桑格不想顽抗到底,他是觉得自己占了一座重兵驻守的城池,要让自己降宋,怎么价钱也要比别人高一点。结果徐平只是派人来谈了一次,他拒绝之后就再不谈了,一直在向这里增兵。现在城外宋军兵营连绵数十里,怕是有十万大军到了灵州城外。
  不过鄂桑格还是不信徐平会攻灵州。后面就是党项的富庶之地,又没有城池重兵,直接卷过去兵临兴庆府城下不好么?死磕一个黄河边的灵州有什么意思?
  偏偏徐平认准了灵州,调集了张亢和刘兼济所部,加上谭虎的都护府直辖一军,聚集在灵州城下,非要把这里攻下来不可。没办法,再向北除了党项都城兴庆府,没有坚城可攻了。以前设的州县,晚唐五代时吐蕃废了一次,大宋立国修茸没多久,赵继迁占住又废弃了一次。过了灵州向北,连座县城都找不到。要杀鸡儆猴,现在只有灵州一只鸡。
  要攻灵州,最难的就是外围数里宽的沼泽烂泥。鄂桑格已经把原有道路毁弃,城外是一大片烂泥滩,不管是人是马,都会陷在里面。到不了城下,何谈攻城?
  这种事情只能用笨办法,到了灵州城下的大军只做一件事,从周围取了干燥的沙土来铺路,一直向灵州城铺。到了离城一里多远的时候,铺出一大块干燥沙地做基地,然后向灵州城放射状引出五条大道,一直到灵州城下。正对灵州城东城门的大道最宽,作为主攻方向。现在这些沙土铺就的大道已经到了灵州的护城河,正在铺出干燥的战场来。
  城中的鄂桑格还是不信宋军会攻城,在他想来,铺这些路只是吓唬自己,让自己赶紧举城投降。他还就真不信那个邪,凭着用沙土铺出来的战场,宋军就能攻进城来?这种事情还没有听说过呢!沙土铺出来的战场,那都是显眼的靶子,灵州城里也是有砲的!
  党项军的石砲军队有专门的编制和名称,称为“泼喜”。能够独立一军,可见还是有些实力的,虽然听说过宋军有冒烟的炮非常厉害,鄂桑格到底是没见过,又能比“泼喜”军强到哪里?宋军用炮轰城墙,自己用砲打他的军队,足以拉平双方炮的技术差距了。
  徐平站在灵州城外铺出来的沙土基地上,用望远镜看着灵州城头。那城一片死寂,城头上三三两两站着党项军士,没有打仗的样子,很多人都好奇地看着城外运土的宋军士卒。
  见徐平放下望远镜,王凯道:“这城里没什么百姓,据探就只有近两万番贼,加上差不多人数的瞻负和寨妇。我看了几次,城里的番贼早无战心,就是恃着城坚壕深不降而已。”
  徐平点了点头:“这样才对吗,如果除兴庆府之外番贼的第一坚城也望风而降,那就不合常理了。也好,攻下这座城来,番贼们也就没侥幸之心了。”
  王凯道:“灵州城主鄂桑格是个粗人,靠着首告昊贼儿子谋反起家,城里兵将也不服他管束。本来灵州城内有精锐近万人,我们大军到前,被野利旺荣调往兴庆府去了。原本在城中的大都督府和转运使等高官,也一起一走了之,就撇了这个鄂桑格在这里。”
  徐平听了笑着摇头:“这是番贼的豪酋们不甘心束手就擒,扔了个浑人在这里,试一试我们。如果这样一个浑人,都能靠着一座灵州城,归附朝廷得大笔赏赐,封美官,其他人更要坐地起价。不消说了,攻下城来,把这浑人明正典刑,绝了番贼豪酋的心思!”
  “都护说的是。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包括韦州和兴庆府的番贼高官豪酋,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城里的这个鄂桑格,骤然握了这样一座大城的实权,正在兴头上,死活不肯轻易归附朝廷。依着他的意思,要归顺朝廷,应该比着其他番贼大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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