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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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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罪受。”
  徐平看了他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高大全苦着脸拱手:“恕小的无礼。”
  这话说完,黄天彪便转过头来,不停地打量高大全,把高大全看得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这个蛮子要做什么。
  黄天彪却在心里嘀咕,这个上官的随从长得与自己一般高大,没想到连说话都学自己,难不成是个中原来的蛮子?
  原来黄天彪带着族人一直在山里生活,逍遥自在当个土皇帝,长大之后羡慕山外汉人的日子,纳土归顺,做了个县尉,也算个朝廷命官。可官是当上了,官场礼仪却一窍不通,甚至连普通汉人的礼仪也弄不明白,闹出了不少笑话。时间长了,他就形成一个习惯,只要与比自己身份高的人说话,说完之后就要加上一句“请恕下官无礼”,据说加这一句无礼便就变成有礼了。
  徐平也不想到屋子里闷着受罪,从善如流,带人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众人坐下,一个差役送茶上来,却不像中原流行的点茶,拿了个大陶壶直接冲泡碗里的茶叶。
  徐平好奇地盯着差役动作,口中道:“原来你们这里是泡茶的。”
  段方急忙道:“是下官想的不周,通判恕罪。这里地方偏远,哪里有人来这里卖团茶?都是喝散茶,望通判原谅我们小地方。”
  黄天彪的大嗓门又响起来:“喝个茶解渴,谁耐烦点啊抹的!还是这散茶泡着喝过瘾,一大碗下去,解渴又饱肚!再说这茶是小衙内特别制出来的,比其他地方的味道不知好到哪里去!”
  见徐平扭头,急忙加一句:“恕下官无礼!”
  徐平笑着摇了摇头,问他:“你们这个地方还产茶吗?”
  “那当然,山里面大茶树到处都是!我们蛮人不会蒸茶罢了,都是晾干了直接泡水喝,味道虽然差点,喝起来过瘾!”
  “恕下官无礼!”
  徐平见黄天彪动不动一本正经地来上这么一句,哭笑不得,转头问段方:“段县令,这周围的山里真地产茶?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周围群山环绕,野生茶树不知有多少,不过土人不懂制法,只能任由这些茶树长在那里。犬子只是听人说起,胡乱做了自己喝,不能跟正经茶比。”
  徐平点点头:“有茶树就好,你们不懂制法,我懂啊!王漕使说过,我们邕州不榷茶,如果开起茶场,一大笔进项啊。”
  “原来上官还懂制茶?”
  黄金彪看着徐平,惊讶得连让上官恕罪都忘了说。这就是进士啊,比段县令这个考不上的不知强到哪里去,什么都会啊!
  徐平笑笑:“这个世界上比我明白的还真不多!黄县尉,我看你在县里也没什么事,过些日子带几个人进山里走一遭,看看有多少茶树。”
  制高级茶叶徐平不行,那些近乎玄学的细致门道他不懂,但他会制茶叶机械啊。这个年代没那么多讲究,什么这个味那个味的,只要茶味够浓就有大把人的买账。周围茶树要是够多,他能建个半机械化的茶厂起来,靠着工业化的低档茶叶倾销就能赚大把钱了。


第17章 盼盼
  远方的群山顶上烟气氤氲,在连绵的青山上缓缓飘荡,无边无际,仿如仙境一般。一个恍惚,就觉得那里会有腾云驾雾的仙人冒出来,伴着五彩霞光与白云齐飞,朝游北海暮苍梧。
  山脚下池塘遍布,杂着大片大片的竹林,偶尔还有几株芭蕉冒出来,拍打着宽大的叶子招呼着不远处硕果累累的木瓜。
  这个山间坝子土地肥沃,水草丰美,千百年来就静静地躺在这里,等待着拓荒的人们来开垦成良田,变成岭南的鱼米之乡。
  与世隔绝的岭南还如洪荒一般,如此的好地也还只是作为土人的畲田,刀耕火种。虽然遍地是耕牛,却不犁地,不育秧,到了季节随便撒种子下去,更加不除草,不灌溉不排涝,收多收多全看天意。
  今天终于不同了。
  一座小山包的周围,成千上百的人们把地开垦出来,做成整整齐齐的稻田,有的人正在赶着水牛耕田,有人则满心欢喜地看着秧田里的青苗。
  山包上绿草如茵,绿油油的地毯一般,把整个小山裹住。其间稀稀落落的芭蕉、木瓜、枇杷、龙眼等果树不明冒出来,好像地毯上点缀的图画。
  半山腰上建了一圈茅草屋,好像是图画里的人家。
  岭南的田园风光,不像中原那般硬朗,比江南也少了几分清秀,却自有一股超脱凡尘的仙境气息。
  徐平在茅屋前的绿草地上,坐着个交椅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信,嘴角翘起来,那满脸的笑意就如这青山绿水一般,仿佛亘古长存。
  上个月十三,天圣六年四月戊寅日申时二刻,林素娘生了一个女儿,取小名叫盼盼,他成孩子她爹了。虽然远隔万之遥,不能看上一眼终是留了无数遗憾,有了后代的喜悦却总是掩藏不住。
  不远处,秀秀坐在一个树桩上,歪着小脑袋也在看信,一般地入神。旁边的那匹小巧的果下马悠闲地转来转去,不时吃上一口嫩嫩的青草。她们两个不管是人还是马,都是无忧无虑的时光,享受着这大自然的悠闲与宁静。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小马过来调皮地舔了舔秀秀的手,见秀秀抬起头来,一蹦跳开几步远,清澈的目光好奇地看着秀秀。
  秀秀看了它一眼,没有心情跟它闹,把信放下,叹口气对旁边的徐平道:“官人,我们不能在家里看盼盼小娘子一眼,真是好可惜。”
  “是啊,两三年后等我们回去,小家伙都会走会跑了。”
  徐平叹口气,与秀秀一起看着远方的群山,怔怔地出神。
  “苏儿姐姐也要嫁人了——”
  过了好一会,秀秀悠悠地道,显得有些与年龄不符的惆怅。
  徐平笑笑:“倒是没想到,我竟然与李璋做了连襟。”
  苏儿的契约已经到期,她又没有家人,放良出去衣食无着,林文思便认了她做女儿,许给了李璋,两年后就要成亲,正是徐平返任述职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儿时的玩伴都已经长大了,徐平已经当爹,李璋也要成家立业了。苏儿虽然做过林素娘的贴身婢女,毕竟是出身于官宦人家,小小的武将之家也不讲究这些,知根知底的,这也是桩好姻缘。
  只有秀秀比苏儿还小上三岁,十二岁的年纪还是个半大孩子,但最好的姐妹要嫁人,她也觉得自己一下长大了不少。
  徐平的家书来自林素娘,秀秀的来自苏儿,总是同时送到。关于徐家的内容都是差不多,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比如秀秀的家里人,比如徐平一些官场上的事,熟人同年家里的一切杂事都是林素娘在张罗。
  正在两人的心思越过千山万水飞回中原的时候,身后院子里传来一个大嗓门:“衙内,你怎么一次比一次给的钱少?这样下去,我去采茶赚的钱还不如高大全带人耕田赚的多!”
  段云洁清脆的声音响起来:“黄县尉,现在到了五月,茶树的叶子都已经老了,制不了好茶。要不是徐通判让一直收,按我的意思都不要了。”
  “那我去跟高大全一起带人耕田自了,赚钱买酒喝!”
  脆脆的笑声响起:“黄县尉会耕田?”
  这句话显然问住了黄天标,憋了一会才爆出闷闷的声音:“不会!我试了两天也学不来!耕不来田,我就跟谭虎一起修房子,那也赚钱不少!”
  “你得会修房子啊——”
  可以想象段云洁那被黄天标逗得如花绽放的笑容。
  徐平与秀秀相视看了一眼,忍不住笑。
  还没进入五月,交趾那边传了消息过来,首领李公蕴突然重病,交趾太子李佛玛带了人马急匆匆地返回升龙府(今河内),乱成一锅粥的边境突然就清静了下来。
  交趾一直以各王子领兵,李佛玛虽然被立为太子,要想顺利接位却不那么容易。按交趾习惯,太子只是在接班人的位置上占了先机,要想接位成国王还有先王去世时的遗诏才行。此时的国王李公蕴可有六位正牌皇后同时在位,年老的国王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更何况各个王子都是带着兵打过仗的,没个几年交趾内部安静不下来。
  宜州冯伸己的兵马刚刚动员完毕,得到这消息却没必要南下了,徐平也没了给他们准备钱粮的任务。纷纷扰扰的邕州终于平静下来,一切又都进入了按部就班的轨道。杂事自然有节度判官周天行和录事参军李永伦处理,徐平只要签字画押,他也没有心情去生事,乐得清闲。
  一闲下来,徐平又动了在如和县周围开发农业的心思,用自己通判的职权,以屯垦的名义,把如和县下数百农户全都集中了起来,按在中牟庄园的做法,旱地开地种甘蔗,离水近的地方开田种水稻。
  曹克明看着最近军资库大把钱入账,终究心里不平衡,直到徐平把做剁椒的产业挂在公使库下才同意这个方案,报到转运使司,王惟正批了下来。
  高大全有在庄里种水稻的经验,自然领了带人开田种稻的差事。因为屯田要常住,徐平嫌如和县城太小,便选了这个离县城五里远的地方建造房屋作为自己的驻地,造房子的差使谭虎领了去。
  有前世的经验,徐平便以赏赐的名义给这些干活的人发工钱,这又馋坏了无所事事的黄天标。作为最下等县的县尉,又没有加钱的兼职,本地官还没有外任的添支,黄天标一个月的俸禄不过六七贯钱,再加上折来折去,到手每月不到五贯钱。这家伙好吃好喝,这点钱酒肉都吃不痛快,缠着徐平要赚钱的差事做,徐平便让他带人上山采茶,按采的数量赚钱。
  黄天彪原来就是附近的小峒主,山里熟得不能再熟,带着二十多个自己原来的族人天天在大山里转悠,也赚了不少钱。不过随着季节变幻,收钱的价钱越来越低,今天终于爆发了。
  段云洁自己制过茶,人又绝顶聪明,听徐平说过两次便掌握了制茶的流程,被请了过来,带着一群年轻妇女制茶。虽然穿着男装,却没有人把他当男人看,制茶产业竟也搞得红红火火。
  这里天气潮湿,交通又不变,茶业很容易发霉,徐平让人制的是后世彻底发酵的黑茶,压成大块茶砖,准备走还没出现有茶马古道的路子。剩下的碎茶则彻底切碎,用竹纸包成小茶包,做成袋泡茶,正在做试验。
  黄天彪报怨半天,拙嘴笨舌地也说不过段云洁,怏怏不乐地从院子里走出来,到徐平面前行个礼:“上官,这茶我也不采了,赚的钱还够买酒喝!”
  徐平忍住笑道:“我看你就是现在一个月也能赚七八贯钱,什么好酒也能买好几缸来,怎么会不够买酒喝?”
  黄天彪讪讪地道:“这些日子手里活络,都是喝州城里遇仙楼新出的玉液烈酒,上官你是不知道那酒有多贵,一贯钱还买不了一升!这么贵的酒,那是人喝的吗?坑死个人!”
  “不是人喝的你还喝?那酒是给有钱人喝的,你很有钱吗?”
  黄金彪见徐平脸板起来,急忙道:“上官恕罪,不是我要去喝,实是忍不住啊,一天不喝浑身难受!你说这,我本想赚了钱还要娶个媳妇呢,谁知道全送到酒楼里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徐平没好气地道:“简单,把你的酒瘾戒掉就好了!”
  “办不到啊!上官是不知道,我这种人,要是没酒喝真觉得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酒都喝不上,日子不是没滋没味的?”
  秀秀在一边朝着黄金彪做个鬼脸:“你这个大汉,不但好喝酒,还喜欢吃呢!我见到好几次你托人从州城里带好吃的回来,那多贵啊!”
  黄天彪朝秀秀瞪眼道:“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吃喝喝?不是为了好吃好喝,我带着族人在山里过的神仙般日子,什么事情都是我说了算!你个女人家,哪里懂男人的志向!”
  徐平看着黄天彪实在是无语,人想享乐没有错,但像黄天标这样执着地把吃好喝好作为人生第一目标就让人觉得难以理解了。这道理你还没法跟黄天彪讲,他很坚持认为自己才是对的,他的族人竟然也认为他是对的,什么高官厚禄政治前途对他们来说完全无法理解,能换几斤牛肉?
  “那你想怎样呢?”徐平无耐地问黄天彪。
  黄天彪认真地道:“上官给我换个活计,一个月怎么也得争个十五贯钱往上吧,够我一天一升玉液酒。”
  徐平笑了笑:“活计倒是有一个,就是知道你做不做得来。”
  黄天彪露出警惕之色:“上官,先说好了,跟高大全和谭虎他们两个那样耕地盖房子我可不会,不要难为我!”
  “不会让你干那些,当然要发挥你的专长。这周围山里的溪峒土州土县你都熟得很,如今我们已经制了茶出来,还有最近公使库里开始发卖的剁椒,你把这些东西卖给山里的土人,我给你抽成。只要好好干,赚的钱肯定比高大全和谭虎多得多了,你意下如何?”
  “让我卖东西?”
  “当然了,你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官,就是商人最赚钱了吗?这两种人都是把别人的东西变出钱来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哪个行业能比得上?”
  黄金彪闷声想了一会,重重点点头:“上官说得有道理,果然是有学问的人,我这便去做个商人,用别人的东西赚出大把的钱来!”


第18章 草市
  思陵巡检寨位于如和县西南六十里,正当三岔路口,北去是古万寨(今扶绥),西南则是羁縻忠州,属太平寨(今崇左)管辖。这座群山环抱中的小小山寨地当要冲,扼住了十万大山周围的羁縻州县进入邕州的通道。
  在这里驻守的有六十七名厢兵,为首的巡检朱宗平出身禁军,本官是无品杂阶的三班借差,直属于如和县令段方名下。
  自五月起,朱宗平就发现在巡检寨外两里远的地方有人摆摊设点,山里的蛮人和本地的土人都有,在那里交换货物。开始人少他还没在意,没成想过不了多少日子摆摊的人越来越多,竟发展到天天都有人在那里交易了。
  与蛮人交易的市场不是随便开的,一个处理不当就会生出无数纠纷,必须有上面命令才行。此时大宋对邕州属下羁縻州根本谈不上有效管理,基本上是放任自流,只要不生事就行。也没有官设的博易场,双方的交易,基本依靠来往其间的流动商人。
  朱宗平官位低微,不敢做这个主,急忙报了上去。段方的回答却是让他不要管,任其自然发展就好。过了两天甚至收到了本州通判的信,说是什么民间草市细民贩卖,互通有无,依律不征不算,他只要维持秩序就好。
  上官可以说得轻飘飘,他一个小小巡检哪里敢担这个责任?每天在巡检寨里看着不远处的草市,卖的货物越来越杂,提心吊胆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本县的黄县尉,带着十几个人赶着牛车大箱小箱拉着来与蛮人交易,大大咧咧地与浑不在乎,才一下放下心来。县尉都这样做了,他一个小巡检才操那个心干吗?
  巡检寨边的这个草市像吹了气一样,越来越繁华了。
  六月十二这一天的大清早,天边的太阳还窝在山下,只是吐了口霞光把山顶抹亮,朦胧的晨光里和着清凉的露水,在粘粘的黄土路上洒满清新的气息。
  徐平骑着马,与谭虎带着几个随身士兵走在这条小路上。队伍的后面,高大全一脚高一脚低地牵着马,马上坐着好奇得东张西望的秀秀。
  走不了多少路,高大全便叹一口气:“秀秀啊,你跟着来凑什么热闹?我们又不是去玩,我跟着官人去巡视草市的!”
  秀秀嘟着嘴道:“草市里都是蛮人卖东西,他们卖的东西多好玩啊!又有长鸣鸡,又有翡翠鸟,听说还有小猴子卖呢,我当然要去看看!要不然等两年回到中原,苏儿问我,秀秀你跟着官人在邕州呆了好多年,都见到些什么中原见不到的东西啊?难道我跟她说,我们在邕州城里,与白沙镇里一样盖起了座酒楼,一样卖白酒,来到邕州乡下,我们开了地,与庄里一样种水稻?那她还不得笑话死我!”
  高大全苦笑着直摇头:“那你倒是坐牛车啊!”
  “我学会骑马了!”秀秀骄傲地说,“全靠我那匹好小马,在它身上骑得熟了,一上这马我就学会了!”
  “那还要我给你牵着?”
  秀秀道:“高大哥,你怎么学会偷懒了?你看前边的几个兵士,他们跟你一样都是在路上走着,就没有你这么多话!”
  高大全只有叹气,这能比吗?徐平给他的待遇可是比谭虎都高,更不要说时不时还会赏赐点东西,谭虎看着都眼热,谁让他是徐平身边跟了好几年的自己人呢?可谭虎都骑着马,他高大全凭什么就得给别人牵马?
  可他也只能只能叹气。秀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离家千万里,随着徐平来到这瘴气遍布的边疆,不需要徐平开口,别人都把她当小公主哄着。更何况从在中牟的时候起,手掌大权的秀秀没少给高大全好处,他有什么话说。
  一行人天不亮就出发,踏着青草里的露水,终于在太阳出山前来到了巡检寨边的草市。
  一大片空地上,稀稀拉拉地撒着几百人,或站或蹲的人面前摆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更多的人则背着大竹篓子,缓缓地边走边看。
  这里没有什么秩序,看中了哪块地方就在哪里摆摊,也不用讲究路边什么的,杂乱无章,让习惯了秩序社会的徐平直摇头。
  秀秀来到徐平身边,一双眼睛骨溜溜地到处乱看,突然指着一个地方叫道:“官人快看,那里有卖小猴子的!”
  徐平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突然呆住。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猴竟然浑身都是黑色的,惟有头顶一撮白毛。
  这,这竟然是前世课本里世界上最濒危的猴子——白头叶猴!
  貌似这个地方就是白头叶猴的栖息地啊,当然这个时代还到处都是,并不比其它猴子高贵到哪里去。
  吸了口气,徐平对秀秀道:“猴子有什么稀奇的,别说这里,我们邕州的职田里种的玉米都被猴子糟踏惨了,李录参都想养只老虎在那里看着。”
  “可那是黑色的小猴子啊!我都没有见过!”秀秀目不转睛地看着好远里道,“老虎可是吃人的,官人你又吓我!”
  “吓你?”徐平不停地摇头,“我可跟你说,不管到哪里身边都有人,最近日子周围的老虎都不少,州里都已经出了捕虎赏格了!”
  这个时代的老虎可不像徐平前世一样都趴在动物园里,而是遍布全国,更不要说这群山环绕的偏僻之地。邕州城外十几里远的地方前些日子出现了老虎吃人的事,曹克明出了二十贯赏钱让猎户捕杀,文件当天就派人送了来让徐平联署。如和县这里老虎多得官府赏钱都出不起,干脆不管了。
  秀秀可不管那些,看着那只小猴子对徐平道:“官人,我们把那只小猴子买回去吧,我好好养着,等回到中原让苏儿也看个稀奇。”
  “你乱想什么?那猴子根本就养不活,要不了几天就死,蛮人捕了来骗人的。更不要说中原多冷,这猴子一下冻死了!”
  秀秀哪里肯信,扭过头去不理徐平。
  朱宗平在寨子时看见徐平一行人,因有通报,知道是上司到了,急忙带了十几个兵士迎了出来。
  上来见过了礼,徐平问他:“朱巡检,这草市一般什么时候会散?”
  “回上官,平常日子太阳升起一杆子高就散了。现在到了夏天,白天暑气太盛,谁能当得住?”
  徐平点点头,山里人住得分散,赶个集市要走上几十里路,散得晚了天黑也回不了家。
  从马上下来,徐平对朱巡检道:“你随着我到草市里看看。”
  生蛮椎髻左衽,与汉人明显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是这个草市的主体,占了全部人数的十之七八。其他大多都是熟蛮,汉人极其少见。
  徐平一行特别显眼,身上的官服表明了身份,山里人看见都远远避开,躲躲闪闪地满眼都是警惕。
  太宗淳化年间,冯拯在知端州时行“括丁法”,把洞蛮土丁纳为官府治下的编户齐民,引起了这些土人的警惕。编户要纳税服役,抵制的峒蛮酋长乘机散播谣言,把朝廷税赋说得可怕无比,吓唬属下峒丁。
  不入国家版籍的峒丁当然不是自由自在,他们属于各个大大小小的溪峒蛮酋,世代为奴。他们及其子孙的命运完全操纵在主人手中,任打任杀,连法律都保护不了他们,与编户相比命运更加悲惨。
  与编户的朝廷管下丁口相对,峒酋属下的人丁朝廷管不到,宋朝时称之为家丁。这应该是家丁这个词的起源,表明了封建农奴制在蛮胡地区的最后残余,这些人在法律之外,并不同于宋朝之前汉族地区的部曲家奴。宋朝之后的朝代家丁成了流行词语,只是蛮族文化的逆向传播,奴隶制在汉人中的回潮。
  徐平慢慢走着,冷眼看着周围的蛮人。几个月来,经过辛苦努力,他带人种了五千多亩多甘蔗,一千二百多亩水稻,还开了不少山地,准备等邕州职田里的玉米成熟了全部拿来作种子,用玉米和红薯把山地填满。
  然而这个时候,他的计划遇到了最大的难题,邕州人力不足。人口的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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