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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进的平凡生活-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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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向客用道:“都是这玩意?该不会是大伴故意逗你们玩,把这些奏章给你们,把大事的都扣下了吧?”
  “万岁爷爷,这是绝对没有的事,冯司礼也说了,大事的奏章还没送到司礼监,他们那也在急。”
  万历一愣,“什么?还没送到司礼监?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送过去?送奏章的太监干什么吃的?”
  “不是他的事,是吕阁老的事,吕阁老那批不下来,所以也就送不过去。”
  万历眉头一皱,“批不下来?这什么意思?”
  “这……奴婢却也不清楚。”客用摇摇头,“奴婢只是从冯司礼那听说,那些要紧的奏章都在吕阁老那押着,迟迟批不下来,司礼监那边也很急。今晚上冯司礼怕是睡不了觉,全等着吕阁老呢。”
  万历固然于处理朝政上的能力有所欠缺,眼界与见识并没有问题,只一天光景,前后差异便是一天一地。当日张居正当国时,朝政处理的可不是这么慢。看来范卿是为了自己好,这才一天时间,便是牛头山了。
  沉吟良久,他才对客用道:“既然如此,那就别等了。吩咐御膳房,给吕阁老那预备些点心做夜宵,给司礼监也原样预备一份。今天是吕爱卿第一天自己拿主意,慢些也是难免的,先不要催他,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与此同时,侯守用的家中,范进与侯守用师徒两人对面而坐,桌上的酒菜已经吃喝的差不多,但是两人的谈性倒是正浓,并不受酒菜的影响。
  范进道:“吕调阳第一天代掌内阁,纵有什么错处,陛下也不会真的见怪。不过这不代表他怎么做都没问题,事实上人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先入为主就是如此,若是皇帝和太后有了其老而无能的印象,再想改观就不容易。何况,他的处境是雪上加霜,处境只会越来越差,万岁和太后的耐性,很快就会用完。他是老臣不假,可是并没有掌枢的资历,太后对他本就有所怀疑。再发现他老而无用,自然就想要换人,这不是保全不保全颜面的事,而是国事如此,容不得人做其他选择。等到冯保那剂猛药一下,容不得他不走。”
  侯守用道:“你这次用的谋略其实倒也算是阳谋,做首辅的,本就该精力充沛,处事果决。尤其眼下正值变革之时,诸事繁杂,非如此不足以支撑大局。吕豫所人虽然忠厚,但是只能算守成之人,于魄力上颇有欠缺,让他在此时掌枢,确实难为他了。”
  “弟子这次本来也没打算害谁,只是让朝廷众位臣工明白,不是所有人到那个位置上,都能胜任的。光看着首辅的权柄风光,看不到其辛苦,那是升斗小民的想法。我辈不该如此愚顽,有这样糊涂的念头。”
  侯守用道:“但是吕豫翁本可上本,请朝廷增加群辅数量,靠其他人分散他的工作。你多半用了计谋,把他这个口子堵上了,才将他逼上了绝路。”
  “这不是弟子堵的,而是其他人做的。其实这也很正常,吕翁是孤臣,在朝廷里没什么奥援,宫中也没有相善的公公。这样的人做大臣没问题,做首辅就很有问题了。人缘虽然不错,可是内外无援,无法处理大事。表面上,所有山头都会接受一个这样的人做首辅,可是这种接受的前提,是建立在他不管事的基础上。一旦他像张居正那样,想要损害哪个山头的利益,都会遭到反弹。宫内没有人替他说话,外面再有人与他为难,到那个时候才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趁现在退下来,对他也是好事。”
  “即使是好事,那朝廷里总不能没有首辅,何况当下天子年幼,更要有贤臣辅佐。你先是搞垮了高拱,现在又把吕豫翁逼到绝境,一连两个首辅坏在你一个新科进士手上,也算是国朝未有之事了。”
  范进连连摇着头,“恩师,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人听了去当成真的,弟子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弟子一个观政进士何德何能左右朝政,这事与弟子没什么关系。”
  侯守用道:“你少要撇清,我且问你,接下来首辅的事怎么办?”
  “首辅的事,宫中自有打算,非大臣所能预。不过有吕豫翁的前车,聪明人不会再把自己放到火上烤,徐华亭远水难解近渴,依学生看来用生不如用熟,自然还是用能胜任之人,才是最佳选择。”
  侯守用点点头,“我就猜到你是存的这个心思,你这胆量倒是比为师想得大多了,居然想要让张江陵夺情?这可是身败名裂之事,张江陵自己也愿意?就算他自己答应,我们又该如何自处?为师身为言官,若是听之任之,日后又有何面目立足于科道?”
  范进一笑,“这也是弟子来拜见恩师的原因,既可保全恩师名声,又不至于真的得罪于张相,正好与恩师参详。”
  侯守用正待发问,门忽然被敲响,侯守用问了一声,门外是一个女子怯生生的声音,“侯老爷,妾身请您帮忙叫个郎中,我家老爷的情形……似乎不大好。”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交易
  来的人正是花正芳的妾室沙氏,她原本是花正芳雇来干活的婢女,再后来就睡到一起,等有了儿子就成了妾。其是个这时代很典型的家庭妇女,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耐受能力很强,但是遇到事没主意,不能解决困难。花正芳的身体一出毛病,她就只想到向侯守用求救,其他的法子都想不到。
  花正芳的咳嗽是老病,按范进的看法,多半就是哮喘或老慢支之类的疾病,再严重些可能是肺结核甚至是癌症。他前世对医学所知不多,这一世于医道上虽然有所了解,但也远远达不到名医。日常护理,卫生知识,尤其是讲究个人卫生保健方面,比古代人的见识强,面对这种老病沉疴就没办法。
  按侯守用说,花正芳每年都会犯几次病,按说用了药或是扎了针就会好,可是这回来的格外凶险,不但吐血次数比哪年都多,而且迟迟不见好转。前者周世臣案里,他又操劳过度,结果现在病势发作,已经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里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响,吐出来的痰里都是浓浓血丝。
  两人赶到时,花正芳已经咳的闭过气去。花继荫的年纪还小,帮不上什么忙,既伤心又害怕,已经满脸是泪。花正芳教子甚严,花继荫在此时也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大哭大闹,只是不停地用袖子抹眼泪,同时用尽自己所能想到的手段施救。
  范进来过花家几次,与花继荫也算相熟,这孩子长的像其母多过像其父,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很是讨人喜欢,与他老子那种死板面孔大不相同。如果与郑婉站在一起,便是对金童玉女,因为这一点,范进对这个相貌俊俏的孩子很喜欢。见他哭的伤心,便走上前去递给他一块手帕,又拍着他的肩膀道:“不用怕,有我们在,没事的。”
  侯守用也通医术,上前来先搭了脉,连忙取了几根随身携带的长针先刺了几个穴位,花正芳喉头咕隆一阵,猛一张口吐出一大口和血痰液,这口气才喘上来。侯守用道:“命总算拣回来,但是情形还是凶险,得找好的郎中才行了。达智桥这地方没什么名医,加上天色太晚,怕是郎中不愿意来。”
  范进道:“我记得这里有个长春堂的钱妙手,上次我介绍过的,怎么没找他么?”
  沙氏是个妾室,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平素不敢说话,只是此时不开口不行,才懦懦道:“钱先生的诊金……还有那些药……”
  她低下头,手紧紧拉着衣服角,很有些局促不安,范进皱着眉头,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放到桌上:“只管报我的名字,药也从他那里赊,银子我和他算就是了。现在找个人去请,他若是不来,我找人和他算账。”
  花继荫擦擦眼泪道:“范叔叔,我去。”
  “你个小孩子去什么?找个穷街坊,给他拿点脚钱不怕他不去。”
  侯守用与花正芳的权柄虽然大,但仅限于刑部体系内,对普通百姓而言,其实意义不大。这种权力对普通百姓影响有限,在民间说话还不如一个兵马司小官来的有用,加上天晚,钱妙手这种名医通常就不会赶路过来。
  可钱妙手本人是西大乘教的信徒之一,算是李夫人的教友及部下,范进本人不在大乘教里,却有李夫人的面子,在京师大乘教里说话极是好用。过了不到一顿饭时间,钱妙手便带着弟子赶到花家,一番忙碌下来,总算是转危为安。
  看着花正芳沉沉睡去,沙氏与花继荫两人拉着钱妙手不住道谢,钱妙手擦着头上汗水,“不必谢我,医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我也只是略尽绵薄而已。府上哪位当家,咱们有话到外面说几句。”
  侯守用与钱妙手来到院里,沙氏低着头,站在那里都显得很尴尬,更别提说话。倒是花继荫走到范进面前,跪倒在地道:“多谢范叔叔大恩大德!”用力地磕起头来。
  范进一把将他拉起来,用手帕擦着他脸上的泪水,“干什么?小小年纪这么用力磕头,不怕把脑袋碰坏了读不了书?叔叔很尊敬令尊的品行,再说咱们两边如同一家,一家人做点事,你这样倒是生分了。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要把这个家的责任扛起来,才能让母亲少操点心。别担心,有我们这些叔伯在,一切都会变好的。”
  侯守用这时从外面进来,安抚了沙氏几句,嘱咐着她按时伺候着花正芳喝药,就拉着范进走出花家。
  范进道:“恩师不在这里守着,反倒拉弟子出来,想必是花老的情形不大好?”
  侯守用默然无语,直到走出一段路,猛地站住身形,语气严肃地问道:“退思,你跟为师交个底,如今和张家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你在张家到底能不能说进去话?”
  范进的态度也严肃起来,“回恩师的话,弟子与张家的关系,不敢说有求必应,但如果是谈交易的话,还是有资格坐下来说几句话的。”
  “那就足够了。你替为师跟张家谈个交易,几天之后我会上一道奏章,弹劾次辅吕调阳怠惰公务,不肯尽心,奏章迟迟不能批复,以至政令不行。指其或为才具不足,或心不在焉,请朝廷严办。如果有必要,我还会上一道申请夺情的奏章。”
  以一个给事中参劾次辅,自然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虽然从名义上,给事中作为言官,有着弹劾百官的权力,所做的也是自己份内工作。但是没人是白痴,自然明白这样做对一个给事中而言,要承担多少风险。即便吕调阳没有什么门生故旧,可朝堂上那么多大佬,不管谁想要维护吕调阳,都可能反手一击,把侯守用打成渣渣。
  按说这种事即使要做,也是江陵党的人出面。先由小卒出手撩拨几下,找到机会再由大人物出手,给吕调阳造成真正的威胁。担任先锋的很可能要承担一些后果,再由本系统的大佬事后给予补偿。至于夺情奏章,这东西搞不好是要身败名裂的,一般的部下都不愿意干这种苦差。
  一直以来侯守用都保持中立游离状态,不怎么参与朝堂上的山头,按说是犯不上承担这种苦差的。这回主动跳出来当急先锋,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其所求的补偿肯定不少。范进没说话,只看着侯守用,想着恩师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事后要什么补偿。
  “我自己不求什么,不管是贬谪也好,还是罢官也罢,我都认了。在家乡我也有些产业,即使丢官也不至于饿死。我上这道奏章的要求是,为继荫求一个恩荫监生。”
  “为继荫?这……弟子想不明白。”
  “这没什么可想不明白的,方才钱妙手对我说了,花兄的日子……不多了。”侯守用神色沮丧道:“他的病已入膏肓,非人力所能及,即便以钱妙手之能,也不过是拖延时日而已。花兄的阳寿不会超过半年,至于病因,一是操劳,二是缺乏补养。酸翰林穷给谏,即便是言路上,做官穷成他这样的也不多见。本来他是有机会活下去的,只要他人灵活一点,有些事可以放放手,当做看不见,就有人谢他大笔银子还不用承担什么责任。可是他不但不肯放人过关,反倒废寝忘食查遗补缺,只求让奸恶之徒,难逃恢恢法网!为师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人接触的多了。忠奸善恶,清廉贪婪,什么人都见过,花兄是最令为师敬佩的一个。他这个人有很多毛病,一些毛病连为师也看不下去,但是他的人品无可挑剔。即便是与那位海笔架相比,也未必逊色。放眼国朝上下,若以才具花兄或不算出众,但以操守论,放眼国朝,也无几人能与花兄比肩!即便是张江陵,论治国辅政,为师自认不及,可若论品行操守,为师胜他一筹!而花兄胜我十倍百倍!这样一个好人,却落这么个贫病而死的结局,为师心中不甘!”
  他深吸一口气,“做了这么久的官,自以为见多识广,于天下事都看的淡了。尤其是做了许多年亲民官,见了太多的冤案,也见了太多明知其恶贯满盈却又不能抓不能碰的人,自以为已经万事不上心。可是今天得知花兄的病情,为师总觉得心里窝了一口气,不做点什么,心里实在交代不下去,我得为花兄做点什么。”
  范进点头道:“这是自然。我看了花家,并没有寿板,如果花老真的到了那一天,只怕会很麻烦。”
  “这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了。他连吃饭都有问题,房子也是租的,欠的京债是为师帮着还的,又哪里有余力办寿板?这事你来办,寿板一定要好的,为师知道你办的到,也知道你有这个力量。接下来,我们要谈的是继荫。”
  “这孩子挺可爱的,也很聪明,但是做监生,实在太小了点吧?而且按律,庶出之子也不享受荫封。”
  “若是按律,你我现在的皮都被剥下来挂着了。”侯守用哼了一声,“花兄在句容,其实也多少有些产业,可是其正室十分凶悍,听说花兄在京师纳了一房小妾,又生了儿子,便不再给京师送钱,也不让家中子侄到京里来,两下基本断了往来,否则花兄的日子也不至于艰难至此。花兄有个嫡生子,论年纪可可能比你还要大一些,早就荫了监生。花兄当日就跟我说过,一直觉得对不住京师的母子。沙氏虽然是个穷人家的女子,跟他时也不是完身,但终究年纪比他小那么多,相貌也很俊俏。嫁人的话,总归能得到点什么,可是跟了花兄吃喝用度都不比在家做姑娘时好到哪去。又要操持家务,有时还要帮人缝补浆洗贴补家用,没享过福。至于继荫年纪又小,如果花兄一去,母子两人不知以何为生。所以他一直想给继荫留下点什么安身立命的本钱,如果能荫个监生,将来便可下场应试,得中一个功名,沙氏的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这事为师办不下来,只有让张家人出面才行。”
  范进道:“这事我会去和张家说,花家这边,寿板的事我来想办法。沙氏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如果给继荫办下了荫监,可是沙氏自己想要改嫁,事也有点难办。弟子听说,有不少京师为官的纳了妾,等到外放时,小妾就会离开,毕竟京师吃好住好,不是外地可比,她们不想离开家乡。”
  “这个,为师会去问问看。即便她想改嫁,继荫也得姓花,这事由不得她做主。你去张家办这件事,只要张家答应一个监生,为师就去碰一碰吕调阳!”
  “恩师,这事弟子自当效命,只是恩师您自己,就无所求?”
  侯守用一摇头,“当初为师教过你,做官如做文章,一定要守住自己心中的规矩。可是如论守规矩,我们加起来也比不过花兄。他守了一辈子规矩,结果就是死后连寿板都没有,现在都不知道死尸怎么回乡。儿子想要做个监生,自己都无能为力。如果守规矩的结局是这样,那这个规矩守或不守,就没什么意义了。我今后要怎么做,会自己考虑清楚,但是不管我想要什么,都会靠自己的本事赚回来,至于眼下,我只要继荫他有个好出身!”
  “恩师放心,弟子自当全力以赴!”
  辞别恩师转回家中的范进,对花正芳的遭遇也颇为同情,只是世事如此,自己的同情改变不了什么,即便是想要延续其寿命也做不到。当下还是要把注意力,放在朝局上。
  与范进一样关心朝局的人还有很多,这些人的立场,关注点以及目的各不相同,但是关注程度不分上下。包括张府来往出入的人,以及张居正的动向,都在这些人关注范围内。
  以首辅的地位和权威,这些人是不敢妄动的,但现在既然张居正要丁忧,内阁里他又不去当值,这些人的胆子也就大起来。根据消息张居正现在正忙着为老父举办丧事,而且已经向朝廷上了丁忧奏章,又联系船只准备南下,看来去意已决。
  这些人的心至此彻底放下,认定张居正不会再成为威胁,私下里为此召开了不少酒席宴会进行庆祝。至于张府的吊唁规模如何,有多少人参加,又或是有谁出入,他们倒并不在意。尤其范进这种身份的人,出入张府的次数虽然频繁,但是在这些人眼中,也不过就是蝼蚁般的存在,不值得自己关注太多。
  而在张府之内,名为范进的蝼蚁却正和宫中派来慰问张居正的冯保对面而坐,满面严肃道:“冯世伯,等今天万岁与张相见过面,您这剂药就该用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同表现
  春末的京师,早已是百花盛开。张居正本就是个极重视物质享受的人,在府中花园里移植了各地奇花异草,包括宫中一些名贵花种,在相府里也有种植,徜徉于花园的鹅卵石小路上,便有阵阵幽香扑鼻而来,无数蝴蝶在风中轻舞。
  “舜卿的性子与普通女子不同,像是持团扇扑蝶或是与丫鬟打秋千为戏这种事,她从小就没什么兴趣。相比这些事,她更喜欢查看帐簿,或是偷看我的邸报。老夫曾经说过,她最大的错误,就是错生女儿身,若她是男子之身,必成大器。但是以女子之身,一些事做不了,让她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她又不是那个性子,今后你还是要对她多包容一些。”
  官靴踩在鹅卵石上,步履坚定而有力,步子的幅度也很大。在其之后,是一个男子小心谨慎的步伐。后来者走的很小心,看的出,其是努力学着先行者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脚步踩在先行者走过的地方,就连步幅也是学着前面那人的方式在走。仿佛这花园里藏有无数机关,一步走错,就会踩动什么机关而遭到攻击一样。
  后行者的声音很低,语气也极是谦恭。“回老人家的话,小侄肯定一切都听世妹的,将来的话,她想怎样就怎样,小侄不会勉强她什么。”
  英武而又充满精神的张居正,听着身后顾实的回答,心中既是满意,又多少有一些失望。顾东华学识渊博,顾实家学渊源,又是在风气开放的东南,怎么也不该是这幅呆板样子。虽然足够听话,却有些无趣,这个回答就像他的人一样,不过不失,找不到什么亮点。
  原本张居正对这种脾性很喜欢,可如今就觉得欠了些什么。他又走了几步,自己不说话,顾实也没什么话说。有张居正在,自然没人会来打扰,两人都不说话,环境就显得很安静。张居正指指远方盛开的鲜花道:
  “守拙,你也知道,舜卿痛失大父,心情沉郁。每日在绣房中除了念经,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在京里她没有帐簿可看,如今老夫丁忧在即,邸报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将来到了湖广,就更是如此了。你有没想过邀她出来看看花,舒解一下心情?”
  顾实过了好一阵才答道:“回伯父的话,这花园想必世妹是看熟的,世妹兴趣又不在此,叫她来看也无用途。等到将来,小侄有一些……积蓄之后,会把家中全部财权都给世妹打理。她既然喜欢管钱,小侄就把所有的家私都让小妹操持,虽然总数不会很多,但是总归也不会无事可做。”
  实在是老实过头了!张居正心内暗自叹口气,人老实到这种地步,自己不该是说他可爱,还是该说他愚蠢,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他才是对的。又改了个话题道:
  “老夫今天进了一次皇宫,向万岁及慈圣辞行。万岁说,吕翁处置奏章的速度有些慢,司礼监那边,就得陪着到深夜。吕翁年纪又大了,总这样折腾于身体也不好,只怕朝政荒废,自己的身体也垮了。守拙,你如今也是朝廷中人,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小侄觉得,吕翁年高有德,自可接掌枢位。至于做事上,事缓则圆,慢一些也未必是坏事,有时候多想一想,也免得出现纰漏。再者,内阁里可以加人手,多安排几个人,就可以分担吕翁的工作,也不至于让奏章积压过久。”
  张居正点点头,“你这话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听说最近,你与新科进士邹元标,刑部员外郎伍惟忠几个人走的很近?”
  “倒不是很近,只是前不久京师有个文会,小侄也被同僚拉着参加,在文会上结识这几位前辈,得其指点受益良多。尔瞻兄是江右名士,才情过人,学识也渊博,小侄得其点拨,有不少过去琢磨不透的疑难,都迎刃而解。”
  张居正道:“肯用心读书总是好事,多结交几个书生才子也不差。不过今后若有学问上不懂的地方,多来问我,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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