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秦岭-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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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过来坐。”
　　操场主席台一侧，有观众看台，很简陋，水泥砌成的高台，没有座椅，他们坐在最顶层，整个操场尽收眼底，不远处的教学楼，亮着白莹莹的灯光。
　　英英揉掉眼中的泪，总觉得表现得太过激烈，会不会被误解，可她是千真万确无法阻止最真实的情感。顺着秦岭的目光望去，于是声音哑哑地问：
　　“现在开学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高三补课。这儿是我母校。”
　　她静静听，无心打断，也知道他有话要说。
　　“我初中高中都在这儿读，是市里排名倒数的学校，我们年级考上一本的人数比不过省重点一个班。因为读初中时，我出勤率低，中考成绩也不好，就在这里呆了六年。”
　　他转过脸看着她，若有所思，过了很久，才说：“对不起……瞒着你关于我心脏的事…”
　　“你为什么以前不说？我那么肆无忌惮折腾，还以为不要紧。明明就害了你！而且，我不相信你就要，就要……”她语气执拗，目光躲闪，她在害怕，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的命运和近在咫尺的死亡。
　　秦岭叹了口气，陈述：“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所以以前，我就从没想过结婚，也不打算给别人造成困扰，英英你太执着，又很努力地在我的身边，让我无法拒绝。但是，我不想你跟我一起后，得眼睁睁看着我离开，经历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对于我这样的人，活着是没可能发生奇迹的，所以，这才是现实，你明白吗？”
　　“你……你想说些什么？”她声音已经颤抖，满脑子都是不好的预感，即使拼命在转移话题，转移情绪。
　　可他语气平静：“分手吧…”
　　英英崩溃道：“为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和你在一起的！！你却又说要分开！我没做错，你凭什么不要我了！”她哭得十分委屈。
　　秦岭却压抑着低吼：
　　“因为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啊！我会死！我会死，你明白吗？”他咬着牙，“我喜欢你，正因为喜欢，所以才得和你分开，我承受不起让你为我的死而悲伤，如果让我丢下你一个人，你叫我怎么能安心……”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英英心碎，她双肩哭得抖动，满身绝望。
　　“答应我，好吗？我们除了做恋人以外，怎样都好，你让我还像以前那样待你，我都不会拒……”他声音哽咽，见英英不答，便深吸了口气道出实情：“原谅我骗了你，我报考的学校在北京，恐怕再不能陪你读大学，我原本并不想毁了你的爱情，还毁了你的婚姻和人生，既然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她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有的事，不是执着，不是努力就能左右得了的，她再爱他，也改变不了现实的残酷。更改变不了他的出身，也治不好他的病。
　　英英懂得，自始至终，秦岭都没有想和她在一起过。即使喜欢，即使爱，所有的种种，不过是一道幻影，是她的一厢情愿。她狠狠抽噎着，无比艰难地点头道：“……秦岭，我再说什么，都没用，也不可能有用……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能再为难你，可我们分开，不是不爱了，是因为我无能，救不了你……但我，希望你长命百岁，我真的希望你能长命百岁的……”说到这里，她早已泣不成声。
　　秦岭看着她，眉头蹙得更紧，眼中波涛暗涌，生命仿佛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胸腔中的抽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很抱歉，英英，真的，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从没有，是这个世界对不起你……”她哭着，都是无可奈何的酸楚，“所以，我明天就回去，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永不见面…”
　　她指着自己的嘴唇，泪汪汪地望着他深邃的灰眼睛
　　秦岭合上双眸，探身一吻，可泪珠也随之应声而落。
　　所有，所有的，都静止了，他的嘴唇潮湿微凉，像这如水的夜色。可是苦涩却在唇齿间萦绕，是种名叫悲伤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恰逢放学，小小的巷子被挤得水泄不通。许多人看到秦岭，总要交头接耳，直至一个双手插了裤子口袋的男生逆了人流朝他们奔来，他身后跟着几个看上去不三不四的小伙子，英英害怕，便躲在了秦岭后面，可是为首的男孩却笑得很真挚：
　　“哥！！秦岭哥！”
　　他看着秦岭，似乎并不陌生，走到近旁，才扬起头来：“你回来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小夏哥知道吗？”
　　“他不用知道……你干什么了？怎么不上课？”秦岭微微皱眉，那男生垂着头吐了吐舌头：
　　“我们跟人约了架……”
　　秦岭听完，只是简短地说道：“快高考了就好好学习，别总是打架给小夏和成辉添麻烦。”
　　“没有……”他红着脸扭捏，末了又说，“上次，我听成辉哥和小夏哥说你有麻烦，现在摆平了吗？”
　　“嗯。”秦岭答得敷衍，似乎不想深聊。
　　可是小男生没意识到，他挥了挥拳头，又接着道：“那个叫什么耀的混蛋，要是在我们这儿，绝对给他打趴下，看他还敢动你不。”
　　“这些和你们没关系，你好好上你的学。”秦岭虽然是教训，可语气里多出几分关怀，那男生似乎想起什么来，转而又说：
　　“成辉哥和小夏哥好像商量好了，下半年改去北京打工，秦岭哥，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吧，等我们都毕业了，也跟你们会和！”
　　秦岭的唇畔扬起弧度：“那你们得好好学习。”
　　“嗯，一言为定，哥，你也保重身体！”那男生使劲点头，走之前还不忘冲秦岭喊：“你还是和成辉哥见见面吧，他好像有事找你。”
　　“知道。”
　　后来，英英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成长意味着放弃，而在她看来，放弃才意味着成长。分别后，她没有再和秦岭联系过，正如她的承诺，再也没有。
　　开学，踏上火车，一切早已不同，她的生命中，不会有秦岭的出现，她的思念与爱意，也不会再被安放。
　　她想过，若是没有秦岭，她不可能考上大学，漫漫长夜，睡不着的时候，就插着耳机听一首又一首的悲伤情歌，她想，没有痛过的失恋，是没办法死心的。
　　浑浑噩噩的大学生活拉开帷幕，她并没有她想象中强大，甚至对生活产生厌倦。到底出于何种原因？也许是她变了……经历太多，已经没办法做之前那个对待生活，无忧无虑的齐英英。因为她明白生活的无奈，也尝过了心碎的感觉。那个奋不顾身的她，早就死了。
　　齐父齐母则只道是英英自那次去秦岭家归来后，就彻底与秦岭分手。她没哭，话也不多，每天早睡早起，生活非常有节律。可是爱闹爱笑，任性淘气的她，仿佛人间蒸发般消失。齐母倒想得开，还笑称这个不成器的小女儿总算是长大，再不用让父母操心。
　　可对于英英而言，原本满是憧憬的大学生活，因为秦岭，早已黯然失色。什么社团活动，什么新同学，什么课程，全都索然无味，几个同宿舍的女孩子，起初还对她满是热情，可是后来的相处并不愉快，英英过于消沉，导致她很快就成了新同学们口中的怪胎。
　　她也想过是否是她做得不好，她原先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她没办法改变，她变得喜欢钻牛角尖，遇事总往不好的方面想。甚至有时说话，都结结巴巴说不好。她躲起来暗自舔伤，减少了与外界的接触，直至在公共课看到他。
　　那男生笑起来眉眼上扬，回头的瞬间，英英就像被施了魔咒，该是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孔，她事后想过，世间确实会有长得相像的人，比如苏少阳跟秦岭，她开始有意无意注意这个男生，并且通过他与同学的对话，得知就读的是油画专业，似乎相去甚远，可对于情绪消沉的英英来说，他反而不受控制地成了秦岭的替代品。
　　苏少阳不笑的时候最像他，甚至说话的声音也有那么几分相似，他是西安本地人，英英在校门口撞见过他的父母开车接他回家，还有一次，在图书馆相遇，他在一排书架间蹲了很久，英英便悄悄地看了很久，再后来，她从同学口中听说美术学院迎新晚会，苏少阳有个独唱节目被选中，便鼓起勇气挤进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小剧场给他加油，然后在后台与他合影。
　　那天回到宿舍里，她才发觉她的相机里都是苏少阳的照片。她把它们一一传入U盘，在计算机基础下课的时候，毅然拦住他的脚步：
　　“晚会时我拍了很多你的照片，不知道是删掉还是留着，最后决定给你。”
　　苏少阳浅笑，点头道谢，为了便于归还U盘，两人还互留了电话。
　　自此，英英常常望着手机里的号码发呆，她总是幻想苏少阳的一切，把他想象成秦岭，可U盘还回来后，两人就再没有更进一步的交往。直至大一第二学期，不能一起上课，英英才按捺不住，发了条短信给他，许久，他回复：有什么事，加微信聊吧。
　　英英不习惯，也不适应，她心里空落落的，就像被掏去了什么。
　　苏少阳总是用对待陌生人的礼貌来回应她，英英有时抑制不住，就会发些类似“你在做什么”的蠢话骚扰苏少阳，他逐渐厌倦，便爱答不理，英英胸中翻滚的痛苦，让她无法心平气和，他问她：你到底想怎样？
　　她静默，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而再次遇到苏少阳的时候，他牵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两人甜蜜极了，她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个女朋友是他高中时就在谈的，两人感情一直很好。
　　时至盛夏的老乡聚会，英英不肯去，学姐为拉人陪同，硬是逼着她参加，而真正的阴差阳错…是她与蒋飞再次重逢。

　　☆、第30章

　　蒋飞出现得不是时候，英英见了他，就仿佛有人在她的新伤口上又狠狠剜了一刀，学姐介绍的声音也随之遥远，她转身冲出门去，一分钟都不想逗留，也不想看到他。
　　可是，她低估了蒋飞，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打听到，自此，这有有着深刻积怨的男生就频繁出现在她的宿舍和教学楼附近，像狗皮膏药一样揭不掉。
　　她对他的厌恶深入骨髓，蒋飞却仿佛毫不知情，他表示完全理解她的痛苦，一直默默陪伴。
　　他对英英说：“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说：“我早已厌倦了每日面对自己不爱的人，只是个受人摆布的可怜虫。”
　　他说：“齐英英，回到我身边吧，我只喜欢你一个。”
　　他无处不在，即使他就读的学校距离英英的学校很远，还是得空就在她左右出现，甚至课不上也得见她。她不想被什么人动摇，可失去了秦岭这根主心骨，英英早已脆弱成一片枯叶，风一吹就碎了。
　　她感到迷茫又无望，世界太不公平，蒋飞这种人渣活得意气风发，无数女孩儿正排着队前赴后继，可她最深爱的人却无端忍受疾病带来的煎熬，面对命运的残酷。
　　蒋飞看着英英，笑得意味深长，仿佛知道有一天，这脆弱的女孩儿会踏入他的温柔陷阱。
　　他说：“治愈心伤最佳的良药，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正如你我。”那双眼睛炙热而冲动，犹如燃烧的火焰，他献上怀抱和热吻，在英英毫无防备的时候就将她吞没。
　　她没有挣脱困局的力量，因为她为秦岭沉溺至死的心，急需抢救。
　　英英只是个凡人，早就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进入大学后，也从未感受到快乐，没有朋友，也没有未来，一无所有的她扛不住如此沉重的寂寞。
　　她受不了夜不能寐的心痛，也受不了闭上双眼，就是秦岭凄凄然的目光，可她明白，她必须从消沉中走出来，哪怕是演，也要演出来，因为这是她唯一能给秦岭的交代。
　　——终归
　　选择做蒋飞的女友，她是敌不过这人死缠烂打的追求攻势的。正如一朵有毒的花，最容易开在她腐木般的心田。不明就里的学姐得知后分外羡慕，语气中满满都是祝福。
　　新的恋情，竟似乎确实能带来那所谓的“光明”，周遭排斥的眼光，仿佛一夜间不再难以接近，英英的脸上终于再现笑容，她暗暗感到慰藉，也相信蒋飞的真心。她很庆幸事情没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否则，秦岭一定会担心。
　　她开始同蒋飞做情侣间该做的事，吃饭，牵手，接吻，而他总喜欢将她紧拥，还毛手毛脚。英英试图推开，末了又说服自己，她已是他的女友，是应该做的不是吗？
　　喜欢？或许吧……
　　英英并不知道，这段感情的开始，就意味着坠入万丈深渊。像高中时一样，渣男，恐怕只会是渣男。
　　起初，蒋飞减少白天找她的频率，晚上又从不缺席，后来大概觉得英英的态度逆来顺受，就很直白地提出了发生关系的要求。
　　英英当即回绝他，可他怎能罢休。英英以为躲起来便能了事，显然，蒋飞却完全掌控着她的生活作息。
　　两人再次发生冲突，蒋飞将英英堵在实验室楼下的小径，他见周围没人，便径直将她拖入黑暗，摔在墙上。
　　英英是头一次感受到来自异性的威胁，拼命挣扎却毫无反抗之力，强吻接踵而至，就在他刚解开她的胸衣衣扣，没料到巡视保安听到声响，打来一束光，他这才惊慌又狼狈地逃走。
　　一切仅是开始，英英随后就遭遇了丁家珍的“问候”，当时正值下课，午饭高峰，她在食堂门口的广场闹事，还伙同三五个陌生的女孩儿对英英动手，她死命解释，却不敌人数上的劣势，受了些皮外伤。
　　看着丁家珍扬长而去的背影，英英内心的痛又与谁诉说？
　　她仔细回想，事情因何走到这一地步，是蒋飞从没说他与丁家珍分手？是他每次节假日都失踪？是每当问起来，就吞吞吐吐？这算不算故计重施？算不算重蹈覆辙？所有的孰是孰非，英英再没力气去想，毋庸置疑，蒋飞又一次骗了她。
　　而丁家珍又怎么认为？她跟蒋飞约好读同一所大学，高考后却面临调剂，自此，两人异地恋，唯有假期见面。女人都是敏感的动物，她很快察觉到有别的女孩儿存在，何况丁家耀有些朋友在西安，她就更不可能被蒙在鼓里，最终落实，并目睹到的又是齐英英，当即崩溃。
　　蒋飞以为自己做得隐蔽，不会有破绽，可丁家珍是亲眼看到他与英英接吻搂抱的，又怎能再忍耐？
　　于是才发生了之前一幕。
　　英英的这段恋情，以及她刚刚燃起的希望，算是彻底粉碎，她失去的不仅是一个男友，同时还失去自我，被推向了绝望的深谷……
　　包扎好伤口，打医院出来，她步行至近旁的商店，买了盒烟，什么牌子，适不适合女生，都不清楚。点起一支默默蹲在花坛边，呛的昏天黑地，满脸泪水，不停咳嗽，可她没停下来，路过的人除了看，也不敢上前。
　　英英踩着虚浮的脚步，望着血色的黄昏，烟草的味道麻痹神经，穿过学校后门，去小卖店又买了好几瓶酒，她就近坐路基上喝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醉了，待苏醒，已是隔天中午，日上三竿。周遭并不是失去意识前熟悉的巷子与街景，而是个废弃的球场，她正躺在教练席的长凳，身上还搭着件外套。
　　头痛得宛若裂开，英英摇摇晃晃坐起身，发觉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叽叽喳喳的鸟鸣衬托得愈加宁静。她抱着衣服，蹒跚走出球场，场外的道路似乎很熟悉，甚至还莫名顺利步行至学校，可惜前一晚醉酒醉得厉害，其他的，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唯一的线索就只有盖在身上的夹克，那是件普通的男款牛仔外套，淡淡的机油味混着不甚熟悉的男性气息。
　　吃过午饭，补充好体能，她打印了启示张贴，寻找衣服的主人，然而，结果是，没有结果。
　　再后来，拖得太久，英英便似乎是病了。
　　起先，她恶心，头痛，于是学会吸烟，以此阻止身体的不适。
　　她想过，这大概是上天对她的惩罚，罚她背叛自己，也背叛了秦岭，她有时会哭着睡去，又哭着醒来，或者彻夜彻夜失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不起来了，而蒋飞和丁家珍，她再也没见过。
　　也罢，她曾尝试回忆起那一晚发生的事，可记忆却成为断了的篇章，又或许是造化弄人，就在她决定将夹克外套清洗干净收起，放弃寻找失主，才察觉内侧衣摆有片深色的血迹，她顿时感到浑身冰冷，当即被可怕的预感袭击。鼓起勇气，把秦岭的名字输入百度搜索，可他与山重名，几乎不可能找到任何相关消息。不甘心下，英英又想到丁家珍和蒋飞等人，果然顺利找到一篇简短又可疑的新闻。
　　腾讯大秦网，行凶者丁某于西安市内将受害者党某用刀刺死，而关于丁某的介绍，每个字都令她不得不怀疑他就是丁家耀！时间，正是英英醉酒那晚！
　　她很不安…这件有血迹的外套，令她怀疑事件绝对与自己有关，可党某又是谁呢？她按捺不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打电话给千里之外还留在家乡复读的王思瑶求证。
　　思瑶在去年的高考中没能顺利考上大学，之后报志愿又出了纰漏，落得个复读的结果。可她着实想追随男友顾磊，便毅然决然地读了高四，已经很久不曾与英英联系了，眼看一个多月后就该考试，她根本没心思替英英打听丁家珍丁家耀的近况，何况挚友好不容易打电话来，却尽说别人，她顶不高兴，只管敷衍地劝解了几句就匆匆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英英的头痛又开始发作，她跑到楼下狠狠吸了两支烟，才复又回到宿舍打开网页。
　　没有，没有，没有……果然是找不到了……
　　她心烦意乱……
　　秦岭哥……秦岭？
　　英英呆望着页面，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视频搜索的结果也令她瞠目结舌。她从不知道秦岭居然还上过电视！
　　视频很久远，出自某地方频道的一挡新闻节目。清晰度也堪比满屏马赛克，可地名，人名，包括生活过的那个小院子，她都决不陌生。
　　那时的他还读高中，头发是当年流行的毛寸，怎么看都还是孩子，因被评为省级三好学生，且成绩优秀又身残志坚，于是记者便跟踪拍摄了关于他学习生活的报道。
　　视频里，他不似英英认识的坦然开朗，十六七岁略显腼腆，甚至与人对视目光都会躲闪。
　　记者问及他如何用脚做事，他就老老实实在镜头前表演，写字，用电脑，洗漱，甚至还有切菜的镜头。当谈及身世，背景音乐顺理成章地煽情。
　　英英哭得泪流满面，吓坏了同宿舍的同学。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面对秦岭时的她有多么无地自容。她意识到，她深爱的人，永远只有秦岭，也只可能是秦岭，他是无可取代的！
　　可是，她又做了什么？傻到被蒋飞欺骗感情，还与他做蠢事，难道不是她自己曾发誓要嫁给秦岭么？
　　英英既愧疚又悔恨，犹记得当她得知他将不久于人世，那恐惧前所未有，她立刻慌了神，很害怕要直面死亡，更要眼睁睁看着他那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
　　可她错了，她不仅看错了爱情，更看错了自己！！
　　因为无论什么，在她珍贵的爱情前都无足挂齿，哪怕是残酷的现实！
　　然而，后悔已来不急……她只要想到曾被蒋飞那双肮脏的手碰过，就感到毁灭般得剧痛弥漫全身…
　　所以，
　　大概，已经是没救了吧……

　　☆、第31章

　　很多事情并不都能由人去控制，当英英发现身体出现严重问题，开始亮红灯时，已彻底丧失解决能力。
　　她开始大把大把脱发，持续失眠，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甚至抑郁的情绪每天都变本加厉地折磨她。她不大记得时间，吃不下饭，甚至几周都无法上课。
　　当她每每感到承受不起的绝望，就只有反复重播秦岭的视频，才能有一丝活着的实感。她并不是故意自暴自弃，而是因为无法原谅自己，以至发展为对自身的否定。她很痛苦，如果可以以死赎罪，她绝不会苟活。
　　秦岭再见英英时，是在西安已经燥热起来的初夏，他看到她蹲在学校人工湖附近鲜有人经过的水泥台阶，脚边都是散落的烟头……那个曾经周身洒满阳光的小姑娘早已不见影踪。如今满脸憔悴，形容枯槁，头发蓬乱，面色枯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秦岭差点儿认不出眼前的人就是他最心爱的女孩子。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事态会发展至此，远远的，咬紧下颌，旋即转身默默退开。
　　没走几步，便感到胸腔里传来剧烈的疼痛，可即使已经吞下超量的药片也无济于事，甚至双腿正逐渐丧失维持站姿的力量，冷汗和着泪划过面庞，双膝一软便跌跪在地上。
　　这一幕顿时引得路人七手八脚上前，要送他去医院。他低喘着，拒绝路人的好意。歇了近十分钟，才起身踉踉跄跄离去。
　　他没钱再往这具破烂的身体里砸，更没时间考虑关于自己的事。等缓过来些，立即给英英的父亲拨了电话。
　　连响数次，才接通：
　　“喂？”
　　他忐忑不安，心里很混乱：“齐叔叔，是我，秦岭…”
　　齐父忽道：“秦岭？你在北京？！”
　　他意识到他从来电显示做出判断，同时也听出其声音中的异样，便答：“我在北京读研，叔叔，您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