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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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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府早有电报拍去,说特派阮内史监为代表,前往南京吊唁。冯国华特派了一文一武,到下关去迎接。阮中书下了车,连一刻都不肯休息,一直到督署来。冯国华因为他是总统派来的,特特开正门鸣炮作乐,欢迎这位大钦差。他见了国华,抢上去拉住手,便放声大哭,一直哭到灵堂前,一定要跪下行礼。国华至再阻拦,说:“老弟是代表总统来的,我们如何敢当此礼?”拦了多时,中书这才三鞠躬而退。国华将他让至内客厅。中书吩咐从人,将总统同自己的礼品,一律献上来,请都督赐收。国华虽系武人,却非常讲究文字,见中书的挽联祭文,格外做得哀恳得体,他便连连致感谢之意。后来中书又取出万元支票来,说是总统送的赙仪,他尤为满意。国华的脾气,向来将兵是多多益善,得钱也是多多益善。如今见总统送了这样厚礼,对阮中书自然也要格外欢迎,特别优待。中书对他说:“我此番前来,一见了大哥,就止不住悲从中来。方才的哭,并非哭大嫂,实在是哭大哥。”国华笑道:“你这话奇了,我现在还活条条的,你哭我做什么呢?”中书道:“大哥误会了。常言说,‘中年丧妻,大不幸也。五十断弦,不如捐馆。’这种滋味是人间最难过的。何况大哥是一夫一妻,并无妾媵。我们知己之交,当然关切。所以小弟想起你的境遇来,就代为难过。今日相见益发触景伤情,不知涕泗之滂沱也。”说罢又连连吁气,表示他格外关怀。冯国华一看这情形,便把他引为知己。自己也慨叹着说:“难得老弟如此关切,真比我自己的亲兄弟还强。你别看我身为都督,世界之人,再没有比我命苦的了。”中书很诧异地问道:“大哥这话怎讲?小弟真不明白。凭你这身份,何求而不得,怎么能说到命苦呢?”国华只是摇头,说:“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实对你说吧,我的家庭中,就有种种难言之隐。我们弟兄两个,舍弟原在家务农,我给他置了不少的地,你就老老实实吃一口庄稼饭,有多么舒服。哪知自从我做了都督,他们两口子全不种地了。带着侄儿侄女,从老家追到天津,又从天津追到南京,一死儿地要充二大人。无论家里外头的事,他总要横插一杠,甚至连账房出入款项,银行往来钱财,他都要稽查到了。从前有山妻活着时候,倒还惧怕她三分。自从她故去以后,简直闹得不像话了。账房的张先生,被他打过两回嘴巴。你那大侄儿,又是一个书呆子,任什么也不懂。有一次叔侄两个也吵起来了,因为几百块钱,二爷硬要下腰,不许入账,你侄儿说,这个使不得,倘然我父亲问下来,怎么交代呢?不怕入账以后,您再提了去,不是一样吗?其实这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妨碍。哪知竟把他叔叔招翻了,拍桌子,瞪眼睛,大骂他一顿。说:‘你少在我眼头里胡说八道,你怕你父亲,我不怕你父亲。咱们的家还没有分呢!连你父亲那都督,都得有我一半。’从此以后,他益发肆无忌惮了。无论官款私款,只要叫他碰上,便生抢硬夺。老弟你想,我正在糟心时候,哪有工夫管他?小儿同儿妇,一者是晚辈,二者也实没有能力。人家有弟兄是彼此互助,我有弟兄是领头儿拆家。像这种糊涂交代,得打到什么时候算完?我每逢想起来,白日不能吃饭,夜里不能睡觉,这真是糟心上又加上一层糟心。像我这种年纪如何能支持得住呢?”国华说了这一大套,又止不住地唉声叹气。中书一听,心说,你这可是投到网里来了。随故作惊异说道:“哎呀,这还了得吗!按情理说,你们是同胞兄弟。我同大哥虽然要好,究竟是异姓兄弟。疏不间亲,原不应当加什么论断。不过这件事不止关系大哥一人。据我想,关系世兄的前途尤为重大。二爷这种举动,不发生于嫂夫人仙逝之前,独发生于嫂夫人仙逝之后,他的居心已经是不可测了。咳!小弟不忍言又不忍不言。”中书说到这里,略一停顿道:“还是不说的好吧。”国华平日很知道他是一位智多星,如今听他说得这样郑重,不觉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忙向下追问道:“老弟,你有什么话自管说啊!你千万不要存疏不间亲的成见。实对你说,愚兄此时心乱如麻,看老弟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要再这样藏藏掖掖的不肯说话,我更没有路儿可走了。”中书叹了一口气,说:“好,说就说吧。头一样大哥这大年纪,净这一省的军国大政,已经就够你累的了。不要说家庭不和睦,就令家庭和睦,你已经没有富余精神再担任那种米盐琐屑,何况还处在这样局面之下呢!二爷是一眼看到底,借大哥断弦机会,先把财政权抓到手中。其实你们是亲弟兄,你管也罢,他管也罢,都是一样,这原没有多大关系。不过赶在这时候,太不对了。大哥现抱鼓盆之悲,他做弟弟的总应当善体兄怀,早早替哥哥寻觅一位佳偶,使家庭得以维持原状,这才是尽美尽善的办法,怎么能在这时候生心捣乱,同侄儿争产呢?明明是使你精神上受一种极大打击。将来日久天长,一定支持不了。世兄又不能同叔叔相抗,大哥一生心血,岂不要尽付东流吗?”国华本是一位惜财如命的人,近年又上了几岁年纪,益发贪得无厌。他鉴于自己儿子懦弱无能,恐怕将来身死之后,竟至挨饿受冻,恨不得铸成一座金山,一座银山,留为子孙万世之业,将来用小刀子一点一点往下刮,足可五万年刮之不尽。如今听中书发了这一篇议论,不止言言透骨,直是字字刺心,将座位向中书面前挪一挪,低声说道:“老弟,你的话真是金石之言,愚兄越想越有道理。不过这件事是很难办的。舍弟随任也不是一天了,假如我要强制他们回籍,也不见得做不到,不过得要大大地怄一回气。眼前贱内的丧事尚未办完,叫外人看着,不说是舍弟不顾大局,叫人难于忍受,反要说愚兄存了什么坏心,连自己亲兄弟都不能容。你想这不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吗?”说罢又表示一种踌躇之意。中书哑然笑道:“大哥,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哪里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呢?这件事要叫小弟看,可以不动声色,便可措置你的贵家庭于泰山磐石之安。只怕大哥拘拘小节,不肯听我的话罢了。”国华道:“你不要把我看成书呆子,我向来是不拘小节的。只要与事有济,不拘怎样,我都可以从权。”中书点点头,说:“这样就好了。”才要往下说,国华的大公子冯成矩,穿着一身孝服,过来给中书磕头。中书忙用手相搀,说:“世兄遭此大故,总要节哀顺变,上慰尊翁之心,下尽家督之责。我们做朋友的也可以少安。”中书一壁说着,见成矩骨瘦如柴,面目黧黑。心想,这倒是一位孝子,大有哀毁骨立的神气。哪里知道,他是烟瘾太大,平素就是这个样儿呢!成矩见过之后,紧跟着副官差弁一齐上来,请示都督,阮大人的酒席开在哪里。国华道:“开在我的烟室中,也不必请师爷作陪,就是我们两人同桌吃。”副官答应一声。
少时回说摆齐了。国华携着中书的手,一同步入烟室。这烟室在花园中,极其僻静,乃是一大间角形的屋子。各面全有玻璃窗户,四围全有月台栏杆,要在月夜时候将窗帘打起,真好像一座水晶宫。国华本是一个文人,他寻幽选胜,特采取这个地方作为烟室,所为过足了瘾之后,可以吟风弄月,表示他那名士的清高。自从夫人故去以后,早已没有这种豪兴了。今天因为要同阮中书谈心腹秘密,特特把他让到这间屋里。两个人同桌吃饭,好向中书讨主意。这就叫作法不传六耳。中书很明白他这意思,手里擎着酒杯,只夸赞:“这酒真好,真是蹲过十年的老花雕,在北京尚不易得,况南京乎!”国华连连敬了他三大杯,然后说道:“方才承老弟指迷,仅仅说了一半,什么主意你还不曾告诉我。现在是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可以痛快地说吧。”中书见他这样着急,自己偏表示一种从容态度。慢慢地又喝了一杯酒,又用筷子夹一枚蜜饯海棠,放在口中咀嚼着,然后徐徐吟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据小弟看,大哥只需早早地银烛高烧,娶来一位红装娘子,自然一了百了。你的家庭,从此再也没有问题了。”国华满脸苦笑答道:“老弟你这是拿我开心。愚兄此时,哪里还有这种心思呢?”中书放下酒杯,用一种很郑重的态度,向国华说道:“大哥你怎么说我是拿你开心呢!你岂不闻女子无夫身无主,男子无妻家无主。自从嫂夫人仙逝之后,你家里失去了一位主妇,焉得而不纷乱?大哥只需早早地再调琴瑟重续鸾胶,自然中锁有人。二爷的野心,既可无形消弭,世兄的前途,也可有所依恃。而且大哥这大年纪,也省得衾寒枕冷,受无限的孤寂凄凉,这岂非一举而三善备吗?”说罢又哈哈大笑。国华听他说的句句有理,心里已经是活动了。但是他乃秀才出身,并非那班粗野的军阀可比。面子上总不能不顾及礼制,便慨然答道:“贤弟说的何尝不是。不过于情于礼,似乎还有斟酌余地。”中书忙问道:“大哥,何所见而云然呢?”国华道:“头一样我们是结发夫妻,现在她骨肉未寒,我就商量续娶,这是于情字说不下去。妻死应守一年的期服,至快也应当过大功五个月之后再行续娶。如今尚不足两个月,我怎好意思背礼伤教,就贸然地想做新郎呢?这是于礼字说不去。有此两种原因,所以我说尚有斟酌余地。老弟是局外人,当然不能虑得这样周密了。”中书大笑道:“怎么样?我的话不曾说错了吧!我早就虑到,大哥一定要拘泥于这种小节。其实据小弟眼光看,这都不成问题。您要不信,请听我说。嫂夫人同您是结发夫妻,当然格外情重。她虽身归天上,究竟不能忘怀的,只有大哥同世兄两人。如今见大哥终日愁烦,世兄受人欺负,而且偌大家私无人主政,她心里当然要感到不安。假如这时要是有一个人能为大哥减去愁烦,能为世兄增加保障,能使家庭一切秩序俱得恢复原状,偌大财产也可保持安全,我想嫂夫人在天之灵,方欢迎之不暇,又安能怨大哥薄情?这是第一个情字,毫不足虑。至于说到礼制,我们读书人固应遵守,然而天下事有经亦有权。当日圣人制礼,也不一定叫人去死守。比如大哥若在青年,并没有家庭内顾之忧,那么就是守一年的期服也不为过。如今家庭起了内讧,而大哥又过中年,这是在一种变态之下,理应通权达变,以求家庭之福,岂能再拘泥于这种小节!这是第二个礼字,更不成问题了。大哥是圣贤豪杰合而为一的人,怎么对于自己的事,独不能观其大而会其通呢?”中书真是苏张之舌。他这一套又关切又奉承又圆通又恳挚的谈话,居然打动了国华的心。一壁执壶殷殷劝酒,一壁慨叹着说:“事到而今,我为家庭子孙起见,也顾不得许多了。不过这其间还有一种难处,就是人选问题。虽说我的资望地位,在目前总算敷衍得过,到底年纪太大了。人家名门闺秀,谁肯嫁一个老朽?若降格以求,那些小家碧玉,姑无论非我所愿,纵令娶过来,对于我的家庭,如何能够处理得好。老弟你想这岂不是一个难题吗?”中书道:“要依大哥的意思,是得怎么样才算合格呢?”国华想了想,说:“我的意思并不苛求。头一样说世家的根柢,只要是世代书香,门第清白,不怕寒苦一点,也没要紧。第二样年龄不要过于幼稚,最好是三十里外,与我的岁数正好般配。第三样相貌也无须怎样美丽,只要端庄雅静,站在人前,不至贻嫫母之诮,我就于愿已足。以上这三样,据我想尚不难求。唯有第四样,却恐怕有点不易寻觅。”中书忙问:“第四样是什么?”国华道:“第四样就是她本人得要知书识字,有学问,有心计,而且还得有口才,有魄力,能够镇得住合家之人,使他们各安本分,各勤职务,从此以后,谁也不敢再生事捣乱。老弟你想,我们中国妇女中,哪里寻得到这样全才,这岂不是一个难题吗?”
中书到此时,忽然满斟了一杯酒,两手高高捧着,送至国华面前,笑道:“小弟敬上一杯,祝大哥成功。”国华接过来,却不肯饮。说:“你的话我不明白。我什么事可以成功,值得你这样庆祝。”中书笑道:“大哥不日便可得一位贤内助,小弟焉敢不贺,焉敢不祝?”国华道:“贤内助在哪里?连影儿还没看见,贤弟就祝贺,未免太早吧。”中书到此时,方才正式揭开,说:“大哥,小弟实对你说,我已替你物色了一位贤内助,保管能使你十分满意。”国华听了,不觉又惊又喜道:“老弟,你真是我冯家福星,为愚兄之事,叫你这样费心关切,我得怎样地感激你。但不知此女究是何人,你能否早早地告诉我,也使我欢喜欢喜嘛。”中书道:“这个女子,实在不是平凡的女子。不过我意中虽有此人,而此人肯否嫁你,我尚没有十分把握。”国华拱手笑道:“老弟,我谢谢你。你不要净使这欲擒先纵的手段,把我拉到迷魂阵里去了。请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吧。”中书道:“此女姓周名文锦,世代书香,系前清进士公之女,现充总统府西席,教着总统的三位公子、四位千金。论学问博古通今。论人品守身如玉。相貌端严厚重,确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年龄才逾三十,与大哥所说的适相符合。她家中只有一母一弟。她是立志想做北宫婴儿,终身不嫁,奉养老母,所以小弟说没有十分把握。不过天下事全在人为。大哥如认为满意,我们尽有法子可想。这能说不是一位贤内助吗?”中书的话尚未说完,国华欢喜得已经离了座位,拍着手儿笑道:“罪过罪过!原来是周女士。愚兄何德何能,能担得起这位女博士下嫁于我?想当年在北洋时候,我给总统拜寿去,曾经总统给介绍过一次。我因为她是府中教读的西席,一口一个老夫子,也不知叫了多少声。承她不弃,不以武人待我,谈了有一刻钟的话。确是腹笥便便,吐属风雅,诚然不愧是一位才女。愚兄如得此女为继室,将来闻鸡戒旦,步月吟诗,也不枉这半生戎马劳苦。至于料理家政,尤其末焉者也。”中书见他这样高兴,知道是勾动了他那酸字行的魔症。便索性又进一步说道:“大哥提防着吧。只怕将来苏小妹三难新郎,要把窗前明月推出大门之外呢!”这一说更把国华说得仿佛女试官就在眼前,笑着说道:“愚兄虽不才,尚非胸无点墨者比。将来总不致使谢道韬绛帐解围,这个请老弟自管放心。”中书道:“笑话是笑话,大哥先不必虑及这一层。我们倒是商量这门亲,得从何方人手,谁能向她说这些话,必须先虑好了,然后再办。倘然所托非人,冒昧唐突,开罪了她,再想挽回,可就不容易了。”国华点头称是。两人吃过饭,便在这屋里开灯过瘾。中书替他策划,说:“这件事必须双方进行。一面寻出一位女说客来,向她本人疏通。一面再请出一位大帽子来,直接见她的太夫人,正式执柯作伐。老太太既应允了,她纵然不乐意,也不敢显违母命。我想以大哥的人品学问,名望地位,再有人在旁边加以鼓吹,她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了。”国华两口鸦片吸过,精神发越,便想到项子城身上。说:“此事据我想,除非是大总统肯担任月老一席,自然水到渠成,再也没有不妥的了。”中书鼓掌道:“到底是大哥心思灵敏,一语破的。果然非他老人家不克当此重任。”国华道:“话虽这样说,但是凭总统的身份,我们怎敢以这种婚姻琐事去麻烦他呢?”中书道:“没要紧,总统专好成人之美。并且对于大哥的近况非常关切。你如果不好意思自说,小弟可以替你申叙苦衷,求他为力。只要他肯帮忙,也用不着自己出头。周女士那一面,请大姨太太做说客。老夫人那一面,请总统的正太太当大宾。双方并进,还有不成功的道理吗?大哥就不用管了,一切全委托小弟好啦。”说罢便立起身来,走到写字台旁,有现成的文房四宝,不到十分钟工夫,便拟成一纸电报,交与国华观看。国华再三称谢,说:“这样立言,真是委婉得体。不过又劳老弟在此多候几日,着实令人不安。”中书道:“这有什么,多休息几日不好吗?”国华命人将电报发了。又过了两天,便到他夫人举殡之期,暂时停放在报恩寺中。中书当然执绋送殡。
又过了两天,总统府的复电已到。大意说总统接电后,极端赞成。特派大姨太太同周女士接洽,结果圆满,惟太夫人之命是听。又由总统正太太面见太夫人,得其允许。冯家一面,由总统执柯。周家一头,由总统太太作伐。并委阮中书及江苏巡按使陈德全为礼聘代表,全权办理一切。这个复电回来,阮中书高声喊叫:“大喜大喜!”合署的官亲幕僚,以至男女仆役,听见这个消息,也都跑上来给都督道喜。巡按使陈德全,也接着公府的电报,立刻到督署来,一者是贺喜,二者是寻阮中书,商量纳聘的礼节手续。中书对国华说:“这样大典,总须极力地铺张一下才好。”此时国华心里,当然是非常高兴,没想到年逾知命,又娶得一位女博士。而且是总统同他太太,一齐出来作伐。这同皇帝赐婚,娘娘遣嫁,大体也没有什么分别,当然竭尽全力铺张扬厉,庶不辜负这千载难遇的良缘。好在他有的是钱,特在湘绣庄上,选了两套平金大红缎子的蟒袍,两套彩绣牡丹富贵的礼服。其余长短的衣服裙子,一共是二十四套。镶珠点翠的凤冠两顶。羊脂玉带两条。翡翠碧玺白玉赤金的如意,一共四对。珠花首饰之类,一共二百余件。共装四个大玻璃盒。特派了两名简任职官,作为礼聘委员。四个副官,随带二十名军役,押解礼品。又特特开了一次专车,车上扎着红绿彩绸,安上五色电灯。阮中书同一班职员,全都插花戴红,有坐汽车的,有乘马的。先在金陵全城中,绕了一个周遭。合城的商民也都悬灯结彩,表示庆贺之意。巡按使陈德全,特派他的侄儿陈麟,随阮中书北上,代表自己办理一切礼聘事宜。事前将一切情形及礼单,早用快电通知了公府庶务处。处长季云程面禀总统,请示一切办法。总统想了想,说:“周家只住着一所房子,如何能容得开这许多人?况且她家中只有一位老太太,一位青年学生,也决然不明白招待的礼节,只好由公府代办一切,将周老太太接至府中,做一位现成的主人吧。所有一切聘礼,也都陈列在府中周师爷书房的外室。专车到时,特派侍从武官长,带领侍从武官十名,公府卫队一连,全副仪仗军乐,到车站迎接。”总统一声令下,合府之人,谁不争先巴结。大姨太太特派三姨太太先至周家报告,向老夫人详述冯家纳聘的情形,并接老夫人到府中,主持一切。这位老太婆,恋土难移,还舍不得她那破家值万贯,说:“求三姨太太替我代表,我就不必去了。”三姨太太哈哈大笑,说:“我的老夫人,老太太,您怎么把这种差使派到我的头上,我哪里当得起啊!不要说是我,便是我们大太太,也不敢给老师的娘做代表啊!您要不去,人家冯府派来的差官人役,可向谁叩喜啊?难道未出阁的周师爷,就叫她抛头露面,接见婆婆家的人吗?我劝您还是自己走一趟吧。”老夫人拗不过,只得答应了。把家交给乳娘看守,自己随着三姨太太来至公府,住在女儿的书房中。三姨太太特特也搬到这里,帮着她母女料理一切。为何三姨太太这样出力效劳?因为她同周文锦特别要好。一者因为她的女儿,从文锦读书;二者这位姨太太是高丽国的人,学问非常好,且好吟诗作赋,同周女士也算声应气求。因此对于文锦的婚事,她样样全都跑在头里,替她主持办理。周女士对她也引为同调,无论什么事全同她商量。
转眼又过了两天。江南的礼聘专车已经到了。在公府方面,自然是派了许多人去接。其余私人方面,国华的旧部及一班同寅,也都亲至车站迎迓。阮中书同陈麟下了车,先同欢迎的周旋一回,然后分乘汽车马车,押着聘礼,先至公府报到。总统即刻传见,对陈麟说:“这门亲事,经过许多周折,下了无数说辞,方才做到。”无非是表示自己替国华如何为力。陈麟、阮中书也代表国华向总统再三致谢。然后带着纳聘的差官,将聘礼抬在书房中,向周老夫人叩喜。老夫人见了这许多衣服首饰,全是崭新的,绕眼争光,不觉心花开放。三姨太太在旁边,生怕她说出失了身份的话来,只同阮、陈两人见了面,略一周旋,便将她扶到内室去了。押礼的差官军役,向太夫人讨赏,三姨太太代为发放。差官每人赤金二两的链子一枚,新铸银币百元;军役每人二十元。大家谢过赏,把金银放在礼盒中,抬着出来。阮、陈两位礼聘代表,也各有酬赠,每人是上好杭缎两匹,五两赤金链子一对。两人也再三谢了,方才告别出府。三姨太太见大家全走净了,然后知会大太太、大姨太太同各房姨太太,同来观看聘礼。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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