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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华仙-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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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翯一路疾疾奔回了邕国王宫之中,本来我们说在王宫外头自寻住处便可,况且如今邕国竟发生这等变故,周翯带着我们这许多人进王宫之中也不大合适,可周翯执意要让我们所有人进王宫居住,方琰也说,若是我们在宫中,周翯好歹也能有几个能安慰他的人。
  原来的老国君薨逝,是在周翯出宫之时的事情,先王薨逝之后,原先的周平世子周煐登帝即位,并且厚葬先王。
  对于周煐,我有一些印象,周翯在苍角山上之时同我说过,他这次出行来苍角山,本就是受周煐之托来看看那龟甲上可是记载了长生不老之术,若真是记载了长生不老之术,便出面把那龟甲要下来,带回宫中。后来走在路上,周翯又无意间说到了方琰的事情,方琰原本不是周翯的护卫,而是周煐形影不离的密卫,这回因为周煐担心周翯路上遇到危险,便把自己身边最好的密卫分派给周翯,令方琰护周翯一路平安。
  到王宫的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百姓,街道上很是阴冷,偶尔见到几个身着孝服的,皆不敢抬头正视周翯,而是怕惹麻烦似的匆匆而过,有胆子大一些的抬着头看着周翯的马车过去,眼中是惊异的神色。
  还在宫外的时候,听闻当今的帝君成了周煐,我看见方琰脸上浮起了奇怪的神色,她眉尖微蹙,仿佛陷入一种深深的思考,好像这件事情很是出乎意料一样,方琰脸上竟然会有这等表情,很是罕见,但是由于多年的心如止水,她对情绪极强的把控能力让这神情只短短停留了微微一刻,不过就这一刻,对于方琰来说,应该算得上是极大的情绪波动了。
  到了宫门口,便有侍从上来,拉着周翯的马车,周翯现在已经全然没有心思坐在马车之上了,只吩咐来迎接的侍从好好招待我们几人,匆匆交代之后,周翯唤了左右侍从,匆匆往宫中赶去,他的脸上,亦是我不曾见过的神情,混杂了惊诧,愤怒,焦虑。
  一切的事情进展起来看上去好像行云流水般顺畅,先王薨逝,周煐即位,全城举国同殇,三日之内,全城静默哀悼,不得有什么出格的行为,然而周翯如此急匆匆地往宫中赶去,方琰又露出如此奇怪的神情,侍从们不肯多言,气氛沉闷压抑,让我觉得,这回的事情怕是不那么简单,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是不能明言,却又确确实实发生了的。
  这里气氛如即来的风雨,眼下只得片刻的宁静,带领我们入宫的侍从问我们几人可要随着周显世子一同面见帝君的时候,我们几人皆觉得这种时候我们这等局外人还是不去面见新君为好,但是方琰此时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面走上来,对我们几人道:“现在的这位帝君多疑,若是他得知世子带人回来不向他通报,必定心生疑惑,于世子不利。”
  方琰对周煐很是了解,这时候我们也只得相信她的判断,同意去见见这位新任的国君,一路上,我们谁都不言语,一群人之间的氛围与其说是沉闷,不如说是诡谲,唯独云矜偷偷在后头说了句:“这皇宫好大啊!你说是不是,嗣音师兄?”
  嗣音轻轻哼了一声。
  我们随方琰走上殿堂,这里空得吓人,没有文武百官当朝,没有那些我脑海之中浮现的富丽堂皇浮金雕玉,正堂之上,唯独坐着一人,身着白色孝服,肤色苍白得竟似是病态一般,鼻梁高挺,眼神外显寡淡,看人视物则暗生犀利之色,想必那便是周煐了,而台下的周翯,与周煐则像是对比一般,他脸色赤红,见我们几人进来,依旧不能平息自己的情绪。
  这里方才定然是发生过一场舌战,然而,纵是周翯气喘吁吁,怒色未消,台上的人,依旧是风云不惊,脸上浮起一阵不那么真实的笑来:“方琰,这边几位,便是周翯的朋友?”
  “不错。”方琰的声音低而阴沉。
  我们几人行过礼,他抬手,令我们平身。 
  “今日全城服丧,文武百官皆不上朝,你们既是江湖中人,又是五弟的朋友,这些规矩便都免了罢。”他的声音沉稳,他同苏夜虽然都是一国君王,但是苏夜的声音却给人落到实处的感觉,向来说一不二,他的声音却如同神游于苍茫太虚之中,你不知道他一句话之中,究竟包含着多少意思,这许多意思之中,究竟哪一个是他想要说的,一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臣子,首先要揣测到的,必然是所有意思之中,最危险的那一个。
  所以说伴君如伴虎绝非虚言,我开始同情周煐身边的这些百官大臣们。
  “你这回的任务完成得很是好,既然周翯平安返回,今日起你便回我的身边吧。”他看着方琰道,他会亲自对方琰下命令,看来方琰很是得他的器重。
  方琰应了一句:“是,容属下先带世子的朋友下去。”
  周煐顿了半晌,然后道:“周翯的朋友,让周翯自行带下去便好。”
  方琰道:“是。”
  周煐的声音平如结了冰的江水,我们能听见的,皆是表面,厚重的冰层下面,是波涛汹涌起伏,他的命令容不得违抗,若是不从,则冰块便会马上裂开,千江之水立时便会爆发出来。
  方琰微微瞟了一眼上面的周翯,周翯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周翯先行告退。”
  我们很快便由周翯带着出来了,一路上周翯一改本性,一语不发,直到闲溱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他一句:“方才你可是同你皇兄拌嘴饶舌了?”
  闲溱虽问得像是在开玩笑,但他的神情很是认真,慕容已经没了踪影,刘疏凌同柳冬青一行人走在后面,云矜也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瑟瑟地跟在嗣音身后,不说一句话。
  周翯没有看闲溱,径自往前走:“若我说有,你会帮我解决我心中的疑难之事?”
  闲溱看看远处阴郁的天气,黑云滚滚席卷而来。
  “不会。”
  我们的住处安排得很是偏僻,我觉得周翯的用意是让我们远离周煐,因此我们几人的住所离着大殿以及周煐的寝宫有着一大段距离,若不是刻意存了心思,一般来说都是见不到周煐的。
  傍晚的时候便下起了雨,邕国地势选得极好,雨水丰茂,却不致闹洪灾,能成为当今天底下的第一大国,邕国的兴盛不仅凭借了天时地利,还有人和,听闻原来的老国君,也就是周翯的父亲,治国有方,主张安息养民,避免战乱,与周边邻国也有所往来,互不侵犯,不知周煐即位之后,情况又是个什么样子。
  我忽然想起苏夜,大容国的百姓皆传闻苏夜乃是难得一见的明君,但是我所知道的苏夜,却是连年对外征战,一刻未曾消停过,年纪轻轻便征服了一连串的国家,殳国亦是亡于苏夜之手,大容国的百姓大多对苏夜有个好印象,但是不知道别国的百姓会怎么看苏夜,特别是那些被苏夜征服过的国家。
  我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如一层轻纱,覆了远方,后面连绵起伏的大好河山朦朦胧胧,看着这一切,我的眼睛有些干涩。
  有人敲门,听这恰到好处的三声敲门声,不用想便知道是闲溱。
  “还未歇息?”闲溱站在门外问我。
  “没有……”看他手中拿着纸伞,我调侃道:“来找我陪你去闲庭漫步?”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纸伞:“倒是没这个心思,不过若是你实在想在这淋漓大雨之中去赏个花,淋个雨,我倒是愿奉陪。”
  我仿若脑子坏掉一般道:“好啊,那走吧。”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脑子坏掉之后的胡乱决定,本来雨不大,我同他二人打一把纸伞尚可,然而,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雨势忽然大了起来,别说两个人打一把伞,就算是一个人打两把伞,在这狂风肆虐,暴雨倾盆之中行走亦是吃力。
  没办法,我同闲溱只得暂且在一房檐之下避上一避,我心中有些焦急,而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见他好像全然不关心这雨势,便问:“若这雨今夜不停,我们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以为小溟郁你颇爱在雨中漫步,全然不在意这雨势,所以当时出来的时候没怎么想这问题。”他见我面色纠结,毫无良心地笑道:“反正你若担心,这雨还是这么大,你若不担心,雨也还是这个样子,所以与其去担心,不如放宽心些,所有不会要了你性命的事物,皆不值得去担忧。”
  我看着地面溅起的雨花:“话是这么说,但是真的要发生一件事情,或是知道将要发生一件事情,还是忍不住要去忧心,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修道之人,看得也没那么开。”
  “看来这阵子同修道之人牵扯得太多,小溟郁你都受影响了。”
  我刚要抬头看他,他便先披了一件衣服在我的身上。
  我一下子语塞了。
  “我小的时候尝过得风寒的感觉,简直是无端的折磨人,若是小溟郁你病了,事情就会很麻烦,比现在还麻烦。”
  “那你呢?你若是病了,我岂不是还得照顾你?”我要将他披在我身上的衣服还给他,他抓住我的手:“我不会病。”
  我只得低头:“谢谢你。”
  有的时候有些人总会觉得自己很坚强,其实只是因为很久没有人对自己好过了,就像是在见到闲溱之前,我以为我真的如我自己所想那般坚强。
  闲溱果真是摸透了我的心性:“小溟郁可是觉得从来没有人这般对你这般好过?”
  “不是……曾经有人,对我很好。”
  “哦?”他来了兴趣:“想来是小溟郁的亲人吧。”
  “不是。”印象里,我的亲人,早就离我很远了。
  闲溱不同于慕容,慕容问话的时候懂得见好就收,尤其是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话,但是闲溱则是一定要问到底,问到对方说出来为止:“那是谁?”
  我抬头看他,他的面貌早就被黑夜以及大雨淹没了,我还是声音颤抖地问他:“你可知道苏夜?”
  “苏夜?”他的声音低下来,但是显然,他不知道,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世间,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轮回转世了。
  “这个人便是曾经对你很好的人?”他的声音浮着笑:“那改日我要见见。”
  我的声音空荡荡地飘在这死一般的夜色中:“他死了。”
  这句话我自己听得很是清楚,却是第一次,由自己的嘴里说出来这句话,心中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然而这种本该沉默的时候,闲溱没有沉默:“你还有我啊,你看看我对你多好。”
  我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我浑身冰冷,唯独心像是被什么温软的东西包裹着一样。 
  “你看我对你这么好,所以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去找慕容映风了,找我说便可。”
  我暂且把这看做他的私心,正要想一句绝妙无比的话来回应,忽然身后的房屋内传来了声音,先是进屋的声音,然后两个人开始说话。我们正靠着房檐下的墙壁,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之后,闲溱忽然一把拉住了我,躲在了房屋的一旁,我意识到,这应该是周煐休息的偏殿,我们还是走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的。
  房屋内有一男一女,男的肯定是周煐,我还记得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很是可怕,而女的声音亦是低沉,想来是方琰。
  我开始犯疑惑了,方琰是周煐的密卫,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来这偏殿单独吩咐的,只听得周煐先问道:“这些日子你跟着周翯,他可有什么异样没有?”
  “回君上,世子还同以往一样。”
  “我说过,只有你我的时候,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唤我名字便可。”
  “……是。”
  “你跟着周翯的这段时间,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没有。”
  “我曾经的兄弟全部调往他处了,我这帝君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当立者本就不该是我,而是身为嫡长子的大哥,如今我下的这步亦是险棋,幸好这之中没出什么差错,我大哥被我前日调往北方的一个小地方去了,在那里,他马上便会遇刺而死。”
  我全身都抖了抖,险些发出声来,好在闲溱即使拉住了我的手,朝我比了一个不要说话的姿势。
  里面的方琰亦是没有言语。
  “方琰,你可是在心中骂我刻毒?”
  “属下不敢。”
  “敢不敢是一回事,想没想又是另外一回事。”周煐笑了两声,那笑声听得人很是不舒服:“今日周翯为我把大哥调往远方的事情同我争吵了一番,本想说,我将那些对我有威胁的人调往远处,唯独留下了他,可见我对他的器重,不过今日看来,他虽天性胆小蠢笨,同我争吵之时却毫无惧色,还一句一句说得头头是道,他迟早有一天要反扑,留他,是个祸患。”
  屋子里面沉默了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只听得周煐道:“看来让你去除了他很是为难你,你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我当然也不想看你背叛我,你且出去罢,这事情我已让孤风去了。”
  我手心发冷。
  “还有,你送我的那柄短剑,我很是喜欢……”
  唯有这最后一句,透出了些许的温情。?

☆、寒光利刃封喉影

?  闲溱的轻功修炼得很是到家,方位感也好,纵是在这倾盆雨之下,亦是将我一搂,随后便如一片扬在飞尘之中的羽毛一般,带着我凌空而起,双脚落地之时,我觉得这一切都像在做梦,梦里他牵着我,带我俯瞰夜雨纷然之下的大好河山,何其浪漫。
  然而这时候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梦幻,我随着他一同轻飘飘地飞起,头顶上是倾盆大雨,若非他以遮空蔽物之法尽量替我挡着一些,我怕是要淋得不成样子,浑身湿透,他却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没良心地看着我笑,若是这笑是在别人的脸上,估计我是要心生暴力的。
  我同他说要赶紧告诉周翯周煐要杀他的这件事情,然而却又苦于不知道周翯寝宫位于什么地方,闲溱估计是怕我掉下去,搂我搂得更紧了些:“周翯的寝宫在靠近东北方的一座园子之中。”
  我不顾扑面而来的狂风肆虐和淋漓雨点,问闲溱:“你怎么知道?”
  “来找你之前,我大概看过一遍整个皇宫的地形,我推测周翯的寝宫应该在那里。”
  直到现在,我才领会到闲溱的心细和谨慎,同时也恨自己没早些发现这一连串事情之中不大对劲儿的地方,包括老国君刚好在周翯不在之时病逝,这日子实在太过于巧合了,以及邕国向来是立长不立贤,然新君却并非嫡长子,听周煐的话中之意,周翯白日里在大殿之上便是为这件事情同周煐争吵了一番,可见周煐即位,在周翯看来,显然是意外之事。
  此时却最要感激闲溱,首先是因为他事先便摸清楚了这偌大一个地方的地形,其次是他功夫不错,虽然这样飞在天上还是不免与这阴雨绵绵对抗,但显然是比在地面上顶着倾盆大雨毫无形象地奔跑要好得多,不多时,我们便来到了周翯的寝宫。
  园子之中的十几间屋子皆笼罩在这黑压压一片的夜色之中,每间屋子皆是无烛火之光,死寂一片,不仅没有周翯的身影,就连个下人都没有,一副鸟兽作散之态,我开始怀疑闲溱是不是弄错了,但还未来得及问他,便听见方琰阴沉沉的声音笼在这雨中,来得突然。
  “你们来寻世子,告诉他方才之事?”方琰站在雨中,却丝毫不顾及这雨势之大,就好像现在完全是大好晴天一样,在雨中呼吸,语气能把握得恰到好处,这亦是身为顶级密卫必备的一个要素。
  我却被她这镇静过了头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身去看她。
  她披了一件乌黑而沉重的斗篷,腰间配了短剑,全身上下皆是黑色装扮,面无表情,神色苍郁,唯独眼神清亮而幽冷,然而,听了方才她与周煐的谈话之后,我现下见她,一下子便产生了戒心,使得我朝后退了两步,退来闲溱身后,方才有了一丝安全感。
  闲溱抱起双手,对方琰道:“凭你的直觉,想必知道方才偷听的便是我们两人了,现在过来可是想杀人灭口?”
  他这语气抑扬顿挫,好似说书讲故事一般。
  方琰的眼神淡淡地划过闲溱的脸,然后直接道出重点来:“我只是赶在孤风先一步过来,要将一件东西交付于你们。”
  她虽说是要交付东西,但是并不走近我们,而是站在原地,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东西,丢给了闲溱,闲溱一抬手,便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我一看,竟是一枚跟在承元宗看到的一模一样的龟甲,这枚龟甲之上,刻了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顶头刻着一个“离”字。
  如今不是看这些文字的时候,闲溱将龟甲递给我,让我收起来,方琰依旧神色不变地站在雨中:“不管你们是寻凶手,亦或是寻龟甲,这两件事物,其中定然有一些关联,周煐在托周翯去苍角山之前便得了这枚‘离’字龟甲,只是对于上面的文字,他亦是解不透彻,我见他收藏了也无甚用处,又听闻这上面所刻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拿来给你们了。”
  “那你怎么办,若是周煐知道……”
  “我无妨。”方琰声色低沉地打断了我的话:“只不过如今这邕国王宫之中形势不是那么简单,我在方才面见周煐之前,便已经着人告知世子立马逃亡了,所以现在这里才一片冷清。”
  “你如今特意来找我们,想必不仅仅只是为了这枚龟甲,你定然还有其他的请求。”闲溱道。
  “你们必须马上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显然有些急切:“孤风是周煐手下的第一杀手,他派孤风去杀的人,从来没有能够逃脱的,如今,凭孤风的判断,定然已经不会来这里寻世子了,我让世子往邕国西边逃,算算时辰,世子此时应该已经出城了。”
  “所以,你让我们也朝那边走,去保护周翯?”闲溱凝重地看着方琰。
  “闲溱公子本事不低,相信对于闲溱公子来说不算难事,世子身边唯独有两三个功夫不过硬的侍从跟着,远远不够对付孤风。”
  闲溱冷冷哼了一声:“你一边替周煐办事,一边又帮着那个胆小的世子逃跑,你的居心又何在?”
  方琰依旧是神色不变,双眼依旧冷淡:“周煐于我有恩,曾在我奄奄一息之时搭救于我,又暗地里将我培养成顶尖的杀手,平日里以密卫的身份随他左右,我断然不可能背叛于他,然周翯又是周煐的五弟,性情纯良,心性不似周煐那般复杂,如今却要沦为周煐即位背后的亡魂,我不过是心存不忍罢了。”
  闲溱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你说周煐将你培养成一个顶尖的杀手,但你可知道,当你说出方才这句话的时候,你便已经不是顶尖的杀手了,连杀手都算不上。”
  “我当然知道,一个杀手,什么时候存了怜悯,存了感情,便已经不配再杀人了。”
  闲溱打量了方琰一阵子,然后忽然以一只有力的手搂住了我:“小溟郁,我们走,去城外寻那个笨蛋世子。”
  以周煐的性子,决意要杀周翯,那周翯带来的所有人,也就是我们这一群人,当然也不能幸免于难,周煐这人处理事情断然不会留下一丝祸患,好在走之前,方琰已经答应我们,去告知云矜刘疏凌等人,让他们速速离开皇宫。
  我同闲溱速速来到了城外的密林之中,闲溱说周翯如今定然在此处,不会走得更远了,我也相信闲溱的判断定然没错,毕竟他每回的判断都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树林荒野是最好藏身的地方,但是闲溱也说,这片林子既方便让周翯躲藏,也同样方便让那个叫孤风的杀手躲藏,而且一个杀手躲藏起来定然比寻常人要轻松且隐秘得多。
  雨已经小了,不复方才那汹汹气势,唯剩飘在天上的点点毛毛飞雨在为这场大雨收场。
  还行了不足百米,我便见了地上有人的尸体,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
  “啊呀!”
  前面有两个人倒在地上,乍看上去没什么外伤,走近细细一看,脖子上却有一道极细的刀痕,我听闻许多的杀手杀人刀法皆是利落,从不在脖子之外的地方下刀,一刀下去,鲜血也不会胡乱飞溅,甚至有的完全看不出有外伤,却早已断气,面前的这两人倒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尸体尚有余温,看来刚死不久。
  “小溟郁害怕死人?”
  我正蹲下细细看这尸体的异样,他这么一说,我站起来:“我不怕……只是第一次看见,睁着眼睛的死人。”我一字一顿地慢慢说着这一句话,生怕说得快了咬到舌头。
  闲溱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两人当然是死之前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才会睁着眼。”
  我佩服他这时候还能开得出玩笑,说不准方琰说的那个孤风现在就躲在什么地方,我不由得拉住他的衣袖:“闲溱,你也要小心些,你看你这身白衣裳在这林子里面又这么显眼,那个杀手杀人又这么快……”
  他云淡风轻地道:“所以小溟郁,说到底你还是紧张吧,方琰都信得过我的本事,你却信不过?”
  我猛地摇摇头,手中依然扯着他的衣袖:“我所学的法术不到家,要是有人来了,想必是帮不了你的,而且说不定还会让你分心。”
  他温软一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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