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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一日为师-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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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5|516|城

叶舒已经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哭是在什么时候了,她从小就是个不爱掉眼泪的人,因为事情既已发生,哭泣实则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事。
    她拼命地这样告诫自己,只是那眼眶中的泪水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到底是为什么要哭呢?得知宁玉堂的死讯悲伤过度,还是见到顾浚这副模样难以自持。其实她心里一清二楚,她只是痛恨自己。这痛恨几乎将她压垮,就像是一把尖刀剜在她的心脏上,每一下都在告诉她——事情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最应该怨怪的就是你。
    宁玉堂实在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他不知道心魔之种,但通过自己在时之秘境、隐玄境探查到蜘丝马迹,竟然让他将发生在顾浚身上的事推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从谢琰在皇陵前出手攻击顾浚后,事情就不对了。
    叶舒也曾经察觉到异样,顾浚在龙雁山前与她会合后,只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杀死谢琰的事一笔带过。当时叶舒便觉得奇怪,谢琰就算要死,也不会死的无声无息。那之后,顾浚似乎越来越沉默了,看起来也越加偏执。还有斩仙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在两仪道宫时韩景临死前的那一声惊呼……
    这一切的疑点,现在回头看过去,都是如此的突兀和明显,但叶舒全都轻轻放过了。
    她有太多太多的事要考虑,而在那塞满一切的心脏中,似乎连一小块的角落都没有留给顾浚。
    “别哭。”顾浚的声音沙哑又干涩,即使是在这种时候,叶舒的手指正扣在他的咽喉上,他依旧轻柔地伸出手,一点一点地拭去了那张脸上的泪痕。他专注地看着叶舒,就像过去的每一个的日日夜夜。那是哪怕他的神魂已全然被心魔之种侵蚀,他却依然不会忘怀的一张脸。
    “对不起……”叶舒轻轻一眨眼睛,长睫上又有一颗泪珠滚落而下。这声对不起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她只想让时光倒流,回到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时候。
    但这是不可能的。
    纵使叶舒是沧元天屈指可数的大能,纵使她手握周天广河镜,但大错既已铸成,哪怕她倾尽所有,也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顾浚笑了笑,他幽深的眼瞳中,光亮已经全然消失了,只是那笑容依然如旧日般温柔:“师父,你不需要……”你不需要对我说抱歉,因为你的辜负,我也甘之如饴。
    叶舒的手慢慢滑落了下来,她不受控制地倒在顾浚怀中。青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密林的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叶舒的意识一阵模糊一阵清醒,她直觉这是心魔之种的作用,心中却没有一丝恐慌。就算顾浚亲口承认自己杀了宁玉堂,但叶舒总是不愿意去相信。
    她还记得自己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借着醉意和徒弟们闲聊。那时候顾浚恰在闭关,叶舒抓着曹衍的手:“小衍啊,你说说,是师父对你好,还是你大师兄对你好。”
    曹衍干脆地回答:“自然是师父,不过……要是师父喝醉了,说不定会不小心拿刀子戳我,但大师兄喝醉了,宁愿戳自己,也不会戳我们随便哪个人。”
    是啊,他是那样的一个人,总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但从曹衍到宁玉堂,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顾浚会伤害他们。
    宁玉堂的信里,所有的字迹都歪歪扭扭,显然是匆忙间写就的,最后一句话更是潦草得要飞起来——
    “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那必然不是大师兄的本意。师父,请你立刻制住他,但不要怨怪他。”
    叶舒又有什么资格去怨怪顾浚,她吃力地抓住顾浚的手腕:“小浚,放我下来……你要去哪……”
    顾浚不说话,只抱着叶舒快步在林间穿行。密林中的烟瘴已被叶舒一袖子扫光,之前还一片幽诡的树林,此时看起来,竟带着一种别样的寂静之美。
    转过一片石崖,叶舒看到了一个山洞。那山洞显然是人工开凿过的,顾浚抱着她走进山洞,洞口窄小,但山洞内却别有天地。
    叶舒立时便认出来了,这是一处上古遗府。
    遗府里破败不堪,充满了陈朽的气息,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顾浚抱着她穿过大殿,走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了一扇石门前。
    “我探访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顾浚低声道,“这是天魔道人留下来的唯一一座还没有彻底损毁的遗府。”
    石门后是间空荡荡的屋子,屋里什么都没有,只除了地上那个古怪的阵图。那阵图似乎是镌刻在地板上的,虽然历经千万年的岁月冲刷,却依旧清晰可见。
    顾浚仔细地将四周的灰尘清扫一空,又把叶舒放在了阵图中央。
    叶舒有些着慌起来,她觉得不对劲:“小浚,你要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她见顾浚只是轻柔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更加慌乱。
    通过宁玉堂和天微道君,叶舒已经知道了顾浚被谢宣种下了心魔之种,而临崖道君正是死在他手中。心魔之种诡异难除,修士一旦被种下这种东西,要么就如天微道君那样,在猝不及防之下元灵被心魔之种吞噬,要么就像顾浚这样,反过来融合心魔之种。
    可是心魔之种一旦与己身融合,只会后患无穷。修士会变得偏执疯狂,不可理喻,进而抑制不住杀戮的欲望,彻底沦为心魔的奴隶。
    而要除去心魔之种,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像谢宣那样,索性顺应心魔的力量,在经过种种折磨后,还能得到利用心魔合道的机会。若是还坚守着本性不愿与心魔同流合污,便只能杀了身中心魔之种的修士,让他神魂俱散。
    顾浚自然不可能会就此堕入魔道,那么他仅剩的选择……
    叶舒的心狂跳不止,她浑身无力,只能拼命地伸手去拽顾浚的袖子:“小浚,别……别那样做。”
    顾浚轻柔但坚决地压住她的手脚:“师父,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他直起身,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开了一条口子。石室里只有一点幽幽灵火,在不断跳跃的火光中,血滴便如同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宝石,泛着妖异又冷凝的光。
    鲜血顺着地板上凹下去的线条流淌,很快就布置出了一个用人血构成的法阵。
    叶舒眼看着顾浚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恐惧和怒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一开始只是不断地祈求,但发现顾浚不为所动,几乎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顾浚,你要干什么!你给我住手!住手!”
    顾浚按了按自己手腕上的伤口,血流很快止住了。他在叶舒身边坐了下来,拨开女人因为挣扎而弄乱的头发,那双黑亮的眼睛中,悲怒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就在这短短的一天内,顾浚看到了叶舒的泪水,看到了她从未在人前展露的脆弱,还是这样绝望的眼神。
    “师父,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青年喟叹般的抚上了那双眼睛,“我做了那么多错事,却连面对你的勇气都没有。”
    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不想让叶舒担心,因而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到了之后,他已经无颜再面对叶舒了。
    顾浚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就在他离山后,心魔反噬得最严重的时候,当他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只能看到一地尸骸。
    他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惊惧地发现了这件事后,顾浚几乎是连夜从门中逃了出来。若是不远远地离开,即使他将自己关在禁制森严的洞府中,恐怕也有破开禁制,在山上大开杀戒的时候。
    “我已经……没办法再和你在一起了。”
    因为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杀光叶舒身边的所有人,困住她,将她锁在只属于自己的囚笼中。甚至是吃掉她,连着骨血与灵魂,都永远地与自己融为一体。
    顾浚像是着了魔一样地抚摸着叶舒的脖颈,有无数次,在叶舒毫无保留地将后背交给自己的时候,他都想扑上去,狠狠地咬在那脆弱的咽喉上。
    这个冲动驱使着他低下头,吻在了叶舒的脖子上。白皙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顾浚舔舐着那片柔嫩的肌肤,他的牙齿似乎在颤抖,叶舒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他的身躯将叶舒密密实实地罩住,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十指紧扣在了一起。
    “咬下去吧。”叶舒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浚,“要是你敢在我面前……”她顿了顿,似乎不忍说出那个词,“正好这样一了百了,你若是不咬,那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顾浚笑了起来,他埋首在叶舒的颈侧,笑声顺着耳廓传到叶舒的胸腔中,却让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不会的。”顾浚轻声道,“因为你是叶舒啊,自尽这种懦弱的事,还是让我来做吧。”
    叶舒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又在那一刻流了下来,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哽咽:“我求求你……不要,不要这样好吗……”
    她从未像这样低声下气地求过一个人,顾浚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着,在这让他抽痛的祈求声中越攥越紧,但他只是摇着头:“我可以吻一吻你吗,师父。”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他开玩笑一样地轻松道,那双冰凉的唇印在叶舒的脸颊上,它依恋又不舍,缱绻又缠绵——因为这是最后了。
    “软软的……”顾浚用嘴唇勾勒着那两瓣娇软,他恍惚记起了自己和叶舒的第一个吻,也像是这样,甜蜜得让人几乎落下泪来。
    “其实我没有杀五师弟。”大概是因为要死了吧,顾浚觉得自己的话特别多。
    法阵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动了,在他与叶舒交握的掌中,一根细细的线正连接着二人。他所有的力量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叶舒体内,等到这些力量全部变成了叶舒的,顾浚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叶舒已经不再挣扎了,她吃力地伸出手,搂住了顾浚的脖子:“我恨你。”女人的声音平静如同一汪死水。
    顾浚的笑声又回荡在了她的胸腔里:“我想,要是你以为我杀了五师弟,一定也会恨我的。恨我好啊……恨我就不会伤心了。不过我又想明白过来了,迟早,你也会知道五师弟并没有死。”他将叶舒额前的一绺碎发拨到耳后,“我大概是糊涂了,想记住你的脸,好像也记不清……”
    他就这样絮叨着,似乎要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出来,或许正如顾浚所说,他已经快要糊涂了吧。
    但叶舒,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的那个人。
    她无能无力地躺在那里,看着生命力飞速地从顾浚身上流走。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冲动,她摸索着扯开顾浚的腰带,将手伸了进去。
    顾浚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叶舒,却发现自己竟然挣不开的叶舒的手。
    “师父……”青年的呼吸急促又干涩。
    叶舒拽住顾浚的衣襟,恶狠狠地吻了上去。她的动作生涩之极,磕磕绊绊的抚触中,顾浚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叶舒已经完完全全地被顾浚搂在了怀中,两人交缠在一起的身体里,似乎有燎原的烈火驱使着他们竭尽全力地贴近对方。叶舒扯开了顾浚的衣襟,顾浚也吻上了她胸前那片雪白的柔软。
    忽然,顾浚闷哼一声,叶舒只觉得手中一片湿黏。但很快,那里又重新火热了起来。叶舒将手拿了出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掉落声后,两人终于在这一刻坦诚相见了。
    灭顶的快感还残留在自己的脑海里,眼前又是如斯美景。顾浚克制不住地想,这大概是在梦中吧,所以他不用去顾虑任何事,也不用去想,这就是他与叶舒最后的诀别。
    终于,他与叶舒融为了一体,在汹涌的浪潮中,他狠狠地咬在了叶舒的脖子上,深可见骨的齿痕中,血珠一滴一滴地渗了出来。
    那鲜妍的色彩落在地上,和不知是谁的泪水混在一起,渐渐地,洇成了微不可见的灰痕。

  ☆、226|516文|学城

“师父!师父!一定要拦住他!拦住大师兄!”
    宁玉堂跌跌撞撞地跑进石室,也不知他在哪里跌了一跤,看起来形容狼狈。本来外罩的道袍就不见了,内里的衬袍上全是泥污。
    石室内只有叶舒一人,她抱膝坐在地上,脚下的血迹已经干涸了,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她的掌中,一团淡淡的荧火正闪烁着,宁玉堂知道,那是修士的元灵。
    “师父……”他的步子不自觉地放缓了,叶舒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有些茫然地看着宁玉堂。宁玉堂从没有在她的脸上见到过这种神情,顿时又气又恨,“那家伙,小爷都已经都告诉他有办法解决,他怎么就压根不听人讲话。”
    “什么办法?!”叶舒刷的一下站起来,紧紧抓住宁玉堂的手。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那一双眼睛急迫又殷热地看着宁玉堂,宁玉堂觉得,要是自己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师父怕是就要崩溃了。
    好在他并非信口开河,宁玉堂指了指叶舒手中的荧火:“这是师兄的元灵?”
    叶舒点点头,神情黯然。
    原本顾浚的元灵是留不下来的,那阵法发动后,待到顾浚全身的力量尽皆传给叶舒后,他的元灵和肉身都会消散。但叶舒拼着最后一刻,总算还是将他的元灵抢了下来。
    宁玉堂看着那团荧火,在这种状态下,顾浚的意识就像是沉睡在一个混沌的空间中,永远也不会醒来。
    “转世。”他坚定地道,“只要让师兄转世,他才能重新活过来。”
    叶舒不由地苦笑了起来:“转世……那,那就是不是他了。”
    是啊,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和情感,纵使转世的那人与顾浚一模一样,也根本不是他。
    沧元天的修士都知道,要是不能破解胎中之谜,转世前和转世后的人,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大凡门派之中,若是弟子在外遭遇不测,只要元灵能够被寻回,门中都会安排其元灵转世。但那些弟子转世,自此就与前世再无瓜葛了。有的人能重新踏上仙途,甚至拜入前世的师门。而有的人则成为了凡人,过着与前世完全不同的生活。
    修士的寿命很长,有些修士的道侣不幸罹祸,费尽心力将其转世后,活在世上的那人也不过是远远地看一眼便罢。故人已逝,纵使心中难以割舍,那断掉的情缘也断断再续不回来了。
    “我有办法。”宁玉堂握住叶舒的手腕,“我可以让师兄在转世时不受胎中之谜的影响,咱们只需为他寻一个合适的人家,待他灵脉开启之日,就是他的记忆重归之时。”
    叶舒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护住顾浚的元灵:“玉堂,你的把握有多大?”
    宁玉堂笑道:“师父,我不仅吸取了龙圣的力量,还继承了龙圣的记忆,你还记得那个想占据我肉身的残魂吗?”
    那残魂正是龙圣遗留于世的一抹元灵,难道……
    叶舒想了想:“他说的让龙圣复活,本非他口中的夺舍吧。”
    “没错。”宁玉堂点点头。
    那抹残魂说话不尽不实,直到他被叶舒和婴桑联手杀死,都没有吐露出全部的真相。原来那残魂被困在棺中千万年,已经失去夺舍的力量。他之所以没将宁玉堂的元灵打碎,是因为宁玉堂一旦魂飞魄散,宁玉堂的肉身也会失去活力,就此成为死尸。
    而他宣称要夺舍婴桑,其实也是打算依葫芦画瓢,暂时居住在婴桑的元神内。待到他吸取了龙圣的力量,再借着婴桑的肉身离开妖圣古地,寻到一个合适的人家投胎转世,自此,龙圣才算复活了。
    “你想一想,要是他不能克制胎中之谜,一旦转世,别说什么龙圣力量了,恐怕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宁玉堂想到那残魂的险恶用心,依旧觉得厌恶不已,“老家伙的算盘打的可精呢,若是被人知道他必须得从婴儿做起,他哪里还会有小命在。”
    而克制胎中之谜的方法,正是龙族中的不传之秘。这方法早已随着龙族的衰落而失传,好在宁玉堂继承了龙圣的记忆。
    当日他匆匆忙忙下山,在这片密林中截住了顾浚。
    那时候顾浚正巧受心魔反噬,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下大开杀戒。踏着满地的鲜血,宁玉堂小心翼翼地看着顾浚。
    昔日冷肃自持的大师兄就像是恶鬼,朝宁玉堂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不想死的话,就快滚。”
    宁玉堂撇了撇嘴:“大师兄,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自然是不想死的,所以要想办法把你身体里的那东西给弄出来。”
    “你已经知道了?”顾浚问完这句话,不由低笑了起来,“也对,你是我们五人里最聪明的,我以前便想过,若有人最先察觉不对劲,必然是你。”
    “多谢夸奖。”宁玉堂笑眯眯地道,他像是一点也没看到眼前那些横七竖八的尸首,“是谢家那个疯子干的吧,他这个情敌出手也够狠的。”
    提到谢琰,顾浚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我原打算彻底杀了他,只是可惜,我倒要死在他前面了。”
    既然宁玉堂已经知道了,顾浚也就不再讳言。他将心魔之种的事一五一十地描述了一遍,大概是想将宁玉堂吓走,更是极尽渲染地把自己不清醒时杀的那些人都告诉了宁玉堂。
    可惜宁玉堂不仅没害怕,反而抚着下颌道:“大师兄,这个心魔之种,就一点解决的办法都没有?”他觉得,要是忽略那些尸首的话,顾浚看起来挺正常的啊……
    顾浚忽然不说话了,就在宁玉堂觉得有些不对劲时,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幽深到极致的眼睛:“当然有办法……可惜你要死了,所以大概听不见。”
    宁玉堂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顾浚,黑衣的男人就像一只游魂,拖着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剑,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他身上刺鼻的血腥气差点没把宁玉堂熏晕过去,宁玉堂的声音出奇地镇定:“你要杀我?”
    顾浚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上,泛着如同野兽一般的冷光。他举起了长剑,剑锋对着宁玉堂的咽喉。只要轻轻一刺,宁玉堂的这条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密林间刮起了一阵冷风,宁玉堂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他紧盯着顾浚握剑的手。或许就连顾浚也没意识到,他的手在颤抖。
    “唉……”宁玉堂叹了口气,“大师兄,你就放弃吧,你没办法下手杀我。”
    也许顾浚的神志已经模糊了,但他的心里永远有一条底线——绝不能伤害那几个最重要的人。
    顾浚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对啊……”他仰头看着天,“我该庆幸,至少在这时候我还是个人。”他将那把剑踢到宁玉堂脚下,“杀了我。”
    “你不是想知道解除心魔之种的方法?那就是杀了我,一了百了。”
    宁玉堂冷哼一声:“你下不了手杀我,难不成我就下的了手杀你?”他想了想,“怕什么,我现在就把你捆起来,回头锁在派里的地牢里。然后咱们再纠集满门上下,一口气杀到出云天,不信谢家那老不死的没办法除掉你身上的心魔之种。”
    顾浚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又恢复到了往日里柔和内敛的模样。他真想告诉宁玉堂,心魔之种是无解的,就算是把谢宣扒皮抽筋,谢宣也没办法。而他自己,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我怕……”
    “怕什么?”宁玉堂愣了愣。
    怕你站在我面前,而我终究克制不住心魔之种的力量,把你也一剑斩杀。
    顾浚知道,自己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少,短短的一天中,他有大半时间都处于混沌残暴的状态。而这种状态就如附骨之疽,会一点一点地蚕食掉他所有的人性。
    宁玉堂就看到顾浚朝自己摇了摇头,接着,他就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等等……”他吃力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试图将离开的顾浚给叫回来,“我有办法了……真的……真……的……”但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还是陷入了沉睡中。

  ☆、227|516|城

又是一年寒冬。
    距离青冥峰天柱开启已经过去了三载有余,沧元天出人意料地陷入了平静之中,就好像风雨将至前的海面,一片难安的沉闷。
    离合山上,一切似乎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顾浚的事被隐藏了下来,只有少数那几个人知道。对修士来说,常年闭关不出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也没有任何人感到奇怪。
    在叶舒仅有的几次露面中,她在人前的表现一切正常,大概只有熟知内情的几个徒弟才知道,师父和以前不一样了。
    站在宽广的石台上,曹衍望着群山上的皑皑白雪,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凝结成了一团团袅袅白雾,他忍不住闷声道:“师父要是一直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傅曲舟就站在他身侧:“五师弟已将大师兄的元灵送去转世了,师父如此颓靡,恐怕还是因为自责吧。”
    不说叶舒,就算是他们师兄弟几个知道了顾浚的事后,心中也无比自责。顾浚被种下心魔之种那么久,虽说他掩饰得很好,但他们几人竟没有一人觉得不对劲。身为师父和恋人的叶舒,更是日日难安,愧悔不已。
    虽然她从不表现出来,但曹衍几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大师兄陨落后,师父的笑容便再也没有到眼底去了。
    顾浚陨落之前,利用阵法将自己的所有修为都给了叶舒。他虽然是化神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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