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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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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每日施粥两回,粥棚遍布全城,总有十几个。永宁知道自己的车驾太过显眼,下车与董彦、周康和念蓉一起,往一处粥厂走去。已过午时,粥厂前仍旧有长长的人龙,见永宁他们衣着干净光鲜,微微侧目,让开了一条路。施粥的小吏不清楚他们的来头,索性也当做没看见,照旧施粥。永宁近前看时,才发现粥煮得很稀,甚至掺有不少沙土。她正要出言责难,董彦已伸手拉住了她,轻声道:“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永宁一挣,却没能挣脱,看董彦神色严肃,一时没有造次,乖乖随他退至一旁。
  董彦道:“这样的粥,公主必定觉得不好,臣明白的。可是公主,如果发放的是公主认为合格的那一类粥,大名府的米粮,只怕根本支撑不到明年开春。”永宁道:“怎么会?!即便当真如此,皇兄必定会发粮赈济,他们不能这样对待百姓!”董彦轻叹道:“公主,国库有多少银子、官仓有多少存粮,只怕公主并不知道吧。黄河泛滥,受灾绝不只大名一府,此处更决计不是灾情最重的地方。纵然粮食足够,也不该先尽着这里。”
  他娓娓叙述,声音沉稳,目光亦不起波澜。永宁怒道:“董彦!你有没有人性?你看看,那些人都饿成了什么样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他们不是你奏折上的一个数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啊!”董彦闻言,沉静与她对视,神色依旧平和,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又与方才不同,永宁的气势,竟然在他目光的包围中慢慢弱了下去。董彦问她:“公主看到的百姓是百姓,难道公主看不到的就不是吗?灾荒之年,几人可得温饱,能不饿死冻死,已经是万幸。公主,我大景当然可以让这一城之中的流民温饱,可是其他城的,我们要不要管?那些流浪路旁的,我们要不要管?公主尽可以责备臣不恤苍生,但是公主要臣赞同您的意见,臣绝不苟同。”
  他满脸的义正辞严是作给谁看?他口中的仁义道德是说给谁听?永宁以为他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却原来董彦这张好看的面容,和朝上鼓吹和亲的奸佞嘴脸也并无什么本质的不同。慷他人之慨,费别姓之财,还偏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原来他是这样的。枉费她始终敬重他,枉费她芳心暗付,为他掉过那么多的眼泪,原来这个人陌生得仿佛从未相识。
  永宁脑中嗡地一响,脸色已是惨白,狼狈后退几步,伸手指着董彦道:“好!好!是我看错了你!我大景的状元,原来是这么一个冷血小人!你的大义,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董彦,你听好,从今天起,我就在这里住下。灾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直到事情解决为止!”
  眼见她是真动了气,第一个被吓坏的是念蓉,她扶住永宁,几乎是带着哭腔劝道:“公主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啊。”永宁只当未闻,念蓉把目光投向周康,却见他正沉默而坚定地看着董彦,料想对公主的话也是不信服的了。
  董彦一哂,道:“那么就委屈公主了。周兄,我且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公主这里,还请周兄多多费心。”说罢略一拱手,拂袖便走。永宁在他身后愤愤喊道:“谁稀罕你在这儿!趁早走了干净!”回头去瞧周康,也是异常的不顺眼,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找个住的地方,再给我弄一碗和他们一样的粥来!”
  公主的脾气有几分倔强,往日也只有董彦和念蓉能劝得住,眼见这般情况,周康也没有其他办法。照公主的想法,驿站自然是不能住了,也不好请官府帮忙找住处,只得让她先回车上等候,自己硬着头皮去各家客栈碰运气。永宁才见过那些惨状,又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在车上哪里坐得住,待周康走远,领了念蓉,只让两个金吾卫远远跟随,在城中四处转转。越看就越觉得董彦过分,胸中怒火不减反增。
  行至转角,永宁突然听得一声凄厉叫喊“不!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那女子喊得撕心裂肺,让人心里一紧。永宁循声去看,见前面那户人家敞着门,外面很有些个围观的人。她个子小,看不清楚,从人群中挤过去,见那高门前跪着一个衣衫破烂的男人,门内有两个大汉,架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少女的衣裙脏乱,好歹还算完整,一张脸被擦得十分干净,看得出颇有几分丽色。少女虽奋力挣扎,总也逃不出那两个大汉的钳制,只是双手紧紧抓着门环,不肯就这样被拖进去罢了。那少女满脸是泪,不住喊着:“哥哥!你不能这样啊!”永宁看着她,忽然就想起自家遭际,眼眶一热,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几步,极响亮地说道:“放开她!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好大的胆子!”
  众人闻言都向她看过来,两个大汉也停了手,叉着腰走近。少女趁机逃出,跪在她面前道:“小姐救我!”那左首的大汉上下打量永宁一番,嘿嘿笑道:“哪里来的大小姐,这样不识时务。这里可是钱老太爷府上,想要惹事,也先掂掂自己的分量。”永宁本就是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当即道:“任他什么太爷,还能大过王法不成?你们竟这样猖狂!”大汉道:“王法?这姑娘的哥哥把她卖给了少爷,一个愿卖,一个愿买,犯了什么王法?”永宁问那男人:“当真是你自己要卖了你妹妹?”男子低头道了一句“是”,大汉趁机道:“这位小姐,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骨肉亲情,竟抵不过一块白银!永宁身子一晃,眼泪再也忍不得,向地上跪着的那个男子喊道:“自己的亲妹妹也卖,你还是不是人!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长!”那男子冷冷道:“我是不是人,那又怎样?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看她饿死吗!”说罢抬头与永宁对视,一张脏污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熠熠生光,亮得让她挪不开眼去。“怎么会……总有别的办法。”永宁被这目光吓住,声音也显得软弱无力。那男子勾了勾嘴角,冷笑道:“看小姐的打扮,就是出身富贵人家,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苦处。我身无分文,靠着官府的一点救济度日,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尚且不可知,如何养得活她?我把她卖给高家少爷做妾,高家家大业大,总能有她一条活路。姑娘,你自己说,我是害她还是救她?”
  永宁语塞,却是那少女道:“哥哥,你口口声声是为我好,其实还不是想要高家买我的几个银子?何苦在这儿假惺惺说这些话,也不怕咬到自己舌头吗?”男子苦笑道:“我是需要那些银子,可也没有你说得这样不堪。阿苓,你自己想一想,这一路,但凡能有一口吃的,我何时短过你?你是有志气,可是穷人家的志气,又值得什么?照这样下去,无非是我死了,你跪在路边上,求人施舍几个铜钱来葬我,那就真比这样来得好吗?”他说得凄然,少女被说中心事,涟涟哭道:“哥哥,你不要再说了……”
  永宁还想责怪,念蓉却道:“小姐,你看看,这做哥哥的衣服那样破,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那妹妹却还能有完整衣服,脸上还能有些肉,可见他说的话是不假了。”眼前的兄妹抱头痛哭,永宁只觉得心里有一根线,被他们的哭声牵引着,扯得五脏六腑都跟着作痛。这少女的哥哥是要卖她,却是真的为了她好,她自己在这里替人打抱不平,然而正是她的哥哥,真的要把她卖到不见天日的地方。她竟是比这少女还要不幸百倍,又哪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可怜?
  永宁端端正正向大汉行了个礼,取下自己头上的一支金钗,问道:“可否烦劳禀告一声,就说我想用这钗子,把这位姑娘买下来?”
  大汉还未答话,已有一老一少两人,有说有笑向这边走过来。永宁定睛望去,那个年少的,不是董彦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吵架我支持董彦。就好像,和大人和纪晓岚的某段对话,我支持和大人。
  八·九也不能显示,醉了。

  ☆、断续残阳里

  
  董彦看到永宁,先是一愣,惊问道“公……公孙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永宁心中暗恨了一句冤家路窄,道:“这与你无干,你不必管我。”董彦早料到她要这样说,却是一旁老者觉得奇怪,问道:“董公子,这位又是何人?”董彦道:“这位是工部的公孙大人家的孙女,与永宁公主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亲厚,公主远嫁,公孙姑娘心中不舍,执意相送,晚生也很是佩服呢。”听他说话的语气,想必那老者便是大汉口中所说的钱老太爷了。老太爷没有永宁想象中仗势欺人的做派,一身灰色布袍,白须飘飘,倒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意思,此刻笑眯眯对永宁道:“原来是诚斋兄的孙女,难怪有这样的风度。他近来怎么样,身体还硬朗吧?来来来,快进来与老夫说说话吧。”永宁自知现下不能亮明身份,遂道:“祖父一切安好,有劳您挂念了。晚辈适才路过贵府,见这人要把自家妹妹买给贵府中的少爷,心下觉得不忍,问了才知,这二人也颇为可怜,遂想要代这姑娘赎身,不知您可不可以应允?”
  钱老太爷向那大汉问道:“确是这样吗?”大汉答:“是,这金钗就是这位姑娘适才给我的。”说着就要把钗子递过去。永宁心里暗叫不好,董彦所提的公孙大人是工部的尚书,经历三朝的老人了,这位钱老太爷与他年纪大概相当,若是永宁猜得不错,只怕是先帝朝的礼部尚书钱友嵩,东西是皇家物件,旁人识不得,却断然瞒不过他去。幸好老太爷并未看那钗子一眼,只摆手道:“既然是这样了,老夫就不妨做个顺水人情了。这钗子你且拿去,人我放给你了。”永宁福身道了一声“多谢”,从大汉手里接过金钗,戴在那少女鬓边,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缘。我也没有别的送你,这支钗子,你们拿去典当了换些钱,好好度日吧。”
  那做哥哥的拉着妹妹叩头,做妹妹的却把金钗摘下,又交给哥哥,垂泪道:“小姐,我哥哥之前说的话是没错的,我跟着他,只会拖累了他。有小姐这支钗子,我哥哥可以继续读书,安身立命,但是带上我,难免又要流落到先前那般处境里去。如果小姐不嫌弃,我愿意跟在小姐身边做个丫头,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还请小姐收留。”永宁惊道:“这是什么话,我并没有想要买你。”钱老太爷却道:“老夫瞧着这丫头伶俐得很,你倒不妨收在身边,也成全了她的念想——咳咳——”董彦忙道:“老大人身体不好,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晚生劳动大人相送,心下已很是不安,大人高义,晚生佩服得紧,改日再与公孙姑娘一道上门拜访可好?”钱老太爷道:“好好好,董公子,既是这样,老夫还有几句话对你说,你要是不嫌,就扶老夫进去吧。”董彦自然答应。
  热闹已经结束,两个大汉把围观的人群赶得三三两两散了,永宁这才蹲下身子,向那少女道:“你何必这样?有自家兄长疼爱呵护,怎么说也比寄人篱下强了许多。”那做哥哥的也道:“阿苓,公孙小姐这支钗子,足够你我两三年的用度。做哥哥的答应你,一定考出功名来,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好不好?”少女道:“哥哥,考功名,哪里是这样容易就说得准的?我走了,你也少个牵挂,安心用功。大灾之年,骨肉离乱的数不胜数,若是公孙小姐肯收留我,那是妹妹的福分。哥哥,阿苓对你说一句实话,这样的事情,躲过这一回,我害怕还有下一回,我不想真的有一天,哥哥为保全我而卖掉我。我只有今天,才真的是做的了自己的主的。”男子被她这番话说得瘫软在地,喃喃道:“是我没用,阿苓,是我没用啊!”
  永宁看着这现成的大戏,心中酸涩异常,对那少女有几分同情,更多却是羡慕,惘然道:“你哥哥肯留你,你偏要离开他,我的哥哥却赶我走。姑娘,你当真想好了吗?我是能给你一条活路,可是,那也不过是一条活路罢了,比不得有自己的骨肉兄弟。”少女道:“小姐这样说,我今日就认小姐做主子了!”说罢对哥哥磕了三个头,道:“哥哥,你我兄妹,就此别过了。”而后抹了两把眼泪,起身站在永宁身后,再不向她的兄长多看一眼。这样刚毅有主见的姑娘,让永宁觉得自己在她面前黯然失色。那男子失魂落魄了好一会儿,也对永宁叩了个头,起身走了。
  秋日长空蓝得极为高远,没有一丝云彩,可是那样鲜亮的颜色之下,却是这满城的破败。永宁抬头看着天空,低低叹道:“原来骨肉之情,也可以凉薄至此吗……”回身却见到那少女紧攥成拳的双手,和噙着泪的红红的眼睛,却是忽然明白了一点董彦的意思:在灾年,活着才是最大的幸运。
  却说董彦扶着钱老太爷入了屋,搀着他入座。钱老太爷道:“董公子不必瞒着老夫了,方才那位就是永宁公主吧。”董彦一怔,道:“老大人何出此言?”钱老太爷呷了一口茶,淡淡道:“诚斋兄可没有一个这般年纪的孙女。那位姑娘周身的气度,也是旁人模仿不来的。更何况,你的掩饰也并不高明。”董彦愧道:“老大人教训得是,是晚生太沉不住气了。”
  “你是沉不住气,”钱老太爷用手杖在地上种种敲了两下,正色道,“董彦啊董彦,你身上的书生气太重!”董彦垂手恭敬侍立,聆听教诲,钱老太爷却是停了停才开口:“你误会了皇上,只怕你心里也看轻了皇上。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眼光、手段,来日的皇上,不知会是怎样英明!你道他求和是错了?董彦,老夫就把这话与你说下,你再往北走,走到大同府、析津府去看看,你就会知道,那里的百姓过得根本不是人的日子。你就会知道,做大景子民,未必就比做辽人更好。
  “董彦啊,这个世上的道理太多了,且不说诸子百家,各有各的道法,咱们读书人的道,和那些在边境挣扎了数十年的征夫的道,那是不一样的。你可以自己殉了你的道,但是你不能强迫别人也跟着你去殉。董彦,你心里已经在怀疑自己了,而老夫今日要告诉你,你错了,皇上秉持的道,才是那些苦海里挣扎的人,真的需要的道。这件事情上,就算你硬要挑皇上的错处,也只是他选了永宁公主而不是永懿公主,这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董彦心中挣扎,转头看见屋子里摆着的一盆万年青,抽着叶子,在风中微微款摆,显得极茁壮,也极惬意。他暗想,这么多年来,自己枉担了状元郎的虚名,竟活得还不如一株草木,低头叹息道:“晚辈的确在怀疑自己的道。老大人,我们所有人的道,都是为了一个同样的理想,可为什么偏偏彼此相左,水火难容?”
  钱老太爷道:“道本无对错,因事而异。以卵击石,那就是自不量力,以斧伐木,却是正道。眼下的大景,还不足以做那个斧头,唯有国力强盛了,你的道,才会纵横于天下。可是董彦,你要明白,阴阳相合,才生万物,你心中所想的水火,未必真的不能相容。唯有天下之至柔,才能驰骋天下之至刚啊!老夫也不必再多说,你是聪明人,走完这趟皇上为你安排下来的路,你会明白他的苦心。”
  董彦拱手拜道:“晚辈受教了。”钱老太爷摆摆手,道:“不必多言,你且去吧。”董彦方才告退。
  董彦出门的时候,永宁已经不在。他今日先是求见过大名知府,劝得知府同意,以官府作保,向富户借贷钱粮,来年按息清偿。而后就到了钱老太爷府上,求得老太爷牵头,将利金再降三成。钱老太爷是大名府威望最高的人,经他牵头,后面的事情会顺遂很多。然而此刻的董彦还是顾不得休息,又往田员外家赶去。公主的说法他不接受,可那并不代表他就不将这些灾民放在眼里。此事既然不方便由公主出面,也不必再与她多说。董彦相信,如果告诉她,此番筹集的钱粮还要分出一部分运往相州和邢州,她多半仍要与自己争执。他早已摸透永宁的性情,那姑娘有小善,却还远远不能推而广之。
  又经历几番拜访,天色已向晚。北国的树秋日多半落叶,无人清扫的街道,踩上去能听到叶脉在脚底挣扎的声音。纵然这声音足够轻微,在四下安静的时候,却也很是让人心惊。被摧折的叶、被摧折的人,被沉重物事踩踏在脊梁之上,无从翻身,无从伸冤。他的脚踩在落叶上,天公的脚踩在万民背上,满地的落叶如同满地的灾民。
  这样的念头使得董彦的脚步放轻了许多。而逐渐变为深红的日光,为落叶涂上颜色,将之变作满地蜿蜒的血痕。董彦这才真的明白了,为什么诗文里要说残阳如血。他在这天赐的美景和天赐的残忍之间,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他想,大同府的残阳,一定比此处更加苍茫,更加残忍,更加灿烂,更加血腥。然而他心里的那片天下,这斜阳永远只如美人颊上的胭脂,无限和暖,无限温柔。
  或许这就是他的错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结尾是全文我最满意的一段。

  ☆、直道相思了无益

  
  永宁分不出轻重,周康还是分得出的。董彦无意隐瞒自己的行踪,周康派出的金吾卫自然很快就找到了他,将住处的位置、公主的举动一一向他说明。董彦早已打定了主意,这几天还是避着永宁为好,是以上午就向大名知府讨了一处职房,一来处理他净手的事项,二来也算借宿。他向金吾卫说明了原委,回职房将今日商定的粮食和银钱款项都整理分明了,再核算过利钱一类,在空白账簿上写清。董彦虽然聪明,但没有进过户部,算盘用得极为生涩,再加上他为谨慎起见,每一种事项都算过两遍,等全部做完,天色已经晚了。
  董彦出门活动一下筋骨,仰头是圆满冰轮,清冷依旧、皎洁依旧。夜里天凉,他被风吹得打了个激灵,心里终究放不下,抬脚往金吾卫指点过的住处去。
  永宁已经歇下了,有人守在院外,见得是他,这才放行。董彦径直去见周康,先自认了唐突,这才问起永宁的事情。永宁果真只用了一碗掺着砂砾的米粥,她那样娇生惯养的身体,还不知明天会不会难受。董彦道:“公主性情执拗,决定了的事情难以更改,但你我也总有一点变通的余地。从明天起,让人把沙子挑出来吧。”周康称是。
  董彦又问永宁是怎样安排新救下的那位姑娘,方知那姑娘姓叶,名字叫做茯苓,原是她爹随手拈了个药名了事,却也好听。永宁暂且收她在身边做侍女,却不想把她带往辽国当陪嫁,大概是要在路上打发了她去,再不然就是日后让董彦周康带她回京。这都是小事,并不难办。
  事情既已问明,董彦就准备回去。向永宁房间观望片刻,终是一句话也不曾多说。
  又过五日,董彦的事情都办妥,才又去见永宁。还未进门,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硬着头皮去问,才知道永宁病了,从昨晚起就开始高烧,念蓉和茯苓两人照料了一夜,仍没有好转。然而那并不足以解释他们脸上的奇怪表情。董彦未及多想,先问请过医官没有,医官是怎样说,得知是外感风寒,虽然情况严重了些,休息一段总可无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往永宁的住处走,虽然不便相见,总也该问候一声,算个交代。
  时已近午,董彦到门口的时候,茯苓正端着一张食案准备进门,董彦低头一瞥,竟是一碗仍有沙粒的稀粥,不免大惊失色,叱责道:“怎么还敢端这种东西给公主!”茯苓道:“大人,这是公主自己的意思,做奴婢的也勉强不得。”董彦道:“我且问你,公主现下还有几分清醒?”茯苓咬了咬下唇,道:“总有四五分吧,奴婢要是换了粥,她必定是看得出的。”董彦厉声道:“这哪是你认死理的时候,去换一碗,有什么事情,我替你担待就是!”茯苓碰上他发火,也不敢多话,但管不住自己,偷偷又觑了董彦一眼。这张面孔上虽然尽是焦急和愤怒,但掩不住他眉眼的英俊,茯苓当日在钱老太爷府门口原是见过董彦的,但那时她不曾抬头,不过瞥见一点衣角。一来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二来她也不知那便是名满天下的江阴董郎,此刻放才算初见,茯苓听到自己心里微微一动——她总是为他所折服了的。董彦似是察觉她的注视,催促道:“还不快去!”茯苓屈了屈膝,小心翼翼道:“大人……不妨进去看看公主吧。奴婢猜想,念蓉姐姐是肯让大人进去的。”董彦一挑眉,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茯苓不肯答,转身去了。
  董彦心中不免为此忐忑,但还是先敲了敲门,报道:“臣董彦,特来向公主问安。”房门几乎是立刻被打开,念蓉道:“大人快进来。”董彦还未及反应,已被她扯了进去,念蓉衣服有些皱了,眼圈发黑,头发也微乱,见了他只像见了救星一样。董彦不解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医官,能有什么用?”念蓉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解释,反而问道:“外面那些侍卫没有对大人提起么?”董彦因想起那些个奇怪揶揄的眼神,愈发不解,“姑娘可否坦言告知?我实在是不明白姑娘的意思。”念蓉摇了摇头,万般为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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