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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死之绿-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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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夜晚映照得桀桀发亮,方圆几百里都能看见这儿的天空是亮红色。
“罗马与大角斗场同在,一个男人唯有在濒死的绝境里才能汲取生命的教益。”酋长的面孔上又画上了油彩,头插图腾似的黑青色花纹几乎绣了满脸,他侧头对身旁的空军少校露出一笑;“既然你已经是莫莉名义上的丈夫;你也是我们当中的一份子。”
那个丑陋的女人就坐在霍兰奚的身边,不住侧头对他傻笑;而空军少校微微皱着眉,一双深长眼睛嵌在阴影里,无法揣度他的表情。
很快就有几个戈多党人牵来了一只野生的棕熊,棕熊在遭受围猎时已经受了伤,伤口受到铁链的不断扯拉,它也显得异常狂暴。
长相比棕熊更丑陋可怖的“野兽”也出现了,上身赤膊,□穿着由野兽皮毛制成的裤子。他看上去更加巨大了,像一座会行走的山,每一步都气势汹汹,天地也为之色变。那一身粗壮的肌肉同样令人胆寒,完全违反了一个人可能生长的极限,皮肤下游动着一条条可怖的青筋,仿佛随时会破表而出。
他的左胸上靠近心脏的位置同样留着四个数字:3085。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字体,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留着黑青色的数字,大概是重启基因改造计划之后,也延续了当初给受试验者编号的习惯。
“野兽”路过莫莉的身旁,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偷偷瞄着她,可她却偷瞄着另一个男人。“野兽”欲近又怯,在原地僵僵站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勇气走上了前。他从身后摸出一朵紫色的野菊花,弓下腰,塞在了刚刚够及他腿侧的莫莉手上。
这只庞然大物挠了挠头,非常害羞地笑了起来,可莫莉全不领情,一甩手就把那花朵扔在了地上。
“野兽”难过地低下了头,朝那朵陷于泥地的小紫花看了好一会儿,又朝霍兰奚投去怨恨的眼神。
“好了,傻大个!”酋长安抚地拍了拍“野兽”的腰,笑嘻嘻地说,“去把那头熊撕碎吧!”
这只大家伙走进了圆形竞技场中央,朝着四周满当当的观众挥动起双臂。血液在脉管里鼓噪,他深受激励般咆哮起来,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吼声,像一头真正的兽。
周围都是亮堂堂的篝火,午夜和白天好像浑无分别。蛰藏于山谷的怪物们都怪叫起来,经过了残酷的基因实验之后,他们当中有的还能说出简单的词汇,有的却连最基本的语言能力都遗失了。苟且偷生的日子太过憋屈,急需淋漓尽致地宣泄一场。现在每个人都很兴奋,回应着“野兽”的嘶吼,也嘶声力竭地吼叫。
人兽互搏简单又血腥,出人意料地并未呈现均势,徒手搏斗的“野兽”打从开始就占据了上风。他的上身被棕熊掴出了几道皮开肉绽的血痕,脖子也挨了它的一记撕咬,可这家伙是名副其实的兽,凶猛、强壮又力大无穷,最后他拗断了那头熊的脖子。
“野兽”把棕熊的尸体举过头顶,围观的人群沸腾至极点,唯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人群当中慢步穿梭,丝毫不受周遭的气氛打扰。她一面为怀中的婴儿哼唱歌谣,一面还提醒周围的人小点声,别吵醒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女人是“野兽”的母亲,“野兽”被抓走时才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身为母亲的女人也没能躲过蜂党士兵的魔爪。她的容貌经过基因改造后也变了形,下颌歪斜,牙床外露,脸上、手上布满了皮癣似的白斑,但比莫莉还是稍好一些。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被脏污的抹布遮住脸的婴孩,无论周围多么吵闹,那个婴孩始终不哭不闹,静若睡着一般。
酋长也亢奋地叫喊、鼓掌、频频冲“野兽”竖起拇指,然而一个戈多党的小喽喽跑到了他的身旁,耳语几句后,他的脸色就全然变了。
“带上来!”酋长抬手一挥,又有另外几个小喽喽冒了出来,还捆缚着一个金发年轻人。
“原来你的伤早好了,亏我还为你挂心了那么久。”酋长抬手摸了摸夏格尔的脸,手势挺秽恶,就像是一个坏痞子在调戏俏娘们。
“拿开你的脏手!”夏格尔撇过头,眼前的混蛋用卑劣的手段杀死了他的同伴,他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地两眼冒火,想将他生吞活剥。小伙子十分懊恼,同性相恋违背神旨不说,竟也害得自己功亏一篑——计划本来还算顺利,没想到关键时刻却被两个在歼机旁乱搞的小喽喽给撞了破,他身上带伤行动不便,没怎么抵抗就被擒了住。
“我可以马上就杀了你,你不识好歹,不顾我的盛情相邀,竟还妄图逃跑!”将脸贴近对方,酋长眯起眼睛,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透出一股子狠劲儿。俩人对视少顷,他忽而又改换了脸色,眉眼亲切地笑起来,“但今晚上大伙儿情绪正高,不能由你败坏了大家的兴致,为了将功折罪,”酋长转身一指“野兽”,“你就和那家伙干一架吧!”
霍兰奚正要出声阻止,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晃悠到了酋长身旁,把中指竖在自己的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其余的戈多党人初来乍到,嫌这妇人在眼前晃悠得挺烦,抬手就推了她一把:“滚远些!”
女人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怀里的孩子也摔飞了出去。蒙脸的布落在地上,那个婴孩露出了一张小小的脸。
腭部撕裂、脑门凹陷,眼球爆瞪,脸上满布皮癣与老朽者才有的纹路,一张非常丑陋的脸。
婴儿没有哭,因为早就已经死了。或许是因为基因异于常人,死掉的孩子早已被荒漠中的日照与高温烘成人干,但生前的样貌被最大程度保留了下来。
蛰居于嘉里兰的每个人都面貌畸形,惧怕以这样的面孔在阳光下露面,当一个母亲看见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无比丑陋之后,大哭大叫痛不欲生,然后就鬼使神差地用襁褓将它的脸和身子一并蒙了上。
她的原意是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被他人嘲笑,结果却活活把它闷死了。
“我只是想……想保护它……”女人歪过了脑袋,愣愣盯着地上的死婴,所有在场的人都盯着这个孩子——这是个一出生就被自己母亲闷死的可怜孩子,同样也是最活生生又血淋淋的戒示:基因改造绝非上帝在溥施眷宠,而是那些上等人枉背人伦的恶念。
约莫五分钟的寂静之后,女人突然哭叫起来。那种哭声凄厉至极,像由肺腑撕裂而生,她冲自己的儿子喊道:“杀了这些人!杀了他们!”
愤怒的情绪比什么传染的都快,适才还温顺愚驽如同羔羊的怪家伙们,这会儿却全似发了狂。他们声声附和着高喊:“杀了他们!”
出言威吓显然只会火上浇油,酋长迅速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当前的形势,想到得赶快找个乐子转移这些怪物的视线。这个金发小伙子看着挺可爱,他固然不想取他性命,可而今群情激奋,似乎也已经由不得他说了算。酋长向着“野兽”所在的方向推了夏格尔一把,冲四周的怪家伙们讪讪露了个笑,奉承地说道:“单纯的杀戮哪有意思,你们的体魄与筋骨是神赋的礼物,只有决斗才能显出你们那令人畏惧的力量!”
“杀了他!”怪物们马上又喊道,“杀了他!”
夏格尔一边挣开身上的绳索一边就要走往圆形广场,却被霍兰奚出声拦了住。
“退下。”视线落于竞技场中央,空军少校面孔严肃,声音冰冷,“这是命令。”
“他不就是块头大吗!我是帝国的空军少尉,怎么会在这样的怪物面前退缩!”刚才逃跑时触动了旧伤,夏格尔咬牙忍疼,还要强辩,结果却被霍兰奚抬起手臂挡了回去——空军少校态度强硬,手臂的力道极大,金发小伙子一步踉跄没站稳,差点仰面跌倒。
“退回去!”夜晚风很大,空军少校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外套,只留一件单薄的内衬。他对一旁瞪着眼睛的酋长说:“赢了,就让我们走。”
“不……不行……”眼见霍兰奚已经走至了“野兽”身前,莫莉呜呜咽咽地哭叫起来,但“野兽”的母亲早已恼羞成怒,扑上前就抓了一把她的脸。丑陋的女人不敢再多话,捂着脸,垂下了头。
身处竞技场中央的“野兽”无疑也被母亲的愤怒感染了,自打他发现莫莉喜欢这个男人,他就想要他的命。肌肉开始极为可怕地痉挛起来,一张脸孔也扭曲成更为丑陋的模样,还没等自己的对手站定,“野兽”就向空军少校扑了过去。
这大家伙的出击显得十分冒失,有时蛮力未必可以战胜一切。灵巧地闪避对方的几下猛击之后,霍兰奚留意到了“野兽”身上被棕熊留下的伤口,于是果断地只对着它们进行攻击。
霍兰奚九虚一实,看似每次都只是闪避那堪比重炮的拳头,却总能抓住瞬逝的时机,狠狠给予还击。笨重的大家伙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在走,逐渐失去了重心不说,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乱,除了不时以一两声怒吼虚张声势,再也没有实实在在的招架法子。
敏捷地绕到“野兽”身后,霍兰奚用肘弯频频向他脊椎的尾骨发动攻击,趁着“野兽”慌张转身的当口,又将五指并为手刃,直直插入了他腹部上的一道血口之中——他曲起了手指,拽拉住他的皮肉,黏腥的血液沾了满手,又顺着修长手指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庞然大物发出了令人胆颤的大吼声,同时遭到霍兰奚腿部横扫的膝盖蓦地一弯,就被迫跪倒在了地上。
空军少校全然占据了主动权,正要再次施力迫使对方彻底屈服时,他的肩膀毫无征兆地疼了。
就连在一旁忧心注视着的夏格尔也看出霍兰奚的表情刹那变了。隔着薄薄衬衣,可以看见他肩骨的位置正诡异地凸起着,他整个人都颤了起来,额头也不断渗落下漉漉汗珠。这个男人深受疼痛的掣肘,根本无法再将肩膀抬起来了。
这场角斗的胜负本已揭晓,此刻却骤然生变。像飓风一样袭来的疼痛让他站立不稳,跪在了地上,霍兰奚不得不抬手捂住了左肩,仿佛要将那凸出的肩骨按回原位。
“野兽”趁此机会发动了反击,他站起身,抬脚重重踩向男人的后背。
“杀掉他!”他的母亲又一次大叫起来,所有旁观的怪物们也纷纷附和:“杀了他!”
如同千斤的铁锤砸在背上,脊椎发出几欲断裂的可怕声响,每一脚都似要震碎他的脏腑。霍兰奚几次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野兽”又重重踩下一脚,将他踩回地面。
任“野兽”一脚一脚地踩踏在身上,空军少校不再挣扎动弹。白衬衣上烙下了一只只硕大的、脏污的脚印,肺部的血从嘴里涌出来,喷溅在他的眼前。眼前一片迷离光晕,肩膀的疼痛离奇地得到了缓解,霍兰奚强支起自己的脖子朝向一侧,又看见了那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
他站在人群背后,远远看着自己,深长的眼眸和花白的发须都掩在宽大的帽檐下。
——霍兰奚,不要总在被追逐的时候奔跑,你应该奔跑,一直奔跑!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他是羊羔,他父亲是牧羊人,羊羔与恶犬在黑树林里追逐,牧羊人总是耽耽注视于一旁,手里还高扬着马鞭。
“住手!”难忍的泪水潸然而下,夏格尔朝四周大喊,“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忠贞而无畏的英雄!他一次次出生入死,守护着全人类的安宁!”
但这些话和这些怪物完全说不通,他们依然挥舞着火把咆哮:“杀了他!”
夏格尔想挣脱钳制自己的家伙们上前,酋长却悄悄捏住了他的胳膊,无比惋惜而又无可奈何地朝他摇了摇头。“他死了……”酋长将另一只手放在了心口,话音里带着嗡嗡的鼻音,“可怜的空军少校,带着他一生的功绩与声名,死在了这个默默无闻的村落里,死在一只庞然怪物的脚下……”
“野兽”又一次高高将脚抬起,他在这条腿上贯足了全力,打算用这最后一脚送空军少校见鬼去。但这大块头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噪音给引去了注意力,一团银白色的光也从夜空中一闪而过——一只飞行器从天而降,砸似的落在了圆形广场里。就挨着“野兽”与霍兰奚不远的地方。
降落的水平可够烂的,飞行器的底盘险些被磨损穿了。空气中满是尘屑与泥沙,纷纷扬扬。
舱门“硿”地一声打了开,先是钻出了一条狗,紧接着又走下来一个人。
43、43、正义若无力量(3)
那条大狗很快就朝着伏在地上的空军少校跑过去;伸出舌头;吧嗒吧嗒地舔起了他的手指。
“野兽”离出霍兰奚几步;停在了离那家伙稍近些的地方。而那家伙歪了歪脑袋;就朝“野兽”走了过去;直接走到他的面前。
一个仰着脖子,一个低着头,他们彼此打量对方——在庞然大物的眼里,眼前的年轻人简直就是只小蝼蚁,动一动指头就能捏死。
四周很安静,在场的怪物和人类都觉得这家伙从天而降挺古怪;唯有酋长认出了对方是谁。他一直想着再见面要给这小子一个热情拥抱;可这会儿却不怎么敢引人耳目。
彼此静静相视片刻,“野兽”耐不住了性子;突然吼叫出声又狂怒地拍了拍胸口,硕大胸肌上下抖动,粗大的手掌就拍在那四个黑色数字上。
谁知道那个年轻人丝毫不肯示弱,一把扯开了自己的上衣,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吼叫着拍打起了胸口。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反倒吓了大家伙一跳,“野兽”明显地往后缩了下脖子,然后又把头凑了过去。他眯起两只又大又浑的眼睛,盯着对方胸口的黑色数字看。
他们好像是一样的。但又好像截然不同。
“野兽”将身子弓得更低一些,将自己和年轻人的脸孔拉得更近。在他看来这是一张月光精灵才会有的面孔,皮肤洁白滑腻,如同山坡上偶然一现的大马士革白月季,昳丽出众的鼻子与嘴唇,还有一双金绿色的眼睛,仿佛倒映着一整片粼粼星空。
这张脸让他自感形秽与愤怒,“野兽”猛地挥掴起大手,向年轻人撩了一巴掌。指甲污长,立即就像划破一枚花朵般在那张脸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狼川也毫不客气地抡起了手臂,还了“野兽”一个。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脸上的口子就愈合了,肌肤光整如新。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个逞凶的大块头更是吓得往后退去大步,结果他面前的年轻人也一惊一乍地后退一步。
各自作出凶悍的表情,他们愤怒地瞪着眼睛,盯视彼此。“野兽”固然长相丑陋凶悍,可比起扮丑,倒远远不如狼川。这两个怪家伙一起将手竖在头上怪笑,一起扮哭丧着的鬼脸。无论野兽露出什么凶相、做出什么动作,狼川马上就能跟上,划一地好比照镜子不说,刻意扭曲的面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一阵惟妙惟肖的模仿动作之后,“野兽”把头凑上去嗅了嗅狼川。狼川也嗅他,他们互相把头埋向对方的脖子,皱着鼻子一通乱嗅。不知是否是受试验者都被注入了同一种生物试剂,这两个家伙身上竟散发出一股只有彼此才能闻见的气味。同类相见的气味。
霍兰奚在“闪灵”的舔''弄下睁开了眼睛,顾不得全身撕裂一般的疼,已强行逼迫着自己从地上支起了上身,皱着眉注视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他很担心那家伙的安全,这发狂了的野兽一巴掌就有可能将他的脑袋打飞。
他看见“野兽”伸出双臂,曲着十指紧抓住了狼川的胳膊,霍兰奚心急之下又想往前挪动,几乎原地未动,嘴里反倒又呛出一口血。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野兽”并未伤害狼川,反而把他举了起来,让他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King!”这个从来不会说话的怪物突然大吼出声:“King!”
似乎是同一种族的动物之间,弱者必然会尊奉强者为王。
嘴角已微微勾起也毫不自知,空军少校只觉一股强撑至此的力道倏尔卸了去,于是身子往下一栽,阖上了眼睛。
酋长赶紧发挥了见风使陀的所长,煽动起四周那些面面相觑的怪物们。他饶有节奏地挥动起拳头,一声声大喊:“国王!国王!”这喊声似燎原之火,一点点扩张,一点点感染并蕴集旁人的力量,不一会儿所有的怪物们都齐声喊道:“国王!国王!”
而那个骑在“野兽”头上的年轻人,衣襟半开,白皙胸膛半裸在外,他笑得露出满口白牙,还不时捶打胸膛,嗷嗷怪叫。
天还未亮,星光似阳光般普照着这处荒凉的山岭,贫瘠的土地。
霍兰奚从昏迷中睁开眼睛,马上就感到自己身上正压着一个人。
除了彼此的衣衫,他们贴合无间。床还算软,因为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下陷了一个较深的轮廓。那人的手臂抱得自己极紧,简直要把受伤的肋骨彻底钳断。即使只是这样一个看不见面容的拥抱,他就知道这家伙是谁。伏在身上的这具身体正轻轻战栗,霍兰奚感到自己的颈窝被什么东西打湿了。
手臂比灌了铅还显沉重,霍兰奚费力地抬了抬手,抚摸向那个年轻人的后脑。面容显得十分疲惫,说话的声音也较过往更为低沉,他侧了侧脸,嘴唇向埋脸于自己颈窝的年轻人靠了靠:“不准哭,二等兵。”
听见声音抬起了脸,狼川用手臂撑着自己,离开霍兰奚一段距离。他俯下目光,望着他的脸。金绿色的眼瞳一如既往崭亮惊人,只是对视一眼就直抵人心。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的嘴角,刚才压根儿没哭,只是在流口水。
唇角圆润可爱,挂着大滴晶亮亮的口水。该是多么耽于此刻的幸福,才能垂涎成这样。
“你太沉了,我的伤——”霍兰奚话还没说完,坐在他身上的年轻人突然伏下了身子,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闪灵”也急于和醒来的主人亲近,抬起前腿就要上床——四唇紧贴,舌头缠着霍兰奚的舌头不放,狼川以余光瞥见大狗要占自己的位置,一扫腿就把它踹了下去。踹得那小家伙伏在地上,委屈地呜呜直叫。
年轻人的吻技莽撞又生疏,所幸两片嘴唇异常柔软饱满,还带着点唾液的甘美。空军少校虽未热忱回应,倒也一动未动地任对方吻足了自己五分钟。
“有的时候你和‘闪灵’很像,”待年轻人好容易恋恋不舍地抬起了脸,空军少校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把刚才那个热吻归类于宠物对主人的舔舐,“每当我从军中归来,它也总是这么热情,教人无法拒绝。”
狼川抬起袖子抹了抹嘴唇,不满地嘟囔说:“嘴硬。”
将年轻人从自己身上推开,霍兰奚从床上坐起来,朝“闪灵”挥了挥手,那条大狗就极为热情地扑进他的怀里,伸出舌头不断舔''弄着他的脸和唇。
狼川一脸鄙夷地把脸别向一边,仍旧撇嘴嘟囔:“装模作样。”
把热情得有些过头的大狗打发了走,霍兰奚转过脸去问狼川:“既然‘闪灵’也跟了来,是靳娅让你来找我吗?”见对方没答话,他便又补上一句,“她最近好吗?”
这话凌厉得像匕首,一下就剜到了这家伙的痛处:自己跋山涉水千辛万苦,他却只想着那个压根不想来找他的女人!狼川在心里生了半晌闷气,突然想通了似的歪了歪脖子,嬉皮笑脸地说:“靳娅是谁?谁是靳娅?我不认识,我只知道你那么口是心非,是害怕承认自己喜欢我!想要我!”话音刚落,他就朝对方扑了过去,砸吧砸吧着嘴,“美人儿总是害羞的,我来要你好了!”
狼川的手径直摸向他的胯间,那作势要脱他裤子的模样分明是动真格。霍兰奚不由一惊,架起肘弯就将对方挡了开。可那小子似乎铁了心地不肯罢休,一翻身又压了上来,逼得空军少校不得不挥拳教训他。
尽管一身伤痛,但只要最关键的肩膀缓过了旧伤,两人间的胜负就不难分出。狼川身上挨了对方不遗余力的好几下拳头,疼得呲牙咧嘴连连叫唤。眼见霍兰奚彻底占了上风,将自己双手反剪着压制在了自己的背后,年轻人眼珠一转就耍起了无赖——他猛地支起上身,以腰部的蛮力带动脑袋撞向了对方的胸口。结结实实那么一下,撞得霍兰奚受伤的胸腔都发出了共鸣,当即就骂了一声:“该死!”
就这么失神一瞬,身处下方的年轻人翻身而上,终于又抢回了主导的位置。
两个男人全都衣衫不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狼川分着腿,坐在霍兰奚的胯部。而霍兰奚肺腔受伤不轻,嘴角溢出了点点血迹,再没力气和这打不怕的怪家伙纠缠了。
“你明明就喜欢我!你一直把我留在身边,你一定打从开始就喜欢我!”
下颌微抬,空军少校努力调匀呼吸,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欣赏所有具有飞行天赋的人。”
“不一样!你知道那不一样!”狼川涨红着一张脸,一双瞪圆溜了的眼睛牢牢盯紧身下的男人,一定要争个明白似的。
“我早说过,你和芬布尔监狱的那些犯人一样,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分别。”
“既然没有分别,那你怎么会总是梦见我,梦见星空在我们头顶,梦见我们在做那日在浴室里没做完的事……”
“那是因为止疼针剂里的化学物质侵入了我的脑神经,催生出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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