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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骨-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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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身边又不止秦爷一个拜把兄弟,去了一个自然还有别的借机上位,而且秦爷留下的地盘、人马、生意该怎么分、分多少,白帮少不得内讧一段时日,老爷子不愁寂寞,至于凤殊——”白静江抬起一条长腿搁在另一条上,漫不经心道:“她马上就要和穆世棠成亲了,被穆白联姻这样轰动北都的喜事一冲,再大的哀恸也会淡去,更何况,在那丫头心里,穆世棠就是全世界,别说一个舅舅了,就是她亲爹,老爷子在她心里的分量,只怕也不过就这么多。”

    严叔闻言略蹙眉,面色仍不无担忧:“话虽如此,但公子就不怕老爷子怀疑你么?毕竟,秦爷刚刚接管了你的场子,气焰又嚣张得很,大家私底下都说,秦爷一直视公子为心腹大患,而公子,亦记恨秦爷已久。”

    “白帮是什么地方,白帮买办的是什么生意,赚得又是怎样数目的钱——像白帮这样的集中利益场,谁不在提防谁,谁不在谁背后插刀子,谁又不在等着旁人一旦落势自己便好接肉饼吃,老爷子若是要列一张怀疑名单,只怕我一个后生晚辈还挤不进前三名,更何况——”白静江轻弹指尖,微微笑道:“那是批大货,很大的货,所以连我也被瞒了,整个帮里只得秦爷、伍伯和老爷子三个人知道这批货的路线,鲁梅做了四年的枕边人才挣得了秦爷的信任,除她之外,秦爷还能漏风给第二个人去?只要秦爷一死,老头子第一个怀疑的人,你猜是谁?”

    “伍伯!”严叔不由吃了一惊:“公子,原来你早就想好叫伍伯做替死鬼!”

    “伍伯那边,就交给严叔了,务必要让老头子在他家里搜出点儿腥味来。”白静江看向窗外两排倒退的梧桐树影:“等会儿饭局上,我就寻个由头跟老爷子说,从明天起我放长假,不在帮里。”不在帮里,不管帮务,便少了嫌疑。

    严叔跟随白静江多年,心中对他敬畏有加,近年来更增佩服,闻言敛眉肃目,应道:“我省得,公子只管放心。”顿一顿,又问:“公子,这些天你打算去哪里?”

    白静江一怔,忽又从怀里掏出小纸鹤,凝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莫盈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小憩,突然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醒了过来,但听得旁边有人笑道:

    “哟,准是有哪位好心人在念着莫小姐呢。”

    莫盈抬眸望去,只见一位面貌和蔼的中年妇女陪在自己身边,便唤了声:“王护士。”

    王护士在宋医生手下工作多年,是宋医生十分信任的助手,这次宋医生令王护士住进莫府,负责莫盈的每日例查,随时汇报。

    “快啦,最后一瓶咯。”王护士瞅瞅吊瓶快滴尽了,立马换上一瓶新的,莫盈一脸老大不乐意:“刚才不已经是最后一瓶了么?怎么还有啊!我的手臂又酸又胀,难受死了!我们歇歇行么?”

    王护士给莫盈测体温,一边甩体温计一边道:“高烧是退了些,但低烧更不好,宋医生吩咐了这些抗生素和葡萄糖必须吊完,你若是想要快点好起来,就得乖乖听医生的话哦。”说罢端着医务用具出去消毒了。

    莫盈没法子,只能瞪着吊瓶希望滴快些,瞪久了眼睛发酸,闭上眼又睡不着,便有些闷起来,周围静悄悄地,人一静下来便觉得喉咙痒,断断续续地咳了一阵,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转头看见午后阳光从窗台洒进来,阳台上一片文竹在金色光芒下翠绿挺秀,葳蕤茂盛,充满勃勃生机。

    这时门把被推开,莫盈脸朝窗台,只当是王护士回来了,便道:

    “王护士,你看过这样一篇小说没有,说的是一个穷画家得了重病,在病房里看着窗外对面树上的常春藤叶子不断被风吹落,她认为最后一片叶子的凋谢,就代表着自己的死亡,于是她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医生认为再这样下去她就会死去,这个时候,另一个伟大的画家在夜里冒着暴雨,用心灵的画笔画出了一片“永不凋落”的常春藤叶,穷画家看着窗外这最后一片叶子,于是重新燃起生存的意志,最终活了下来。”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莫盈又忍不住咳了几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道:

    “所以,比起鲜花我更喜欢绿叶,虽然大多数人都喜欢花的娇美芬芳,绿叶总是落得默默无闻的陪衬角色,但我却偏偏喜欢这些叶子,你看它们长得多好,外秀内坚,秀骨天成。”

    “不过,我并不需要谁为我画最后一片绿叶。。。因为绿叶只是一个象征,真正支持一个人活下去的,并非绿叶本身,而是绿叶所代表的永不言弃的精神。。。”莫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低不可闻:“我知道,我一定可以活下去的。。。以前不管多难的路我都走过来了,这点小病,才打不倒我。。。”

    三月乍暖还凉的微风吹起虚掩的米白纱窗,伴着和熙阳光不经意地拂过心田,熏人欲醉,莫盈的鼻尖萦绕着芳草清香,慢慢阖上眼睑,睡了过去。

    王护士消毒完医务用具,给宋医生打了电话报告莫盈的状况,待上楼,只见一个身姿笔挺的戎装男子站在房间门口,她曾随宋医生去过穆公馆会诊,是以一眼便认出来人,忙迎上前去:

    “三少。。。”

    三少一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她立马会意退下,回头之际,只见三少的视线专注在床上那个容色惨白的少女身上,剑眉微蹙,眸色沉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片叶子》,取自欧亨利的小说,是笔者很喜欢的一篇小说。

 第18章 白公子

    阳春三月,太阳忽隐忽现,时阴时雨,就数这个周末最是天清气朗,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暮云山上丹桂飘香,种满各色雍容华贵,午后斜阳从繁枝茂叶间透出来,投到地上遮出一片树荫,几只蝴蝶在花丛中追逐嬉戏,小蜜蜂嗡嗡地飞着。

    正厅清水堂内,一桌珍馐方才开场,卷帘后,但闻曲调轻拨三两,清脆琵琶声便如高山流水铮淙不绝,真正出神入化。

    白静江背倚黄梨花木太师椅,手执青花纹瓷杯浅啜慢斟,眯着眼,鼻音哼调,一脸悠闲惬意,在这充斥欢声笑语的宴席中似尽兴其中亦似游离在外,仿佛先前秦爷绵里藏针的一席话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笑侃。

    蒋老爹的眼角瞥一瞥白静江,不禁暗赞一声白静江好涵养。今儿本是白帮帮宴,老爷子按惯例在暮云山老宅请客,与一班叔爷叙旧家常,这一顿流水席能从中午吃到晚上,哪知人还没到齐,屁股还没坐热,下人刚刚奉上一壶碧螺春,秦爷就开始拿白静江的场子出来说事儿,直听得众人目目相觑,连带白老爷子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话说自从上个月,白静江负责卸货的老马几个被巡捕房新上任的罗探长逮着、拉进黑屋里去之后,白静江的场子就暂时被秦爷接管了,起初伍伯的意思是,老马在帮里混迹多年,知晓诸多□□,此次不慎失手纯属咎由自取,为免牵累帮会,索性灭口,但白静江却十分护短,极力反对,说老马既是他手下的人、又在他的辖区出了事,就该由他全权负责,甚至不惜缴出场子作担保,这种宁可赔了地盘也要救兄弟的义气在帮里立时获得一片拥戴,伍伯见状便不吭声了,而秦爷既吃了白静江的场子,舌尖甜如蜜糖,更是不会反对白静江救人,相反还巴不得白静江与罗一强上演一堂黑白街头大火拼,鹬蚌相争,他便渔翁得利。

    孰料,正当帮里一班叔伯坐等隔岸观火,然事与愿违,白静江一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竟是将老马他们从巡捕房里顺利劫了出来,巡捕房没能从老马口里捞着什么真材实料,罗探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未生即灭,白忙一场。

    这半路程咬金的岔子很快告一段落,不再被提及,只是白静江的场子都是白老爷子钦点的、白帮名下几块最大的油水田,如此肥膘一旦到了秦爷的嘴里,再叫他吐出来,除非秦爷阴沟里翻船,否则怕是难了。

    果然,秦爷接了白静江的场子不到一个月,便开始倚老卖老,左右挑刺儿,说场子里错漏多,马脚多,小偷小摸的多,不守江湖规矩的多,唯独钱赚得不够多——言下之意,白静江的管理很是不妥,还得由他秦爷长期治理一番,方才能替白帮众兄弟多分一杯羹。

    蒋老爹在白帮混了大半辈子,看得分明,巡捕房能‘碰巧’撞上白静江卸货的地头八成就是秦爷走的风儿,出卖兄弟本是帮会大忌,但捉贼拿赃更是铁打的帮规,秦爷屁股擦得干净,白静江就是心底有数也不能明着把秦爷怎样,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退一步海阔天空算了,只是秦爷如今吃定了白静江的场子不肯撒手,屡屡发难,白静江倒好,非但没半点耐不住,反而吃酒听戏不亦乐乎,一脸事不关己,云淡风轻。

    秦爷许是得意过头了,居然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当众向白老爷子进言道:

    “静江年岁不小啦,还是做大哥的呢,眼看凤殊就快成亲了,静江却一点计划都没有,老爷子你也不急一急,我这个做舅舅的倒忍不住先急了。”秦爷一边替白老爷子斟酒,一边笑道:“如今虽提倡思想解放,效仿西方搞什么自由恋爱,同我们那会儿媒妁之言早生早育是不能比了,但不管新时代旧时代,男人成家立业,总是先成家后立业,若成日在风月场所徘徊来徜徉去的,难免定不下性子,老爷子你是不是也该给静江物色物色适婚对象,这成了亲的男人才能真正成熟起来,学会担负起家庭责任,一门心思发展事业嘛!”

    秦爷话中有话,任谁都听得出他表面给白静江催婚,实际上是在编派白静江不爱江山爱美人,重美色轻利益,秦爷眼色四下一扫,众人神色各异,附和不是,不附和也不是,伍伯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四只金灿灿的门牙,一旁的肖大公、福伯、蒋老爹、邱叔,干脆低了头,佯装吃菜。

    白静江自小在帮中长大,由白老爷子手把手调/教,十四岁开始正式参与帮务,十多年来扶植白帮吞并其他小帮小派,直至白帮称霸北都黑社会,成为大东北的地头蛇,一路走来他绝对功不可没,因而虽则年少,且是外房庶出,帮里的兄弟们仍个个敬称他一声白公子,独独秦爷仗着自己是白老爷子原配夫人的兄长,以舅爷的身份压低白静江一级,直呼其名。

    白静江听秦爷一连串话丢出来,却是笑容不减,端起酒杯慢慢啜一口,盛满陈年女儿红的青花纹瓷杯在他的指尖宛如莹玉,在斜阳下闪烁着一丝清冷光泽。

    白老爷子听秦爷这般说,似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白静江:“你最近好像与红枫戏院的台柱金芙蓉走得很近?”

    “金芙蓉?”秦爷从下人送上来的雪茄盒里挑了一支,夹在戴满翡翠金戒的指间,送到鼻底闻一闻,笑道:“我就说麽,静江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玩劈腿,看看,这一头吊着北都首屈一指的戏子,另一头泡着英国驻华大使方约翰的千金,如此左右逢源倜傥风流,可是远胜老爷子当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秦爷就爱取笑我,金芙蓉是误入风尘的才女,方安琪是受西式教育的新女性,静江又是一介书生,年轻人聚在一块儿,不过志趣相投,以文会友罢了。”白静江令下人又温上一壶女儿红,起身替在座各位叔伯添满酒杯,微笑道:“静江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俗务何足挂齿,比不得秦爷一柱擎天,真枪实干,家中红旗不倒,外头彩旗飘飘,就是韦小宝再世恐亦自叹弗如,实在羡煞帮内众位兄弟。”

    秦爷脸色微变,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一条“惧内”,他在外头养得八房姨太太没一个不叫他家里的那只河东狮扇过耳刮子、被逼跪搓板磕头认错,这种家务笑柄向来传得最快,白帮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碍着秦爷的淫威,大伙儿只敢在背后磕牙,偏偏白静江哪壶不开提哪壶,把这没面子的事儿搬到台面上来说,还说得一脸诚恳敬佩,也够阴刻的。

    “噎。。。”坐在秦爷身边的肖大公可是亲眼见过河东狮吼的,联想到当年河东狮那肥厚一巴掌犹如铁扇公主的芭蕉扇险些连秦爷都要扇出火焰山去,含在嘴里的一口酒简直忍不住就要喷了,秦爷狠狠一眼瞪向肖大公,肖大公方才勉强将酒吞下,直憋得脸红脖子粗,狼狈极了。

    蒋老爹哈哈大笑,和圆场道:“男人嘛,花花肠子都一样嘛,世界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咪嘛,咱谁也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来来来,喝酒、喝酒,听曲儿听曲儿,哎,小蛮姑娘,继续弹哪。”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际,白老爷子斜斜睨向白静江,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念了一句:

    “静江啊,那金芙蓉背后的主儿是谁,你是知道的吧?”

    白静江闻言坐直了身子,垂眉低声道:“爹放心,儿子省得。”

    “听说在她之前的莫小棉也是一样。”白老爷子点点头:“趁着你休息的这段日子,该摸得摸清楚了,这层关系能用上最好,用不上就。。。”蒋老爹的敬酒打断了白老爷子的话,当然话说到这里也尽够了。

    席上各位都是江湖前辈,个个好酒量,只见小小酒盏跟赌场里的□□一般圈圈团转,如走马观花,如浮光掠影。

    白静江望着西湘妃竹卷帘后一袭丹蔻色的旗袍滚边,不用猜也想得到那弹琵琶的定是一位妙人儿,素指抚琴,弦调轻转:

    “想那夜,花前月下惊鸿一瞥,伊似轻云出岫风扶柳,娴静花照非俗流,从此怜惜暗生不忍抛,丝丝牵挂绕心头,唯叹当时年少轻狂,桀骜无骛,只作寻常看,待得回首,却已是错身难求。”

    一口吴侬软语,字字低婉,扣人心弦,白静江执杯至唇边的手不由一顿,但听得一曲平弹幽幽细细地唱下去:

    “此去经年,往事如烟,纵横笑谈间,追思渺远,纵世称只羡鸳鸯不羡仙,孰不知尘缘二字最是叵测难辨,多的是浅浅淡淡似是而非,少的是白头偕老花好月圆。”

    悱恻入骨的句子,配着清流婉约琵琶声,点点滴滴如春雨淅沥,潺潺淌过心田柔软一角。风起卷帘处,但见藕粉缎鞋边一盆文竹枝青叶翠,秀外中坚,衬得那一袭水红衫子媚中带纯,丽而不俗。

    令他无端端想起一个人来。

    白静江怔怔望着湘妃竹帘,举起的酒杯,又慢慢放下。

    若换做以往,他八成早已坐不住,端着酒杯,掀起帘子,请美娇娘共赏佳酿,一番调笑助情添趣,但今天却不知为何始终坐着没动,偏巧这时一个下人请白静江听电话,说是从白公馆接过来的。

    秦爷耳听八方,立马挤兑道:“哟,又是哪位名伶小姐,相思难耐,寻人竟寻到这儿来了?”

    白静江且笑不语,欠一欠身便退了出去。

    严叔候在小偏厅,一见白静江进来便关上门,低声道:

    “牛医生来电,说多伦多医学院最新研制的特效药已成功治愈五位肺炎垂危病例。”

    白静江一听,方才如京剧脸谱般挂在脸上的谦和笑容立马变成赏心悦目的朗笑:

    “当真有特效药?什么时候能到手?”

    严叔道:“牛医生办事极有效率,公子吩咐一下便即刻去了香港,通过香港仁济医院的董事联系上多伦多医学院的院长,刚刚得到对方回复,现在正从香港转机加拿大,亲自验证药效,快则半个月,迟则一个月内返来。”

    “一个月。。。”白静江沉吟:“等牛医生到了多伦多就发个电报过去,但求良药,不惜重金,务必愈快愈好。”

    “是。”严叔正要往外退,忽地想起什么,又转回来:“公子,听府里的管事说,方小姐今早打过三个电话找公子,金姑娘则差人送来晚上一张头等包厢的戏票。”

    “哦?金芙蓉今儿晚上要登台?”白静江心情大好,随口问:“她预备唱哪一出?”

    “《碧玉簪》。”

    白静江笑一声,《碧玉簪》是他喜欢的为数不多的几出戏之一,却是金芙蓉极少唱的曲目,上回见时他无意一提,没想金芙蓉倒记在心里,回去练熟了,这番登台显是专程唱予他听,然而此刻白静江心中另有一番计较,只吩咐严叔遣人送一排花篮去红枫戏院,给金芙蓉捧场。

    严叔一走,白静江本想回楼上宴席,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铁球声,心中一动,脚步便停在楼道口的电话座机旁,拎起话筒拨号。

    铃声只响了一下便被接起,一声娇吪霎时传来:

    “好啊!才得了甜头就跟我玩失踪?!亏我待你那般记挂,一回国头一找的就是你!白静江,你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第19章 撒

    “angel,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这厢还没开口呢,你便知是我打来的电话,单凭这一点,就是让你多骂几句我也不嫌冤。”

    白静江早有准备,方安琪在那头叫嚣的时候他把话筒拿到一边,待方安琪发泄完毕才将话筒贴回耳朵:

    “你先别急着生气,我是真心忙得很,跟你分开后连自个儿家都没着过,眼下也还在外头应酬呢,但一听说你找我,这不就立马给你回电了么,偏你还怪我不念着你的好,我算是三月飞霜了。”

    方安琪重重‘哼’一声:“你那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若信你,终有一日被你吞个一干二净,渣也不剩。”

    “哦?原来方小姐还没被我吞个一干二净,渣也不剩么?”白静江闻言,笑容愈加舒畅,顺口溜一般地道:“既然方小姐以为静江的功夫还不够到家,静江一定寻机将功补过,务必不令方小姐失望。”

    “你。。。下流胚子!大色狼!什么话柄落进了你的嘴里都能换成那点破事儿来乐!”方安琪笑骂道:“罢了罢了,我不跟你啰嗦了,大伙儿还等着我献丑呢。”这时旁边有人喊道:“angel,廖云珠替你调好音了,你快来呀!”

    “廖云珠?这名字似在哪儿听过,莫非是熟识之人?”白静江调侃道:“你待会问问她,可认得我。”

    “嘿,瞧你个得瑟劲儿!你当你是皇帝哪,全天下的美女都等着认得你么?”方安琪悻悻道:“那廖云珠是穆家大夫人的亲侄女,从小养在穆府深闺,家教严肃得很,你想泡她只怕没那么容易呢。”

    “angel,光是应付你就叫我疲于奔命,我哪里还管得了全天下的美女,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你要不高兴我就不要认识什么云珠宝珠了。”白静江压低嗓子,笑问:“怎样,今晚还出来么?”

    “昨儿闹地那么厉害,你想累死我呀!”方安琪的语气既雀跃又羞恼,更有几分拿腔作势的味道:“今天我请朋友们聚会,明天廖云珠邀我上穆公馆做客,你看我行程表排得满满当当的,可不比你这个大忙人闲呢,等我得了空再说吧。”话毕便‘啪’地挂断电话。

    白静江自是懂得方安琪的明推暗就,正喜孜孜地放下听筒,忽闻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白公子啊,年轻人谈恋爱合该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嘛,在老头子们面前讲这些时髦玩意儿,你也未免忒不含蓄了嘛。”

    白静江这才一脸惊觉似地回过头去,只见蒋老爹朝他挤眉弄眼笑得暧昧,旁边站着秦爷,一手捋八字胡须,一手转动一双铮亮的保定铁球,目光闪烁间已从头到脚将白静江飞快打量了一番,听得蒋老爹揶揄白静江便附和一笑,然而眼角眉梢却流露了几分轻蔑的意味。

    “蒋叔伯教训得是,静江造次了。”白静江秀雅面容上适时泛起一丝讪讪的红晕,也不辩解,只赔笑道:“两位叔伯怎么出来了?”

    “酒菜吃得差不多,大伙儿准备到牌室里玩两把,见你离席这么久也没个信儿,便来找你一块儿过去。”秦爷嘿嘿笑道:“只可惜,你身边多得是春花秋月万春红,大抵是没什么心思同我们这帮又臭又干瘪的老头子打无聊牌局了吧。”

    “瞧秦爷,如今挤兑静江都成习惯,往后我可不敢轻易在您跟前露脸了。”白静江掏出怀表一瞄,又笑道:“叔伯们如不嫌弃,今儿牌局的输筹都算我的,赢筹都算叔伯们的,只麻烦二位同我爹说一声,我晚上还约了人看戏,现在要不回城里,就怕赶不及——”

    “得得得。”蒋老爹哈哈笑道:“公子你尽管去你的好地方,老爷子有我们这帮糟老头陪着,寂寞不了。”

    白静江便连声道谢,告辞出来,转过厅门,正逢那一曲余音绕梁的琵琶弹到尾段:

    “问星月,何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莫非逢场作戏皆是客,一场繁华一场梦,既抵不过情深,亦奈不过缘浅。”

    白静江的脚步微微一滞,抬首见严叔的车已候在大门口,便举步下了台阶,登车而去。

    严叔车技娴熟,开回市中心不费一个时辰,此际正逢日照西沉,栖霞漫天,映得柏油马路流光溢彩,似镀了一层金箔。白静江在‘云锦皇宫’一条后街下了车,顺着人流踏进一间不起眼的茶室,走上二楼雅厅,在门栏上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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