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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念,不忘-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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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笑的是,一切都是绕着他。
  就好像这一辈子爱与恨,忘却还是思念,相互折磨还是相忘于江湖,都只可能和这个男人有关。
  他们恋爱那会儿有一次吵架。那时候贺东言还像个不怕死的勇士,一次次撞着韩念这堵坚硬的南墙。韩念赌气说道,“唐亦天,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贺东言也不比你差!”
  唐亦天本是想哄她的,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可她的意思是——要分手?他莫名就火大了。在他看来,他们之间再怎么吵,再怎么闹,都不该提分手。所以他也气了,“好啊,那你就换换看!”
  韩念气得甩手就走。
  贺大少爷见缝插针,屁颠颠地就约韩念吃饭。一桌子都是韩念喜欢吃的川菜和湘菜,耳边再没有唐亦天的啰嗦——“别吃那么辣!”“吃点蔬菜!”“喝点菊花茶!” 她胃口大开,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爽快。
  到了晚上回了宿舍,胃里火烧火燎,接着绞痛得她眼泪直流。她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贺东言,半夜两三点,贺大少爷早就关机睡觉了。无奈之下她拨了唐亦天的电话,她只是想问他,以前她胃疼时他给她买过的胃药叫什么,以前她从来不记这些事,生病了都是他买药。
  接下来的发展就和所有恶俗的爱情故事一样,深夜没有出租车,他背着她往医院跑。那时候他失去了全部,能给她的只有他的肩膀、他的后背。
  她记得那晚的月色特别好,照在他身上像是披撒了一层银光。王子失去了一切不再闪耀,却依旧是个英勇的骑士,踏月而来。
  其实韩念并没有多感动于他背着自己一路狂奔,她只是幡然醒悟他在自己身边时,那些她不在意的点点滴滴,竟然早已渗透进了她的全部生活。
  离开他,她竟无所依靠。
  那时候韩念伏在他背上,被他颠得更疼了,汗珠一颗颗滚落。他哄她,“你分分神,别老想着疼,你数我的心跳声吧,很快就到医院了。”她听话地贴在他背上,数着他急促的心跳声,“一、二、三……”
  他突然说,“小念,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吵架的。”他是生气,但他更心疼这样的她。心疼她胜过自己受委屈。
  后来在医院挂上点滴,她问他,“唐亦天,你干嘛对我这么好……”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人比她懂事,比她温柔,比她更有资格得到他的爱。
  他正在给她吹一碗热粥,低着头,俊挺的眉骨在眼窝投下灰色的影,他一边吹着气一边说,“大概上辈子杀了你,这辈子来还的……”
  ****
  此时的唐亦天在她身侧熟睡,她伏在他胸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又一个失眠的夜晚,她用往日的点滴打发漫漫长夜,竟别样的甜蜜。
  如果他真是上辈子杀了她,那么她呢?应该也是吧,他们上辈子一定是对仇人,同归于尽,灵魂才会到死都纠缠在一起,待到这一世,相爱相杀。
  想着这些她竟有了些困意,贴着他浅浅地睡着了。
  不过她到底是睡得浅,清早天才擦亮,她就醒了。身旁的唐亦天像个孩子一样哼了哼,继续蒙头睡过去。
  韩念悄悄起身,一旁的手机轻轻地震动了一下,这么一早的短信不是推销就是诈骗,韩念抓过手机往卫生间走。
  划开解锁,信息竟然是张律师发来的,韩念稍稍坐起了身来,一条短信不长,却字字惊心。
  “你父亲被检查出动脉瘤。”


☆、PART 49

  动脉瘤一般长在脑内,特点就是突然破裂;导致大脑动脉破裂而死的。多发生在五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常伴有高血压、冠心病等。
  韩念知道父亲韩复周有高血压;但是并不严重;多年来他身体一直都健康。即使是三年的牢狱生活,他也都一直都告诉她并无大恙,韩念之前见他气色也都不错。
  现在回想起来韩复周时常轻微头痛,不过那时候,他公务繁忙并未在意,伏案工作时间久了;颈强直也是常有的事。
  在后来的审查期间,他偶尔头痛会剧烈些;也只当是愤怒郁结所致。现如今张律师告诉韩念,前几天韩复周突发眼神经麻痹、眼肌瘫痪,在监狱医院先做了CT后追加了彩色多普勒检查后才确认是颅内动脉瘤。
  原判无期徒刑的罪犯从执行无期徒刑起服刑七年以上方可保外就医。韩复周才服刑三年,显然不符合要求。之前韩念多方斡旋就是想替父亲减刑后再以身体不适为由保外就医。
  被唐亦天阻挠后减刑无望,她也决定尊重他的底线,但她万万想不到,当初想用来规避刑罚的计划竟然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现实讽刺地又一次告诉她,命运捉弄起人来真的一点也不含糊,无情、无感,不留余地。
  对于无期徒刑服刑未满七年的罪犯,如身患严重疾病,短期内有死亡危险,可不受七年的时间约束。可偏偏韩复周的动脉瘤只要不破裂,就没有任何生病危险,以吃药控制肿瘤大小即可平安度过余生。可能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但也可能活不过明天。颅内动脉瘤就像一颗随时爆炸的炸弹,谁都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受到刺激,或者突发高血压,导致动脉瘤破裂。而破裂死亡率是100%,甚至没有留下那可怜的、微小的1%让韩念去相信奇迹。
  它太过随机,像一场用生命做筹码的赌注,每一分每一秒都游离在生与死的边沿。
  张律师的最后一句话是,“现在判定这个动脉瘤是否符合保外就医的条件还是未知数,但是韩小姐你要知道,有一种情况是不允许保外就医的——罪行严重,民愤很大。”
  韩念在阳台上慢慢地弯下腰,最后蹲坐在地上,清早的风很凉,透过她单薄的睡衣,一点点吹进骨头里,她很冷,却无处可依。
  这样大的一个世界里,她没有一个角落可以哭泣,只因为她哭泣的对象是她的父亲,这个全J市人人唾骂的贪官。她没有资格哭,她的眼泪也不会有人同情,就好像她承受的一切痛苦、责骂与折磨,都是应该的。
  谁叫她是韩复周的女儿,她活该。
  ****
  周末总是赖床的好日子,耀灵老早就醒了,但一直躲在被窝里玩钢铁侠。韩念掀开被子,他扑通一声跳下床,光着小脚丫就往外跑,直冲冲地跑进爸爸妈妈的卧房。
  见爸爸还在睡,耀灵钻进被子往里爬。唐亦天迷糊糊间摸到什么滑溜溜、热乎乎的东西,心头一热,紧紧捏了一把,手感软、滑、Q、弹,简直叫人欲罢不能。
  “小念……”他迷糊中呢喃了一句,把那软软的一团勒紧了几分,唔,小香菇还是和以前一样滑腻腻的呢!就是好像比以前更矮了……看看这腿,竟然才到他的腰!
  “爸爸!”耀灵被爸爸摸得咯咯直笑,抱着唐亦天就啃了一口,“干嘛捏我屁股!”
  唐先生瞬间全醒了!
  再捏了捏手里那团软绵绵、QQ弹、滑腻腻的东西——果真是耀灵光着的小屁股!
  “你为什么不穿内裤!”唐亦天猛然间坐起,怒指着光屁股就钻进他被窝的耀灵!耀灵眨巴了一下无辜的眼睛,“爸爸,我睡觉从来都不穿小裤裤的!”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钻,想盖住自己的小屁股,可钻进去一看,又猛地跳了出来,大叫一声,“爸爸!你也没有穿内裤!”
  “……”唐先生欲哭无泪,喜欢裸睡怎、么、了!
  韩念看着床上这对嬉戏的父子浅浅地笑起来,笑得像平日一样暖暖的。唐亦天不远不近地望着她,望着他的小香菇依在门上,此刻的时光那么安好,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微微地闪动了一下。她说,“今天你在家陪耀灵啊,林蓁约我出去喝茶。”
  “那……”唐亦天叫住她,“周一去民政局吗?”
  她稍稍一怔,抿嘴笑了笑。墨黑长发垂落在肩上,映衬她白皙微红的面庞,精致的五官明如秋月,媚如春色,站在那里安静而动人。
  他与她相视一眼,默契一笑。
  ****
  张律师叮嘱韩念,为了韩复周的心理承受力着想,关于颅内动脉瘤的事,韩复周并不知晓。韩念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像是不自觉地被催眠与暗示了一样,明明距离上一次见父亲不过一个月,她却觉得父亲憔悴了,也苍老了。
  韩念把内心的悲痛狠狠地压到最深处,就像她清早在阳台与张律师通话后,依旧要在面对唐亦天时保持微笑一样。她可以做到的,韩念逼着自己必须做到。
  “张律师说你前几天头疼,现在好了吗?”韩念听到自己声音里细碎的颤抖,她庆幸自己和父亲的通话隔着话筒,这样她的颤抖、紧张与不安就可以被掩盖过去。
  韩复周确实因为头疼几天都没能睡好,脸上也颇显疲惫。“现在好了,可能是前几天看书看得久了,颈椎出问题。”
  “那您要多注意啊。”韩念艰难地保持平淡的语调,“在这里,你一个人,还要……过很久,一定得照顾好自己,哪里有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告诉我。”
  韩复周在官场能够青云直上,除了政绩外,更重要的是会察言观色,她一句话里连用了两次“一定”,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思思啊,爸爸的检查结果是什么,你看到了吗?张律师还没告诉我。”
  “哦,我看到了。”韩念庆幸自己在来之前就想好了说辞。握紧的右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在韩复周看不见的地方,几乎要掐出血来。“只是神经性局部面瘫,没什么大碍,应该是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听说你最近烟抽多了吧,说好了一天最多五根的,是不是多抽了?”
  她和张律师打听过,父亲进了监狱身体状态一直都很平稳,唯独烟瘾变大了,不过铁窗生涯漫长孤寂,他抽烟解忧也正常。
  “之前您还答应我戒烟呢!”她用一种轻松里带着嗔怪的口气同他说话,韩复周便没再起疑了。
  他看了看韩念今天只有一个人,便问道,“怎么今天没带孩子来?”
  见她目光一怔,韩复周有些歉意地说,“思思,你以为爸爸真的生气了吗?怪我那天态度不好,我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太突然了……”
  对于韩复周来说,自己的女儿与那个把他送进监狱的人有了孩子,要他坦然的、不带有一丝愤怒地接受,是不可能的。韩念理解他,她也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慈祥的人。
  就算全世界都说他是坏人,可对韩念来说,他都是她的父亲,
  韩复周笑了笑,尽管他保持着良好的心态,精神也未见萎靡颓丧,可他毕竟年过花甲。他老了,时光在他身上流逝,没有谁可以逃避苍老。他花白的鬓角,笑起来的皱纹,开始沙哑的嗓音,不再凌厉的眉眼……都清晰地告诉韩念,她的父亲老了。他的生命开始走向尾声,甚至死神就尾随在他身后,不知道何时就会无声地举起镰刀。
  她或许能看到,又或许看不到,瞬息间父亲就可能离开她的生命,再无相见的机会。
  他说,“思思,下次带耀灵来见我吧,别等我出去以后,孩子都怕我了。”
  泪水就在眼底翻涌,她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汹涌而出,她紧咬着牙关点头,不敢开口。
  开口说什么呢?对不起,爸爸,我没办法救你出来。对不起,爸爸,您的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对不起,爸爸,我骗了你……
  见她点头,韩复周也舒展了眉眼,他伸出手,那只苍老的、骨节突起的手,轻轻地贴在他们之间隔着的玻璃上,韩念清晰地看见他掌心的老茧。
  那样一双手,曾经抱过她,曾经举起过她,曾经在她做手工课作业时替她裁纸割破。摸过她的脑袋,揪过她的鼻头,也佯装生气捏过她的耳朵,掌心的老茧粗粗的,却很温暖。
  她伸出手贴上去,玻璃很凉很凉,明明贴得那么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她的父亲,养育她多年的父亲,与她咫尺天涯。甚至会在不远的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生离死别,阴阳相隔。
  ****
  走出探监室的时候,张律师在约定的地方等她,把韩复周的各项检查报告以及情况向她交代清楚。
  因为韩复周颅内肿瘤离脑内的动脉太近,J市的医生都没有把握做好这个手术,唯一的可能性是请国外专家团队来共同研讨。摘除有风险,不摘除就是一颗炸弹。无论哪一种,保外就医都迫在眉睫。
  韩念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即使是在唐亦天的底线里,他也应该是活着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不在她身边,偶尔也可以看到了他,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父亲。
  唐亦天答应过她,让韩复周活着,不是吗?


☆、PART 50

  从北郊监狱回来;突然起了大风。J市满城都是百年树龄的法国梧桐;每年的四月梧桐树的花絮都会纷纷扬扬,厚厚得落满一地。
  赶上起风日子,更是叫人躲都躲不开,韩念对这些毛毛的、绒绒的飞絮过敏得厉害。出了一趟门,晚上回家全脸都是小红疙瘩;又痒又疼。
  以前每年这个季节都过敏反倒习以为常;现在隔了几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过敏得比以前还严重!密密的小疙瘩;一抓一挠鼓得更大了。
  因此周一去民政局的事也暂时推后;她的脸肿得像个猪头,拍结婚照未免太吓人。虽然唐亦天表示猪头他也愿意娶,但还是被韩念啐了一通。
  因为星江大桥新建的事,唐亦天最近忙得抽不开身,韩念就没让他陪自己去医院,戴上个大口罩,一早把耀灵送去幼儿园,她就自己去了医院。
  ****
  私立安仁医院在J市的分院,在甘愿的引荐下,韩念又一次见到了路家的人。唐亦柔的公公路振英是安仁的金字招牌,更是国内外享誉盛名的外肿瘤外科一把刀。除他之外,特意赶来J市的还有安仁的金刀小王子路翰飞。加上神经外科的几位专家,共同会诊韩复周的颅内动脉瘤。
  如同报告所显示的那样,这颗不算大的动脉瘤确实离脑内动脉太近,剥离的风险太大。路振英说,“目前看来确实只能选择保守治疗。”
  所谓保守治疗,就是吃药控制大小,防止肿瘤破裂。这个结果让韩念很无奈,不能做手术,就意味永远捆绑着一颗炸弹,还意味着父亲没有保外就医的资格。
  即使身患重病,他也不能安然度过余生,只能在铁窗中被病痛折磨,一点点耗尽生命。韩念明白,父亲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只是对于她来说,如果韩复周只是慢慢苍老,她默默守着、等待着那样一天的到来,即使痛苦也可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时间。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等待苍老,等待死亡也成了一种奢侈。
  真正让韩念害怕的是,那样一颗随时都可能破裂的动脉瘤,会让她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错过。她曾经错过了与母亲范心竹的最后一面,至亲的人在你所不知道的时候突然离开,等你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冰凉的尸体。
  没有最后一眼,没有最后一句话,甚至没有最后的温度。那种感觉太可怕,太绝望,太惨烈。时隔多年,她回想起来,都会簌簌发抖。
  知道有多痛,比未知更可怕。
  她没那么坚强,可以坚强到再一次承受那样的痛苦。纵使她不知好歹、不分黑白,她无理取闹、无法无天,她自私、贪心也只是为了那么一个所有人都有的、很多人当做负担、不少人不知道珍惜的幸福。
  守着自己的父母,看着他们苍老,让他们安度晚年,然后送他们离开。
  不是她贪心不足,而是她只是一个人。她想做这样的事,仅此而已。
  ****
  唐亦天是否会懂她的痛?他应该会懂,韩念相信,他爱自己。这个世界很多东西不能信,也不应该信,唯独有一些,她应该相信,也必须相信。
  比如唐亦天的爱,比如父亲的爱。他们爱自己,便不会让她在洪流中挣扎,他们给予她幸福,便不会看着她痛苦。
  韩念很清楚,父亲的事如果唐亦天不同意,舆论造势,多方施压,父亲就绝没有保外就医的可能性。她虽不知道唐亦天从苏海梅手里得到的资料究竟是什么,可她知道单单是星江大桥,还有唐亦天手里那些东西,就足以让父亲符合“罪行严重,民愤很大”。
  在逼她回到他身边时,他真真切切地向她展示过,他可以在一夕间让韩复周死无葬身之地。
  但韩念同时也清楚,如果唐亦天愿意,那么一切都有可能。保外就医、国外治疗、安度晚年……不,她不该贪心,他只求父亲最后的日子能够告别牢狱生涯,起码让自己能够守在身侧。
  她在心中怯怯地想,想着他的爱,就有了那么一些小小的希望。
  结束会诊后,路翰飞走过来安慰她,“其实我们医院接收过不少动脉瘤的病人,很多人都自愿放弃手术,只要保持心态好,不要有突发情况,一辈子都可以活得开开心心的。”
  “如果破裂呢?”韩念试探了问了一句。
  路翰飞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那……就是几分钟的事。”
  韩念一直都知道,那是瞬息间的事,没有第二种答案。看她脸色惨白,路翰飞知道在医生眼中常发生的、司空见惯的疾病,家属和病人都不可能坦然接受。他见过很多生命离开,每一个都叫一个家庭痛不欲生。
  “咳……”他轻咳了一声扯开话题,“哎,对了!我记得这个片子还有资料我之前看过啊,怎么唐亦天来问过一次,你又来问一次,当时的情况他没告诉你吗?还是他不相信我的判断啊?”
  韩念倏然愣住了,路翰飞的一句话,像是把她身体仅存的那一点温暖,那一点光明都抽走了,什么也不剩。
  “唐亦天……知道?”
  “是啊。”路翰飞大大咧咧,很少会察言观色,除了随机派送的气质外,偶尔连智商都是随机的。“就上周吧,他发了电子邮件给我,凭借我天赋异禀的能力,当时我就告诉他这个动脉瘤做不了手术的!我记得很清楚,形状、大小、位置,我看一眼就忘不了!我告诉你,你让我看人脸我都倒不一定记得,但是你把他身上的瘤子给我看一眼,我绝对能对号入座,保证一个不错。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卓尔不凡,天生就是拿手术刀的……”
  “哎!韩念,你怎么走了?”路翰飞话没说完,韩念已经匆匆离开,把正在开屏求关注的金刀小王子晾在了一边。不过他向来心眼大,倒也没觉得尴尬,反而忙不迭地拿出手机向妻子路雅南汇报情况。
  “小雅南!你老公好厉害的你知道吗?上周我就告诉唐亦天那个瘤子开不了,他竟然还不相信我的话,今天把大伯他们请来又怎样,多方会诊的结果也就和我看一眼的判断是一样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
  韩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路走回的家,那个家,那个她以为可以就此依托一切的家,此刻让她觉得害怕。
  唐亦天竟然比自己更早就知道父亲的病?!他知道!他甚至有病理报告,还咨询了路翰飞情况。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脑袋里有一颗随时会破裂的动脉瘤,可他却、没、有、告、诉、韩、念!
  他为什么不说?怕自己知道吗?害怕她知道就会求他,而他的隐瞒已经替他做了回答。他根本不可能为了她让韩复周保外就医。
  也许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开心的,因为他答应过她让韩复周活着,如果韩复周可以这样死去,那么他既不算违背他的承诺又可以如愿以偿。
  韩念可以理解他的快慰,只是她不能理解他怎么可以不告诉自己。他给她的爱,算是什么?是一种施舍吗?看到如今的她,失去一切,最后连父亲都会突然离开,她很可怜是吗?
  她竟然还妄想,倘若唐亦天知道一切,他一定不会让她痛苦。可现实狠狠打醒了她,他知道一切,而他正在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但无动于衷!
  他让她别担心,让她别问,她就真的默默地不闻不问。现在想来,她真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傻瓜。
  韩复周的病已经把她逼到了边沿,而唐亦天的知而不告彻底把她推进了深渊!是不是如果自己执意要救父亲,他还可能拿出方亮的那份资料,立刻逼死韩复周?
  韩念决定,毁掉那份文件,因为它就和动脉瘤一样,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唐亦天的话,她再也不会相信!
  ****
  推开家门的时候,她已然换上了笑容。唐亦天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俯身在她满是小红疙瘩的脸上亲了一口。“医生怎么说?要紧吗?”
  他的吻那么温柔,温柔得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他只对她温柔,只有她,不再有任何人,除了她以外的人,他都残忍无情。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躲闪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只抗过敏的药膏,“说没事,擦点药就好了……”
  他接过药膏,笑着说,“那赶紧擦,好了就可以去拍照了!”
  韩念笑笑,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但她还是让自己笑得更开,就好像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一样。她把玩着药膏饱含深意地说,“还好只是脸过敏,关了灯都一样。”
  “嗯?”他挑了下眉梢。
  她回他一个挑逗的眼神,“难道你嫌弃我?”
  唐先生一把搂过她的纤腰,“怎么会!要是脸肿着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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