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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逍遥-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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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楼里少了些许尘世烟火味,倒是多了几分高雅。
    要说这少年既然在门口负责接引客人,眼光也是很毒的了,一眼看出来莫青璃二人身份非比寻常,略过一楼大堂,直接领上了二楼,二楼的布置比一楼大堂更为简朴,但是如果识货的人就会发现,二楼其实比一楼更为显贵,一楼流于外,这里则是寓于内,看似低调典雅实则奢华无比。
    莫青璃和青衣被领进了雅间,房里纤尘不染,黄杨木材质的桌上铺着竹青色的桌布,桌上立着一只乳白色的细颈瓷瓶,里面插着几枝淡粉色的嫩蕊木槿花,看瓷瓶上面镂空雕刻的才艺应该是江州未名官窑独有的,价值百金,瓶子旁边是摆放工整的青花茶盏,也是同出江州。
    莫青璃坐在桌旁,左手搭在桌上,指下传来柔滑的触感让她微微讶异,低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桌布是苏州定云坊出产的丝绸,这种布料一般的富贵家庭根本穿不起,到这里却拿来做桌布。
    常年待在山中,倒是不知鬼楼竟如此富有,虽然下山一年也在其他临江仙住宿,但却没有一个华贵到京都这间的地步,莫青璃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三楼又有些甚么物事。
    “客官有甚么吩咐?”那少年领二人进来以后,又亲自倒好茶水,十指白嫩,不似做粗活的样子,倒似富家公子。
    “我们要见你们掌柜的。”青衣道。
    莫青璃抿了一口茶。
    “不知二位从何处来?”少年面色平静,试探着问道。
    “客从远方来。”
    “客往哪儿去?”
    “这临江之地,自然往仙界而去。”
    “仙界在何处?”
    “就在此处。”青衣从怀里掏出个铜质令牌,通体乌黑,中央包裹着一个小小的鎏银“仙”字。
    少年笔直的背往下弓了弓,道:“客稍等,我这就去回禀掌柜的。”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进来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十分精明的样子。
    “不知二位有何要事?”,中年男子问道。
    莫青璃有些犹疑的看着面前精瘦的男子,偏头看了一眼青衣,微微颔首。
    青衣会意,问道:“你是掌柜的?”
    “在下便是。”
    “姓唐?”
    “不是,在下姓黄。”

  ☆、第4章 前尘

莫青璃在心里暗叹,果然楼里的保密机制做得很完善,唐叔地位应当还在这黄姓男子之上。
    “劳烦把唐掌柜叫出来,我们找的是他。”莫青璃身子往前倾了倾,目光紧紧锁住黄掌柜。
    “在下在临江仙做了十来年的掌柜,从未听闻有甚么唐掌柜”,黄掌柜语气没有变化,甚至脸色也是波澜不惊。
    莫青璃眼里闪过一丝赞赏,是个人才,不知唐叔又会是何等人物。
    “行了黄掌柜,大家都是明白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仙鬼殊途,其罪可诛’?”青衣不再多言,从怀里掏出了另一枚令牌,与方才不同,这枚令牌虽然也是通体乌黑,但却是天下极为罕见的乌金材质,一眼瞧上去似乎甚么字也没有,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右下角有个小小的“青”字,正是象征鬼楼属下青堂的信物。
    黄掌柜本来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见了令牌面色变得十分恭敬,立马道:“原来是青堂主,属下现在便去请唐叔。”
    随即十分迅速的推门出去。
    这次只过了一盏茶时间,进来一个穿着深蓝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他中等身材,略为肥胖,精致的丝绸衣服穿在身上仍罩不住肚腹上的肥肉,一双吊三角眼,笑容极为洋溢,典型的商贾模样。
    “属下参见楼主”,唐叔将长袍下摆一掀,向莫青璃行礼。
    “唐叔无需拘礼”,莫青璃忙站起来快步走到唐叔跟前,亲自扶起。她可不认为唐叔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就可以小瞧,心机最深的人往往就是表面最无害的人。
    “青堂主”,唐叔站起身才点头向站在莫青璃身后的青衣问好。
    “唐叔。”青衣道。
    其实临江仙隶属鬼楼,但却并不属于哪个堂管辖,若说联系的话,与管理钱财的黄堂关系比较紧密。所以,作为京都负责人的唐叔地位其实并不亚于各位堂主。
    “不知楼主此次来京,有甚么需要属下效劳的地方?”唐叔并没有因为莫青璃年纪甚轻而小看她,与其说说莫青璃本身有甚么让唐叔高看,倒不如说是历代楼主在楼里的权威太甚,从建楼到现在百余年,各任楼主不说青出于蓝,却也是不让前人,是以楼主本身便具有极高的威信。
    莫青璃道:“是这样的,我需要查明一些东西,临江仙来往的达官贵人多,打探消息也相对容易一些,其余的并没有甚么。”
    其实要打探消息红袖负责的赤堂专司于此,临江仙只是提供另一条途径而已,本来莫青璃并不打算借助临江仙来打探消息,并不是觉得唐叔不可信,只是她不想太多人知道她在查甚么,落人口舌,只是转念一想这里的确能得到许多消息,便也没有再顾及许多。
    “那,现在是否需要将名单呈上,还有临江仙的账务,楼主需要查看么?”唐叔打量着面前年轻的楼主,果然是鬼母的传人,她的冷漠倒是都继承下来了,甚至更甚,心下纳闷:听说上上代楼主还挺平易近人,怎么落到后面就越来越冷漠了呢?
    “有劳唐叔了,不过我与青堂主应当住在何处?”莫青璃知道他说的是甚么名单,就是鬼楼在京都安置的眼线及其他人手的名单。
    只不过衣食住行,住排在第三位。
    “瞧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楼主与青堂主请随我上三楼。”唐叔宽厚一笑,拍拍自己油亮亮的脑门,手掌击上去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像才想起来似的。
    相比一楼与二楼,莫青璃是喜欢三楼的,三楼并没有繁复的装饰,也没有低调的奢华,而是真正的简朴,而且这上面十分安静。
    但她并不清楚的是,三楼除了鬼楼的人是不能上来的,也根本上不来,三楼之下,有许多人在暗地把守着,至于如此简朴,是因为历代的鬼楼楼主对住处皆不喜欢铺张,喜好素雅。
    夜,临江仙。
    莫青璃下午看了一下午的账册,有些疲累,便站起身踱步到窗边,临江仙的地势高,又是在三楼,是以几乎能俯瞰整个非城。
    国都果然是国都,夜里都是灯火通明,街市上的人也不见少,一眼望上去密密麻麻,灯网交织的繁荣。
    人这么多,莫青璃却觉得越来越冷,春去秋来,风吹过来,本来碧青的梧桐也开始落叶了。
    脑海中却划过一双幽深的眸子,一角素白的衣袂。
    莫青璃将视线重新转到街道,寻找那个白日走过的巷口,却恍然发觉那间偏门原本属于的那座府邸。
    是右相府!
    白日那个白衣女子是……阿珞?她的腿……为何没有人告知她?
    是师父拦下了消息么?
    莫青璃无意识的关上了窗,而后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眼神凄迷,像是沉浸在了梦中。
    “阿璃,用晚膳了。”门外传来青衣温和的声音,莫青璃方如梦初醒,道:“就来。”
    晚膳莫青璃用得很少,向来爱整洁的她没有沐浴便早早睡了过去。
    叮叮当当……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青竹风铃声浸漫了午后的校场。
    日头慵懒。
    年轻的妻子手拿蒲扇,坐在塌旁低头望着女童,女童同样睁大着清澈的眼望着身侧的娘亲。屋外下人偶尔走过,传来细细的低语飘散在耳旁,仿佛隔了几百年的时光。
    “娘,我睡不着。”
    “汐儿睡不着啊,唔,那怎么办?”年轻的妻子装作思索的样子停下了手里的蒲扇。
    “娘亲抱,汐儿就睡着了。”女童褐色眼睛滴溜一转,出了个好主意。
    “可是。。。。。。汐儿过了下个生日就满十岁了,大姑娘还要娘抱么?莫不是以后要让娘亲抱着汐儿出嫁?”年轻妻子宠溺一笑,还是躺下。身将心爱的女儿揽在了怀里。
    “抱着出嫁又怎么了?”孩子嘀咕着,眼皮越来越重,直至在年轻女子的怀里嘟囔着睡去。年轻女子无奈而又好笑的摇了摇头,也慢慢睡去。
    女童醒来的时候英武的男子已在塌边坐了许久,只待女孩自然醒来,将醒未醒的软糯声音:“唔,爹爹怎么才回来,汐儿都睡醒了。。。。。。”说完,便扑到男子的膝盖上,笑得纯真如花。
    就像所有的孩童一样,洁白柔软。
    然而红尘变迁,世事无常。
    “圣旨驾到!靖王接旨。”尖细而惹人生厌的嗓音从前院传来。
    “阿玥,你带着汐儿再躺会儿。”男子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男人低头吻了吻妻女的额,原本光洁的两腮由于几日军机劳累又添了几缕青色的胡须,扎在女童脸上有微微的刺痒。
    “管家,你带着汐儿快走。”兵刃交接声从前院一直到后堂。
    “可是夫人。。。。。。”
    “快走,快啊”,女子凄厉的喝止声。
    “抓住她。”凌乱的脚步声,箭矢声。
    在天上,怪相的黑云密匝匝遮满了天,化成各色狰狞可怖的形状,层层地压着地面。远处天际外逐渐裂成一张血湖似的破口,张着嘴,泼出幽暗的赭红,在乱峰怪石的黑云层堆点染成万千诡谲怪异的色彩。
    “唔!”临江仙三楼的客房里,莫青璃手指成钩,手背上爆出条条清晰的青筋,死死攥住单薄的被单,指间关节拧的咔嚓作响。
    “不要!”这次莫青璃大声喊了出来,惊动了睡在隔壁浅眠的青衣,青衣知道莫青璃是又犯梦魇了,连外衫都没披径直奔到了莫青璃的房门前,开始大力拍门,边拍边大喊:“阿璃,阿璃!”
    莫青璃单手撑着床榻,慢慢直起腰。长发凌乱的散了下来,将她的半边脸隐在了黑暗里,看不到她的表情。
    几滴冷汗从额际滴了下来,落在凌乱不堪的被衾上,寂然无声。
    过了一会儿,青衣听到莫青璃虚弱的声音:“无碍,我已经醒了。”
    窗子被大风吹开,夜里的寒风刮进来,木质窗户开开合合发出剧烈的声响。
    莫青璃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凳子也撞到了好几个,她端起桌上的茶盏,猛灌了几大口冷茶,胸口不住的起伏。
    “阿璃?”门外青衣轻轻地叩门,又试探着问。
    莫青璃紧紧咬着下唇,用力捏紧了手里的粗瓷杯盏,砸向了房门的方向,吼道:“我说让你滚回去,没听到么?”
    “砰”地一声,杯子重重砸到门上,碎成数片。
    “是,主上。”青衣眉拧的愈发紧了,却也只得无奈退下。
    六年了,从前楼主将阿璃带回楼里,这梦魇便一直如影随形,真的便没有办法根治么?
    翌日,又是一个晴天。
    都说晴天难得,只不过这天晴惯了,若是忽然落了雨,倒是让人不习惯了。
    莫青璃早早便起了床,或者说她根本就是一夜未睡,即便如此,从面上看去也看不出她其实已然十分疲累。她今日换上了惯常爱好的黑色长袍,黑色显得她身材更为纤长玲珑,黑袍子质地上佳,压着鎏金暗纹,领口与衣袖边缘也都镶了明暗相间的金边线,这种黑与金的搭配恰到好处。
    只是莫青璃似乎在脸上动了些手脚,她的相貌本来十分阴柔,即使穿着男装也很容易被人怀疑是女子,如今看来五官刚硬了许多,轮廓也较先前深邃些。
    江湖人都知晓,这是易容术。
    “青衣,待会陪我出去走走。”一切收拾好之后,莫青璃下楼向正在用早膳的青衣道。
    很多时候,我们想找的不是原来走过的路,而是想找到原来自己走在这条路上的心情。
    一个小摊引起了莫青璃的注意,那是一个捏糖人的摊。老师傅巧手一个来回,兜兜转转便捏好了一个精致的小人儿。
    ——父王,我想吃这个。
    ——哪个,父王给你买。
    ——就是那个,老爷爷手里的那个。
    ——原来是糖人儿啊,走咯,父王给你买去。
    ——父王父王,多买两个,一个给你一个回去给娘亲。
    ——好,好,我的汐儿真乖。
    莫青璃连忙低头,飞快的眨落了一滴泪。
    “老师傅,我要三个糖人儿。”淡淡的声音从上方想起,糖人师父抬头,只见一个神色冷然的少年立在身前。
    “给,小哥儿。”老人取了三个糖人给少年,这小哥生得俊是俊,就是眉间风霜堆砌也似,太重。
    愁多不长命啊,老人轻轻摇了摇头。
    少年付过钱,接了糖人便顺着喧闹的街道一直往前走,地上的枯叶越来也多,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最终在一座荒废的府邸停了下来。

  ☆、第5章 旧宅

门角寂寂然躺着一块破旧的牌匾,上书“靖王府”,看其铁画银钩的气势,似乎在彰显这座府邸从前的辉煌。绕过正门从偏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丛生,原先的亭台水榭早已破败不堪,地上满是枯黄的落叶,似是积攒了许多年。一阵风起,她好像又看见娘亲在院里大树下抱着她轻轻吹着短笛的样子,那时,槐花满地,遍地生香。
    ——娘亲,我也要吹笛子,你教我好不好。
    ——好啊,云汐要学甚么?
    ——我要学娘亲吹的,娘亲会的我都要学。
    ——这么贪心?好,娘都教你。首先,笛子要这样拿……
    伊人已逝,言犹在耳。
    冷风呼啸而过。
    娘,我还没有把你会的曲子都学会呢,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娘……我好想你。
    满目狼藉的后院,立着三座新坟,其实说是新坟也不尽然,只是看这坟上青草不生,碑前也有烧过的纸灰,似乎是有人定期打扫过。
    坟两大一小,上面用工笔简陋地刻着“子书晏然之墓”、“莫连玥之墓”、“子书汐之墓”,可叹靖王一生忠于江山、忠于百姓、忠于皇室,到头来落得这么个下场,连谥号也不能有,想来这三座墓是右丞相钟离大人他们立的吧,常言道文人相轻,这一文一武倒是人生知己。
    莫青璃看着这三座新坟,将三个糖人分别供在了墓前,重重跪了下去,膝盖磕在层叠的落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冷风飞着她耳旁长长的发丝,莫青璃头低垂着,没人知道她在想甚么。
    只是神色间越发悲怆,先是肩膀、而后是整个身子,都开始慢慢颤抖起来,后来抖得越来越厉害,身下的松软泥土被某些落下的液体化掉,融出一个一个的小坑。
    手指抚上眼角,意料之中的干涩。
    甚么时候连哭,竟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风越刮越大,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云朵不堪雨水的重负,洒了几滴下来,然而,也只是几滴而已。
    跪在坟前的身影却越发笔直,藏于宽大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此仇不报,我子书汐誓不为人。
    傍晚,她终于站起身,老天爷说好的那场大雨,终是没有落下来,只是刮着一阵又一阵的大风,将本来凌乱的院落吹得更加飘摇。
    莫青璃拿起墙角的扫帚,将坟前的落叶一寸一寸清扫干净,或许是太过专注,以至于她没有发觉门外闪现的一角白色衣袂。
    青衣要上前帮忙,莫青璃只是摆摆手拒绝。
    打扫完坟前,她又把当年常住的两间房收拾干净,天色已经黑了。青衣看着她如游魂般来来回回的忙活,只是沉默站在一旁,没有打断她。
    “青衣,你先回去,我今夜不回去了。”莫青璃有些疲惫的开口。
    一夜未眠,再加上白日的心力交瘁,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倦意。
    “是,阿璃你……”青衣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咽了下去,说了别的事:“其余的人快到了,最晚在三日后的中秋节,红袖和橙夏明日便可到了。”
    莫青璃拍了拍他的右肩,勉力扯上一点笑意:“又是中秋了,大家一起聚聚也好,你们常年都不在一起任务,难得相聚。”
    鬼楼里有不成文的规定,是从莫青璃的师父鬼母这一代开始传下来的:每逢中秋除夕,不管人在何方,楼里的堂主必须都要回到云梦山,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今年中秋莫青璃这个新任楼主不在楼里,是以这些堂主来了国都非城,而上一任的堂主仍是须回到云梦山,与鬼母一道。
    夜越来越深,月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槐树,落了一地稀疏的剪影清辉。
    待青衣回去之后,原本笔直的身影慢慢躬下来,背靠着年岁古远的老槐树坐下,轻轻环抱着自己。
    风里有谁的呢喃轻轻消散。
    没有人听清。
    一阵微风掠过,撩起淡蓝色的纬纱,床榻上熟睡的女子悠然醒转,面容姣好宛如月光,只是唇色苍白让她看起来过于柔弱。
    女子探出右手掀开纬纱,左手支撑着身子,颇有些吃力的坐起来。
    “小姐,你怎么起来了。”紫烟面有忧色,为钟离珞取来御寒的披风盖上。
    “睡得久了,身子愈发倦怠,我若再睡下去,莫不是要成了雕像?”
    “小姐净说笑,你身子骨弱,多休息是应当的。”
    钟离珞却看着她笑起来,悄无声息地,眉眼舒展开来,眼先弯,嘴唇才慢慢翘起来,眼睛里似乎有水光似的,然后仔细一看,又不见了。
    紫烟觉得她看着自己轻轻笑起来的模样,竟和以前家里耄耋之年的祖母有几分相似,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几分心不在焉,像是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有些无奈,又有些慨叹之意。
    这让她记起了第一次见钟离珞的时候,分明她才十四岁,却不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妙龄少女,却有几分似行将就木的迟暮老人,看过了世间风云变幻,满目沧桑。
    乖觉的推着她的轮椅到窗边,而后离开房间,她知道自家小姐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独处,而且最喜欢看的就是天。
    今夜,不能成眠的又多了一人。
    次日,左丞相易府,正堂。
    青衫男子坐在右首座上,就着杯沿轻轻抿了一口:“好茶,汤色橙红明亮、叶底柔软碧黄,香气馥郁幽雅、滋味醇厚甜滑,饮后齿颊留香,该是越地送来的贡品大红袍吧,左相真是圣眷正隆啊。”
    “公子谬赞了,”易远已经花甲之龄,鬓发已经有点斑白,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深沉得很,仿佛能看透事间的一切。
    青衣男子道:“易相,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易相道:“你就这么有把握我会帮你?”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蹦凶佑迫豢冢有淇诿龈逃耵⒛笤谥讣洌⑼返聂浯渲樯笙柿粒κ浅て诒恢魅税淹嫠隆!安恢┫嗫苫谷系谜飧觯俊
    易相接过簪子细细端详着,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他竟然手一直在颤抖,直到在簪体寻见那深刻亦同样烙印在心间的“君”字,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半晌,方涩然开口:“既是她的意思,无论何事,尽管说罢”。
    男子面色依然冷峻,但神色间多了分恭敬:“丞相大人,还有一月便是三年一度的科考,您是主考官吧,我家公子的意思,您应该懂。”见易远面有难色,男子又道:“不是让您舞弊,而是别让有些‘庸才’挡了我家公子的路”。
    “你家公子是?”易远微微皱眉,这男子气质如斯,竟只是下人么?不禁对那个公子存了几分好奇。
    “我家公子三日后必会亲自拜访,到时可与丞相详谈,天色不早,我该回去向主上回禀了,多谢丞相款待”,男子站起身来,微微拱手。
    “未请教公子名姓。”
    “在下青衣。”
    “慢走,管家,送青公子。”
    旁边的管家忙上前,“青公子,这边请。”
    “不送。”
    中秋这个古老的节日由来已久,中秋之夜,月色皎洁,“圆月”作为团圆的象征,因此又称中秋节为“团圆节”。既是团圆,那便是一个都不能少,楼里年轻一代的堂主来得最迟的也赶在十五日下午到达京都。
    临江仙,二楼雅间。
    “来来来,大家敬主上一杯。”说话的是红衣翩然的女子,瞧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三千青丝难得没有散下来,梳了个涵烟芙蓉髻,头顶斜插着一支掐丝银鎏金带款蝴蝶花卉簪子,一对柳眉弯似月牙,眼角微微上挑,谈笑间便是风情万种。
    只不过腰间软肉却被人用指轻轻捏住,她轻呼一声,腰间那只手立马松了力道,改为轻揉。
    其实力道本来就很轻,对红袖这种习武之人来说,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红袖得逞一笑,就知道你心疼我,于是换了个姿势重新半靠在橙夏……此时在她腰间轻按的手的主人怀里。
    “我不是说了让你端正一些么?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橙夏对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子低低道。
    “我很端正了,我都听话把头发都挽起来了,人家改不了嘛。”红袖桃花眼里盈盈的,似是要漾出水波来。
    “……那你尽量,不许笑。”
    红袖当真不笑了,唇紧紧抿着,眼里泛起了一层雾气,只是那表情看在众人眼里,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敬给莫青璃的酒也就这样不了了之。
    “你还是笑吧,人家还以为我做了甚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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