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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逍遥-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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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片刻功夫,她额上已经微微见汗。
    青衣见她应接不暇,自开始便悬在喉咙口的心落下了一点,可他怎么也不会预料到,他们所对付的不是一个失去神智的莽夫,莫青璃本人便对五行术数研究精深,而现在占着这副躯体的灵魂更是奇门八卦无人能出其右的前朝将军,一个阵法,便能困住她,前世不知在战场上死了多少回。
    “莫青璃”再不进攻,随着众人的步伐往后退,心中却开始暗自算计。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东为“伤门”,主破坏,寻常情况必有血光之灾,然而不破焉能立?
    “莫青璃”眼里红光暴涨,忽然飞身而起,迅疾如电般闪向此时正提着双刀守着伤门的红袖,红袖双刀劈向她拿剑的右手,若她避让半分,或是当头迎上,其他人便能趁此机会将她重新压制在里面,此阵精妙尽在于此,每个人的些微破绽都能刚好被旁人补上,天衣无缝。
    怎知“莫青璃”避也不避,直直以血肉之躯迎上压下来的刀刃。
    眼见便要血溅当场,红袖急急撤回刀势,收势过急导致被反噬之力震得五脏动荡,往后倒退出十来步,密不透风的阵型陡然撕开一道缺口,旁人再想补上,已经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红袖嘴里含着半口血,乌黑的瞳孔剧烈收缩,倒映出妖红的剑影。
    刺耳的剑啸声破空而来,没有人见到“莫青璃”怎么动的,她身形在原地一晃,下一刻便刺到了红袖眼前。
    “嗤”的一声轻响,冰冷金属入肉发出沉闷的丧声。
    短剑贯穿了青衫男子的胸膛,剑身齐齐没入,鲜红的剑尖从背后露出来。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伴随着一声凄切的“大哥”的呼喊又重新流动。
    “莫青璃”垂下长睫,怔怔的瞧着自己仍旧紧握着影麟的手,眸中凝固的赤红晃动了一下,紧接着胶着出极大的痛苦神色。
    沉墨渊,是人的意识暂时安眠的地方。
    莫青璃眼神涣散,痴痴惘惘在里头游走着,四周都是墨般的浓黑,几欲将人吞噬殆尽,本能的想出去,又找不到出路。
    ——我姓谢,谢青衣,从今日开始你可以唤我大哥,我会照顾你。
    不知在里头走了多久,忽然有一道沉敛温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前方隐隐有白光闪现。
    她循着那道白光往前走,是谁?谁在说话?
    莫青璃脑中一片混沌沸腾,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熟悉温和的嗓音到底是谁,就像即将堕入深渊之中,从半空中伸出一双坚实的大手,将她轻轻托了起来。
    ——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总是这么老成,你是十七,不是七十。送你个生辰礼,知道你甚么也不缺,我也就没有给你弄一些珍奇的物事,听说洛城的*寺平安符最为灵验,这次任务路过*寺,我就顺道去寺里替你们求了平安符。
    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
    “莫青璃”左手揪住了胸前衣襟,仿佛那颗心就要这么生生炸裂,执剑的右手也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眼底的赤红终于彻底散去,彻底恢复了原本温润清澈的浅色双瞳。
    而那个青衫若玉的男子胸口插着短剑,血如泉涌。
    他费力的抬起手,温暖的指尖摸到她眼角,声音低沉好似温柔叹息:“阿璃,别哭。”
    莫青璃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浅色的眸子先是低头愕然的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然后才闪现出一丝迷茫,最后才是满满的措手不及,就像恍惚间走失了的孩子。
    “我……我……我不是……”莫青璃触电般松开了握着剑的手,神色恍惚的不住往后退,跌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周围都是断臂残肢,有弑天带来的死士,也有她亲自培养的暗卫。
    满目疮痍。
    她头深深埋进膝盖间,低声呢喃道:“我没有杀大哥……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我不是……”
    钟离珞缓缓阖了一下眼睛,刚想走上前去,却被脑中剧痛迫得蹲下。身来,那道苍凉的女声多了一分凄厉,“可恨!我迟早会将她取而代之!”
    与此同时,莫青璃一脸木然的从膝盖中抬起头来,目光定定落向了身边一具尸体手中的冷弯刀。

  ☆、第115章 死如秋叶

她左手飞快的捡起弯刀;对着自己的右手高高擎起来……
    “阿璃;别!”
    青衣胸前被血渍污了一片,倒在红袖怀里;眼睁睁的看着她举刀用力的朝右手挥下;却再也无法阻止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以肉眼几不可察的速度撞了过去,“叮”的一声弯刀落了地。
    同时后颈传来一阵剧痛,莫青璃还没反应过来便失去了知觉。
    看见钟离珞一脸凝重的抱着已经昏迷的莫青璃;青衣这才偏过头剧烈的咳嗽起来,地上很快凝了一大滩的血迹,他面容清俊温雅;此时却惨白的像是一张薄纸;刺目的鲜血从他嘴角不断的涌出来。
    红袖紧紧按着他仍旧插着短剑血流如注的胸口;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在这世上多存活一刻,她泪如雨下,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
    青衣眼底浮现往常的揶揄神色,手颤抖着去擦红袖脸上的眼泪,道:“傻丫头,哭甚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大哥的……欺……欺负你了呢。”
    红袖抹了一把眼泪,更多的眼泪却不住的往下掉,话里也带上了浓重的哭腔:“谁要你替我挡这一剑的?我宁可自己死了。”
    青衣用力吸了一口气,中指曲起来就要去敲她的脑门,红袖忙伏下。身将脑门凑到他手边,青衣这才能将手指搭上去,轻轻敲了她一记。
    渐渐流逝的生命让他的话语显得那么苍白与无力:“说……甚么胡话,哥哥护着妹妹,本就是……是理所应当。再说……你死了,二妹如何能活?你若再说这些胡话……”
    他身子忽然抽动了一下,吊着口气断断续续道:“大哥……在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
    “那顾姑娘呢?你不是说要娶她的,你死了她怎么办?!”
    流徵,怎么办?
    青衣抬眸怔怔的瞧着哭成花脸猫的红袖,唇角浮上一丝极浅极浅,虚弱的苦笑。
    “夫人。”
    “何事?”钟离珞跪坐在他身旁,眼眶也忍不住泛了一圈红。
    她仔细观察过他伤势,一剑穿心,妄说她的毒、连城的蛊,便是华佗在世亦是药石无医。
    青衣偏过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莫青璃,钟离珞会意的将她抱了过来。
    接下来的一幕则有些诡异了。
    青衣将右手覆到自己胸口上,沾了满手的血腥,又将自己带血的手指点在莫青璃眉心,嘴唇费力的张合,吐出一连串生涩难懂的话语。
    若不是他一脸虔诚,旁人怕是要认为是骗人的江湖术士在装神弄鬼。
    红袖一头雾水,钟离珞则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很快又敛下轻讶神色。
    以吾之灵,祈求天恩。
    通灵之术,他既是君曦亲近的人,会得些许也并不奇怪,如此说来他也通得些天道了。
    等青衣把手放下来,他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汗水黏着了他的发丝,“我……我封了她今日杀人的记忆,你……你一定……一定不要再让她想起来。”
    钟离珞默然点头。
    青衣咳嗽起来,每咳嗽一下,身体就又抽动一回,若雨青衫下开出大片大片腥红的花朵,胸前的血迹触目惊心,“还有……还有两年前江南陆家庄的事,也……也一定不能让她想起来,否则……否则她会疯的。”
    钟离珞虽不明白江南陆家庄究竟发生何事,但也晓得现下不是问询的时机,只是郑重答:“好。”
    红袖慌乱的不断将身上穿的裙衫下摆往下撕,盖在青衣胸前,殷红的血仍是不依不饶的层层浸漫出来,似在讥讽着她的不自量力,“陆家庄的事,我会与夫人细说。大哥你别再说话了,我求求你!”
    青衣没理会她,继续艰难的对钟离珞开口:“你……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照顾她。我……知道……知道这世上只有你能救她,只有……只有你能!”
    他咳嗽得更剧烈了,吐出的血依稀带了内脏的碎块,钟离珞拉过他的手掌合上去,一股源源不断的绵柔内力渡了过去。
    落日余光在天边扯出一块金红的绸子,笼得整座院落都朦朦胧胧起来,无论我们如何挽留,该走的依旧会走,这白日终是要尽了。
    青衣努力抬着疲倦的眼皮望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红袖,极费力将手探入胸前衣襟,红袖顶着通红的眼睛定定的瞧着他,他摊开手掌递到红袖面前,是半块蝴蝶状的缺玉。
    上面沾染了它主人刺目的血,就像是蝴蝶在哭泣。
    青衣身子绷直得厉害,仿佛所有的气力都要用尽一般,“红袖,你将这块……这块玉还……还给流徵,别说我死了,就说……就说……”
    他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微弱的声音碎在风里,“就说……我等不了她十年了……是我……我负……负了她。”
    他与顾流徵相识在最好的年华,得缘于一场阴差阳错,那年他二十岁,她十八,她要他等他十年,他说好。
    月色清朗的夜晚,少时的他倚在窗前,眉眼温润如玉,偏头含笑问她:以何为证?
    她一身黑衣夜行衣立在他对面,神色冷冽,干净利落的将祖传的玉掰成两半,女儿家生来的羞怯不大高明的藏在泛红的耳根,轻声答:就以这块蝴蝶佩为证,十年后,你来紫微坊娶我。
    声音似泠泠珠玉落在地上,清脆好听。
    男子修长手指从藏青色衣袖里伸出来,接过那半块蝴蝶佩,眼里笑意陡然更深:那好,十年后,你嫁给我。
    ——十年后,你来紫微坊娶我。
    青衣最后一次看向那块蝴蝶佩,它静静的躺在自己手中。他认真地看着它,仿佛要用灵魂去铭刻一般,漆黑眼眸似汤汤春水,缱绻温柔,良久,将它紧紧握住,闭上眼睛笑了笑。
    树上不知名的鸟兀的哀叫一声,整座院落忽的撩起大火,火势迅疾如猛虎蔓延开来,趁风越烧越旺,映出半天的红光,熊熊大火将院中树木烧得劈啪作响,粉色的桃花在火中翩翩起舞,徘徊不去,火光映得青衣的脸别样清隽,可滔滔热浪里,他的眼睛却没有再睁开。
    一切归于静谧,院中尸横遍地,仇人的,亲人的。
    房梁从高处跌下来,“啪”的一声像是给了呆立的众人一个狠狠的巴掌。
    钟离珞率先抱起莫青璃,当机立断道:“快走!”
    再不走,难道要被烧死在这里么?
    泽阳抱着青衣的尸首,其余人则带着牺牲的鬼卫快速的撤离这座别院,路上正好遇到从铸剑山庄急急奔下山的莫思妤及山庄弟子,只是钟离珞已经没心思再打招呼了,带着一行人如风一般从她身旁掠过去。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似乎听见那群弟子中有人说:她怀里抱着的那个人就是杀害老庄主和少庄主的凶手。
    但那又如何呢?
    南清筑,你有算计她的本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看你我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众人回到临江仙,红袖带着几个鬼卫去处理青衣的后事,钟离珞在房里照顾莫青璃,鬼卫头领泽阳则雕像般伫立在房门口。
    替莫青璃洗澡的时候,钟离珞发现她虽然满身的血看着可怖,实则并没有受多少伤,况且外伤只是其次,怕就怕她醒来记起先前之事,难不成自己要日日绑着她么?
    整整三天,临江仙三楼弓弦紧绷,众人连大气也不出一声,红袖也一直没有露过面。
    刚回来的时候,莫青璃就浑身开始发热、出汗,刚洗完澡就又是汗涔涔的,钟离珞只好不断的替她换干净清爽的衣物,连眼都来不及合一下。
    夜里,她的状况好了一些,钟离珞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不自觉睡了过去,然而很快,她身上又发起冷来,在被子里瑟瑟发抖,钟离珞只好又脱了衣衫上床去抱着她。
    这样时冷时热的来来回回折腾到第三天,莫青璃状况才稳定下来。
    钟离珞坐在床沿,低头凝视着她安静下来的睡颜,手指温柔抚过她的眉毛,良久,推门出去。
    “泽阳。”她轻声道,眼神示意他跟她去隔壁房间。
    刚进房里,还没等泽阳开口问询,钟离珞便开门见山道:“我想知道两年前江南陆家庄一事的来龙去脉,你若是一直跟着她,也应当知道此事。”
    泽阳依旧站得像一柄冷硬的刀,话语也像他的唐刀不带丝毫缀饰,“两年前,主上涉世未深,下山路经镇江,陆家庄的陆天昊垂涎主上,夜里下药将她带走,我等找到主上时,陆家庄已是一片血海,全庄上下一百七十二口尽遭血洗,老弱妇孺,无一幸免,死状比之今日有过之而无不及,基本没人能看出本来面目,俱是碎成数段的尸块。当时的主上双目赤红,亦已发狂。”
    “她当时额间可有火焰流云?”
    “没有。”
    “那你们当时是如何制服她的?”
    “老楼主赶了过来,与我等一同制服了主上,此后一把火烧了陆家庄,此事也就随着这把火湮没了。”
    “那她那次醒后如何?”
    “老楼主用金针封了主上的穴,是以醒后主上不记得这段记忆。”
    钟离珞垂下眼,摆手道:“好了,你下去罢。”
    “是。”
    金针封穴,灵咒封印,从不滥杀无辜的你,若是有朝一日,记起你曾满手血腥屠人满门,你曾杀人如麻害死至亲,你成为了你生平最恨的人,该是怎样的苦痛?
    只盼你永远,永远不要想起来才好。
    第四日清晨,莫青璃终于醒了。
    莫青璃觉得头脑昏沉的厉害,眉心隐隐作痛,似有异物又不知为何,她撑着身子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四处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里空虚得厉害。
    钟离珞端着铜盆进门,便见莫青璃望着房门口出神,好像是看见了自己,又好像眼神透过自己看着很远的地方,这让她有些莫名的害怕起来。
    “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莫青璃目光怔怔的落到她身上,悄无声息的,就像一湖死寂的水。
    钟离珞将铜盆放在桌上,急匆匆走到床边,轻轻揽她入怀。
    莫青璃被温暖包围着,眼前雾蒙蒙的白光开始消散,现出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年轻女人,她终于回过神来,紧紧、紧紧的回抱住她。
    力道大得就好像,她是她在这人世,唯一的依托。
    之后,钟离珞去厨房端了碗粥喂给她喝,莫青璃乖觉的小口喝着,才记起似乎没有一直看到青衣和红袖,好奇道:“大哥和红袖呢?”
    钟离珞喂粥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们回山了。”
    莫青璃懊恼道:“本来我还打算偷偷跟着大哥去见见大嫂呢,他这么快就回去了。”
    钟离珞觉得鼻子似乎被谁揍了一拳,酸疼得厉害,她忙低下眼,轻声道:“日后,总有机会的,你别急。”
    莫青璃唇角笑得漂亮:“嗯。”
    作者有话要说:总是被自己虐到,也是醉了。
    本来中间还有一截铸剑山庄的,写不完,放到下次更新好了。
    40W字get√
    晚安。

  ☆、第116章 不可爱笃

火光漫天;巨大的火舌舔舐上来;将城南莫家的别院尽数包围在熊熊火海。
    在说书先生口中,这样的时刻总是会降一场大雨;可这把火直至烧无可烧渐渐熄灭,老天爷也没落一颗雨;晚风微凉;如血残阳,莫思妤同数十名铸剑山庄弟子,静默的立在这一片焚毁的废墟面前。
    黄昏下的废墟弥漫着被大火烧透的焦灼气息;还有尸体烧焦的气味。
    莫思妤目光扫过去,步伐缓慢、一步一步的走向莫鼎天住的那间房,偶尔偏头避开掉下来的房梁;又或者一脚踢开焦黑的横木。
    终于;她停下步子,“扑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如血的夕阳自她身后扯出长长的影子。
    她面前是一具面容已毁的男子遗骸,身长七尺,腰系蟠龙玉,束发的银冠寂然的躺在一旁,背后有一道深深的剑伤。
    莫思妤低下头,将手伸进那具遗骨的手中,紧紧握住——宽大、厚实,因为被灼烧过,比往日更加温暖。
    莫思妤笑着牵起男人只余枯骨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声音放得轻轻地:“爹,女儿带你回家。”
    一众弟子虽心中悲伤,也有偷偷背过身抹眼泪的,但终归不比莫思妤,接连失去三位亲人,其中一名年岁稍长的弟子出声劝慰道:“小师妹,事已至此,依我看咱们还是先把师父敛了罢。”
    莫思妤抬眸静静的望着他,目光似有千斤重,压得说话的弟子喘不过气来。
    半晌,她才淡淡道:“我爹的尸骨,我亲自来收敛,你们去收其他师兄弟的。”
    众人听命下去,莫思妤才寻来一块白布,将莫鼎天的遗骸慎而又慎的包裹起来,她每裹上一层,便松下手死命揉揉自己僵直的脸,神经质的发起抖来,“不能哭……不准哭……”
    她淡然的指挥着众人收敛数十名遇难弟子的尸骨,然后回庄;她默默的看着施无情抱着她爹的尸骨悲怆难以自抑泣不成声;她身披重孝站在素白灵堂前,接受众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安慰。
    “逝者已矣,请莫庄主节哀顺变。”
    “晚辈晓得。”
    一直到三日后莫鼎天下葬。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落过一滴眼泪,红过一次眼眶,庄内吊唁的江湖人开始有人骂她冷血,亲爹死了也不见哭一声,可有些痛,表面上看不出来,那是因为烂在了心里,每每触碰,便会疼得钻心蚀骨。
    已经是黄昏了,夕阳血色大片大片的浇下来,莫思妤一脸冷然的站在莫家的群墓面前,从左及右,分别是她的爷爷、父亲和哥哥。
    秦湘在离她丈远立着,安静的陪着她。
    “阿湘。”明明没有哭过,莫思妤的声音却有些沙哑。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几天来小姐第一次唤自己,虽然莫思妤甚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秦湘就是知道她很难过,可她不过一介丫鬟,嘴又笨,能够做甚么呢?不过是在她难过的时候一直守在她身边,提供可怜的微不足道的温暖罢了。
    而那温暖,也未必是小姐想要的。
    一听莫思妤唤自己,秦湘欢喜得恨不能一蹦三尺高,立马屁颠屁颠的往自家小姐那边跑,边跑边应道:“是是,是,小姐,我在。”
    “昨儿个临彦向我讨你,我答应了。”
    秦湘猛地顿住脚步,“讨我?是甚么意思?答应?又是甚么意思?”
    “就是他想娶你做媳妇的意思,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连这么浅显的话也不懂么?阿湘我跟你说,等嫁过去了,可不能在我身边这么随便,唉,罢了,你这性子怕是改不了,我还是回去嘱咐临彦多包容包容你……”
    莫思妤自顾自说个不停,像是在自我催眠着甚么。
    秦湘截口打断她:“小姐为甚么要答应?”
    莫思妤原本一直背对着她,此时终于转过身来,眉微微皱着,狭长凤眼略带困惑,“我为何不答应?”
    “我以为小姐你……”你是喜欢我的。
    秦湘望着她凉凉的眼睛,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以为甚么?”
    “阿湘想一直陪着小姐,永远。”
    莫思妤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要贴上秦湘的身子,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双美眸尽是茫然,“永远?是多远?”
    秦湘仰着头,斩钉截铁道:“永远,就是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到底是个傻姑娘……”
    “你想陪着我,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让你陪着我。”莫思妤怜悯似的瞧着她,仿佛瞧着一只卑微的小狗,“我不愿意让你一直陪着我。”
    秦湘呆呆的张着嘴,下一刻,泪水从她那双小鹿一样漂亮的眼睛里涌出来,顺着脸颊大滴大滴落下,下唇被咬出深深齿印。
    她仍旧保持着仰视的姿势,也不去擦自己的眼泪,倔强的盯着莫思妤,“小姐,我没有听清。”
    “我说,阿湘,我不愿意……”
    秦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蹦起来捂住莫思妤不断吐出伤人话语的嘴。
    求你,我求你别说。
    莫思妤惊诧的望着她。
    下一刻,秦湘就像亡命赌徒一般,不顾一切的抱住了她,紧紧的,她明明不会武功,力道却大得几乎要让莫思妤窒息,许久,她耳旁才传来一声隐忍的带着哭腔的话语:“小姐,我会嫁的,对不起。”
    是我自己要嫁的,不是你不要我了。
    莫思妤喉头一甜,半口血含在口中。
    稀稀疏疏的星星升起来,慢慢点亮了最黑暗的苍穹。
    看着秦湘在月光下踉踉跄跄渐行渐远的身影,莫思妤想,她应该不顾一切的将她揉进怀中,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一直都是她,可,怎么能呢?
    莫思妤立在墓旁,良久,修长手指抚上冰冷的墓碑,一寸又一寸。
    “是非之地不可留,也许下一个躺在这里的就轮到我了,你叫我怎么忍心?”
    月影被摇曳的梧桐扯得斑驳。
    “阿湘……”她低低唤道,可秦湘早已走出老远。
    ……
    莫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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