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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极大明-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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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一次陆准回去,也并非是内阁张居正的意思,而是万历皇帝自己的意思。

    元月,仁圣皇太后陈氏和慈圣皇太后李氏下诏礼部为皇帝选后举行选秀,选定了大婚的人选,十五岁的万历皇帝最迟明年就要大婚了。实际上,大婚之后,皇帝就可以算作是成年,顾命大臣就算做样子,也应该将权柄交还给皇帝了,可张居正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的改革到了关键之处,除非他死了,否则,绝不是说放手就可以轻易放手的。

    万历表面上还是一个孩子,但要知道,这个孩子,跟先帝可是截然不同。反而,和他的祖父嘉靖爷实在是像极了。

    嘉靖是自学成才,而万历实际上是被人教出来的。从小就学**王之术,这让他对于权力也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追求。他不可能任由张居正想怎样就怎样,即便现在的他还无法反抗,也不敢反抗,但在某些地方,却还是可以稍稍挣扎一下的。

    比如,给陆准世袭爵位。

    比如,趁着即将大婚的由头,将陆准召回京城。

    没有陆准的日子,皇帝有一种孤单的感觉。没有人敢于冒着得罪张居正、冯保的危险,陪他玩儿了。朝中上下尽是这两位的党羽,皇帝更是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他当然知道陆准和这两人不对付,也是朝中少有的敢于和他们对着干的浑人。因此,陆准才必须要回来,皇帝需要他,就像当年的嘉靖皇帝需要张璁、桂萼一样。

    “伯爷,成梁还是觉得,您要是能不回去,就不要回去了吧?”李成梁试探着劝道。不知道这些还好,就因为是知道了这些,他才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陆准要做的事情,李成梁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陆准苦心营造的一切,都是为了等到回京之后,一脚将他自己踹进万丈深渊。

    张居正、冯保,那样的组合,对上几乎就是无解。朝中那么多的正牌的进士都对他们畏之如虎,不敢与他们争锋,凡是对抗的,通通都被收拾掉了。陆准回去就是为了跟他们对着干,也必须和他们对着干,这难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李成梁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能盼着陆准接受他的建议,起码打住他不切实际、十分危险的想法。但陆准显然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箭在弦上,不让他发是不可能的。

    “别担心这些!”陆准站起身来,紧紧盯着李成梁的眼睛说道,“我说过,只要你稳定,京营稳定,就没人动得了我!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真的把我逼急了,那就大不了玉石俱焚。放心,我敢,张太岳不敢。他有他的理想,他肯为他的理想做任何的事情。”

    李成梁不能再劝了,他也想不到什么言辞可以劝说陆准。

    陆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了!笑一笑,我刚刚说了,生在这个时候,是你我的无奈。但如果等到子孙辈长起来的时候,还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那就是你我的无能了!我们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麻烦,但起码,要解决掉一部分吧?他们,一定能比我们过得更好。”


………………………………

第333章 夺情风波

    万历五年二月,陆准终于回到了阔别整整三年的京城。此时的他,已经是而立之年,距离他当年初掌大权,接任孝陵卫左千户所正千户的职位,已经过去了整整的十五年。

    进宫觐见过皇帝,回到自己的府中,冯谦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了。

    “哈哈,快让我好好看看!”陆准从马背上跳下来,鞭子随手扔给身后的李如樟,快步上前,给了冯谦一个熊抱,大声笑道,“唉哟,可瘦了的!怎么搞的?你在京城里头,怎么反倒看起来比我这远在辽东的人过得还差了?”

    “你在辽东劳力,我在京城劳心啊。”冯谦看上去真的老了不少,看起来,这些年过得真的不好。他也已经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却依旧连个家都没有。陆准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对不起冯谦。

    “怎么?这就内疚了?我说着玩儿的,快进来吧。”冯谦笑着让开路,让陆准进府中说话。

    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吃饱了饭,再一次坐在内书房的躺椅上,陆准的精神才彻底放松了下来。随后,便随口问起了京中的事情。

    “陛下还好吗?”陆准问道。

    冯谦听他这么问,顿时笑了,“你刚刚从宫中回来才多久?这种话,你也来问我?陛下过得好不好,你应该最清楚才对啊!”

    “我?我不太清楚。”陆准很真诚的摊手说道,“我进宫的时候,跟张鲸聊了几句,张鲸过得也不好,被冯太监打压得够呛。张鲸跟我说,前些日子……哦,我说的是我回来之前,也是我接到圣旨之前,有一天晚上,陛下在宫中看戏,我也没有问清楚到底是看了什么戏,只记住了当时陛下偶然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冯谦追问道。

    陆准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说道:“政由宁氏,祭则寡人。”

    冯谦的眼神顿时凝了起来,看向陆准的目光中多了些审视的情绪。他很想知道陆准到底在想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在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已经注定回不到最初的样子了。而在那之后,陆准也始终在成长,在改变。直到这一次,陆准从辽东归来,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心里,却早已不再是曾经的样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冯谦索性直接发问了。

    冯谦早就发现了,陆准在背着他做小动作。冯谦也曾经试图去查,但没有邓承平的配合,他看到的都是陆准想让他看到的,除此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当然也曾经试图去直接向陆准发问,可是几年来,陆准对他的这种问题始终含糊其辞,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一次,冯谦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确实的回答,可陆准却依旧在跟他打哈哈。

    “我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不想干什么,我也干不了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呗。”

    陆准的回答很含糊,不用多想也知道他只是在搪塞而已,这样的回答当然不能让冯谦满意。冯谦的目光直直的注视着陆准,等待着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陆准坚持了一会儿,终究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我老实交代还不行吗?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了吗?”冯谦冷笑一声,追问道,“快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准想了想,回答道:“其实事情也不复杂,我也没有骗你。陛下不是说了吗?政由宁氏,祭则寡人。那是个和嘉靖爷一样,容不得下面人跟自己作对的主儿。现在他驯顺,那是因为他没办法,等到羽翼丰满,你以为他还能再任由张居正掌控一切吗?不可能了!我能做的,就只能是依靠陛下,我做的准备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你做的不也一样是这些事情吗?靠陛下的信任,靠文官自己的党争,我们就有控制一些事情的能力。”

    冯谦看着陆准,他知道,陆准没有说实话,但这样的解释,已经是陆准能够给他的最好的解释了。如果陆准不愿意说,那么去逼他也是没什么用的。

    叹了口气,冯谦改变了说法,“我其实也不在乎你到底在准备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句话我跟你说了不是一遍两遍三遍,而是几十遍上百遍了。陆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往心里去?活着,什么有,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懂吗?我知道,你在辽东,干了不少以身犯险的事情。那些,我管不住,也不想管你,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如果能马革裹尸,对你来说倒是个好的归宿。但如果你死在朝堂的争锋上,那陆准,我告诉你,你就什么都没有了!永樵今年六岁了,你这个当爹的怕是都不知道儿子长什么样子了吧?但他起码还有爹!起码你这个当爹的给他挣了一个金饭碗,日后他就是什么都不干,也有朝廷勋禄养着,也会被人尊称一声伯爷。你干什么事情,可以不考虑自己,你总要考虑考虑永樵吧?你不忍心让他这么小就没了爹,也没了指望吧?守好你的爵位,不要急,慢慢来,徐徐图之往往都能奏效,满盘皆输才是最坏的结果!”

    只有在冯谦提起陆永樵的时候,陆准的眼神才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波动。

    但比起儿子,他倒是觉得,他更对不起的是寒烟。当年纳妾,只不过是他一时的临时起意而已,寒烟处心积虑的接近他,最终获得的,除了一个如夫人的名位和永樵这个亲生的儿子之外,就只有独守空闺,日日苦盼了。

    陆永樵,陆准起码留给他一个‘固城伯’的世袭爵位。可是寒烟呢?细细想来,陆准好像什么都没能给她。每每想起她,心中也是内疚的成分居多了。

    不得不说,冯谦的话真的让陆准的决断产生了徘徊。这么一拖,本该在回京之初九发动的攻势就错失了最好的机会。而不得不说老天眷顾,当年十月初六,一封从江陵派往京师的急报让陆准苦等的机会终于来到了。

    ※※※

    湖广江陵,那正是张居正的老家。以张居正的年纪,以他家中的情况,从老家来的急件,绝不会是什么特别好的消息。

    果然,信件被张居正收到的次日,事情就传遍了京城。张居正的那位学无所成的老父张文明老病而死,张居正接到书信的时候,已经是老父丧后的整整第十日了。

    这样的消息,对于整个大明帝国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有着莫大的干系。

    固城伯府内,陆准在内书房中如困虎一般,不停的踱着步子。

    “行了!你坐一会儿好不好?急什么?”冯谦掷下笔,不满地嚷嚷。但就是这样的表现,同样显示出他的心里,也是和陆准一样的焦急。

    “我急?你不急?这是个多好的机会!”陆准停下步子,一步窜到桌前,对冯谦说道,“咱们该怎么办?咱们能怎么办?现在就得拿个主意!等到明天就晚了。”

    “好好想想,别人会怎样。”冯谦还是习惯逐条理清,但陆准却认为,局势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张太岳自己肯定不想走,冯太监也不会让他走!”陆准说着,皱起了眉头,“那陛下……”

    “恐怕陛下也不想他走!”冯谦轻轻摇头,让他举棋不定的,正是这一条。对于一直以圣眷为主要依靠的陆准而言,皇帝不支持,那就是最大的隐患。

    “哦?怎么说?”陆准始终没有想通的正是这一点,他当即问道。

    冯谦想了想,回答说:“张太岳的老爹是九月二十六日病死的,就在这之前,陛下才刚刚赐给他一堆东西,你还记得吧?”

    “当然!”陆准点头道,“张太岳还特意谢过陛下呢,我都记得。”

    “陛下想要权力,却也不能那么不顾旧情。更何况,张太岳对他还有用,一时半会儿舍弃不了的。”冯谦解释道,“你说说,新政改革刚刚才初见成效,还远没到可以摘桃子的时候。有张太岳在前面顶着,陛下就可以坐享其成,不会招致任何的不满。这样的挡箭牌,就算再想除去,也得等一等不是吗?”

    “唔,这倒是个解释。”陆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随后问道,“那张四维等人……”

    杨博离开之后,张四维已然成为了晋党主要扶持的对象。按部就班的入阁排在最后面,一直以来都跟随着张居正的脚步行事,但他毕竟是晋党,而不是张居正的党羽。

    “晋党这一次也必然支持!”冯谦接着说道,“你想啊,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张太岳是死了亲爹的,他总该回家服丧守孝的,二十七个月,一天都不能少这是圣贤教导的规矩。不想离开,就是违背圣贤的教导。这么一搞,他的名声就臭了。这难道不是晋党最想要的结果吗?”

    “对,是这样!”陆准点点头,终于捋清了一切。

    张居正此时正如日中天,手下的新政改革初见成效,肯定不愿意就此离开。小皇帝需要挡箭牌,也不会允许张居正在这样的时候离开。张四维等晋党人士,正好可以利用这次的机会,将张居正给搞臭,也会极力促成此事。那么,张居正夺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们什么都不用干,坐享其成就是了。”冯谦是这样大打算的,说了之后,陆准也答应了下来。可紧接着,事情却朝着冯谦绝不想要看到的方向一路奔去了。

    万历五年十月初,户部侍郎李幼滋首倡夺情,内阁辅臣吕调阳、张四维随即附和,御史曾士楚、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等人相继上书。

    皇帝很快下旨,挽留太岳,特旨夺情。此时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的声音也自此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了。

    但让所有人包括冯谦都没有想到的是,最先上书反对夺情的,竟然就是陆准。

    当然,当陆准上书的时候,事情还远没有那么严重。力主夺情的一派都觉得,是陆准这个搅屎棍子又不甘寂寞的跳出来犯浑了,和之前他那些原样掷还的奏章一样,不予理会便是了。

    但在陆准上书之后,事态却一发不可收拾。

    当年十月十八日,翰林院编修吴中行上书反对夺情;次日,翰林院检讨赵用贤紧随其后上书;第三日,刑部员外郎艾穆、主事沈思孝联名上疏;第四日,在京各部衙门,尤其是张居正自己的学生,接连上书,弹劾奏章如同雪片一样,堆满了桌面,顿时让大佬们焦头烂额。

    此时的小皇帝也乱了阵脚,第一次跟那么多人对上,他到底还是紧张的。而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陆准,居然是第一个反对的!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简直让他不能忍受!

    朝廷就像个火药桶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陆准这出头的椽子给炸的稀巴烂。

    而此时,焦急的想要拦住陆准的冯谦却发现,整个固城伯府被陌生的士兵把守住,所有人统一口径,奉总督京营戎政固城伯的命令,不许他出府。冯谦此时才意识到,事情大发了,真的大发了!

    万历五年十月二十二日,烦不胜烦的万历皇帝决定效仿祖辈,对四名反调唱的最响的文官处以廷杖,希望用严酷的刑罚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伯爷,别让小的们为难。”

    无论是皇帝派来的中官,还是负责行刑的锦衣卫,都不敢对挡在前面的陆准怎样。这里是禁军的巡守范围,而陆准,则是禁军的头儿。

    更何况,陆准是第一个唱反调的人,皇帝却始终没有对他动手,而是选择了越过他,对那四名叫得最凶的文官动手,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显然,仔细想下来,就连皇帝也觉得陆准只不过是一时头疼脑热,又开始耍浑了,晾他几天再叫他进宫来开导开导也就好了。武官嘛,对于皇帝来说,远没有把持朝政、时刻唱反调的文官那么讨厌。

    但这一次,陆准却就是找死来的。

    “搬下来!”陆准摆摆手,随从的李如樟指挥两名下人将身后马车上的大箱子一一搬下来,放在地上,沉重的响声让那四名即将受刑的大臣都不禁侧目去看。




第334章 误会?

    木箱放落在地面上,沉重的响声让那四名即将受刑的大臣都不禁侧目去看。

    领头的宦官当然也被吓了一跳,当即出言问道:“陆伯爷,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陆准看都不看他一眼,面向午门的方向屈膝跪下,语气冷硬的回答道:“面圣!”

    “面……面圣?”宦官看着陆准,只觉得舌头打结。

    有陆准横在这里,护卫宫城的禁军投来的目光就变得冷森森的,这诡异的氛围让宦官心里头发毛,廷杖看起来是暂时打不得了。自有宦官飞跑着去向皇帝报信,没多一会儿,宫中就传出了旨意,宣固城伯陆准即刻进宫见驾。

    至于廷杖……

    本来是要打的,但被陆准这么一搅和,皇帝顿时没这个心情了。四名文官因此暂时算是逃过了一劫,只是不知道陆准进宫之后,会不会引下更大的雷霆之怒。不过,说起来,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这些文官为了名著青史的一个忠臣风骨名号,也是顾不了自己的性命和脸面了。

    ※※※

    宫内,往日里陆准进宫,皇帝见他的时候都是要多随意有多随意,而这一次,他行过礼后,却意外地瞥见皇帝身上穿着象征着九五至尊地位的衮服。这其中蕴含的意义,陆准心中十分的清楚。

    皇帝这是要告诉他,我是你老大,你怎么可以随意反对我呢?现在反悔,就还来得及,如若不然,天子一怒,流血漂橹,让你后悔药都没处吃去。

    但清楚是清楚的,陆准今天却绝不会向任何人轻易妥协。还是那句话,他就是来找死的,越是面对的东西让他意想不到,他就越要闯闯看。

    “陆准。”开口也不喊‘陆卿’了,足以见得,皇帝心中的怒火之盛,“你说要见朕,有什么事情吗?”

    马上就要年满十六岁的皇帝的的确确的有一副皇帝的样子了,威严起来,让陆准不禁轻轻蹙了蹙眉毛。

    因为没有得到允许,所以陆准行礼后并未起身,而是跪在原处,回答道:“回禀陛下,臣是为元辅之事而来。”

    “哦?哼,朕知道。”皇帝当然知道,那份奏章他可是亲眼过目了的,对于其中的某些措辞激烈的语句,他还记忆犹新呢。但即便事到如今,他却依旧希望可以给陆准一个机会,“陆准,你是父皇钦命的顾命大臣,手握京营和禁军如此之多的兵马,更是当年从龙救驾的功臣。朕知道,你的忠心还是不缺的!些许小错,改了就是了,朕不怪你,你继续替朕督理好京营和禁军。你不是文官,不要管这么多的闲事!否则,犯了大忌讳,谁都救不了你!”

    “臣有负陛下隆恩!”陆准将头磕在地上,可就在皇帝觉得陆准即将回心转意的时候,陆准却抬起头,直起身,继续说道,“但臣有逆耳忠言,不吐不快!请陛下允准,让臣说出来!”

    “你……”油盐不进的陆准让皇帝恼怒极了,他怒极反笑,冷笑道,“好啊,你说吧,朕倒要听听,你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陆准仿佛听不出皇帝言语之中的怒气,挺直了腰杆,认认真真地朗声说道:“臣不是文官,也不是文人,但道理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我朝祖制,凡内外官员,自闻丧日起,不计闰,守制二十七月,期满起复。更有规制说,内外大小官员丁忧者,不许保奏夺情起复。夺情一事,不适用于朝堂,只适用于战场。古人云,百善孝为先,金革之事不避,舍孝而尽忠。此为夺情之原意!元辅身为百官之师,更该做士人表率!怎能无故夺情……”

    “闭嘴!”皇帝猛地拍了下桌子,愤愤地打断了陆准的话,“如今朕尚未亲政,元辅为帝师,为顾命,大明可有一时一日离得开元辅?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

    “朝中有不少大臣与臣的看法一致……”陆准依旧试图争辩,浑然不顾皇帝的面色已经阴沉如水。

    果然,受不了刺激的小皇帝在陆准屡次犯颜之后,彻底爆发了。以陆准咆哮御前,辱及元辅为由,勒令扒去他的袍服,先施以廷杖,再下锦衣卫狱,严加审问,必须审出元凶。

    ※※※

    试想大明二百余年,被皇帝廷杖过的文官简直是数不胜数,但武官挨廷杖的却真是凤毛麟角,一时之间竟是一个半个都数不出来。更何况,被廷杖的还是个有爵位在身的人。

    当初的丹书铁劵上可是写了,但凡犯了死罪,饶他一次。可这玩意儿写得也太含糊了,死罪赦免一次,那意思是不是也同样可以理解为不是死罪就可以不饶?反正大明律法以皇帝的意愿为转移,天下都是皇帝的,皇帝怎么说就怎么算呗。

    除了焦头烂额的张居正之外,满朝上下都在等着看笑话。不止看陆准的笑话,潜意识里,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想要看皇帝的笑话。

    陆准啊,那是随便打的吗?从来不白白吃亏的好不好?惹急了他,真当他是软柿子吗?

    不过这一次,等着看后一种热闹的人算是白白设想了,陆准的表现,说硬气,是真硬气,说怂,也是真怂。

    说他硬气,那是因为整整四十廷杖,血肉飞溅,骨头都打断了,他愣是一声没吭。一股火憋在心里,生生呕出血来。

    说他怂,则是因为他向来不肯吃亏的性格在遭遇皇权的时候就瑟缩了起来,被人折辱成这样,愣是不敢言语,不敢反抗。

    打过之后,陆准被锦衣卫的人带走下了诏狱,自始至终,陆准平日里的朋党,手下的京营、禁军,都静得跟集体失声了一样。

    而与此同时,皇帝在宫中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了。

    张鲸目睹了皇帝的情绪,趁着冯保去找张居正的机会,偷偷地向皇帝进言,提起了陆准命人抬来的那口大箱子。

    皇帝似是捕捉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一样,立马吩咐抬了箱子看。

    箱子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小皇帝不禁愣住了。

    “这些……这些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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